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这甜酒简单,讲究还是有的,张小花以前在外头买的甜酒,多数都是颗粒分明,有的清淡得跟粥一样,有的糯米粒儿还硬,这都是没有酿好,真正最好的,是糯米团成棉花球,又松软又香甜。
张小花看着庆婶子酿了一大盆,估摸得有二十来斤,要不是庆婶子能干,连端起这个盆都是难事。
“庆婶子,你这儿有几家的呢?”张小花问道。
“五家,不过我自个儿就酿了八斤糯米,那死老头子喜欢喝酒,哪来这么多酒给他糟蹋?这甜酒味道没那么老辣,但是也有些酒味,让他解解馋。”
“?悖?焓宓木坪韧炅司腿ノ夷嵌??拢?业亟牙锿坊褂胁簧倌亍!?p> 庆婶子忙摆手说道:“那可不成,你那些酒可是要卖钱的,咱可不能白拿,对了,小花,你那酒多少钱一坛?”
张小花略一想,跟自个儿几人也不好说价钱,而且,她先送到咸丰楼的黑加仑酒,一小坛就卖了五十两,这价钱在五陵镇这地方,已经算天价了,而且价钱还在上涨,毕竟供不应求,尝过黑加仑酒的员外夫人都喜欢得紧,到处打听出处呢。
“这样吧,我用黑加仑酒换甜酒咋样?”
庆婶子不知道黑加仑酒卖出这样的价钱,便点头高兴地答应了,要是她知道,她老头子喝一坛酒指五十两,估摸会晕过去。长青知道张小花的心思,黑加仑酒在外头卖得贵,其实是一些野果子酿的,连成本都不花,而且还是小娃子们采的,张小花当然不会对自己人开高价。
把糯米和酒曲拌匀了,长青和张小花两个人帮忙抬起木盆来,把糯米倒进一个木桶里,主要是盆敞口大,不好保温,这木桶是蒸桶,蒸咸菜也是用的这玩意。
庆婶子手脚麻利,用废弃的旧棉袄和褥子把木桶捂得严严实实,然后再用干草扎牢实了,这才满意地把桶搁在炕头边上,这炕几乎是火不断,加上蒸糯米的余温,温度正适合。
忙活完这些,庆婶子招呼着长青和张小花在家里吃饭,她削了一个青皮萝卜,她上回也托张小花买了菜籽,自家菜畦比张小花家照顾得还周道,就瞅瞅这青皮萝卜,足有二尺长,长地里还露出半尺多,俗称“绊倒驴”,毛驴闯进地,也会被绊倒。
看着庆婶子家的地窖,张小花自愧不如,庆婶子家的萝卜全部收了,有的腌的酸菜,有的搁地窖,也不容易坏,大部分白菜也做成了泡菜,地里只剩下一些大蒜之类不能放的东西了。
“呵呵,长青,你瞅瞅人家过日子有板有眼的,咱们地里的菜都还在雪被里隔着呢。”张小花把责任推给长青。
“那是,早些日子我说要割回来,你说放地里放不坏。”
“黄芽菜没遇到霜冻两场雪的还不好吃呢!咱不着急,不着急。”张小花就这么个好,解决不了的事搁着不管,她心宽着呢。
庆婶子把萝卜切成小段,和沙半斤一起炖了,撒了佐料,烀烂了才起锅,盛钵里撒上蒜苗,煞是好看,又蒸了几个鸡蛋一些小菜,农家菜别的不说,就是管饱,道道菜都那么实在,一点都花哨。
老猎人忙活完,也盘腿到炕上,庆婶子给他开了个小灶,一些青萝卜皮,爱喝酒的人一定爱吃炒花生和萝卜皮,老猎人吃的时候蘸了点酱,嚼得嘎嘣脆,那叫一个香。
张小花也试了试,结果萝卜皮的生辣弄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小花,你那些鸡蛋全孵出来了没?”庆婶子唠嗑问道。
“还差得远呢,好在现在小母鸡都不下蛋了,四五个开始抱窝,不过也得到年关才能全孵出来。”
张小花一次买了六百个鸡蛋,一窝不能超过三十个,否则蛋受热不均,容易坏,一窝至少要二十天才出壳,屯里那些没分到小鸡崽的,眼睛都盼穿了。
“我以前听人说,鸡蛋搁炕头也能孵,你要不试试?”庆婶子开始出谋划策。
张小花突然醒悟,一拍大腿,她咋就没想到呢?后世鸡场不都是有专门孵蛋的机器,就她傻愣愣地一直指望着小母鸡抱窝,经庆婶子一提点才想起这回事。
“成!回头我试试,要是成了几百个鸡蛋不在话下。”
吃了饭,长青去别的地方遛弯,估摸是合着锁子那群闹腾去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小花则留在老猎人家,和庆婶子一起唠唠家常。
庆婶子正缝一件棉袍,张小花在旁边学艺,庆婶子针线一刺一拉,动作行云流水,跟绣花似的有韵律,在看棉袍上,针脚一丝不苟,宽度一模一样,这样的活没几十年练不出来。
“庆婶,你啥活都干得这么熨帖。”张小花在一旁羡慕不已,她的厚袍子还是请王玉莲帮忙做的。
“缝缝补补多了,能不熟络嘛,你庆叔经常往山里头跑,这天刮坏了袖子那天弄破了裤腿的,我这是被逼出来的。”
庆婶子说起老猎人的时候,往往是嘴里责怪,脸上却笑意盈盈,他们?z口子一辈子都是这般,不吵不闹,都成屯里的典范了。
张小花心想,要是她老了也跟老猎人?z口子一样就好了,她的脑海里浮现长青板着脸的样子,立即摇头,还是算了吧,叫他对自个儿温柔,跟母猪上树一样稀奇。
“对了,咱们屯里以前自个儿撵线织布,谁家有纺车?”
“咱们屯里没种棉,都是用麻织布,纺车啥的那套,就玉莲家有,咱们以前都是去她家借呢,你要学织布?”
“我哪里会做这套,不过我想瞅瞅。”
现在入了冬,大伙穿得厚实,虽然暖和,但是又显得太笨重,张小花起床光穿衣就能弄十几分钟,一颗颗钮扣系半天,尤其是她喜欢拖延的性子,磨磨蹭蹭的,连长青都看不下去。
她心里琢磨,要是能弄出毛衣背心啥的就好了,穿脱都简单得多,而且比较贴身,不算太厚,比较起厚棉袍来要轻便许多,穿着更舒服。尤其是进山打猎,穿厚袍子跑动都不方便,是个拖累。
“庆婶子,你觉着庆叔咋样?他平常对你凶过没?”
庆婶子一把年纪,她没大嘴嫂那么开放,被小辈问到这个问题,稍稍有些羞涩,咕哝道:“还不是那样,吵过两三次嘴,不过他平时脾气好得很,哪里会对我凶?”
张小花啧啧称赞,这才是好男人啊,或者是庆婶子御夫有方?张小花请教道:“那你是咋和他处的?屯里头好些老爷们儿都打老婆撒气!庆叔最好了,听他们说,庆叔几十年,连指甲盖都没伤过你呢!”
庆婶子一听,悄悄在张小花耳边耳语几句,张小花听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第六十章 衙差寻事
“庆婶子,你真的头一回儿见庆叔就……就把处子血给他了?”张小花不可思议地看着庆婶子,她年轻的那会儿未免太开放了吧?
张小花知道,乡下都说处子的血能辟邪祛灾病,老猎人年轻时就三天两头往山里跑,把沾了处子血的手帕当成护身符,庆婶子说他现在都还带在身上呢。
“是啊,我怕他被野牲口伤着,你叔说我心肠好,所以大半辈子都舍不得动我一根指头,俩口子嘛,都是互相疼惜着把日子过下来。”
庆婶子倏尔想到什么,老脸一红说道:“?悖?阆肷赌兀渴侵兄傅难??皇悄巧丁???p> 张小花恶寒,原来如此,是她想岔了,老道士都说中指血辟邪消灾,庆婶子给张小花看了下她中指肚上还有个小小的印痕,十指连心,自个儿咬自个儿手指更疼,难怪老猎人对庆婶子好,就这份情谊,许多人就比不上。
跟庆婶子这种过来人唠嗑了一番家常,张小花又穿上木屐溜溜达达回自个儿院子,不过刚走到半道上,就瞅见那群野娃子呼朋引伴在打雪仗,他们看见张小花经过嚷嚷着要跟张小花一较高下。
只有花妞几个小女娃在旁边堆雪人,也不算雪人,就是用雪摆弄成各种模样,小爪子们都冻得通红。
“啊呀喂,小混蛋!谁干的?别跑!”
张小花惊呼一声,她后脖子上被人扔了雪团,是那群坏小子干的好事,雪粒子沿着脖子滑下去,弄得张小花一个激灵,被小娃子欺负到头上来了那还得了?一边捏雪团,一边威胁着野小子们,他们可不笨,撒丫子跑远了,朝张小花扔雪团。
闹腾了一会儿,张小花手虽然凉,但是也没啥感觉了,身上还热乎乎的,她的精力可比不过那群野小子,便撇下他们,和花妞她们堆雪人,这回她是真堆了一个人形生物,虽然有鼻子有眼,但分不清是谁,树杈作手,两鹅卵石做眼睛,鼻子是个木桩子。
“好看不?”张小花在小娃子们面前炫耀道。
花妞吸溜了一下鼻涕,说道:“小花婶,好看是好看,这是虎子吗?和虎子长一个熊样。”
张小花噗嗤一声笑了,老实的花妞也知道埋汰人了,虎子可不乐意:“啥叫熊样?里正爷爷咋说来着,英姿飒爽,身高体壮!一拳头打死一只老虎你信不信?”
张小花戳了下他脑门,说道:“就你会吹,长大了还不把女孩子哄得一愣一愣的?”
虎子不知道啥是哄女孩子,就当是他小花婶夸他了。
“嘿,闹了半天,你们今儿不是要念书吗?虎子,你带着他们逃课了?你看你娘不揍烂你的屁股!”
“哪能啊?是里正爷爷家里出事了!”
张小花一咯噔,里正家能出啥事呢?揪住虎子问道:“出啥事了?说清楚点。”
“来了一伙怪人,应该是官兵!”
“官兵?”
张小花有点担忧,不会是来找茬的吧?赶紧撇下小娃子,先去看看先,里正家的院子正围着一些看热闹的呢,张小花挤进屋里,正瞅见一伙人坐在炕头,而里正一个老爷子却站在一旁,伺候着他们。
“里正叔,咋了?”
瞅瞅这五个人,衣服穿得一模一样,穿着长靴子,头上戴着高帽,桌上搁置着几把大刀,虎子说得没错,是官兵,不过只是些衙役,没见着衣服上都写着一个大衙字嘛。他们正吃喝着,屯里没酒,里正叔还拿出来张小花送的黑加仑酒。
里正叔小声地说道:“这几个衙差老爷突然来咱们屯里,我这还只招待着,他们还没说来干啥的。”
张小花看着他们胡吃海吃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事,顶着官帽骗吃骗喝,她也无奈,民不与官斗,事情还没弄明白,只能不吱声,等他们吃喝好。
“几位官差老爷,您几位来咱们屯里,不知道有何赐教?”
五个官差吃喝高兴了,看了张小花一眼,大大剌剌说道:“都说野猪岛穷得响叮当,言不符实嘛,这老家伙家里都挂着这么多肉食,爷我家里都没这么富硕,瞧你们大鱼大肉的。”
张小花一瞅,他们吃喝一大桌,都是里正家囤积下来过冬的肉食,张小花恼怒,却不能撕破脸。
“都是山里头辛辛苦苦打的,一个冬天的粮食。”张小花话里有责难,不过这些官差都是粗性子,在哪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当然不会细心琢磨。
“老头,你们野猪岛倒挺丰饶,这飞龙肉真鲜!”一个官差说道,他衣服颜色略深一些,似乎是他们的头儿。
里正在屯里德高望重,但放外边只是个穷酸秀才,这些官差对他别说敬意,就连客气都欠奉。
“官爷,敢问高姓?”
“问这些干啥?爷叫燕三!这大妹子长得倒水灵。”
带头的官差叫燕三,轻佻地看着张小花,不过仅仅是瞅一眼,像他们在县里头横着走,哪能看得上野猪岛的女人,张小花又不抹胭脂水粉,在他们眼里,还不如那些窑姐儿漂亮。
燕三?张小花咕哝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她和长青在买鸡蛋的菜市口,遇到的那个二混子,叫燕四,他叫嚣着有个老兄在官府当差,原来就是这燕三,还是衙差里的头儿,难怪趾高气昂,在菜市口作威作福也没人管。
这么一想着,张小花有些担忧,长青打了那个叫燕四的,这伙人不会是来报仇的吧?按说他们应该不知道自个儿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哪里人,咋找到野猪岛了内?
莫非是老猎人的儿子朱大生,认出了长青,把名字告诉了燕四?要是这样,那朱大生还真是吃里扒外。
“老头儿,我们在衙门里当差没多少悠闲日子,到你们这旮旯来当然不是为了蹭你们一顿饭,咱们兄弟几个好久没活动手脚了,听说清河县就属你们野猪岛野牲口多,咱们来打猎的,你们屯里有没有几个好手,给哥几个带路!”
张小花轻哼一声,这燕三连芝麻官都算不上,顶多是狗腿子,这官威摆得倒挺足,咱们青山里头就是野牲口多,也不是给你打的!
“原来官野是想打些野物啊,小花,你瞅着怎咋办?”里正知道屯里张小花头脑清明一些,询问她的意见。
来都来了,难道把他们赶走?屯里才刚刚安稳下来,暂时不能让惹出啥麻烦,只能顺着这群半官半匪的家伙。
“官爷,咱们岛上这山可不是谁都能进的,野牲口多,你们要是在山里头出了啥意外,伤着了贵体,咱们屯穷,可赔不起。”
张小花表面上毕恭毕敬,心里头在琢磨着些坏道道,山是能进,不过得让你们吃些苦头,让你们作威作福,就怕这群土匪事后再来找麻烦,所以张小花半激将,他们肯定不会退却,还会逞英雄,这些人,不就是讲究一个面子嘛。
果不其然,那燕三首先笑道:“伤着我们?也不看看兄弟几个从哪里出来的,啥场面没见过,我就不信犄角旮旯里头还有啥能让咱们受伤的,我还非得去瞅瞅不可。”
张小花心里坏笑,回头把你们扔山里头,没个几天看你们怎么从老林子里找出来,不过这样太明显了点,张小花仍然在思衬着能让他们吃点暗亏。
“那成,里正叔,咱们屯里不是有个猎人嘛,就劳烦他陪官爷几个走一道呗,我和长青也跟着,放心,出不了事。”
出不了事在里正听来是能摆平几个衙差,在燕三听来却是关心他们的安危,他微微有些不屑,咱们手里有大刀,还能让你们乡下人护着?
“大妹子,你也要跟着进山?”燕三蔫坏地瞅着张小花。
“当然,我是在山里头长大的,这青山,就属我最熟!哪儿有野牲口打我这心里有数。”张小花也跟着吹牛。
“那好那好,伺候哥几个高兴了,回头赏你一两银子!”
张小花听了怪别扭的,啥叫伺候你们?一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去吧,咱卖一回儿山货都是用百两计的,你们几个一个月例钱也不过四五两吧?
张小花叫里正放宽心,里正看张小花在外头混得风生水起,不像能吃亏的主,也就让她张罗这事。
张小花首先会自个儿屋找长青,万一在山里头有些状况,长青一人能把这些花架子撂趴下,长青一听五个官差要去咱们的林子里打猎,先是有些不悦,不过看张小花朝他使眼色,就知道她在琢磨坏道道。
“我说你一个娘们儿就不能好好在家待着?你就甭去了,我带他们进山!”长青能让张小花跟着他进山,哪能让她和这群土匪一样的官差去?
张小花好不容易说服了长青这个驴脾气,老猎人是个更倔的,一听是官差,跟见了仇人似的,死活不肯带他们进山,他说就是把野牲口扔海里淹死,也不让这些人打回去,张小花好说歹说,并且保证他们连野鸡毛都带不走一根,他这才不情愿地背起家伙。
ps:感谢“layla0088”的平安符,好人一生平安~~那啥,书评区好多相亲都在催更,小乐真冤枉啊,上架之前一天3k都是这样啊,为啥就说我更得少,咳咳,明天双更,大伙也加把劲儿,把票票啥的给我吧~~再过两天就上架了。
☆、第六十一章 雪貂
进了林子转了几个圈,五个官差老爷就找不着北了,在陌生的老林子里转悠,翻过一个山头又是一个山头,他们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衙差大哥,你们要打野鸡呢还是兔子?你瞅瞅那边的灌木丛,没准能逮到几只雪兔,咱们山里的野鸡肉都比平常的好吃呢,要是看不上,松树林里还有松鼠打。”
张小花乱唠唠道,心里想,就属松鼠皮,在树梢蹦来蹦去,你们能打到那就叫本事,她这躺没准备猎到啥回去,三个人打算瞎逛一通,让燕三他们知难而退,老猎人贼得很,净往野牲口少的地方带,所以一路上就连飞龙都没瞅见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