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人认识兰泽?”
贺玉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回复道:“我来礼仪堂取一样东西,他有课业问题?”
一提起兰泽,先生便有话讲了。
“不是课业问题,近来他心思不在念书上,我便把他叫过来了,他原先底子便不好,不怎么跟得上,如今落的更厉害了。”
兰泽僵在原地,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里是礼仪堂,贺玉玄替太傅代一部分课,过来也很正常。
“兰泽,之前为何不说你和贺大人认识,贺大人如今在国子监,你若是再有问题,可以前去请教贺大人。”
兰泽才不愿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先生的学生,又不是贺玉玄的学生。
“我和贺大人并不认识,先生莫要说笑了。”兰泽这般说一句,他对先生道:“我回去会好好背书的,劳烦先生费心了。”
兰泽扯了个理由就要离开,他听见贺玉玄和先生说了失陪,身后传来脚步声,这人居然还跟着他。
“兰泽。”身后传来贺玉玄的声音。
兰泽走到没人的地方停下来,再往前便要出去了,到时候若是让人碰见了,兴许又要传他如何如何。
“你跟着我做什么。”兰泽停下来,他转身看向贺玉玄,贺玉玄在他面前停下来。
对方比他高出许多,站在他面前颇有气势,让他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
“不做什么,你不要害怕。”贺玉玄这般说,嗓音放软了几分,对他道:“你在学堂里若是有不会的功课,可以去问我。”
“若是不想见我,可以像之前那般写信。”
他才不稀罕,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似乎充满了类似于温柔的情绪,让他莫名有些生气,说出来的话也难听许多。
兴许因为贺玉玄知道他的过去,清楚他的一切,还对他做过那样的事情。
“谁要给你写信,若早知道是你……我才不会写给你。”
兰泽清澈的一双眼俱是不高兴,对贺玉玄道:“你不要跟别人说我们认识,日后也不要过来找我,若是再烦我,当心我告诉督主。”
贺玉玄略微垂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他道:“告诉他又如何。”
“督主疼我,自然不会放过你。”兰泽说起来没什么气势,更像是威胁,他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花猫,威胁完发现贺玉玄没有动静,以为贺玉玄是听进去了。
“兰泽。”兰泽没走出一步,他的手腕被握住,贺玉玄对他道:“谢景庭不是什么好人,到我身边来,我会保护你。”
第33章 谁都可以欺负他
兰泽睁大了一双眼看着贺玉玄, 谢景庭不是什么好人……他便是好人了?
他手腕被握住,被触碰的皮肤传来触感,对方指腹的茧子磨蹭在上面, 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放开我。”兰泽挣了挣没能挣开,贺玉玄在他开口时便松开了他。
“我才不需要你保护。”兰泽没好气道,他瞪了贺玉玄两眼,“以后少来烦我。”
这般说完,兰泽赶紧抱着课业走了, 担心贺玉玄再对他做什么。
兰泽拖欠了好些文章都没有背,先生让他背会之后去礼仪堂, 他自己拿着讲义磕磕绊绊地背, 给人送了半个月的饭,攒下来一些银钱。
他三天两头便要去一趟礼仪堂,明明前一天还记得的东西, 到先生那里时又忘记了。
兰泽给先生背书先生明显也不耐烦, 他磕磕绊绊,会浪费先生好些时间。
可是自从上次先生遇见贺玉玄, 之后对他的态度却好一些,不会随意地责乱他。
甚至今日先生还给他带了糖人儿,虽说是哄小孩子的东西, 但是兰泽还是忍不住瞅了两眼, 糖人儿画的很鲜艳。
“兰泽, 过两日我要去一趟天斋书院,原先没机会去, 还要多亏了你, 若不是贺大人引荐, 以我的资历去不了……”
兰泽书还没有背完, 先生把糖人儿塞到了他手里。
生的蠢笨没什么好处,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好哄,兰泽方才注意力还在背书上,这会分神在糖人儿上。
“我不在的时候,你只管去找贺大人,课业由他检查,我已经同他说过了,他已经答应。”
兰泽张了张口,他手里放着先生给的糖人儿,再看先生的模样,先生总是耷拉着眼皮不大高兴,鲜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我能不能回来之后再找先生背。”兰泽脑袋里乱乱的,这般的情况不知道怎么好,先生受了贺玉玄的好处,便要把他交给贺玉玄。
先生瞅他一眼,对他道:“课业需要送过去,这个月还有一次考核,你忘记了上回你的六艺还拖欠着?”
上回谢景庭找借口帮他请了假,这一回总不可能继续拖欠。
“可是先生……”
先生朝他摆了摆手,对他道:“你若是不愿意去便自己去和贺大人说,课业你自己想办法,若是过不了乙二,下半年只能再重学一遍。”
兰泽捏着糖人儿从礼仪堂出来,先生走了他自然不会去找贺玉玄。他才不想再留一年,那般实在是太丢人了些。
若是谢景庭知晓了,可能又是那幅温和的面孔,表面不怪他,实际上……不知谢景庭会如何想。
兰泽忧心忡忡,他还要去前院送饭,没有耽误时间,立刻便过去了。
托他送饭的两名少年经常给他加钱,他们两人是书童,这一日兰泽送完饭打算离开,却又被叫住。
“今日我们主子要出去,主子要喝聚善缘的龙井秋露,兰泽,你要不要去一趟,送一趟会有这个数。”
对方给兰泽比了个手势,是他平日里银钱的好几倍,若是跑这么一趟,谢景庭给他的银子他便能凑齐了。
兰泽略微犹豫,他平日里背书背不会,送饭确实耽误时间,若是去一趟能够直接解决,日后他不必再花时间。
先生今日要走,晚上没有课,他可以出去。
他这般想着,心里小算盘大致算了时间,问道:“什么时候?”
聚善缘兰泽没有去过,但是和凤春楼那些地方都在一条街,兰泽知道大致位置。
他和两名书童约好,因为他答应,对方提前就把银子给了他,拿到银子之后兰泽便放心了。
他买了一壶龙井秋露,按照小书童说的去了广寒阙,这里似乎是一家酒坊,外面摆放了许多银色的酒坛,上面雕刻了圆月云彩。
兰泽进去之后和小二说了找人,他正好是掐着时间到的,书童正好下来。
“兰泽,主子正在房间里等你,你快上来。”
兰泽略有些疑惑,为何变成了等他,他略有些不确定,跟著书童上了楼,雅间打开时,一眼便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兰泽,我家主子听闻你和阮世子相识,你原先是阮世子的书童?主子便想让你上来坐坐。”
京城的公子们都互相认识,阮云鹤的名讳人尽皆知。
兰泽不怎么想见阮云鹤,阮云鹤如此记仇,时不时做一些小动作针对他,虽说不痛不痒,也足够让他戒备。
“我和世子不怎么熟悉,这是林少爷要的龙井秋露,我先回去了。”
兰泽放下东西就要走人,被那位林少爷叫住,林少爷看一眼对面阮云鹤的神色,对他道:“兰泽,你等等,别着急走。”
“近来麻烦你每天往前院跑,你坐下来,我敬你一杯。”
兰泽唇畔略微抿着,他下意识地瞅一眼阮云鹤那边的方向。对面的林少爷说话非常客气,眼中却似笑非笑,并不怎么友善。
他被很多人看着,下意识地有些抵触,别人气场强,他便有些害怕。
“林少爷……我不喝酒。”兰泽这般说一句,他银子已经拿到手了,在考虑若是直接走了,对方日后会不会找他算账。
“不喝酒喝茶也行,你别害怕,这里这么多人,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兰泽木头脑袋,他不想留下来,又怕得罪人,僵在原地略有些不知所措。
在对方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阮云鹤开了口,“喝什么茶,我替他喝。”
林公子脸色略微变了,神情变得有些尴尬,对阮云鹤道:“怎么能让世子……这般,我让人送他回去……”
还欲说什么,阮云鹤已经起了身,兰泽在原地站着,直到他被阮云鹤领着出来,齐星宇在后面跟着,但是没有离他们太近。
他的手腕被握着,兰泽略微犹豫就没有挣扎,出了酒楼之后阮云鹤才松开他,来来往往都是行人,不远处马车停在街道边。
“不想陪酒,为什么还要过来?”阮云鹤视线落在他身上,这是从上次的事过去之后第一次跟他讲话。
兰泽被这番质问,对上阮云鹤略微冷淡的目光,他有些不高兴。
“我是过来送东西的,又不是陪酒的。”
“这般,你难道没有想到,已经来了酒楼,送完东西他会让你留下来?”
阮云鹤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字一句问道:“还是你知道,便是这般欲擒故纵,我和齐星宇在,担心我们会告诉先生?”
兰泽听的愣了一下,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阮云鹤在说什么,他胸腔里浮出怒意,略微睁大了一双眼,忍不住道:“世子在说什么。”
果然是阮云鹤和齐星宇告的状,这一点他已经猜到没有和对方一般见识,如今阮云鹤却这般说……这般羞辱他。
兰泽因为气愤脸上涨红,他生气道:“随便世子如何想,世子想要告状便去,不必特意过来和奴才说一遍。”
他说完了便要离开,齐星宇发现不对便在后面嚷嚷:“喂,兰泽,怎么又走了……你打算走着回去?”
一句话把兰泽叫住,兰泽来的时候是坐对方给他安排的马车,如今自然不可能再上楼去找那两名书童,大不了他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他才不愿意听阮云鹤坏嘴巴讲话。
兰泽这般想着,他没有回头,兴许是上天听到了他心中的抱怨,眷顾了他一下,只是又没有那么的眷顾。
不远处的马车缓缓地停下来,待车窗帘子掀开,露出来那张熟悉的脸。贺玉玄看到他略有些意外,目光扫向他身后。
“兰泽为何在这里。”
贺玉玄在国子监里面代课,如今算是抓住他出门了,身后齐星宇已经追了上来,兰泽一时不知道哪种情况更坏一些。
“贺大人,”齐星宇已经到了兰泽身边,对贺玉玄道:“我们几个出来办事,有先生原来给的文谍,现在正准备回去呢。”
齐星宇一边说着,一边扯了一把兰泽的袖子,让兰泽跟着他走。
两边都是坏东西,兰泽身上可没有文谍,那些文谍每月只有几张,全部都在阮云鹤那里。
他在原地略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跟着齐星宇走了。贺玉玄在马车里坐着,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开口道:“可要我送你们回去。”
“不必。”齐星宇一点也不想和贺玉玄待,挤眉弄眼道:“世子还在等着我们,不必贺大人为我们操心了。”
齐星宇低声对兰泽讲:“千万别答应他,若是答应了,兴许我们会被送进诏狱。”
不允许外出的条例原本就是贺玉玄加的,贺玉玄为了限制世家公子滥用权力,特意在新规上加了这一条例。
听闻会被送进诏狱,兰泽才不想进去,他上次被关禁闭室还刻骨铭心,说不定上回他被关禁闭室也是阮云鹤和齐星宇告的状。
兰泽没有证据,他不情愿和阮云鹤齐星宇一起,更加不情愿进诏狱,可阮云鹤有出门的文谍他没有。
在他上马车时,他坐的离阮云鹤很远。
“贺玉玄在跟着我们。”齐星宇在外面坐着,朝里面说了一句。
兰泽在里面能听见,他和阮云鹤坐在同一车厢里也不说话,闻言扫了一眼车窗,隐约能够看见在他们后面还有一辆马车。
“可能他也是回国子监,若是这般不应该走这条路,世子……他不会是要来抓我们的吧。”
兰泽略有些疑惑,他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有可以出来的文谍,为何还要怕他。”
“谁天天带着那玩意儿,我们每次出来都是靠世子那张脸。“齐星宇说。
阮云鹤面无表情,眸中黑压压的,可惜齐星宇如今看不见,不知道阮云鹤兴许要发火。
兰泽注意到了,外面的齐星宇还在絮叨。
“没人时世子的脸管用,有人的时候……如果贺玉玄在,一会守卫肯定不会通融。”
阮云鹤开了口:“想办法绕开他。”
上回阮云鹤被贺玉玄关过一回,齐星宇听见了,应了一声,插话道:“兰泽,上回世子进诏狱都是因为你,诏狱哪是人待的地方,因为你……世子在里面待了四天。”
“出来没找你算账已经算是世子慈悲。”齐星宇顺口瞎说,其实当时他们找兰泽算过账了,最后还是阮云鹤心软,都没怎么成,没让兰泽吃太大的亏。
兰泽回忆起来,当时是贺玉玄抓的人,关他什么事,他略微莫名其妙,但是并没有讲出来。
马车加快了速度,兰泽坐的位置离阮云鹤很远,这边没有可以扶的东西,他于是不得不朝后挪了一下,扶着车壁防止自己磕到脑袋。
夜晚的风顺着吹进来,兰泽手臂略微发麻,马车车轮碾过去,他整个人随之颠簸,风声从耳边过去,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被甩下去。
“世子,可能会有点颠。”齐星宇这么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