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挑拨离间!”梁小武骂道,“我们庄内的事,容得着你们这些来说三道四?我们不姓段,你们就姓金了?”
剩下那位一直没说话的曹松也阴阳怪气开口道:“我们姓不姓金,掌门都待我们亲如一家。倒是你们,实在可怜,就算拼死拼活挣下铜玉牌又怎样,还不是段少主一声令下,就得乖乖送到我们手里。”
唰——五柄利剑同时出鞘。
“辱我师门,欺人太甚!”为首的丁君贤怒道,“少主师兄岂是会将私欲置于山庄利益之上的人!我们与师姐只凭本事竞争,谁赢了谁说了算!”
“不会将个人私欲置于山庄利益之上?真是笑话!”杨权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们在你们少主执意将杀父凶手带回庄那一次就想通了呢。”
梁小武气得浑身发抖,怒吼一声,扑上前就是一拳。霎时间竹青与银红的衣服纠缠成一团。
围观的目光越来越多,段临霜立刻上前去拉,好容易把梁小武拽了回来。她不能再让事态恶化下去,否则只会叫哥哥为难。但苍梧派亦是奇怪,为什么放着正事不做,偏偏选择现在这样的时候跑来挑拨离间。段临霜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派人,忽然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对面只有四个人。
还有一人去了哪里?她抬起头看了看悬崖,一抹鲜亮的红色一闪而过。
段临霜几乎哭笑不得,这四个人搞出这么大的阵势,竟然只是为了拖住清泉弟子的时间好让自己这边能够抢占先机而已。她捡起落在地上的银箭,将师弟拦在身后,说道:“无需同他们计较,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梁大文率先反应过来,将剑收了回去,对丁君贤和江君业说道:“两位师兄,你们去崖上,别叫他们占了便宜。”两人依言而去。苍梧四人又要阴阳几句,见挑不起什么争端,自觉无趣,便散去了。段临霜松了口气,正欲走开,忽然听到旁边一阵喧哗,原来苍梧派刚才隐匿不见的“第五人”曹林已经趁着他们底下拌嘴的功夫率先找到了一株三步兰,眼看着只有几米就可以拿到了。
“还是叫他们抢了先机!”石君勤恨恨骂道。
段临霜眯眼一瞧,放下心来。那曹林虽然占了先机,但他选了一条植被覆盖最密的路,这样的路适合借力,但同样会成为阻碍,拖慢他登崖的速度。想到这里,她拍了拍衣上的尘土,重新握住崖上挂下的藤条,在底端系上了一支刚捡来的银箭,道:“他且得在半山腰挂一会呢。”
石君勤不解其意。段临霜冲他摆了摆手,踏住脚下几处突出碎石,借着藤条的力一踩,擦着几近垂直的崖面一路攀了上去,她的速度极快,眨眼就横踏过半个崖面,几乎没人能看清她怎样做到的,只能看到山崖间的植被抖动了几下,接着一根藤条被甩了出来,段临霜凌空而起,踩住藤条一路下滑,落地时手中还拿了一株三步兰。
人群一片哗然。连段临霜的师弟们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早就听说段临霜在轻功方面的天赋超人,但方才这样的动作,即便是她的亲哥哥来做,恐怕都难以做到。
“我的三步兰呢!”曹林惊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时所有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段临霜手中那株三步兰正是曹林准备要摘的那一株。
苍梧派那四人一看,气得咬牙,立刻摆出阵势要上前去夺。可他们哪里追得上段临霜,她将三步兰往随身锦囊中一塞,做了个鬼脸,三下两下窜上旁边一处矮坡,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师姐是猴吗?这能算数吗?”石君勤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一旁的梁大文摇了摇头,一脸凝重神色。唯有梁小武仍沉浸在刚才段临霜那一通行云流水的动作里,难掩兴奋之情:“都说女子骨轻,原来骨轻有骨轻的优势,那样的动作只怕全庄上下也只有师姐能……”
三人话音未落,忽然听得头顶又是一声惨叫,梁大文脸色一变,率先冲了上去。只见一支银箭射穿了丁君贤的手心,他失去了重心,直直从山崖上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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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夜色已深,醉花馆的左院内仍灯火通明,几个医者装束的人匆匆穿过回廊,手中端着的铁盆仍有血的腥气。
“君贤师弟怎样了?”段临风提着一个纸包推门而入,屋内缭绕着层层药气,熏得他轻轻咳嗽几声。
“掉下来的时候他的几位师兄弟接了他一把,内伤不重,但苍梧派那支箭伤了他的手筋,能不能调养回来还未定。”韩山道放下帘子迎了出来,“怎会第一天就闹成这样,那边有说法吗。”
段临风翻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说道:“是苍梧派先挑衅的,两边都动了手。”
韩山道接过纸条迅速扫了一眼,脸色变得铁青:“临霜把人家的三步兰抢了?!”
段临风倒是没有多大讶异神色,他从烛焰上捻了一粒火苗将纸条烧了,说道:“不算抢。先下手为强而已。”
“话是这么说不假,但是……”韩山道深叹一口气,“苍梧那边有什么说法?”
段临风将手上的纸包摊开递过去,里面包裹着一块上好的软膏,道:“金白晓赔了罪,说是误会,还说会将犯事的那个召回来闭门思过。”
“他们伤了君贤一只手,送个药就没事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里面下毒。”韩山道冷笑一声。帘帐中传来一声吃痛的呻吟,原来是丁君贤苏醒了。段临风与韩山道对视一眼,止住交谈,一同进屋掀了帘子去看他。
“少主师兄,我只差一点就可摘下三步兰……”丁君贤举着被包扎好的右手半靠在床上,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说话时仍然中气不足。
段临风打断了他,轻声道:“我知道。无妨。”
丁君贤看着段临风,眼眶渐渐泛红:“清泉山庄三十年来未曾输过一次,若是因我而败,我……实在于师门有愧。”
韩山道宽慰他:“失了这次,还有下次。要怪也只能怪苍梧派行事下作。”
“难道我们竟拿他们毫无办法?”丁君贤恨恨问道。
韩山道叹了一口气:“百门风云会历来如此,人多了难免生出摩擦,只要不闹出大事,往往就此揭过了。”
丁君贤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我……还能再拿剑吗?”
韩山道犹豫着看了段临风一眼,段临风亦有些不忍,他避开丁君贤的目光,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好好休养。受伤一事师兄会替你主张。”
“少主师兄!”
在段临风即将踏出门外的那一刻,丁君贤忽然叫住了他。“天下第一的铜玉牌只有一块,是没法掰成两半的!”
段临风愣了愣,他转过头深深看了丁君贤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韩山道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扭头不语。
——
月色被乌云掩住。
段临风独自穿过一条回廊,忽然听到身后的假山丛中传来一声异响。
半月岛是玉笛山庄过去用以训练弟子的场所,岛上的建筑群大多也曲折狭小,院与院之间常常穿插人造的怪石奇林,又以半镂空的封闭回廊相互串联,在深夜就成了夜行者最好的掩饰。
他放轻脚步,那异响也停了,但黑暗之中仍能听到有微不可查的呼吸声在一步一步向他的方向靠近。段临风思索了片刻,又重新加快了脚步,在下一个转弯处,他骤然拔出腰间的佩剑,同时左脚踩上廊墙的镂空处一蹬一扭,腾空而起,借着腰身的力在空中翻了一圈,剑锋直直向前劈去,就在即将对上来人的一瞬间,他猛然察觉到了什么,生生往后退了一步,将剑锋收在来者面门两寸处。
“好功夫。”楚云七站在暗影中,双指轻轻拨开剑锋。
“又发什么疯。”段临风收起剑,语气虽是冷冷淡淡,神情已经不由自主放松许多,“我很累,没空和你胡闹。”
楚云七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伸手将他拽到了墙边:“不是胡闹。你不在的时候,好像有人进来了。”
“谁?”段临风警觉起来,“你被发现了吗?颜寄欢呢?”
“别慌,那丫头出门练功了,我躲得快,没人看见。”楚云七按了按他的肩,示意他放心。借着月色他又往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暂时没有人追踪过来以后,他又问道:“这么晚回来,那边没事吧?”
“苍梧和我们起了冲突,说来话长。”段临风说着,也扭头向他张望的方向看去,“在那里吗?”
楚云七却按住了他的嘴唇,示意他细细听。段临风的身子微微僵了僵,但他还是依楚云七说的屏住了呼吸。黑暗中隐隐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然而听来听去,始终只有零碎到无法辨别内容的说话声。
“是清泉的暗卫。”段临风偏开头,微微拉开他与楚云七之间的距离,“君贤师弟受伤了,大概是师叔将他们都调去了左院,闹出些动静。”
“那是我多心了。”楚云七顺手揽上段临风的肩,“还以为是咱们的老朋友金白晓又不识好歹地上门找打了。”
段临风笑了笑,竟也任楚云七搭了他的肩:“反正他抓不住你。倒是你那位朋友,成日冒失疯癫,莫再生出些旁的事端来。”
“放心,她机灵得很。”楚云七道,“不过,都已经这样熟了,妹妹也那么喜欢她,怎么你还是一提起她就摆脸子,她究竟哪里招惹你了。”
“我这张脸生来如此。”段临风甩开他的手,语气冷下去,“长得太凶,不比玉面飞龙倜傥风流、怜香惜玉,不好意思了。”
“哎,段少主这可就折煞我了,若你都算不上仪表堂堂,我怎敢自称风流倜傥。”楚云七笑眯眯追上去,“不过有一事我还是得与你说明,我与小颜虽然要好,但她心气高,可是断断瞧不上我的。”
“你很希望她瞧上你吗?”段临风顿了顿脚步,破天荒接了他的闲话。
楚云七忙不迭否认道:“我哪有心思想这些,不过是见你对她十分挂心,所以特来同你说一声,不必顾虑我,我们原本就不是竞争关系。”
段临风猛地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楚云七还当他是耻于承认,轻笑道:“从未见你近过女色,这次却假借临霜的借口将小颜留在身边,不正是有此用意吗?那丫头生得好看,连我这损友都是不得不认的。”
段临风默然片刻,忽然苦笑了一声,反问道:“我近不近女色,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楚云七以为他误会了自己在笑他没有桃花缘,忙安慰他道:“别生气,我的意思是,现在开窍也不晚。不过那丫头性子古怪,我一向将她当兄弟看,也不知你是瞧上她什么了。你要是想,我可以……”
“我不想。”段临风生硬地打断了他。楚云七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段临风抬眼看看他,又看看天,深深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他松开绑于腕间的袖带用力一扯,扯断了自己的袖子。楚云七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将自己扯下的断袖往楚云七手中一塞,恨恨道:“拿着,好好想想我是将谁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意!”
段临风扬长而去。楚云七捏着那截断在自己手中的袖子发了会儿愣,半晌终于回过味来,如遭雷击般呆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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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海之内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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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夜深露重。颜寄欢打了个喷嚏,拎着一兜子野桃从屋顶上跃了下来。
气氛有些许不对劲。
院中灯火俱灭,空无一人,庭中的树枝被踩断了一截,石板上没有新的脚印,挂在门上的锁却是开的。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楚云七离开前留下的东西——一把被突兀地置于断木上的小刀。这是归虹谷用来传达“危”的讯号。
段临风的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是有人在挪动东西,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从颜寄欢旁边的侧门外传来。是埋伏吗?颜寄欢暗暗皱眉,翻身躲入阴影,从布兜里摸出一颗小野桃,算准时机,扬手往来人的方向打去。只见黑影往旁一闪,颜寄欢丢出去的野桃硬生生砸到门板留下了一个坑。
“是我!”颜寄欢还要再打,却被喝住了。她站起身,才看清从侧门窜出来的人是楚云七,他兴致不高,手上还不知攥了块什么帕子,看见她只勉强笑了笑,道:“一晚上已经挨了两回打了,且叫我消停一会吧。”
屋里的灯烛在这时亮了起来,段临风面色铁青地出现在屋门口,一只袖子松松垮垮坠在胳膊上:“吵什么吵?”颜寄欢还没说话,他就反手将门一摔又自顾自回了屋里。不一会里面就响起了一阵密集的琴声,听那气势像是不把七根琴弦都崩断不肯罢休。
“这人又发什么疯?”颜寄欢转过去看楚云七,这才看清楚云七手里的原来不是帕子,而是碎掉的布料,她阿唷了一声,幸灾乐祸道:“打架了?你看看你,打架归打架,作甚把人家袖子都扯下来。害人断袖,传出去可够不好听的。刚好我摘了几个桃,你分他一个,就当是道歉?”
颜寄欢从前就没少开过他和段临风的玩笑。一下说他躲在深谷三年不出像负心汉,一下又说段临风看他眼神一往情深好似怨妇。他一概都只当是好友的信口调侃之言,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但如今,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残布,心情堪称是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是该说颜寄欢敏锐还是该骂自己迟钝。他和段临风可以是挚友,是对手,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是拔剑相对的仇人,唯独不该变成这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