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波阵阵涌动,让缠绕在一起的身体逐渐靠近,我已渐不能呼吸,可却依旧无比沉醉的浸在这份感觉里,直到他的手随水流游走身下。
猛然惊醒的伸手阻止,是忆起了这样的身体藏下了怎样可怕的毒,我的眼前已开始浮现一具具堆积在身下的尸体,那些丑陋的面孔,那些肮脏的交易,我就算可以忘记一切,却也仍深刻的知道,不可以让佩恩跟着我一并沦陷。
--尽管,这曾经是我一度在追求的结果。
所以,用了些力气拉开彼此的距离,我有些歉疚的望过去,对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声长长的叹息,让那落在唇上的吻温柔的爬上了额头,我知道他读懂了我目光里的拒绝,却并不是因为惧怕我背后所代表的死亡,他停下一切动作,压下所有欲望,都只是因为,他要承诺给我一颗尊重与保护的心。
被他拉过一旁的披风裹住身体,秋夜的风,竟也渐渐变的温暖了......
二十八、
那一天之后,我们都在很小心的守护着这段感情。
白天里我会去佩恩的书房里看他批阅文件,虽然作为被降级的天使,按理说已经没什么工作可干了,但云上这次重新启用他,即使不为仕途,作为天界的一份子,我知道,他也并未放弃自己的责任。
所以,每次去书房的时候,我都会坐到窗前的躺椅上,有时候拿本书看,有时候就只那么专注的望他。
"我脸上有东西么?"每当我看他时间太长了,他就会玩笑的抬起头来,摸着自己的脸问我。
"有!"我回答他,看着他放下手里的文件走过来,挨着我坐下。
"是什么?"他问。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你的微笑!"我把手放在他的眉目间,无比珍惜的描绘着他的每一个表情,轻声答道。
于是微笑逐渐放大,那落在唇上的吻,是代替了后面所有想要诉说的语言。
...... ......
"知道么,我有时候真的很痛恨你的美丽!"入夜后,我和佩恩相拥在床上,他便有些抱怨的对我说。
"怎么,抵不住这份诱惑了?"我翻过身,故意让被子滑落,歪头望他。
一直有劝过要各自去睡的,我自己的力量,即使没有翅膀也是可怕的,而如今又是这样的形影不离,就算他有着"炽天使"的控制力也不一定可以始终清醒着,因为那些越来越深情的吻,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他竟然还执着的守着我,好像拉着溺水的伤者,不想放手,也是不愿放手。
"你个小坏蛋,知道了还问我!成心的是不是!"佩恩一下子把我压到身下,"不管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惩罚你......"说着,就势把双手伸成爪子的样子扑过来,于是嬉笑声伴着月光,填满了这寂静的空房。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求饶还不成......佩恩,放手啦!"我倒在他怀里,通红着脸喘息求他。银色的长发从背后飘下来,铺满了我整个胸膛,然后那温热的气息开始在耳后轻轻撕磨。
"佩恩--"我闭目在他的柔情里,却是收起了玩笑的口气唤他。
"什么?"他的吻已经滑到了锁骨间,随意的应道。
"如果......如果我没有了这所谓的美丽,你......还会爱我么?"这是我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多少次想要开口问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鼓起勇气。
我看到他支起了身子,然后轻轻用手拨开我额头的乱发,"傻瓜!无论你是丑是美,又无论你曾经是谁,我都会爱你的,现在是,未来是,曾经......"
"忘记曾经,我不需要曾经,佩恩,对于我来说,只有现在就够了!"我把手压在他的唇上,是急忙打断他想要告诉我的过去,那些旧时发生的一切,我不要记起来,因为我知道,那一定充满了痛苦,甚至还有伤害。
所以,既然我们都选择了遗忘,那么为什么不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雪--"佩恩俯下身子,是把那承诺的吻落上了我的额头。
幸福的定义是什么?也许对我来说,像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子,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可幸福之所以被称之为幸福,恐怕就在于它的短暂,因为,我们永远都无法挽留住时间的脚步。
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虽然我和佩恩都不提元老会审讯的事情,但彼此心里却也清楚的知道,那始终是我们都无法躲避的一根刺。
不过对于我来说,这段相处的时间已经是今生最大的财富了。
因为当发现自己已再不能忽略掉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时,那个死亡的判决就已先一步落在了心里,毕竟我不想佩恩为难,却也无法选择去背叛当初对弗莱因的承诺,所以从表白后的那刻开始,我是更加珍惜着与佩恩相处的每一天。因为,那已是我可以留给自己的,最后回忆。
可是当距离审判还有三天的时候,我竟没发现,这会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三天。
二十九、
"雪,外面有人要见你!"西琳推开书房的门,恭敬的对我说道。
我和佩恩都同时抬头,除了弗莱因以外,天界里应该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的,如今竟然有人点名要见我,会是谁呢?
我看到佩恩站了起来,然后拉起我一起走了出去。
客厅里
"帕菲尔--"
"帕菲尔--"
我吃惊于再次见到这个一身雪白的纯净身影,却也更震惊于自己竟然是和佩恩一起唤出了他的名字。
"哥哥,好久不见!"带着平静而淡然的微笑,我感到佩恩在听到帕菲尔叫他时身子抖了一下。
原来我始终无法猜测的帕菲尔的身份,竟然是--佩恩的弟弟。
难怪他会拥有那强大的力量,难怪,他可以轻易拒绝掉我施展的诱惑。
"谁解开了你的封印?"佩恩的声音转而严厉,这样的愤怒,似乎又让我想起了刚来这里时他残忍的表情。
帕菲尔冲着我一指,仍是平静而淡然的微笑,却有了让我陌生的感觉。
于是佩恩把目光转向我,我看到里面浮动起隐隐的悲伤,仿佛勾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一样,而在他的注视中,我知道,我是再次丢掉了自己。
可我却根本无法解释,那写在这份简单记忆中的,只有对帕菲尔强大力量的怀疑,而至于他的身份,我是直到此时才明白的,什么是封印,我给不出他答案。
不过回忆那有他陪伴的三个月里,我似乎一直有感觉什么东西是错着位的,他顺从的守护,他无声的关怀,从那晚之后他奇怪的转变,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封印解除么?
幸福到头了吧?帕菲尔的出现,即使他什么也不说,我也知道那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弗莱因已经不耐了,我答应过要一个月内杀死佩恩的,如今期限已到,他在等我的交代。
"就是你要见雪?"佩恩似乎不打算再纠缠那所谓封印的事情,抱紧我的双臂已是告诉了我他所做出的选择。我的心一暖,却也在同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是的!"帕菲尔简短而有力的回答,专注于我的目光里,有杀气慢慢涌动。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佩恩提醒着他,口气中已是没有了作为兄长该有的疼爱。
"哥哥,你还是这么心软的,难道你忘记了么,当初他......"
"够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听!"佩恩打断帕菲尔的话,很痛苦的神情,映在了那纯净的微笑上。
"好,既然你不想听,那我也不用多说了,请你离开!"帕菲尔说完,已是拔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剑。
"我不会让你碰他的,即使你已经解开了封印也不是我的对手,你该知道的!"佩恩把我拉在身后保护起来,冷冷的声音,却似乎仍没有放弃那份维系在血脉间的感情。
"为了他,你会杀我么?"长剑已经抬起,帕菲尔不但没有被佩恩的话语劝退,甚至,就连那挂在嘴角的微笑也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在那目光中,为什么我会看到一丝熟悉的--决绝!
"我......会的!"我听的出佩恩声音里有挣扎与痛苦,对着自己的亲人挥剑,我知道内心温柔的他要给出这样的答案,需要怎样巨大的勇气。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瞬间激荡在房间里的气流逼着我一步步退到门口,看到他们手足相残的激斗在面前,我才要开口的话,却是生生冻在了嘴边,我凭什么阻止,命令么?还是劝说?以我与他们的关系,谁会听呢?
"雪,走吧!"西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后,拉着我就要离开。
这时候走?我怎么放心的下,可才要拒绝的时候,西琳的话却响在了耳边,"你不用担心佩恩,你看,他一直都没有出手!"
于是我顺着她指点的望过去,果然,佩恩以空手应战,竟然连步伐也没有乱过。
"走吧,你在这里,会妨碍到他们的!"西琳再次拉我,我很不情愿,却也终于随她离开了房间。
只是在关上房门的刹那,我竟然隐约望见了,帕菲尔一闪而逝的释然的目光!
三十、
焦急的等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的思绪烦乱而痛苦,我拉着西琳的手妄图找寻一丝安慰,可是她始终对我恭敬的态度,是让我们不过一步的距离被冰冷拉的无比遥远。
我知道我对佩恩的担心有些多余,那"炽天使"的力量,除非是神,不然整个天界也只有弗莱因可以与他抗衡吧!可为什么,当我按在心口上的时候,那十分的担心里,会有五分是源于帕菲尔。
那平静而淡然的微笑,那最后望向我的释然的眼神,我隐隐觉得事情远没有我看到的这么简单,而不期然的,那倒在血泊中的苍白身影竟是再次清晰的浮现在了眼前。
"佩恩真的会杀了他么?"我求证一样的问向身旁的西琳,虽然没有提名字,但我知道她明白我说的是谁。
"为了你,也许他会!"西琳很平静的回答我,而这样的答案,却让我觉得好残忍。
"那是他弟弟,他怎么忍心!"我置疑,心里的痛更重了。从来没有厌恶过自己对佩恩的重要,如果,如果他可以少爱我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挽救下一个生命?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不用在乎帕菲尔的,在明白他作为弗莱因放在我身边的一面镜子之后,那份映衬出来的耻辱总是让我愤怒,甚至我都不能回避自己有过想杀他的念头,但是,真看到了他要直视死亡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也会如此的担心。
在被弗莱因带到天界之后,是只有帕菲尔始终陪伴在我身边的,陪着我一同经历风雨,陪着我一同承担惩罚,而我这样牵挂着他的心,难道,就是从那一天天的陪伴里萌生的么?
我似乎还记得他跟我说过,"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出身!"
可我仍是一次次的拒绝掉他奉献出的温暖,表面上好像厌恶着他的纯净,但实际上,我知道我的厌恶,都只因为那是我永远渴望而不可及的一份感情。
"帕菲尔是从‘果木'上结出的天使,严格说来并不能算是佩恩的弟弟,但是就如同精灵天使属于自己的主人一样,帕菲尔在出生时染了佩恩的血,所以,他们之间也拥有着血脉的联系!"西琳的解释让我多少明白了些,但是这样的答案却更让我觉得悲伤,不,我不可以再继续坐视不理了,就算佩恩不会出事,但他却要因为我而承担亲手杀死自己弟弟的痛苦,不,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为,这整个故事中,只有我才是该真正退场的人。
于是急匆匆的跑出房间,我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可才打开房门,就迎面撞上了佩恩。
我僵立在他面前,望着那染了血色的衣衫,我听到自己开口的声音里充满了颤抖,"帕......帕菲尔他......"
佩恩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是要借此稳定我的情绪一样,"没有人可以向你挥剑,没有人,即使......他是我弟弟!"
我难以置信的望着他,那强装的冷静下,我知道他这话不仅仅是在说给我听,他是要给自己一个不能倒下的理由,一个,信服的理由,
"他......死了?"我小心的问出口,从那掌心下传递过来的痛苦让我不安,我紧紧盯着佩恩望我的眼神,不要点头,请不要,不要......
看到佩恩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的心突然一沉,既而,却是望见了他缓缓摇了摇头。
我听到自己长长出了一口气,帕菲尔没死,他没死,我知道的,内心温柔的佩恩一定不会狠心杀他的,那是流着和他相同血液的生命,他不可能下的去手,不可能的......
"雪--"佩恩低沉的开口,"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道歉的,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浮上一抹放心笑,然后拍了拍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虽然那上面的血迹仍让我有些难过,但是一想到帕菲尔并没有事,我的心竟已无比高兴起来。
"雪,不是的,我......我救不了他......"佩恩突然的话语,我看到有晶莹的水雾浮现在他望过来的目光里。
"你......你说什么?你在开玩笑的是不是?你......并没有杀他,并没有......"我的微笑还挂在脸上,可自己置疑的声音,却开始越来越弱。
"我的确没有杀他,可是......他也活不下去了......"佩恩扭过头去,似乎再不能面对我一样,我看到有泪正慢慢滑落他的眼角。
"不,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帕菲尔,帕菲尔在哪儿......"我大声的否定,几乎是在咆哮一样,然后再不顾他一直拉我的手臂而转身跑出了房门......
除非要我亲眼见到那个雪白的身影,不然,我绝不会相信这个事实,绝不!
三十一、
一间间的打开房门,我盼望着能再见到他,却又无比害怕的会见到他,帕菲尔,你在哪里?
有力的手臂再次拥抱住我,"雪,不要这样,不要......"
我被佩恩拉到怀里,看到他痛苦的目光时,我的泪已是汹涌的落了下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兄弟相残,佩恩,我不该留下来的......"
"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雪,不要责怪自己!"他缓了缓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帕菲尔是因为不忍心对你下手才向我挑战的,可我们刚交手他就倒下了,雪,我并没有伤害到他!"
我知道他这么说是要我安心,可染在他手上的帕菲尔的血,是让我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无情与自私,我一直口口声声的在关心着帕菲尔的生死,却根本没意识到作为兄长的佩恩,在面对自己弟弟挥来的长剑时会有怎样痛苦的心情。
就因为我贪恋着这份温暖的幸福吧,没想到,竟已是那么深的伤害了陷进我命运中的两个生命。
"帕菲尔在哪儿?我......想见他!"我慢慢平复了自己翻涌的心绪后,回头问佩恩。
可佩恩却并没有给我答案,他盯着我望了许久,似乎是害怕我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直到见我承诺一样的摇了摇头,他才拉着我走向了一间角落里的客房。
看到帕菲尔的时候,他是躺在客房的床上的,很平静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之前的那个微笑。
"雪--"他扭过头来,对上我的目光,很轻柔的唤我。
我疑惑的望过去,没有血迹,没有伤痕,他还是一身雪白的着装,为什么佩恩会暗示我,帕菲尔正在接近死亡。
小心的走过去,担心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的慢慢靠近他,却,猛然震惊于背光的阴影里一片黑色的印痕。
"墨咒"!--这存于天界里最可怕的禁忌之毒,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帕菲尔......"我呢喃着他的名字,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