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旗子

典当----旗子 楔子

第一次见安冉，是初三那年的冬天。放学回家的我路过巷子正好撞上他被3个和我一般大的孩子打劫，以一抵三的我虽然勇气可嘉，可毕竟实力悬殊，不光最后他的钱没了，我也被揍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你，要紧吗？"他捂着肚子蹲在墙角问我，眼里有点闪光，却看不到滚落下来。
"没事。"我咧嘴笑，虽然很疼，可怎么也没脸在这个小弟弟面前哭。妈的，刚才路过的那小子要是不缩头逃了，老子怎么会如此落败。我骂归骂，可还是惦记着他刚才为我档的那几脚。
"没把你隔夜饭踢出来吧？"别看他那么瘦小，估计最多也就10来岁，却比刚才的缩头乌龟强多了。
他笑笑摇头。
"要不要送你回去？"我站起来走近他。
"嗯。"
看他还是先前弯着腰老牛拖车的样子，我索性半蹲下来，"我背你。"
"不，不用，我能走。"
"你这样走到猴年马月？我还得赶回家吃饭。"
感觉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我扯住一拉就把他驮了起来。幸好他家不远，放下他我就要走。
"谢谢你。我叫安冉，你呢？"
"我叫大灰狼。"虽然比他大不了多少，可我不会放弃卖老的机会，说完我把书包抛到背后，跑了，要知道老姐的啰唆可是高级别的。
1周后，我路过他家的时候，突然想看看他是不是还记得我这个大灰狼，结果人家说他家搬了。
这一别，就是13年。漫长的光阴，足够把这个名字摸得干干净净。

1

认识汤文捷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4年，那时我自己的建筑设计公司刚开始上轨道，而他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同行，居然已经是原本属于他叔叔的某著名建筑公司的老板了。生意上接触了几次后，汤文捷就直接把话挑明了，行，反正都不是娘们，上个床还要顾虑什么贞节。倒是没想到，原本以为的速食可以吃到现在，如果说硬要为这段维持了2年的关系找个理由的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理由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把他一直吝啬于付出的感情都给了我，而我自然乐于享受这份对我来说无害的关系，这么说不等于我在利用欺骗他，他比我更加清楚彼此的角色定位，他说过他要的回报就是我还在他身边，至于谈不谈得上爱他不计较，我当然更没理由去多虑。
我在网上吓逛，汤文捷推门进来："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的周末居然还要去应酬，而且是在这种能闷热死人的晚上。其实，应酬的对象我搞无兴趣，我的勉为其难都是看在汤文捷的面子上，有时候我会想，这是不是也算是我的一种对他的付出？
从房间到停车场，短短的几分钟就把人热出一身汗，打开车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车里现在少说也有50度。
"那车好像是楼上的，怎么没关灯？"
汤文捷朝我说的方向瞧了眼，"是楼上的。"
"我上去和他们家说一声，不然到了明早就没电了。"
"你管它呢，再不走来不及了。"他坐进了车里，上好保险带，有点不耐烦，"愣着干嘛，走啊。"
好吧，说不定等会儿人家自己会发现，我也钻了进去。
车子刚刚拐出小区上马路，对面的小区门口就滚来一个肉肉的球，直向我的轮子。
嗄--------- ! 车轮在地面的留下一段印子，汤文捷的脑袋也多了一个包。
"***！"他还有力气骂娘，估计也没什么大碍。
我急急的下了车，毛球在那里对我欲哭无泪。还好，还活着！我把心吞回去一半。蹲在毛球边上："喂，小家伙，你没事吧？"
毛球冲我哀叫2声，算是回答。
"毛毛！毛毛！"和急促的声音一起过来的事是一个20出头的坐轮椅的男孩，拢一把半干的头发，他弯腰下去捡那个他口里的毛毛，可是居然勾不到。
"帮我抱它起来好吗？"男孩求助似的抬头看向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该做点什么，更何况我就是那个肇事者。
"我知道哪有动物医院，我这就送它去。"毛球被我抱起来，送到他的手上。
"毛毛，别怕，别怕。"他自顾安抚着手里的毛球，也不搭理我。
车里的汤文捷走了过来："怎么了？"
"好像被撞伤了。"
汤文捷拉拉我的袖子，小声："陪点钱走人。"
"我不知道动物医院在哪，麻烦陪我一起去，行吗？"男孩的眼光在我和汤文捷脸上扫过，眼里没一点对我这个凶犯的怨恨。
"凌翼，陈局长还等着呢。"汤文捷不满的提醒我。
我当然知道陈局长不能惹，可毛球是我撞的，陪钱是自然，可让人家一个人去，说什么我也说不出这话。
"文捷，要不你开车先去，我陪他看完了就过去。"
看得出汤文捷很不满，可也找不到理由反对，毕竟错在我们。
"你倒是快点。"扔下一句话，汤文捷回了车里。
不如预计的那样，骨折的毛球在医院里花了不少时间，等到出来都快9点了。
"你还有事吧，不好意思，耽误你了。"
"哪里哪里，把你家毛，，，毛撞成那样，还得请你多包涵。"我被他抱歉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也怪我不好，没看住它。你还有事，我自己回去就行。"
现在赶去反正也晚了，还不如直接回家。
"没事，我送你们。"
在他的小区门口，他阻止我在往里去："就到这吧。麻烦你了，今天。"
"你，行吗？"
"嘿嘿，别忘了我可是住这里的。"
"噢，哪，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毛，我说它如果有什么的话，再找我。"
"好。"他接过名片，"凌--翼？"
"对，就是本尊。"
"安冉。"他笑得很灿烂，同时向我伸出手。
他的手凉凉的，握在我手心里却是一片灼热。这一刻，我并还不知道有一天这个名字会把我带入天堂也把我送入地狱。
2
汤文捷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电脑前和人聊天。
"忙什么呢？"他探头问我。
"啊？哦，瞎聊呢。"
"好像是人家在唱独角戏吧。" 他的声音阴阴的。
被他这个一说，我也发现自己好久没回话了，对方已经送出了N个红脸了。
"怎么才回来？谈得顺利？"我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不来也该给个电话。"他不接我的话。
"那毛球腿折了，耽误了会。"在他进洗手间关上门前，我大声解释。
很快他就洗了出来，然后和每次一样把内衣扔进洗衣机。
"还洗？都11点了。"虽说有钟点工，可他有个习惯，从来不让人碰他内裤，都是自己洗。
"嗯。"洗衣机在北面的阳台那里，噪音吵不到我们睡觉，只会传到楼下。
我不再言语，虽然有点不满他从来只考虑自己方便的自私，可也犯不着为这种小事不开心。
把冰镇的啤酒递到他手上，我问："谈的怎么样？"
"老家伙狮子大开口，不过，拿下来就好。" 他一直比较谨慎，没把握的话从来不说。
我知道他一心要拿下那所大学新校园的设计，就算被敲走十几万，赚头还是相当大的。
"看来没问题了，恭喜。"
和啤酒罐头轻轻相碰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他得意地笑声。
"对了，那狗，没事吧？"
"就是骨折，没多大问题。"我有点纳闷他会关心刚才的那个毛球。
"你，送人家回去了？"
"没。我留了名片，有什么的话会找上门的。"
"噢。"他想了想，继续，"那个男孩子，住对面？叫什么？"
"他说是。叫什么来着，安什么，对了，安冉。怎么了？"
"没什么。"他一口灌掉啤酒，"睡吧，不早了。"

2天后公司里，我挂了电话就把大学同学兼同事赵轲叫进来。
"赵轲，好消息，总算没白辛苦，那个灏景购物中心的案子定了。"我心情大好的把自己的转椅弄得左右来回打圈。
"是吗？太好了。我这就准备后面的事去。"
"等等，你上次说人手不够，我看现在小林几个也都有案子在手上，要不..."
"凌翼，这个案子的话，我一个人还忙得过来，只是..."
"什么？"
"本来想过些日子再告诉你的，我的那个签证下来了，下个月准备走。"
"噢？终于要和老婆团圆了？恭喜。"我知道赵轲盼着一刻盼得多累，"不过，你得给我把最后的这个弄好了。"
"这当然。"他笑笑，随后又好试探的问，"我走了，你要找人？"
"废话，本来就在叫人手不够，你一走我自然要招人，怎么，你有推荐？"
赵轲在那边犹豫。
"有什么就快说，跟我还不好意思？"都这么多年的老相识了，他还给我来欲言又止？
"是个邻居，人在日本学的建筑设计，我看过他的设计搞，相当不错。3DS MAX的效果图画的更是出色。"
"噢，现在在哪高就？"
"在家呢。"
"在家？"我相信赵轲的眼光，怎么可能在家待业呢。
"嗯，他是个坐轮椅的，所以就，"赵轲耸了下肩膀，表示无奈。
轮椅？难道是他？因为赵轲也住在那个小区，说到邻居的话很可能就是那个安冉了。
"叫安冉？"
赵轲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怎么知道？"
"前天我把他狗撞了。"
"啊！居然是你？！那可是小瑾的心肝宝贝！"赵轲凶巴巴的嚎叫。
"是你妹妹的狗？"我知道赵瑾的脾气，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是凶手。
赵轲猛点头。"安冉他说是他的责任，可一点都没提到你。"
"拜托，你可别告诉你老妹，她要是闹起来，我怕。"我故意作恐惧状。
"我知道。"赵轲很好说话，"既然你和安冉都打过交道了，你看..."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这么个邻居。"心里我已决定要他来，只是还是想多知道点他的事。
"才搬来几个月，小瑾知道人家会日语，就缠着要学，我看8成就是看到了帅哥犯花痴。"
"嘿嘿。那就尽快让他来吧，乘你没走，也好带他熟悉熟悉。"
"好。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走了，他上下班怎么办，也不能挤公车。"
"我带他。"几乎不假思索的我脱口而出。
赵轲愣了愣，笑了："那就好。"
3

明天就是说好的安冉来公司的第一天，其实那晚宠物医院回来分手后，我都一直没见过他，当然关于工作的事也都是赵轲和他接触，至于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赵轲没细说，只告诉我说他愿意来。
正常时间下班，回到小区的时候天色还不晚，早上汤文捷说过晚上可能有应酬，就算家里会有钟点工做好的饭菜等着我，可一想起要一个沉默的对着那几盆菜锻炼咀嚼能力就没了兴致，还不如去附近的小面馆，说来还真有点怀念面馆老板董大爷的唠叨。
小面馆是那种飘着浓浓肉质香味的违章建筑，一眼望去卫生等级和无证摊贩一个层次，用红色油漆刻写在墙上的店名也是斑斑驳驳。至今为止我都是一个人来，汤文捷他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
透过木质的店门，看到里面人不少，现在就算进去也不一定有座，我决定折回。懒散的一步接一步，路对面面包店的促销宣传制造的噪音极大，害得我差点被从小区出来的一辆车子撞到。
"***王八蛋！"我冲飞驰而去的车子大声骂了句。z
面对着对面的小区，那里不时有三三两两进出的人群，好像被看不见的绳索牵住了一样，我朝对面迈开了步子。因为赵轲的关系，对这里还算熟悉，几乎不用找就来到了赵轲家楼下。
赵轲说是邻居，那么围着赵轲家窗口的上下左右4个窗户里，有一个就是他的吧？我像个求知若渴的孩子，抬着头专注于推测。
"电话响起了，你要说话了，还以为你心里对我又想念了。"汤文捷为我设定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没理由的手忙脚乱了一阵才掏出电话。
"在哪？"y
"公司，这就回去。你呢？应酬什么时候完？"
"我在家，快回来，等你吃饭。"b
电话切断的声音让我的心也心虚的一跳，他到家了？那么我的车子他一定看到了。
靠！我强烈的鄙视自己，说实话不好吗？干嘛非得弄个低级谎言？这下好了，有脸色看了。我沮丧的往回走，心里想着该如何去圆这个谎。
推开门，汤文捷已经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我坐下来开吃。
"应酬没了？"g
"嗯。"他说着抓起筷子，喂了自己一口生菜色拉，"快去洗洗。"
既然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也就没多罗嗦，直奔卫生间去。
饭间除了咀嚼吞咽的声音，就是彼此的呼吸声了，几次偷偷看过去，都只有垂落在前额的头发。
"去哪了？"沉闷的空气里他冒出一句。
"啊？"我半张的嘴巴很快就合上，"噢，以为你没回来，就随便逛逛。"
"噢。"他回答的没有任何感情，就怕他再追究下去，幸好他没再说。
"对面的面包店到晚上好像都打折。"我找着话题。
"你去了？"
我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点头："嗯，以后就晚上去买。"
因为曾经我说过他自己家附近的面包店好吃，以后每次他都不厌其烦的从老远带来。
"这种小店的会好吃？"他不屑的顶了我一句。
"我还不是怕你麻烦。"他很少回自己家住，却为了买面包要特意跑去。
饭后的收拾理所当然是我干的，其实也就是把碗筷收拾到厨房，之后的问题钟点工阿姨会来解决。
一人一台电脑，各干各的，这已经成了习惯。一个晚上几乎都没怎么说话的他，临睡前问了我是不是去了对面小区，我很老实的点头，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就和他说我是去找赵轲，可是他只是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后，别过身去睡了。
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反正我是精神得很，脑子里也乱哄哄的，有来自于对自己今天谎言的内疚，有对明天的期待，也困惑于自己为什么在下意识里对汤文捷隐瞒安冉工作的事。

难得比汤文捷早起，他坐在床上，斜眼看已梳洗完毕的我："这么早？"
"都起来了，就早点去。"我边扣衬衫扣子边应付。
"听说赵轲要走了？"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打算瞒，只是现在还没说罢了。
"下个月就奔老婆那去。"
"找了新的？要我介绍？"
"得，我自己会找。"虽说我们是同行，可工事从来彼此互不相干，我们认为这对大家都好。
"切，我还懒得管呢。"他又躺了回去。
"走了，晚上别等我，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