江月?
老妈疑惑,看着江畔平静、瘦削的脸,忽然觉得似曾相识,想起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你们知道的吧,我一直是两个人活在一个身体里。另一个人叫江月 。”**
那时江畔休学回国,谁的话也不听,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如此离经叛道。
看他十分疲累憔悴,老爸拿他没办法,说: “你身体从小是有些病弱,现在学业压力太大了是不是?那就在家休息一年,调整一下心态再回学校。”
江畔却摇头,突然说,“你们知道的吧,我一直是两个人活在一个身体里。另一个人叫江月 。”
江月?哪里来的江月?他们根本不明白。
江月怎么不存在,江畔明明在家里就一直扮演着江月。被忽视、被抛弃的姐姐江月。
老爸老妈听不懂江畔的话,但明白他话里的指责,惊愕片刻,老爸说:“爸妈对你和你弟两个的心都是一样的 。”
“不一样。”被江畔斩钉截铁地否认,“在你们心里这个家只有江滨一个儿子。”
“江畔……”
因为江畔从青春期开始就有意留长了头发,样貌又本来就有些女相,老爸老妈从来也不敢猜测他的选择,顺其自然地让他自由生长。
放任不管的结局就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的这一天,他们非常束手无措,不知道江畔在想什么,又陷在何种不安和苦恼中。
老妈担心地问:“江畔,你是想当江月吗?”
江畔漆黑的眼珠眨了眨,苦笑了一下,“或许吧。”
时隔多年,老妈才明白离家前的江畔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对如今毫无生气的江畔痛心哽咽道:“你就是江畔啊,没有江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江畔轻轻摇头,说:“我知道她存不存在。你们本来也没有了解过我,不用为这个吃惊。”
江畔说走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回来时救了江滨的命。
因为江畔刚走没多久,床上的两个小恶魔就醒了,盖着被子暗中警惕地观察江滨。
刚开始江滨没发现,后来监护器滴滴响了,应该在视频里的两张小脸不见了。
江滨一掀被子,缩到床尾的两个小孩立刻开启两段分离,一个往门口跑,一个往沙发跑。
江滨挨个去捉,好不容易抓住往外跑的那个,放到床上,再抓第二个,第一个又从床的另一边溜下去了。
“你!你是江亦还是江亚?等你妈……等江畔回来,我让他打你们。”
根本吓不着。
江滨累出一身汗,他俩终于也跑够了,瘫在床上呼呼地喘气,汗湿的黑发有些发卷,一身奶香。
江滨手酸腿抽筋,根本对这两个喜欢不起来,江畔这两个儿子到底是谁的孩子,平时他爹是不是都要被烦死了?
江滨问:“你们爸爸是谁?”
江畔肯定教过他俩,这两个身体灵活的小胖球,脑袋又精,这种事一个字也不说。等歇够了,又开始在房间里跑酷。
胆子也很大,江滨只要敢不管,他们就开门跑到了外面走廊,然后被江滨抓住,就不声不响耷拉着小身子和小腿,让人扛回去,等待下一轮的重启。
江畔回来的时候,江滨坐在床上大喘气,盯着对面。——江亦江亚站在在沙发后,露出两颗脑袋,像两只小狗。
江滨纳闷:“他们怎么这么能跑?”
江畔看到他们满头汗,微微皱眉,说:“逗他这么好玩吗?看看你们,口不口渴?”
两个小恶魔开始哼唧,“口渴。”“想喝水。”
江畔将倒上水的水杯递给他们,又摸他们后背,贴心的小衣服都潮了,一手拎一个去了浴室。
走到半路,他停下来,回过头看向江滨,朝门努了下下巴。
涂子木一回家,就到涂棠房间,要检查他的手机,看看邢卓这个混蛋到底给他弟弟发了什么。
被突然拿走手机,涂棠激动道: “你干什么?”见涂子木要翻他的通讯录,更怒然来抢,“还给我!”
涂子木一只手挡着他,点开就在前排的聊天框,憋着一肚子的火,邢卓敢招惹他弟,他就搞臭邢卓。
但一看聊天记录,涂子木整个人彻底僵住。
涂棠发过去的信息不堪入目,露骨得低俗,就连外面那些想爬床的十八线都比不过。
“Daddy你喜欢口活好的吗?”
“Daddy你看我漂亮吗?”
“Daddy人家害怕。”
……
想到邢卓那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涂子木满腔怒火成了透心凉。
没收手机,关了涂棠的禁闭,这事又不能让父母知道,涂子木在书房抓掉了好几根头发,咬着牙根,给邢卓打去电话,“邢少。”
邢卓好像专门等着他这通电话,亲切道,“子木,什么事?”
涂子木: “小棠给你发的东西我都看到了,你要干什么?”
“小孩子嘛。”邢卓没察觉他语气里压抑的愤怒一般,不在意道,“以我们的交情,他又是你弟弟,骚扰了我,我就当他不懂事。”
说得好像是他吃了亏。
涂子木恨得牙痒痒,又不得不忍着,“那些照片删了吧。”
“我知道。但你也让他长个心眼,那些东西,随便就能备份百来份,传到云盘,这辈子可能都删不干净。当然,我不会这么做。”
涂子木有点扛不住他如此歹毒如此阴险,“邢少您就直说吧,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邢卓说:“老同学了,说这些就言重了。我听说你和启岱一起在新城做了一个项目。”
那是托张启岱父亲的关系才拿到的,只要他们脑子没出问题,做下来就不会赔钱,也能搭上新区开发的项目线。
意识到也想上牌桌可能才是邢卓真正目的,涂子木肺管子都憋痛了。
邢卓这手段是下作卑鄙,他比不过,也没有邢卓这种不怕下地狱的魄力,只能恨恨说,要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
邢卓根本不担心涂子木脑子里怎么想,冷笑着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面前。修长的双手搭在一起,眉心紧皱,继续思考这眼前真正让他头疼的问题。
该不该给江畔打电话?
江畔会高兴吗?
啧,不会又嫌他烦吧。
可是发了短信,他也不回。
打吧。三个人呢,总有人想他了。
第41章 41
===================
41、
不知道对面是谁,反正不是江畔,接起电话时的呼吸不一样,还问:“你是谁?”
邢卓把语音转成视频,分不清江亦还是江亚,一张水嫩的大脸装满了屏幕,和邢卓四目相对。
江畔可能在照顾另一个,没看过来,才让江亦接了电话。
不确定是不是江亦,邢卓有些犹豫,这小东西都没主动叫他,江亦的可能性大些,但也可能是江亚在装严肃,脸肉坠得嘴角委委屈屈。
邢卓问:“不认识我了?”
“叔叔。”
邢卓:“江畔刚给你们洗完澡?”
“嗯。”
“今天累不累?”
“不累。”
江亦有点像一只叼着玩具想和你玩,但又咬得紧紧的小狗。一副不高兴他的样子,又牢牢盯着他看,等他说话。
挺好玩的。
但还没说两句话,手机突然被扔到床上,镜头黑了十来秒,又被白嫩的手指抱起来,镜头翻转,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漂亮大脸,只不过换成了已经穿上恐龙内衣的江亚。
纯棉的衣服有些紧了,江亚这块奶糕看着壮壮的。
邢卓问:“刚刚去干什么了?”
江亚说:“擦香香。”
江畔养孩子很细心,两个大宝宝在他面前就像娇娇的猛男。想到每次江亦江亚不重样的衣服、浑身香喷喷的肉,怎么说呢,邢卓还挺喜欢江畔带居家孩子的样子。看到江亦江亚,就能想到江畔冷若冰霜背后的另一面。
“江畔再给你哥穿衣服吗?”
“哥哥穿好了,舅舅自己要穿衣服。”
“……” 邢卓说, “是吗,让我看看。”
这时把江亦肩膀旁的纽扣扣好,江畔空出手拿过手机,挂断了视频。
邢卓又打过去一个,江畔接起来,呼吸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邢卓问:“畔畔衣服穿好了?”
邢卓这种人,外人看着他,自持禁欲,背地里遇到江畔就不正经,尾音下沉,笑意盈盈里都是不怀好意。
如果邢卓在江畔面前,江畔都想给他两拳。
此时江畔根本不是邢卓想的那样,他只是为了方便抱脱了一件被打湿的毛衣。
看看床上相互顶脑袋的两个小孩,江畔小声说:“轻轻地玩,都不要用力。”
然后走到卫生间,关上了门,换了口吻:“说正事。”
“声音怎么这么不高兴?”
江畔情绪在小孩面前也控制得很好,但现在镜子里的那张脸,让江畔自己都怀疑接邢卓这通电话是不是就想发脾气,冷冰冰说:“没事。打电话来什么事?”
邢卓便问:“咿咿呀呀什么时候过的生日?”
邢卓到现在都不知道并不清楚江亦江亚他俩出生的具体时间,这事就很怪。
江畔的那一叠资料现在就在邢卓抽屉里,但江畔很刻意地隐瞒自己和江亦江亚的社会关系,还在江亦江亚的入学文件上造了假。
邢卓能准确得知江亦江亚相关的,仅有江畔住院的一段日期。根据那个时候推测,他们出生的时间应该就在这个月里。
江畔淡淡说:“已经过了。你来日本的第二天。”
“……那天怎么没听你说?”
“在你睡醒之前,就已经说过。”
——在江亦江亚蹲在地上、观察睡觉的邢卓之前,江畔已经祝熊仔三岁生日快乐。
而且那天白天也并非无迹可寻,在登上破冰船前,江畔还买了两块巴掌大的蛋糕。
当时邢卓光顾着看挨个亲他们,叫他们宝贝的江畔,丝毫没注意江畔嘴唇一张一合对他们笑着说了什么。
后来两个小孩穿着救生衣并排在甲板上吃蛋糕时,又贪吃又可爱,而邢卓一手捏着他们的腮帮子甩了甩。
“……” 邢卓有些遗憾地说, “都没有许生日愿望。”
江畔问:“为什么没许上,你不知道原因吗?”
因为那天玩得太高兴,回酒店的路上就累得睁不开眼,某人当时还很高兴。
“你那时告诉我就好了,我把他们叫醒,也好过和你吵一架……”邢卓稍稍停顿,“畔畔你是不是故意让我过去的?”
“不是。”
邢卓心花怒放,“一会我来接你们,去吃个饭,给他们补回来。”
江畔不说话,邢卓解释说:“不是安排了人照顾你们吗,所以才知道你们回来了。”
邢卓这种人,没有掌握他们的行踪才需要解释。
江畔挂了电话,没答应,也没拒绝。
半个小时后,邢卓到酒店让江畔下去。
在酒店大堂看到江畔,邢卓微微扬了下眉毛。
江畔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去过去的经历,也很难联想到他旁边的两个小孩就是他的儿子。
江畔没有穿外套,走来,直接把江亦江亚交给了邢卓。
他带小孩也带烦了,正想一个人待一会,江亦江亚交给谁,也不如交给邢卓放心。
“不准带他们去你平时去的地方。他们最迟九点就要睡觉,看着点时间,早点送他们回来。”
说完,江畔低下头,对两个裹得圆不溜秋的小孩挥挥手,转身离开。
邢卓手上牵着两个煤气罐,看向去等电梯的江畔,表情不太高兴的样子。
晚上八点多,邢卓在隔壁开了间房,刷到了他住的那一层,站在房间外敲门,“housekeeping.”
江畔来开门,看看放风回来双眼亮晶晶的江亦江亚,对邢卓说:“谢谢。”
“谢谢?”邢卓微微挑眉,“说早了。”
江畔刚皱眉,就被拽出房间,肩上搭上邢卓的外套,“还要带你出去转转。”
惊慌在脸上一闪而过,江畔满脸抗拒,“我不……”
邢卓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把外套扣在了他身上,呼出的热气像是含住了他的耳垂,“出来喘口气。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熊猫。”又趁江畔愣神,邢卓屈起的食指指节在他眼下一边刮了一下。感觉到江畔没有僵硬,邢卓手放下来时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江畔的手。
电梯到一楼,江畔就挣开手。而找到机会的江亦江亚,一左一右地牵住他空出来的手。
邢卓今天开了一辆新车,在从城区开到城郊,在附近新修的公园外停了一会,再回到市里,夜色已浓,后面两个小孩都已经睡着。
感觉江畔的心情稍稍转换了些,车停下时,邢卓问: “今天都和你爸妈说了什么?这么不高兴。”
邢卓什么都要了如指掌的臭毛病一般人受不了,江畔也烦他,“和你无关。”
“是吗?可是有没有关系,你都会迁怒到我身上,我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说得没错。江畔瞬间一脸不悦地看着他说:“迁怒?我现在的生活变成这样不全都是因为你,但我还是想怪你。你为什么要出现?”
邢卓微微停顿,说:“不是想追你吗?”
江畔又想给他两拳。
邢卓问:“江亦江亚犯了错,就有机会原谅,为什么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