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瞳————3322

不能在今生偿还给你的，我期待可以用来生，还你我所拥有的一切。
可是，许久过后的我却依旧神志清醒，直到低下头去，竟发现左手腕处什么伤痕也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哪里有什么血迹！
怎么回事？我明明划下去的！我疑惑不已，有隐隐的不安浮现在心里，于是下一刀是更深的划了过去......
震惊，难以相信的盯着自己被刀子划破的手腕瞬间愈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不安如同病毒一样在身体里蔓延开，我握着刀柄的手开始不停的抖动，不能死么？这样的身体，连死也不可以了么？
我望着不过手掌长的裁纸刀，很轻的分量，光亮的刀面上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却仿佛死神的目光，充满了嘲笑与鄙视。
我不信，我不相信我连左右自己生死的权利也没有了，我掉转刀锋，是顷刻向着胸膛刺了进去......
金属的冰冷擦过胸骨，我似乎都可以感觉到跳动的心脏吞没刀锋，可是，可是，可是......
心脏依旧在跳动，我仍旧在呼吸，穿过胸腔的刀子只有刀柄还留在外面，可伤口上连一滴血液都没有，我一点点的把刀子拔出来，于是，竟连伤口也瞬间消失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可以是这样的......
我整个人都慌起来，寻找着可以给自己解释的理由，竟全不顾刀子就那么掉到了地上。
是了，一定是这刀子有问题，一定是的，天界的东西，他们想做些手脚并非没有可能......
我把刀子重新拣到手里，竟是如同发现了曙光一样的笑了起来，肯定会有什么是他们没有碰过的，对了，那把蔷薇长剑，佩恩说过那把剑曾经是属于我的，那么......
我强撑起身子走去门口，可打开门的刹那，却是立刻僵立住了。
"佩......佩恩......"我念着他的名字，天光正巧从身后的窗外洒进来，是缓缓把他的表情呈现给了我。
冰冷如寒霜的目光，冻结住了所有的感情，黑色的，可怕的，残忍的气息潮涌着侵袭过来，迫我一点点的后退着，我在惧怕他么，惧怕他重新浮现给我的那一抹毁灭一切的神情？
"你在找什么？这个么？"丢过来的长剑落在跟前，发出清脆的响动，而佩恩的声音，却是冰冷的让我的心也颤抖起来。
他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佩恩了，那个会温柔对我笑，温柔的揽住我低声呢喃的佩恩了，现在的他，似乎是又恢复到了见我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样子，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冷酷，还要--可怕。
因为我在他的目光中，已是看到了被失望点燃的熊熊火焰。
可看到这样的他，我却稍微松了口气，也好，对我充满了恨总好过满怀的爱，我强迫自己平息胸口翻涌的感情，是俯下身，拣起了那把长剑，"没错，我找的就是它，谢谢你拿给我！"
但是还没等我握住剑柄，佩恩就一步上前夺了过去，"你永远都是这样，自以为正确的决定一切，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对别人来说也许根本就是错误的！"
几乎咆哮的置疑，不及我开口，佩恩就把长剑架在我们之间，"你很想死么？你以为自己死了就可以解决一切了么？说出那样的话来，以为让我恨你就可以忽略掉没有你在的痛苦了么？你永远都是这么自私的，雪，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帕菲尔为什么要在最后说出那样的话来......"
一连串的问题，我回答不出，我从没看过佩恩有现在这样激动，所以我只能站在他面前，看他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
"怎么，不能回答了么？你不是有很多理由来逃避的么？为什么不说了，既然想死，干吗不把一切说清楚了再死！"
"我以为......"我找寻着理由，真的是在心里想一个可以被他接受的理由，可是，却又被他开口打断。
"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从以前就是一意孤行的决定一切，以为我会爱上你，以为封印了帕菲尔我就可以回去你身边，结果呢？你得到了什么？不过一具躯壳而已！"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些迷一样的话语再次出现，可这一次，我是肯定了我们之间的确是熟识的，从很久以前开始，而且还有着很深的关系。
"好，我可以放弃以前的一切重新接受这段感情，可是为什么你又再次独断独行！我说过我可以解决元老会的事情的，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帕菲尔的死也许让你警醒，可连他自己也说过了，那是他唯一想得到的东西，而你也明明给他了，却为什么还要那么说他，雪，你对得起他么！"
"佩恩......"
"不要叫我，你既然已经不相信我了，何必还要这样惺惺作态给我看，我以为我可以放开心胸爱你了，可是，雪，你仍然是原来的那个家伙，你没有变，没有......"

三十六、
人是被他拖出房间的，我不知道佩恩要带我去哪里，我只是从那紧握的手腕上感觉到他的愤怒，是如同一座爆发的火山，随时有滚烫的岩浆流出来，将我毁灭。
路过那间囚室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我看到他的目光落在了曾经刑罚我的那个木架上，已经暗红的血渍，是清晰的记录着最初的痛苦与折磨。
我皱了一下眉，身子没来由的跟着抖动起来。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佩恩回过头，眯着眼睛冷冷望我，声音轻浮而残酷。"一会儿，我会让你更后悔自己做过那样的决定！"
说完，已是拖着我大步离开了囚室。

门是被他撞开的，然后整个人就被摔到了床上，很软的感觉，却依旧有痛，在心里。
"你不是想死么？好，那不如死之前让我得尝所愿，以前那么的珍惜，我看我是太不知道享受了！"佩恩的话响掣在昏暗的房间里，烧红了眼睛的目光射过来，似乎要穿透我的胸膛一样。
"佩恩......不......不要......"看到他逐渐欺近，逐渐脱掉身上的束缚，我是揪着自己衣服的领子，不停的后退，后退，却......
脚踝被抓住，然后整个人就被从床的最里面拖出来，"佩恩......不要......"我求救的目光盯着他，摇头，反复的请求着。
"不要！不要什么？你不是很会媚惑人的么？那现在就做给我看啊！连元老会的家伙也可以掉进你的身体里，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灼伤的话语撞进我心里，被他有力的双手按在床上，我无法挣扎，却，必须挣扎！
"咝"的一声，完好的衣服便化成了翻飞的蝴蝶落到地上，"不--"我痛苦的呼喊出来，那份曾经的耻辱是再度呈现在了心里，如暴露在阳光下的伤疤，丑陋而可怕。
我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却怎样也无法逃脱他的控制。滚烫的身子压上来，已染了情欲的触碰，是再没有了丝毫的怜惜。
我无法躲避他碰到唇上的吻，那恢复了霸道的感觉有腥涩的味道，是他的血还是我的？我分不清，我只是不停躲避着，躲避着那与我纠缠的舌，躲避着那越来越痛苦的啃噬。
佩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与我交合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你竟然还要选择这样一条路来走！
这整个天界，是只有弗莱因一个人要了我还活到现在的，你不是他，所以，你--会死的！
"佩恩......求求你......不要......不要......"我听到自己哭泣的声音，没有泪水的哭泣声，从嘶哑的阻止，到不想放弃的请求。
"不要？你可以把身子给任何人，却偏偏不想给我么？"他从我的胸前抬起头来，愤怒的质问。
"不是的，不是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盯着他的目光，否定他说的猜测，"佩恩......你......你会死的！"
我宣布着可怕的判决，见他因为这句话停下了动作，我以为他打算放弃了，可是......
"死？"他挑高声音重复这个短促的词，然后于我面前绽放出最美丽的冰冷笑容，"你可以求死来让我承担失去的痛苦，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说过的，我要让你后悔曾经的那个决定，因为这一次，你不但会再一次失去我！并且是--永远的失去！"
诅咒的话语，我震惊的望着他挂满失望与痛苦的表情，刚刚发生的一切不停的在脑海里闪回着，难道，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这样结束的么？说出那些伤害的话来，施与我此时霸道的侵犯，佩恩，你是要在临走前才要我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么？不要，你不可以死的，不可以的，我知道错了，佩恩，我收回对你说过的那些话，我收回，我们都不要再这样折磨彼此了，我已经体会到了让所爱的人承受失去的痛苦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我知道了，所以佩恩，请不要再继续，不要......
忏悔的声音全部淹没在他的吻里，从来没这么强烈的想拥有力量，拥有可以阻止他的力量，只要能让他不要碰我，只要能让他不要一步步的走向死亡，我可以牺牲一切的，我可以的......
感觉到他逐渐被情欲控制的身体，我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垂死挣扎"，只是唯一不同的--垂死的人是他，而挣扎的人却是我。
身体被他翻过去，是不想面对我痛苦的表情么？那么佩恩，你仍然是不愿意放弃爱我的对不对？那就停下来，停下所有的一切，我保证不再逃避了，我们一起来面对问题......
吻落到光洁的背上，一路沿袭的游走，让耻辱的呻吟声从喉间溢出来，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正如我无法控制这藏在里面的毒......
双腿被分开，那灼热的掌心在身后摩挲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却感受的到他的痛苦，佩恩，停下来，一切还来得及的，请，停下来......
可是......
"啊--"尖锐而撕裂的痛苦从下身传来，我惊呼着这份悲伤，穿透一切的声音，却是再无法挽回了。佩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泪滚落出来，滴在床上，我才发现，那不是泪，而是我眼瞳里涌动的血液。
身后的动作突然变的温柔，既而从下身感受到小心而疼惜的律动，"雪--"佩恩的声音轻缓的响在耳畔，是好像挂在雨后的露滴，纯净却飘渺。
我无法应答他的话，身体是任他抱在怀里，慢慢随他而动，却如同一具尸体，只有眼眶里有止不住的血泪一点点滴落下来。
最后的别离，你将这份温柔留给我，是要我永远铭记么？
你好残忍，佩恩，你好残忍......

三十七、
一片雪白的世界，眼瞳里的目光真实的呈现给我自己的变化，深秋的冷风吹过裸露的肌肤，让身体逐渐冰冷，却，比不过那伏在身后的一份悲伤。
我不敢回头去看他，因为我害怕去见他最后留给我的笑容，绝望而凄美，却已经深深烙印在心里的笑容。所以，我只能趴卧在床上，把那银色的长发捧在手里，反复摩挲着，珍惜。
我以为可以救下他的，就差一天了，就差那么一步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能挽留，佩恩，我终究还是害了你的，对么？
天界不可以有爱，神啊，你是否知道，这样的规定，会因此而伤害掉多少人的心和灵魂。
没有了佩恩的天堂，于我，是已经失去了希望！

"雪--"窗外猛然吹进一阵寒风，才眨眼的功夫就看到一个冷如钢铁的影子立了跟前，鲁卡？怎么会是他？
"走吧，大人要见你！"他伸过手来拉我，没有感情的动作，我却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不，我不走，我不可以离开佩恩，我要留下来陪他。
挣扎的想要摆脱，可变化后的我哪里有力气，于是，整个人就在鲁卡的扯动下，生生与佩恩分离。
"不--放开我！我要你放开我！"裸身的摔进他怀里，还来不及再看一眼那没了气息的生命，身体就已经被紧抱着飞离了曾经留下爱和痛苦的地方。
...... ......

"雪，我美丽的雪，你果然是没让我失望呢！"我被带到弗莱因的面前，再次看到那熟悉却可怕的微笑，这样的话，却是已挑不起我任何的愤怒。
因为我的心已死，随着佩恩一起，离开了自己的躯壳，也放弃了自己的灵魂。
我木然的被丢在他的面前，不想看，却看到逐渐走进我的身影，不想听，却清晰的听到那响在耳边的话语。
"我的雪，这一个月你过的好么？瞧你，怎么瘦的这样厉害！"温柔的手指抚过我冰冷的脸颊，既而捏住我的下巴迫我与他对视。
"恨我么？"他问。
"可是你却更恨自己吧！"不等我回答他就把我揽在怀里，让我的背靠近他的胸口，然后把头搭上我的肩，继续说道，"因为，杀掉帕菲尔的是你，杀掉佩恩的，也是你！"
我听到他很轻的笑声，冰冷的身体在他怀中抖动着，是让他抱的更紧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现在，终于没有人再来跟我抢了吧！"
"是这样的么？" 我强压下内心澎湃的感情，然后用连自己都恐惧的冰冷声音提醒着他。"可你别忘记了，你曾经承诺过我的，只要我完成任务，就会给我答案！"
在听到他提到佩恩的名字，提到那个让我痛苦而内疚的名字的时候，我知道我已无法再逃避他说的这每一句事实，没错，是我杀了他们，是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可我却不能用死亡来偿还一切！
难道我是注定了要在痛苦与折磨中度过一生了么？不，我还有那个被隐藏的答案，只要找到施与我这样悲惨命运的人，我最少，可以求他收回我的生命，他既然赐予了我生，那么，也同样可以许我个死亡的请求吧！
看到弗莱因在听到我突然平静的回答时显然的吃惊，我知道在他眼中，我已无疑是处于崩溃边缘的生命，稍微触碰一下就会破碎掉。
可我不但没有任何被他打倒的表现，甚至，我竟然还在他一愣的时候，慢慢站起身，慢慢的，以居高临下的目光望过去，"弗莱因，我要我的答案！"
那是一瞬间震惊的表情，我看到了，尽管他掩饰的很好。
"好......没问题，等我处理完元老会的事情，立刻就带你去伊甸！"他依旧微笑着回答，只是我看的出来，那笑容正逐渐变的勉强，弗莱因，你在惧怕着什么么？

之后的日子，我呆在曾经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了帕菲尔的气息，一切都染着寂寞的颜色，可我还是更多的想起佩恩，想那一个月中仅有的幸福，想那曾经相拥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
佩恩，你等我，一定要等我，等我去了伊甸，等我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就来陪你了，我保证！
而弗莱因自我回来之后竟再没有碰过我，虽然偶尔他会霸道的吻过来，但是，仅仅是吻，他再没有任何过分的要求，这并不像他的风格，起码不像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弗莱因，可我却再没有力气去想这些，就算他还像以前一样对我，我也无所谓了，这不过是个躯壳，没有灵魂的躯壳，他想怎样对我，随便！
元老会的事情，也因为佩恩的突然失踪而让一切逐渐淡化，没有人提到死亡，就如同以前那些在我身下离奇死去的天使们一样，染了情色的性命，在天界是不值得被提起的，所以，之前元老会的那个家伙能被如此重视，仅仅是因为，那是我失手杀掉的唯一一个天使。
...... ......
孤单是不是会让时间过的快一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冬雪飘零的第一个夜晚，弗莱因走进了我的房间，然后莫测高深的对我宣告："明天一早，我带你去伊甸！"

三十八、
神历5379年11月4日。天堂，有雪
我站在窗前看外面飞舞的一片银白，冰冷却遥远的感觉，如同自己每一次变化后眼瞳里呈现出来的景色，只不过这一次，看到雪白世界而死的人，将会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