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轰然打开,杨樾立刻策马,带着虞子源狂奔而入,林让火速下了城门楼,抓起医药箱冲过来,检查虞子源。
虞子源躺在地上,一脸虚弱的模样,手掌上全都是血,扶着自己身上的冷箭,不让林让给自己检查伤口,摇摇头,对杨樾说:“子源有两句话,想对杨公说……”
杨樾一听,就好像是交代遗言一样,立刻大吼着:“你不要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提醒我了,是我没听你的话,不要有事……你有事,你有事,我……我怎么可能安心!?”
虞子源看着杨樾,却露出一个笑容来,嗓音有些沙哑艰涩,说:“子源便是希望你一辈子不要安心,一辈子忘不掉子源。”
他这么说着,杨樾眼角通红,还挂着眼泪,愣是怔在了原地,说:“你……”
虞子源慢慢抬起手来,用温热的掌心抚摸着杨樾的面颊,掌心中的鲜血轻轻蹭在杨樾的面颊上,是如此令人心惊胆战。
虞子源轻声说:“我一直……想让你多看我一眼,但你眼中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有我的位置,如此……甚好。”
杨樾怔怔的看着虞子源,心底里那层薄薄的土不断的颤动着,竟然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看着虞子源虚弱的模样,感触着鲜血的温度,杨樾一把搂住躺在地上的虞子源,说:“不行……不行,不要有事儿,求你不要有事儿,我以后只看着你!只看着你!我发誓……我……”
杨樾失声大喊着,他冲过去抱住虞子源,动作有些“凶猛”,这么一撞,就听到“吧嗒”一声,杨樾的发誓诅咒还没说完,登时愣住了,低头一看……
自己竟然把虞子源身上的冷箭给……撞掉了?
冷箭吧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而虞子源的伤口也没有喷血。
最重要的是,那只冷箭,箭头都没有全红,倒钩的地方根本没沾染到血迹。
杨樾:“……”
杨樾眼睛红通通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的看着虞子源,说:“这……这怎么回事?”
众人方才看着虞子源与杨樾依依惜别,心中都像是被拧了的湿布巾一样,谁也不愿出声,谁也不愿相信。
而如今……
林让立刻走过去,拨开虞子源的手,低头去检查了一番,面无表情,且十分冷淡的说:“没什么大事儿,冷箭卡在甲片中,没有刺中要害,受了一些皮外伤,消毒上药,注意不要沾水,以免感染化脓。”
杨樾呆呆的看着虞子源,虞子源简直就是瞬间变脸,方才还一脸虚弱,如今却自己坐了起来,似乎已经被人识破,所以不打算再伪装下去了。
怪不得虞子源方才不让林让给他检查伤口,也不让旁人去碰冷箭,自己还要用手抓住冷箭,当时大家还以为冷箭有倒刺,因此勾着肉十分疼痛,所以虞子源才会用手去固定。
哪知道……其实是因着冷箭一碰就要掉,虞子源才迫不得已用手去固定。
“虞、子、源!!”
杨樾这才反应过来,使劲用手掌擦着自己的眼泪,愤怒的大吼着:“你他娘的找死!!敢骗我,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虞子源已经平静着一张脸,仿佛刚才骗人的其实不是虞子源,而是杨樾一般,或者另有其人一般。
虞子源淡漠的说:“杨公已经答应,从今往后眼中只有子源一个,不可食言而肥。”
杨樾一听,虞子源竟然如此不要脸面,气的蹦起来勾住虞子源的脖子,大吼着:“你他娘的还是去死罢!刚才说的全都不算,你这竖子!”
魏满着实无奈,害得他方才如此揪心,还以为要损失虞子源这一员大将,结果是虞子源“装死”,这是手段也是炉火纯青了。
魏满赶紧说:“好了好了,既然无事,那是好事儿,别闹了。”
杨樾气哼哼的瞪着虞子源。
魏满看向打掉牙的赵斓与陈仲路的将领,说:“上城楼。”
众人又重新回到了城楼上,赵斓与将领被五花大绑着,押解着跪在城楼上。
将领昂着头说:“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是不可能投敌的!”
林让轻轻抚掌,说:“好。”
他说着,转头对姜都亭说:“有劳姜将军,把这位将军的腿绑起来,倒掉在城门上,咱们来……放风筝。”
那将领一听,立刻大吼起来,说:“放开我!!士可杀不可辱,放开我!”
姜都亭才不管那个,一下将将领撂倒在地,便让人来捆住他的手脚,拴了一条绳子,“唰——!!!”一下便将将领扔下了城楼。
“啊——!!!”
失重的感觉让将领大吼出声,“嘭!!”一下,绳子放尽,瞬间绷直,就好像蹦极一样刺激。
将领头朝下,脚朝上,倒吊在城楼上,“呼呼——”的喘着粗气,整个人仿佛要死了一样,不停的翻着白眼儿。
林让还趴在城门垛子上往下看,笑了笑,说:“将军,滋味儿如何啊?”
那将领吓得头脑充血,几乎昏死过去,听到林让的话,仿佛野兽在咆哮一样,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音,根本无法回答,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嗓音。
林让又看向赵斓,说:“赵校尉,你看着感觉如何?想不想也试试看?”
赵斓没有那将领骨头硬,一看这场面,已经吓得不轻,浑身筛糠的哆嗦着。
其实林让就知道,赵斓并非是个硬骨头,喜欢贪便宜,因此这分明是杀鸡给猴看的场面。
赵斓回答不上来,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仿佛见到恶鬼一样,神情恍惚恐惧的盯着林让。
魏满则是一脸宠溺,靠在城门垛子上看着林让,总觉得林让“六亲不认”“冷酷无情”的模样,特别的可人儿,说不出来的禁欲出尘。
林让眯了眯眼目,说:“让城下的兵马扔下兵器,主动投降,否则……下一个放风筝的人,便是赵校尉你。”
他说着,挥了挥袖袍,姜都亭立刻说:“拽起来。”
“嗤——嗤——嗤——”
随着绳子的响声,那将领重新被拽回了城楼上,准备第二次大头朝下的扔下去。
林让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说:“不,还是先请赵校尉试试看。”
姜都亭冷笑一声,立刻说:“是!”
他说着,逼近赵斓,司马伯圭突然站出来,说:“卑将请命。”
司马伯圭显然想要公报私仇,魏满是没什么意见的,说:“准了。”
司马伯圭一拉赵斓,就要让人给他捆绳子,赵斓吓得不轻,却想要垂死挣扎。
司马伯圭将他捆起来,拽着绳子,一路拖行着赵斓便往前去,两个士兵将人抬起来,架在城门垛子上。
赵斓头朝下,往下一看,忍不住头晕目眩,深吸了好几口气。
就在司马伯圭即将把他踹下去之时,赵斓突然大喊着:“别!我投降!我投降!城下的士兵听着,放下兵器,速速投诚!”
他这话一出,城楼下被控制的陈仲路军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听命的好。
赵斓见他们不听命令,复又大喊着:“速速放下兵器!放下兵器!!!”
士兵们被已经被围住了,就没有多少胜算,而如今他们的主将被抓,还上演了蹦极放风筝的好戏,赵斓又大喊着让他们投降,这诸多事情摆在眼前,士兵们只觉根本没有转换的余地,便真的放下了兵器。
“啪!”
“乒乓!”
“啪——”
士兵们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立刻投诚。
魏满见到楼下这个场面,便挥手说:“先将这些俘虏收归。”
魏满往城楼下看了一眼,对林让说:“这个赵斓,如何处置?”
赵斓一听,连忙大喊着:“主公饶命啊!饶命啊,卑将也是被陈仲路那个庸狗给蛊惑了,卑将以后一定一心一意,忠心主公!”
魏满轻笑了一声,说:“忠心,每个人只能有一颗,而你的忠心早就烂了,孤怎么敢要?”
他说着,“嗤——”一声拔出倚天宝剑。
赵斓吓得惨叫出声,就在此时,林让却说:“魏公,不防将赵斓放回去送信。”
“送信?”
林让点点头,说:“陈仲路的军队,已经被咱们全数俘虏,总该有人回去送信,告知陈仲路才是。”
什么告知,分明就是羞辱,下战书。
陈仲路要是知道,自己的三万大军,五千精锐骑兵被魏满一口气吞了,不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气也得给气死了。
林让又说:“令陈仲路丢失兵马的罪魁祸首,无疑于赵斓,魏公派遣赵斓前去送信,试问,陈仲路会放过赵斓么?”
魏满一听,“哈哈”大笑,说:“好!说得好,孤倒是想看看,陈仲路会不会收下你这颗忠心。”
魏满转头看向姜都亭,说:“派人护送赵斓去淮中,务必要把赵斓全须全影儿的送到陈仲路面前。”
姜都亭冷笑一声,说:“是,主公。”
赵斓听他们这般说,吓得脸无人色,陈仲路的三万兵马损失在汉东郡,全都是赵斓的“功劳”,如果陈仲路见到赵斓,一定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一口一口咬掉他的肉。
赵斓连忙大喊着:“主公,饶命啊!饶命啊——”
魏满却不理会,已经摆了摆手,说:“带走,堵住他的嘴。”
赵斓的喊声很快就被堵住,只剩下“呜呜呜”的声音,强行被拽了走。
魏满准备步下城楼,正巧看到了陈仲路的将领,他似乎已经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刚刚缓过神儿来。
魏满回头看着他,突然淡淡的一笑,用戏谑又轻佻的嗓音说:“至于这位忠心耿耿与陈仲路的将军,那就……砍掉他的脑袋,将他的头颅置于锦盒,让赵斓把他的衷心,带回淮中去罢。”
魏满说罢了,对那将领说:“孤能成全你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将领瞪大了眼睛,眼目尽裂的瞪着魏满,魏满虚伪的说完,已经笑眯眯的步下城楼,根本不再多看他一眼。
今日魏满俘虏了三万兵马,并不是三千兵马,而是瞬间扩充了三万兵马。
三万兵马那是多大的势力?相当于杨樾手中所有的兵马,超越了一般郡太守的兵力,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魏满打算开一个庆功宴,把联军的将军们全都请到府署来,一来是庆功,二来也是在众将军面前炫耀展示自己的实力,让大家安分一些。
当然,也要表扬杨樾与虞子源的鼎力相助。
庆功宴十分浩大,汉东太守詹玄亲自负责,张罗的十分体面。
这次庆功宴,除了杨樾与虞子源之外,最大的功臣自然是林让与小孔明了。
林让出谋划策,小孔明识破了赵斓的诡计,都是宴席的主角。
林让一入宴席,便有一堆的将军太守前来敬酒。
“刺史大人,这次大功一件,骠骑将军已经上表,准备加封刺史了,可喜可贺啊!”
“刺史将来不可限量,来来,卑臣敬刺史一杯。”
“刺史年轻有为,又如此潇洒俊美,果然是俊杰年少啊!”
一群群的人赶过来吹捧林让,魏满远远一瞧,就知道这些人不安好心,一准儿下句话就是给林让说亲。
因此魏满早有准备,笑眯眯的走上去,故意十分亲近的贴着林让站着,满面微笑,满口官腔,说:“其实,鲁州刺史做得也不过是‘尽心尽力,忠心耿耿’这八个字而已,大家同朝为官,只要能做到这八个字,自然也是不可限量,人主自有褒奖。”
太守将军们一看,他们本是来拉拢林让的,魏满却凑了过来,这话题没办法继续聊下去了,便讪讪的称是,听着魏满虚伪的教诲,没一会子便都散了。
大家各自散开,魏满还以为便没有苍蝇贴上来,哪知道杨樾竟是个见缝插针的,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先是恭恭敬敬的拜见魏满这个大将军。
随即便笑眯眯的,一脸“色眯眯”的看打量林让,笑着说:“刺史大人今日顾盼生辉,怎么每一日都能比前一日更加俊美潇洒呢?”
魏满:“……”
顾盼生辉?林让这面瘫脸,你能看出顾盼生辉来?
杨樾可是真会说话,还每一日比前一日更加俊美,怎么不闪了他的舌头?
林让看向杨樾,很冷漠的说:“杨公谬赞了。”
杨樾并不觉得冷场,反而十分喜欢林让这清冷劲儿,说:“刺史大人,要我说,这天上的明星,与刺史大人一比对,也登时黯然失色起来,您……”
魏满实在受不得他这个油嘴滑舌了,比自己还轻佻,如何可以?
魏满沉声说:“杨公,你看那是不是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