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佑见此,心疼不已,他帮润玉慢慢脱掉外袍,才看见里面竟穿着兽皮,再慢慢脱掉兽皮,这才看见里面的血已经透出来了,染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
彦佑惊得猛地吸一口气,这得有多疼?润玉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这是有多坚韧的心性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一点点拿开润玉肩膀上的透过血色的衣服,帮他包扎伤口。
润玉这时才觉得疼痛缓解,低声说道,“他只是在试探我,看我是否如传言中所说受了重伤,只是没想到,我竟然会有所防备吧……”
“你都知道他会这么试探你……”彦佑眼睛有点红,似乎哽咽了一下才缓着语气说道,“你本就失血过多,如今再被那犹什么的打这么一下,身体怎么受得了?将来伤了根本,想养好身体就难了。”
“没事的,不用担心。”润玉安慰道。
怎么可能不担心?彦佑心里暗暗叹息,想着一定不能再让他受伤了,“你睡一下吧,到了我叫你。”
因为失血,润玉确实有些疲惫了,但马车内实在狭小,他只是把头靠在车壁上。
可是马车颠簸,如此一来他险些磕了头,彦佑伸出手护住了他的头,头只是磕在他的手上,幸好幸好,虽然他的手有些疼。
他将润玉揽到自己身边。
润玉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低低笑了一下,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彦佑一直紧紧地搂着他,心里疼得要命,那狰狞的伤口到现在想起来他的手都会发抖,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润玉哪里需要受这份罪?
终于到了山下,上山还有很远的路,罗城早已带人等在山下。
罗城掀开帘子,发现车内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他面色变了,惊道,“发生什么了?”
彦佑道,“稍后告诉你,先帮我扶着他,我背他上山。”
罗城伸手扶着,说道,“还是我背吧?”
彦佑坚持道,“不,我自己背。”
罗城点头,彦佑下了马车,俯下身。
罗城慢慢把润玉放在彦佑的背上。
这时,润玉醒了,“……到了吗?阿佑?”
彦佑后背一僵,“阿佑”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润玉喜欢这么叫他,“到了,我背你上山,你安心睡吧。”
润玉低低笑了笑,他是真的很累了,想来走不了几步也会腿软,于是轻轻应了一声,“劳烦你了……”
彦佑突然想起上一次,上一次这么背润玉,也是因为他闯了祸,润玉才替他受罚,被抽了二十鞭,跪了三个时辰,想到这里,他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忍住了泪水,他不能任由泪水模糊自己的视线,山路崎岖,他不能摔疼了哥哥。
润玉,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还给你?
……
凡间历劫(22)
隔日,匈奴在玉门关下骂阵,玉门关内一片死寂,仍无人应战。
当夜,他与润玉便躲过匈奴的一层又一层防守,悄悄来到玉门关下。
“哥,我背你吧?”
“不必。”
“哥,那你肩膀的伤?”
“小事。”
彦佑知他在逞强,也没有多劝解,只想着在一旁保护,果然在爬到一半的时候,听到他闷哼一声,显然是拉扯到伤口,险些脱手掉下去。
他一把抓住润玉,背在身后继续爬。
润玉无奈笑了笑,趴在他的后背上,他这一生从不麻烦别人,没想到一次又一次麻烦彦佑,“辛苦你了,彦佑。”
彦佑笑了一下,“哥,偶尔依赖一下弟弟也没什么的。”
润玉顿了一下,应了一声,“嗯。”
“哥,以后我守护你,我保护你好不好?”
“嗯。”
二人很快便上了城墙,城墙上的守卫吓得一惊,抬手就是一刺。
彦佑背着润玉躲了过去,喝道,“是我!”
润玉拍拍彦佑的肩膀,对着士兵说道,“我是大魏的大皇子润玉,劳烦通禀一声,张将军或者二皇子都可以,就说润玉有要事相商。”
那人见润玉气质不凡,所说不假,忙让人去火速通禀,这边为润玉引路。一路畅通无阻,见到了已经卧病在床的张将军。
“将军,您这?”
只见张将军面黄肌瘦,浑身透着一股死气。
“大殿下,您……来啦。”张将军缓缓起身,旁边小侍卫连忙帮忙,费了也不知多大的力气才坐起来。
润玉瞧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被困在城外的时候,心里自然是恨的,连带着恨着旭凤,可是这一刻看着将死之人,只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将军可找人好好看过?”
“不……必了,我知道我也撑不了多久了,临死前能看到殿下,心里很是感激,有几句话,想跟殿下说。”
“将军直言。”
“大殿下,我对不起你,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死才惊觉当初做的事如此不堪,大殿……我……”
润玉阻止张将军继续说下去,“将军不必挂怀,润玉没有那么狭隘,此前之事无论谁对谁错,都过去了,我来是想与将军和旭凤商量应对匈奴的对策,这匈奴用不了两天便会硬攻了,这旭凤?”
“大殿下胸怀天下,坦坦荡荡,老朽佩服,二皇子当日被我软禁起来,后来知你们遇到危险,成日在山里寻你们,大殿也莫怪罪二殿。”
润玉点点头,“将军好生休养,我去找旭凤商议。”
张将军点点头,好像说了这么多话就相当费力气,又好像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点点头。
润玉带着彦佑离开了这个屋子,“华将军,旭凤回来了吗?”
“回禀大殿,回来了,末将已派人去请了,很快就到了,大殿这边稍等片刻。”
润玉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华将军进入另一间屋子,屋子里暖暖的,桌子上烹着茶,淡淡的茶香味。
“华将军有心了。”
润玉身子本就偏冷,受伤失血过多,更冷得厉害,现下进了这个暖暖的屋子,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大殿客气。”华将军客气告辞。
彦佑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华秀,“华将军,有上好的金创药吗?”
华将军愣了一下,传言大殿受了重伤,看来不假,说道,“我这里正好有一瓶上好的金创药,给大殿用吧。”
彦佑接过,“那谢了。”
彦佑关上门,对润玉说道,“你那伤口又裂了,上药吧?”
润玉这次没有坚持,点点头,脱掉外袍,却因为胳膊的动作一阵疼。
彦佑笑了笑,眼神色眯眯的,“哥,我来!”
润玉瞟了他一眼,“没个正形。”
彦佑小心地脱掉他的上衣,又拆掉包布,伤口果然又渗出了一点血,金创药倒在伤口上时,润玉转过头,痛得皱眉。
凡间历劫(23)
旭凤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彦佑为润玉包扎伤口,“怎么了大哥?”
润玉笑了笑,“小伤。”
旭凤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大哥,那天……”
润玉打断他,“旭凤,我们兄弟之间不必解释,我开始的时候是很生气,但是后来一想,你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兄弟。”
旭凤为他倒茶,“这些天,我每天都去山上找你们,如今看到你们在这里,我这一颗心才算放下,哥,五弟,能见到你们真的太好了。”
他这话说得真挚,他本人也确实焦急,这么多年,自从那次润玉被罚跪后,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突然发觉到自己的任性和嚣张跋扈,只是那次以后,他也一直没有找润玉道歉,不知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自小,润玉方方面面都要比他强,文韬武略帝王权术从不在他之下,他很早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会拥护自己的大哥。
这次累及自家兄弟和那么多人被关在城门外,他明知是母后的操作,却无能为力,“哥,旭凤愿一辈子辅佐大哥,虽然父王母后一直倾向于我,但我从小就比哥哥差了一大截……大哥,我还要为小时候的事情道歉,我没想到会连累你受那么重的伤。这么多年我终于把这声对不起说出来了……”
润玉噗嗤一声笑了,“旭凤,你在干什么呢?你突然这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我们兄弟之间说这个做什么?先别说这些,我和彦佑一会儿还要离开,我们先商量正事。”
这是三人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却不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
润玉和彦佑带了一队人马,翻山越岭,尽管有人带路,避开一个个天险和陷阱,也走了一天一夜。
后,在匈奴强攻玉门关的时候,突袭匈奴,烧了粮草。
在匈奴慌乱回防应对的时候,旭凤领兵冲出玉门关,与润玉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那一战打了一天一夜,那一战,玉门关惨胜。
据说,大破匈奴的时候,张将军也闭了眼睛。
据说,匈奴旁的部落原本都在看犹格的笑话,毕竟双方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但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格外的成功,不管怎么改朝换代,百姓仍是过百姓自己的日子。
彦佑掀开帘子,见润玉仍在睡,他小心放下帘子。
大战后,润玉又着手安排与犹格约定的事情,选址、寻人、安排兵力,以至于玉门关整顿兵马结束正在回程途中的时候,他们却在匈奴的地盘。
第一次集市尤其重要,气氛稍微有些紧张,双方兵马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但集市内却热闹非凡。
第一次双方收获都颇丰,润玉这才放心离开。
一路奔波,终于在快到都城时,追上了大部队,一起入城。
朝堂之上,魏王大肆褒奖,加封进爵,尤其对润玉,更是好一番夸奖,赏赐丰厚,然润玉却全部拒绝了,并以受伤严重、旧病复发为由,推掉了所有的封赏,像魏王讨了个假期修养。
连日的劳累,脸色一直苍白,又不停的咳,魏王一见,虽然惋惜,但也只能同意了。
凡间历劫(24)
润玉告病回到璇玑宫,很快彦佑便追了过来。
见到润玉便问,“哥,你怎么突然把什么都推掉了?”
润玉正把玩着一卷画轴,脸色也不是在朝堂上那么苍白了,虽然披着一件狐狸毛领披风,但也没见那么咳嗽,面色也没有疲惫之感,反而是一身的惬意。
润玉笑了笑,说道,“平日里你总说我太忙,我闲下来不好吗?”
彦佑坐在一张椅子上,脚很自然地放在桌子上。
润玉皱眉看了一眼,倒没说什么。
“倒是如此,我倒真希望你可以好好养养身体,太医说了,你亏空的太厉害了,伤了根本,再不休息……但是你为什么突然如此?”
“那日茶棚听到的话还记得吗?”
“……”彦佑脸色变了变,“你是说……”
“你能听到,别人也能听到,听到就会被有心人传到父王母后的耳朵里,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到时候,我还有命活吗?所以,不如闭门谢客,避过这个风头。”
彦佑点点头,心道,做皇子这么难吗?!
***
除夕夜,皇宫里争鲜斗艳好不热闹,而彦佑因拜见彦家长辈 ,早早出了宫门。
除夕夜的团圆饭,能参加这宴席的都是有品级的妃子,加上这些妃子的孩子们,一片其乐融融的画面。
润玉有礼而疏离,在宴席上并没有留多久就称病告了假。
因他本就是喜欢清净的人,加上脸色看着苍白些,魏王也没有多做挽留,他便消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到宫里,他脱掉外袍,走到床边被床上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这才察觉到空气中的酒味,
“你不是回家了吗?喝了这么多还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嘛!”
润玉无奈摇头,这果然是喝多了,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润玉躺在床的外侧,就像很久很久之前。
彦佑突然翻身抱住了润玉,\"哥,你今天真好看,嗯……不是,你每天都好好看,哥。”
润玉无奈了,“困了就睡吧。”
“哥,我喜欢你。”
润玉闻言,身体一僵。
喜欢?哪一种喜欢?说到这喜欢,他又想起那一次被迫喝药酒,那个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的气息……
想到这里,他脸都红了,不对不对,这是五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喜欢也只是兄弟的喜欢。
润玉闭上眼睛,决定充耳不闻,赶紧睡觉吧。
彦佑没有等到润玉说话,这才抬头看着他,嘟囔道,“哥,你累了?”
“嗯,睡吧。”
“那怎么行,我还没说完呢,哥,家里这帮老头真烦人啊,拿了一本子画册让我挑,喜欢哪个姑娘就给我订婚,还要今年挑个黄道吉日把婚结了,哥,我不喜欢她们,我喜欢你。”
润玉这下再也不能装作听不懂了,他推开彦佑,“彦佑,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彦佑头抵在他的胸口,低声道,“我知道,我没喝多,哥,你又不信我。”
润玉笑了笑,所有喝多的都说自己没喝多,这冲鼻的酒味还说自己没喝多。
“润玉,我喜欢你。”
“润玉,我喜欢你。”
“润玉,我喜欢你。”
润玉不再说话了,现在的彦佑就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就跟小时候在他身边磨着他要糖吃一样。
跟一个醉鬼有什么好说的,说的再多,第二日早上也忘得干净。
凡间历劫(25)
彦佑见润玉不理他,很是生气,突然压在润玉的身上,两只手控制住了润玉的两只手,俯身吻到了润玉的唇上。
润玉吓了一跳,想要挣扎,也不知这货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竟然一点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