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瞳————3322

那是可以瞬间侵蚀掉整个生命的诅咒，从心口蔓延出来，像蛛网一样逐渐覆盖上全身，连灵魂也一并吞噬的诅咒。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的，我匆匆的去解帕菲尔胸前的衣扣，是要印证自己心里的想法，却被他抬手握住了我一直在颤抖的掌心。
"雪--"他摇了摇头，很平静的笑望着我，一如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浮现给我的那个表情。
"是弗莱因对不对，为了杀我灭口，是他给你施的诅咒对不对！"我早该想到的，以为可以等到最后的日子再选择离开，却没有想到弗莱因会这么没有耐心，他一定是跟帕菲尔许诺一命换一命的，杀了我，然后回去得到解药。只是"墨咒"不是有三天的时限么，怎么会这么早就......
"帕菲尔--"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早就过来了是不是？"
"雪......记得我说过么，你笑起来，好美......"帕菲尔拉着我的手，很轻很轻的说道。原来这几天他一直都在，看着我和佩恩幸福的在一起，他就躲在暗处默默的陪着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不找机会杀掉我，即使佩恩始终陪着我，但只要他想，不是也有机会的么。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是选择了这样光明正大的与佩恩对决。帕菲尔，你怎么这么傻......
我抽泣的泪水逐渐盈满眼眶，终于无法再承受重量的滴落下去，却是被他伸手小心的接住了。"雪......请不要为我哭泣......"
"你不可以死，你不会死的，我们一起去找云上，他一定可以解开你的诅咒的，一定可以的......"我急急抹去泪水，俯下身就要去抱他起来，却是被他拦住了手臂。
"没用的，没有时间了，雪，能让我解脱的......只有你！"我看到已开始有血慢慢涌出他的唇角，那强忍的痛苦神情，是让我觉得心肺中有着撕裂的痛苦。而听到他说我可以救他的时候，我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竟又燃起了火焰。
"好，你说，我怎么救你！"我急切的问道，为自己不再这样无助而充满了喜悦。可是当帕菲尔回答我后，我的心却再次有被利刃刺伤的疼痛，因为，他跟我说：
"请杀掉我......用你身上的毒！"

三十二
我惊异的盯着帕菲尔平静的面孔，然后慢慢直起身子，慢慢从床上爬了下来。我不能，不能接受他这样的请求，我是魔鬼，我是被遗弃的最肮脏的生命，我......我没有资格碰他的。
一步步后退的脚步，如同担心自己连呼吸都被染了毒似的，却在退到门口的时候被什么阻止了，我回过头，才发现佩恩竟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
"雪--"我听到他低低的唤我的名字，那先一刻知道了一切的痛苦是让他更深的皱紧着眉心，已经救不了了么，真的救不了了么？
我渴望能从他的眼瞳中看到一丝曙光，可是那里面只有死一样的沉寂，还有浓浓的散不去的悲伤。
"你是‘炽天使'的，你跟弗莱因拥有同样的力量的，你为什么救不了他，他是你弟弟呀......"我揪着佩恩的领子，摇晃着他似乎已僵硬的身体，以为可以平静的心绪是再次汹涌起来，让我已再不顾及曾经对弗莱因的承诺。
"如果帕菲尔想我们救他，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来找你了，雪，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宿命，我们......帮不了他的......"佩恩劝说着我，尽管我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可我却仍然固执的不愿相信。
"帕菲尔，我根本不值得你牺牲性命来拯救的，我不值得的......"我反复的念着这些话，说到后来的时候，竟是只剩下一个抽泣的声音在不停置疑自己，"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雪......不要责怪自己，不是你的错......记得我说过么，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出身！"帕菲尔虚弱的声音缓缓飘过来，如照在露滴上的阳光，我透过蒙在眼前的泪水，是看到了他藏在目光里的深情，以及微笑。

我不知道佩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是真的打算让我用身体杀掉帕菲尔么？杀掉他唯一的弟弟，他，就真的忍心？
同样是用死亡来终结一切，他一剑刺穿胸膛不是更快更没有痛苦，却非要让我来承担所有的悲伤，佩恩，为什么连你也会这样自私的，自私到连逃避的权利也不给我。
可是，那个真正自私的人该是我吧，用如此狭隘的想法去猜测佩恩，去混淆他因为爱我才牺牲掉自己弟弟的生命，即使那是帕菲尔自己做出的决定，但如果没有与我之间萌生的这份感情，我相信，佩恩绝对不会将这最后的时间留给我。
"雪......不要怪哥哥......他给不了我......解脱的......"帕菲尔似乎知道我在烦恼什么，略动了动身子，他虚弱的开口解释。那种平静的表情，怎样也不能让我相信是一个就要迎接死亡的人该有的。
可一想到我所要做的竟然是......
"弗莱因......有跟你说过吧，让天使死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墨咒'会在最后毒发的时候蚕食掉灵魂，雪，我不想......丢掉我的灵魂......"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帕菲尔近乎哀求的声音，而那凝望过来的目光里，是让我突然发现，也许，我真的可以给他想要的解脱。

...... ......
跪坐在床上，我慢慢的褪去了自己身上的衣衫，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泛起一片片冰冷的嫣红。
"雪......"帕菲尔的目光逐渐迷离，虽然我不知道当初他是用了怎样的力量才抵制住我的诱惑，但是此时此刻，我知道他已经是放弃了所有困在身上的枷锁，接受我，与我相拥。
我轻轻的去解他身上的衣扣，相同的景象，是让我们同时想起了曾经他为我更衣时候的样子，我们对望，然后相视而笑。
如果这将是我们一生中可以留存下来的唯一记忆，那么我希望我可以还原给他最纯净的一刻幸福......
有渺白的云飘过天边，遮挡住了墨夜中的玉盘，于是就连那始终伴随着我们的清冷月光也黯淡了，似乎是不愿意见证这份最后的别离一样！
一室，逐渐无光......

三十三、
浮动在空气中的目光逐渐染上情色的味道，帕菲尔的手温柔的拂过来，然后缓缓的，将我拉到了怀中。
我小心的把吻落在他唇上，很轻的触碰，只因为看到了那逐渐失去血色的苍白。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去吻，生涩的技巧，不知道该怎样给予他想要的解脱，但一颗心是想他幸福的，所以依着本能的伸出舌来，然后慢慢抵开他的齿，慢慢的，与那口里的丁香纠缠。
一阵腥涩涌动，不及分开的嘴里是立刻填满了死亡的味道，"帕菲尔--"
"没......没什么......"我看到他强忍着痛苦的微笑，虚弱的抬起手擦去我唇边染上的血迹，竟然，还在轻声安慰。
有泪水滚落眼角，混着他的血流进嘴里，苦涩的。
没有一句话可以说出口来，因为我怕一开口，会再忍不住这一刻滔天的悲伤。望着他无力落在我胸口的掌心，我知道如果不想他再这样痛苦下去，唯一的做法只有......
于是再次覆盖在那肌肤上的吻，是呈现出了一丝决然的诱惑。
没有人教我该如何去做，可寻到那胸前突起的唇已是熟练的舔弄起来，帕菲尔的呼吸开始急促，我听到有小小的低沉呻吟缓慢从喉间溢出，看到他因情欲而稍微舒缓的眉心，我知道我不可以再迟疑了......
手沿着肋骨一点点的移到腰上，然后慢慢滑向他平坦的小腹，即使帕菲尔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可这样刻意的挑逗仍旧让那层光洁的肌肤颤栗起来，直到我碰到他的分身时，他竟是本能的退后了一步......
我不敢猜测他这样的敏感是否跟那死亡的接近有关，如果放到平时，我一定会小小的捉弄捉弄他，但此时此刻，我已没有一丝兴致了，面对着那隐在黑暗中的"墨咒"，面对着那逐渐侵吞他生命的恶毒，我发现我竟也会如此的无力。
"雪......别哭......"他从情欲中伸出手来，抬起我挂满了泪水的脸庞，"瞧你这么......难过的样子，看，连它也......不想硬起来了......"
夹着浅浅笑意的声音，他示意给我看那没有丝毫反应的自己的分身，虽然是调笑的语气，但我却无论如何笑不起来，我的泪已不能停留的滚落眼角，胸口里也只剩下了无法拼凑的痛楚与悲伤。
因为我知道他的"不能"，其实是毒已侵占了大部分的身体，他坚持着留下最后一丝神志，竟只是为了不想丢掉自己的灵魂。
所以我必须珍惜着与他相拥的每一分钟，因为，那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于是整个人小心的移到他背后，伸到胯间的手是慢慢的滑向了他的后庭。
送进去的一根手指，很轻的扩充着就要侵占的领地，虽然明白对于我即将要做的一切他都可能再无知觉，但心里依旧藏着不想他痛苦的念头，因为我知道，那份被压在身下的痛会有多么的难以忍受。
"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期待着......你对我的侧目......可你的目光......始终都在哥哥身上......我努力做到......跟他一样......却依旧不能......"帕菲尔在情欲中低低呢喃着，夹杂在呻吟中的声音，我分辨不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我以为他始终在强忍着身体里的痛苦，于是更加放慢了自己的动作，直到感觉伸进后庭里的手指渐渐疏松了那片领地，我才小心的分开他的双腿，然后很轻很慢的将身体贴合了上去......
有紧窒的疼痛，但是看到他扣在床单上的掌心，我已是忘记了一切的将那单薄的身体搂进怀里，"帕菲尔，对不起，对不起......"
咫尺的距离让他仰起头就碰到了我的唇，于是当我们吻到一起的时候，我是从那扬起的唇角感受到了他此时的微笑。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跟着你......是为了保护，如今，我应该做到了吧......"越来越虚弱下去的声音，让我的心猛然一沉，"帕菲尔，帕菲尔......"
我焦急的叫着他的名字，看到那缓缓合上的眼睫又强睁着望过来，"雪......我终于......被你......爱过......一次了，我......很幸福！"
眼前的景象开始逐渐转白，不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变化，给我时间，我需要时间......帕菲尔，不要......不要......
怀里的身体开始逐渐冰冷下去，我反复的呐喊着，可这一次，无论我再怎样挽留，那合上的眼睛都没有睁开，我紧紧抱着还挂着最后一抹微笑的他，竟是在那午夜时分，蓬然的张开了自己隐藏在背后的金色翅膀。
耀眼的光芒瞬间充满房间，我与他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是在这片光芒里，做了最后的别离......

三十四、
黑暗终将结束，可是在黎明前迎接我们的却不是光明......
我瘫卧在帕菲尔消失后的床上，展开的翅膀笼罩着再次孤单的自己，茫然的睁着那已经没有泪水的眼瞳，正逐渐恢复正常的一切，却已是在目光中永远失去了一个灿烂如阳光的笑容。
我伸手摩挲在还残留着帕菲尔体温的地方，蜷缩在一起的身体，是紧紧的贴在上面以寻求想要的温暖，可寂静的房间里，除了涌动的黑暗，没有我想要的光明。
帕菲尔已是用生命让我警醒了，告诉我天界不允许爱的存在，告诉我爱上一个人的代价会有多么巨大，告诉我，没有人可以挑战那高高在上的神的权威。
所以我唯一该做的就是终结内心涌起的感情，我已经害了帕菲尔，如今，我是决不可以再害到佩恩。
是的，不能！......

天光慢慢泻进房间，我支起身子，看到了推门进来的佩恩。
"我敲了门，你没有应声，所以......"我看到他通红的眼睛望过来，声音沙哑，显然是一夜未眠。
"你一直都在门外？"我淡淡的问他，收起身后的翅膀去拿放在一边的衣服。
他点了点头，然后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我，"帕菲尔他......"
"他走的很安详！"我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回答，看到他听到我的答案后轻轻松了口气，心没来由的紧了一下。
"帕菲尔临走前对我说，我终于爱了他一次，佩恩，你不认为他说出这样的话，是很不应该的么？"我听到自己转而冰冷的声音，没有感情的目光望过去，是呈现出了内心做出的最后的决定。
"......"佩恩一愣，似乎是以为我还不能从帕菲尔的死中解脱，于是他急忙的走过来，紧紧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任他的双臂圈住身体，却是在下一刻说出了更加无法挽回的话，"天界里根本就没有爱的存在，他以为我爱了他一次，你说，他是不是太傻了！"
有轻微的颤抖从腰间传过来，佩恩慢慢的拉开我的身体，愕然的目光中是写满了他的震惊，以及不信。
"难道不是么？佩恩--"我竟然还不甘心的加重强调的语气，仰头唤他的名字里，只涌动着媚惑，却再没有了爱。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接受帕菲尔的要求只是为了......"佩恩终于忍不住的爆发出来，嘶哑的置疑声，穿透耳鼓撞进心里，好疼。
"我只是同情他而已，可你也知道，同情并不是爱情，就连对你的感情也一样，佩恩，我其实并没有爱过你！"心痛的要滴出血来，可我仍在那平静的表情下说着事先想好的台词，因为，只有一天的时间了，这是我唯一可以救他的办法。
让他带着恨意与我别离，总好过生在爱的煎熬里度过没有我的一生。
佩恩，请原谅我的自私吧，请原谅我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不得不选择用恨来终结所有与你共有的过往与回忆。
"你说谎，你是爱我的，从很久以前就爱上我了，你不可以否定自己的感情的，你说，你是爱我的......"佩恩几乎已经疯狂的摇着我的身子，似乎是要以此来肯定曾经的一切。
"很久以前么？有多久？"我提醒着问他，"天界的规矩本身就不允许爱的存在，而我又是天使相爱而诞生的孩子，我比你是更加知道爱上一个人的代价有多大。所以你以为我在‘灰宇'呆了那么久，会已经麻木的忘记了什么才是这痛苦的源头？"
我一句句的质问着，违背着良心，违背着灵魂，如果不是看到他被我的话折磨的别过头去，我想我一定会在他的注视中先放弃了这份坚持。
"不，你不是的，不是的......"他呢喃的否定。
"不是什么？"我打断他的话，迫他把头转向我，"看清楚我的真面目吧，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纯洁，我以身体作为武器，谋杀所有违背了天界规矩的天使，你是一直想要知道这答案的，好了，如今我告诉你了，我才是真正的魔鬼！"
我说着每一句可以灼伤人心的话，看到他因为我的解释而越来越痛苦的神情，我竟然还不忘强做轻松的扯出一抹蛊惑的微笑。
"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的，不是的......"我看到他摇着头慢慢后退，然后突然转身，绝望的跑出了房间。
门在我面前轰然关上的时候，我以为会有泪水滑落，可干涩的眼瞳中却只浮现着一片悲凉，也许，我已是从此刻开始，永远不能哭泣了吧！

三十五、
走了也好，走了，就不用再面对这最后的别离。
我扶着身后的床栏一步步挪到窗口，变化后的身体是虚弱的，我几乎已没有力气来结束我的生命，可必须结束的，不是么！
从窗口望出去，染了秋意的天空挂着灰蒙蒙的颜色，冷风吹进来，冰凉刺骨。我拿起从桌子上的取来的裁纸刀，放在左手腕上，就那么一下子划了下去。
很自私的死法吧，让生命随血液一点点的流逝，延续的痛苦，不是为了等佩恩发现了能有时间救下我来，他已经被我伤害至深了，我根本没有资格请求他原谅的，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在这最后的时候牢牢记住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