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奉脸上有些发红,而且姜都亭越说话,靠得越近,已经快要将林奉壁咚在门板上了。
“吱呀——!”
就在此时,门板突然向内打开,林奉一个没注意,险些直接仰过去,幸而被姜都亭一把拉住。
魏满刚洗了脸,脸上还有些洗不掉的墨迹,冷漠的看了一眼门外的二人,说:“要中/毒回去中。”
林奉:“……”
姜都亭:“……”
庆功宴之后不久,姜都亭便带来了淮中的消息,陈仲路知道自己损失了三万精兵,勃然大怒,但是有没有什么办法。
陈仲路可谓是元气大伤,虽这三万兵马对他来说,并不是太大的数目,但陈仲路仍然元气大伤,原因很简单,三万兵马被俘虏,士气受挫,不止如此,近日里天灾人祸,陈仲路又如此奢侈淫逸,造成了淮中辎重空虚的局面。
陈仲路的兵马数量并不是最多的,声望也不及陈继,就连官位也没有魏满高,之所以敢僭越天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陈仲路太自负,另外一部分原因就是陈仲路财大气粗。
而如今,财大气粗的陈仲路正面临着辎重粮草短缺的现象,他这个天子刚刚登基,国库已经被消耗殆尽,空虚赤字,这一切都让陈仲路忧心不已。
陈仲路被魏满狠狠削了一顿,但是他如今根本没有办法报复魏满,当务之急是筹谋粮草和辎重。
姜都亭回禀说:“陈仲路打算像赵国借粮。”
魏满眯了眯眼睛,说:“赵国。”
在如今这个年代,不只是有州、郡、县等等区别,还有国。
其实说起国,意义很简单,皇帝是天子,分封自己的叔叔伯伯哥哥弟弟等等宗亲,这些宗亲就是诸侯王,诸侯王有自己的封国。
这年代的封国有的比郡大,有的比郡小,地盘子不一定,实力也不一定。
而这个赵国,就是小皇帝的宗亲赵王的封国。
当今兵荒马乱,各个地方战争不断,但是赵国仍然国富民强,十分富裕,很多百姓都来投靠赵国,图一个好日子。
赵国的兵马强盛,与杨樾的兄长不分伯仲,甚至还稍微厉害一些,部众达到十万余人。
陈仲路之所以盯上了赵王,想要管赵国借粮食,就是因为赵国非常富裕。
陈仲路以天子名义,管赵王借粮食,结果可想而知。
魏满冷笑说:“赵王可答应了他?”
姜都亭说:“如何可能?赵王一口便回绝了。”
魏满说:“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陈仲路莫不是疯了,才会去管赵王借粮食。”
赵王这个人,有些嫉恶如仇,陈仲路僭越天子,诸侯王可是姓武的,怎么可能帮助陈仲路?
而且赵王国富民强,根本不惧怕陈仲路,因此一口便拒绝了,根本没有留任何余地。
林让听着姜都亭的回禀,说:“这个赵王,可是名唤宠?”
魏满点头,说:“怎么?”
林让想了想,说:“陈仲路被赵王拒绝,必然勃然大怒,一定会有后招。”
姜都亭说:“这点子请刺史放心,陈仲路虽然勃然大怒,但是根本没有兵力去攻打赵国,如今联军压境,随时都等待征讨陈仲路,他又怎么可能会另外树敌呢?”
林让摇头说:“陈仲路不会明面上攻打赵国,因为他的实力不足,但肯定会暗地里做小手段,例如……刺杀。”
“刺杀?!”
姜都亭眯起眼目,似乎觉得也有道理,刺杀可是这个年代成本最低的事情,死士遍地走,收买一个死士的价格,远远比出动一支军队要便宜的多,也划算得多。
如果遇到重情重义的死士,那根本不需要什么钱财,全靠两片嘴皮子就够了。
魏满知道林让是个“先知”,因此根本不怀疑他的话,立刻对姜都亭说:“你去派人探查陈仲路,看看他身边有没有什么异动。”
“是。”
姜都亭很快转身离开。
魏满这才看着林让,说:“林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让点点头,并没有保留,说:“陈仲路与赵王借粮,赵王不同意,陈仲路怀恨在心,便派遣了刺客,借口路过赵国,行刺了赵王与赵国国相。”
魏满冷笑一声,说:“好啊,这还真像是陈仲路的作风,如此小肚鸡肠。”
林让看了一眼魏满,似乎有话要说。
魏满见他竟吞吞吐吐,便笑着说:“怎么的?你竟有话不说,到底是什么事儿,还能难为了你,说出来让孤听听。”
林让半点子也没有开顽笑的模样,说:“这个行刺赵王与国相的刺客……便是刺杀你父亲的刺客。”
他这话一出,魏满轻佻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面上,再也笑不出来,脸色慢慢变得阴沉肃杀起来。
当年郯州牧派人刺杀魏满的父亲与弟弟,二人丧命遇难,魏满勃然大怒,扬言要血洗郯州,为自己的父亲与弟弟报仇。
后来魏满夺下郯州,手刃郯州牧,但并没有找到当时的刺客,刺客抢夺了财宝之后,便逃之夭夭。
魏满一直都在寻找这个刺客的下落,但是根本无从下手,只知道这个刺客武艺高强,是个要钱不要命的死士。
林让说:“刺客抢夺财宝之后,离开了郯州,私下里投奔了陈仲路,如果不出意外,陈仲路会派遣他前往赵国,刺杀赵王与赵国国相。”
“嘭!!!”
魏满一掌拍在案几之上,骠骑将军的金印差点掉在地上,冷冷的说:“好啊,好一个陈仲路,孤不知,他竟然还窝藏了如此刺客!”
魏满冷声又说:“这件事情,孤一定要管!”
林让点点头,说:“赵王兵力强盛,而且地域富庶,如果魏公能顺水推舟,送赵王一个人情,那么日后对魏公来说,绝对会有帮助,百利无害,而且……魏公还可以借着陈仲路派人刺杀赵王,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发起檄文,声讨陈仲路。”
魏满看向林让,说:“刺客的事情,孤要亲自走一趟,否则心中难安,但……如今情势如此,孤又要镇守在汉东郡,一方面是施压陈仲路,另外一方面,也是施压联军,一旦离开,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林让淡淡一笑,说:“魏公何须担心这些,只是对外说魏公身染风寒,闭门休养几日,汉东距离赵国并不远,快去快回便是了。”
魏满考虑了一阵,说:“林让,那刺客……”
他的话还未说完,林让已经抬起手来,食指搭在魏满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动作可谓是苏炸天!
林让阻止了魏满的话,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的说:“魏公不必多言,如果动身去赵国,让一定会跟着,魏公假借患病名义,留让在汉东,就不怕让揭穿了魏公的诡计么?”
魏满一笑,说:“好,都依你,你愿意跟着便跟着,正巧孤也舍不得你,但只一点子,绝不能受伤。”
其实魏满有些后怕,当年他失去了林让,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刺客便杀死了他的父亲和弟弟,当时魏满便觉得自己或许已经一无所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自己的亲人,全都一个个离他而去。
那种心中空落落的感觉,至今还心有余悸……
因此魏满不想让林让跟着,但说到底,他也不舍得林让留在汉东,时隔五年之久,魏满又重新得到林让,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根本不想放手,一刻都不想。
林让见魏满的眼神复杂,便快速的在魏满的唇上亲了一下,轻笑一声,说:“魏公,你该担心的,分明是那个刺客,而不是让,对么?”
魏满被林让那“阴险”的目光逗笑了,说:“对。”
赵王拒绝了陈仲路的借粮,国相有些担心,说:“主公,这陈仲路为人阴险,而且极为记仇,日前主公才拒绝了陈仲路,臣怕……”
赵王十分豪爽,有些不拘小节,说:“怕他什么?一个反贼而已,还能翻出天去?况这里乃是我赵国地界,他陈仲路还能越过联军打来不成?”
国相说:“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的好,今日的赈灾就……臣看还是算了罢,让臣代替主公前去赈灾,主公留在王宫之中,以保完全啊!”
赵王哈哈一笑,说:“国相,你就是太多虑了,不必担心,孤身兼武艺,百步穿杨,就算是有什么刺客,也绝对能应付的来。”
赵王似乎并不听劝,国相也没有办法,只好备好车马,请赵王登时辎车,放下车帘子,缓缓开出王宫,准备前去赈灾。
今年有些闹灾,怀中地区大旱,赵国也是如此,在加上冬天短水,很多地方都闹出了灾星,赵王特意拨了一大笔银钱,并且亲自去赈灾。
车队“骨碌碌”的开动,辎车拉着粮食与物资,长龙一样开出王宫,缓缓出城,准备前往赈灾。
车队平稳的行驶着,很快离开了城池,进入郊外,隆冬的天色昏暗,阴沉沉的,天边一片混沌,像是积攒了很多的阴云,却怎么也不下雨。
日头渐渐西斜,野外越来越是荒凉,就在此时,车队迎面突然传来“哒哒哒”的声音,是马蹄声。
一骑瘦马迎面从远出走过来,马上坐着一个彪形大汉,胡子拉碴,看不清楚脸,但有一种凶神恶煞的模样。
大汉怀中什么东西鼓鼓的,用手压着,目光似有若无的瞥着辎车中最大的一架。
士兵朝着那最大的一架辎车说:“主公,马上要天黑了,国相请示主公,是否要扎营休息。”
辎车没有打起车帘子,但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说:“原地扎营。”
“是,主公!”
“原地扎营——!!”
“原地扎营!”
传令官一声声传令下去,车队很快停止了下来,士兵们分散开来,准备扎营。
那虬髯大汉似乎找到了机会,眯了眯眼目,便策马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他距离辎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此时,一个士兵大喊着:“什么人!不得近前,去那边绕路走!”
“说你呢,听到了没有!”
士兵高盛呼喝着,大汉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催马而行,不急不缓的。
“哪来的乡野村夫?说你呢,不要再往前行了,这是赵王的车驾,冲撞了赵王,有你……”
“护驾!!”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那虬髯大汉突然眼目一聚,拔身而起,“呼——”一声,山一样的身躯猛地从瘦马上一跃而起,险些将瘦马压塌。
虬髯大汉猛地一跃,“啪!”一声登上辎车,“呼——”的掀开车帘子,瞬间钻了进去,随即伸手一探,将怀中藏着的短剑拔出,银光一闪,便要行刺……
“护驾!!”
“护驾!有刺客!有刺客!”
士兵们反应过来,大喊着瞬间将车驾围拢起来。
然而车驾里安安静静,什么声音也没有,那刺客冲进车驾,之后便平静了下来,外面的士兵们一时间都有些懵了,不知是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哒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众人回头一看,震惊的说:“赵王……”
“是主公?”
“主公怎么在那里?”
“那车架中是什么人?”
车驾中是什么人?
虬髯大汉一冲进去,登时心里“咯噔”一声,因为车驾里的人根本不是赵王本人。
那人比赵王年轻不少,很是平静的坐在车驾中,一手还端着羽觞耳杯,轻轻的抚摸着耳杯上插着的羽毛,很是悠闲的模样。
男人看向一脸怔愣惊愕的虬髯大汉,笑眯眯的举起酒杯,凌空与他碰杯,笑着说:“久违了。”
“魏满?!”
虬髯大汉显然识得魏满,因为他就是刺杀魏满父亲与弟弟的刺客,怎么可能不识得魏满呢?
车驾中坐着的不是旁人,而是魏满,压根儿不见赵王的影子。
刺客左右去看,魏满笑着说:“不必看了,赵王不在车驾中,此时……应该正在组织精兵,把外面围个水泄不通罢。”
“魏满!”
刺客大吼一声,说:“你竟耍诈!”
他说着,抽身便走,“呼——”一下窜身逃出马车。
马车外果然围的水泄不通,赵王一身介胄,亲自率领精兵,精兵一个个手持长戟,戟头对着刺客,将他团团包围。
魏满从车驾中缓缓的步出,说:“你今日落在孤的手上,还想逃到哪里去?”
刺客不甘心,立刻抽出长剑准备冲突,魏满不假旁人之手,“嗤——”的一声抽出长剑,引剑直冲而上。
“当——!!”
魏满的长剑一卷,刺客手臂发麻,向后一退,从车架上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