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场联姻,其实就是为了确定武德的阵营用的,是为了武景昇套牢武德,虽规模不小,但都是“内部”参加,为了不让魏满和陈继起疑心,所以武景昇没有请任何外人。
武景昇被众人包围着,奉承着,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僵硬,越来越挂不住。
武景昇低声说:“武德还没来么?”
仆役说:“已经派人去找了,还未归来,请主公稍待。”
“稍待什么?!”武景昇压抑着愤怒,说:“快,立刻去把人给孤抓回来!”
“是是。”
又一个仆役跑出去“抓人”,结果还没跑两步,就听到有人大喊着:“主公!主公!”
刚才去请武德的仆役跑了回来,面色焦急的大喊着:“主公,武将军……武将军……”
武景昇就怕他大喊“武将军逃婚了”,武德逃跑可是熟练技能,而且也有逃婚的前科,武景昇能不害怕么?
仆役大喊着:“武将军受伤了!”
“什么?受伤了?”
“这大喜的日子,跑去哪里受伤了?”
“武德到底怎么回事儿?”
众人立刻喧哗起来,宴堂中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武景昇气怒的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仆役回话说:“武将军今日白天去附近巡逻,不慎跌落马背,因此受了伤,手臂骨折,医师正在为其包扎呢。”
去巡逻?!
武德马上就要成婚了,成为武景昇的上门女婿,结果还去巡逻?
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巡逻就巡逻,还摔断了手臂,更是没事儿找事儿。
武景昇脸色气得铁青,说:“去,把武德找过来,只是手臂受伤了而已,并无大碍,良辰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别错过了时辰。”
“是。”
武景昇是铁了心要让武德当“自己人”,再一次派人去请。
武德手臂受伤,医师正在包扎,仆役便走进来,说:“武将军,主公有请,说良辰吉时马上便要到了,请您万勿错过。”
武德一阵苦笑,心想武景昇也是执拗,也怪自己,竟摔断了手臂,而不是腿。
武德的手已经包扎固定,站起身来,说:“好,这就去。”
可谓是千呼万唤,武德终于肯“抛头露面”,脸上挂着擦伤,手臂绑着伤布,一身狼狈,甚至衣袍上还带着血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武德来了……”
“这算什么新郎官?”
“成婚见血呐,太晦气了。”
“武德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马上要成婚了,还去巡逻什么?”
“你不知道?我听说武德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旧情人儿,因此不愿意与郡主成婚。”
“我也听说过,是鲁州的灵香小郡主。”
“那灵香郡主,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儿,怪不得武德看不上咱们郡主呢。”
众人窃窃私语着,那声音越来越大,武景昇自然听到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如今若是不成婚,岂不是自己的外甥女儿比不过鲁州郡主?
武景昇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最要的就是颜面儿。
武景昇皮笑肉不笑的说:“好了,贤婿,别耽误时辰了,马上就要到良辰吉时,快快准备罢。”
武德没有说话,抿着嘴唇,咬紧后牙,似乎要做一个决定。
就在此时……
“报——!!”
一个急匆匆的嗓音突然冲破云霄,“嘭!!”一声,士兵冲破府署大门,仓皇的从外面跑进来。
大喊着:“主公!主公!!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
“魏满!”
“魏满打过来了!”
武景昇一听,震惊的说:“什么?!不可能,万不可能!”
士兵“咕咚!”一声,还没跪在地上,倒是手忙脚乱的摔在地上。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魏满与鲁州刺史亲自领兵,杀到府署城门下!”
宴堂中这么多人,听到魏军杀来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
“魏军杀来了?”
“魏军不是和咱们订立了盟约么?”
“圈套!咱们中计了!”
“报——!!”
就在众人慌乱之时,又有士兵仓皇跑来,大喊着:“主公!不好了!魏军已经将咱们城池包围,准备攻城了!”
“报——!!”
接二连三的是急报传来:“主公,已经有楚州的郡县听说魏军打来,想要投降了!”
“报——!!”
“魏军三万人马,已经列阵完毕,叫阵攻城了!!”
“怎么办啊主公!”
“主公,快想想办法啊!”
“魏军三万兵马,咱们能组织起来的绝没有这么多罢!?”
“这下子完了!”
“完了……”
武景昇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奈何突然土崩瓦解,分崩离析,瞬间变成泡影。
他年纪大了,耳朵里听着“报——”的声音,还有众人窃窃私语着“完了完了”,登时脑海中“嗡——”的一声鸣响。
“主公?!”
“主公您怎么了!”
“主公摔倒了!快叫医师!”
“医师——”
武景昇一句话都没说,竟然直接一个不稳,栽在地上,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的接住武景昇,慌忙去叫医师来查看。
武景昇年纪本就大了一些,竟然被“吓得”病重,整个人混混沌沌,一蹶不振。
武景昇有两个公子,本是大儿子准备继承武景昇的衣钵,按理来说,长子如父,武景昇突然不行,大儿子肯定要掌控大局,对抗魏军的。
但是奈何武景昇年纪大了之后,听信了枕边风儿,因此又开始宠爱二儿子,大儿子为了保命,这些年低调了很多,上任了郡太守,还未能赶回来。
而小儿子向来是个主张投降,害怕魏满的主儿,此时也不能接受大任。
武景昇迷迷糊糊的,看着四周一片混乱,便招手说:“武德……武德……”
武德赶紧来到武景昇病榻便,十分恭敬的跪下来。
武景昇虚弱到了极点,有的时候说话都不清楚,说:“你与……你与魏满有些旧交情……一定……一定要稳住楚州啊!”
武景昇竟然将楚州暂时交给了武德,这一反应让众人有些出乎意料。
其实武景昇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虽他有两个儿子,但大儿子出门在外,二儿子没什么能耐,生性懦弱,又是主张求和的派系,如果将楚州此时交给了二儿子,必会立刻投降,丧失主动。
武景昇也是无奈之举。
武德则是欣喜若狂,面上却悲痛欲绝的哭泣说:“主公!这等重任,如何能落在武德的肩膀上,武德无德无能,实在不能担起重任啊!”
武景昇只是摆手,话都说出来,瞬间又陷入了昏迷。
武德可谓是嚎啕大哭,与此同时嚎啕大哭的,自然还有武景昇的次子。
掌管楚州的权利,被一个外人夺了去,他能甘心么?
武景昇的儿子十分不服气,指着武德鼻子,说:“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上门的赘婿,我武家的一条狗罢了!”
武景昇已经昏迷过去,武德慢慢站起身来,眼角还挂着眼泪,眼眶还一片通红,眼神却冰冷异常,淡淡的看了一眼武景昇的次子。
武德嗓音低沉,与方才痛哭之人判若两人,十分威严的说:“主公临危受命,在这个时候将楚州交与本将来管理,自有主公的意图,本将虽愚钝,但也不能辜负主公一片苦心,若有不服者,立刻拿下,待到主公清醒之后,请主公亲自发落。”
武景昇将楚州暂时交给武德,这事情大家有目共睹,而且印信也已经在武德的手中,众人不敢执拗什么。
再者说了,如今魏满兵临城下,谁想要趟这趟浑水?
武景昇的次子也不敢执拗了,十分不甘心的瞪着武德。
武德朗声说:“大敌当前,无法顾及儿女私情,该当以家国为重,今日婚事作罢。”
他这么一说,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武景昇一昏迷,武德便作罢了婚事,之前又是没钱,又是生病,又是受伤的,看来一开始便打定主意,不想成这个婚。
武景昇的次子不服气,说:“既然你暂时掌管楚州,那如今魏满兵临城下,你该当如何?!”
武德眯了眯眼目,说:“放心……我自有办法。”
魏营。
楚州府署城池外,魏满令大军扎营。
谋士原攸匆匆赶来,说:“主公,楚州有人求见。”
魏满说:“哦?是什么人?”
原攸似乎有些迟疑,看了一眼蹲在一边,正在与小蛮顽耍的灵香郡主,说:“是……武德。”
小灵香果然瞬间抬起头来,看着原攸。
林让就在一边,听到说话声,也看了过去。
这次进攻楚州,带上小灵香,自然也是林让的意思。
林让准备叫小灵香亲自“踢馆”,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
魏满蹙眉说:“武德?他还敢来?”
原攸说:“说是来谈和的。”
林让说:“武德带了多少人?”
原攸回答说:“一个人也没带,只身前来。”
魏满哈哈一笑,说:“这武德,还是老样子,看起来恭恭恪恪,实则里猖狂至极!好……若是孤不见他,倒显得被他吓了去,把人请到幕府罢。”
“是。”
武德被引到了幕府营帐,也不坐下来,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在。
“哗啦——”
营帐帘子被打了起来,魏满一身黑甲,身披猩红血绒披风,手搭在腰间宝剑之上,大跨步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跟着一身长袍的林让。
武德赶紧拱手说:“魏公,鲁州刺史。”
他说着,话音突然一顿,因着这二人身后还有人跟随一同入内。
那人身材娇小,身量不高,纤细的厉害,面若桃李,肤色莹白,一双黑而亮的大眼睛,整个人看起来灵动剔透,说不出来的灵气。
正是小灵香!
小灵香随同一起走入,武德说话声明显断了一下,这才拱手,依旧恭敬的作礼,说:“郡主。”
林让是特意带上小灵香的,小灵香看到武德手臂打着伤布,立刻着急的就要扑上去。
只不过她还未开口,已然被林让“捞住”,拽过去坐了下来。
魏满笑了笑,噙着一个不怎么诚意的笑容,说:“听说武将军病了,怎么?如今一见,却不是病了,反而伤了?这成婚的大喜日子,又病又伤的,忒不吉利了一些。”
武德眼眸一转,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小灵香,立刻谦和的说:“魏公有所不知,这婚事……其实早就作罢了。”
小灵香一听武德开口,瞬间便欢心了起来,使劲揪了揪林让的袖子。
林让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小灵香,心想着小灵香也太好哄了,武德一句话,看把她欢心成什么模样儿?
愣是比自己哄魏满还得心应手?
魏满没来由被林让看了一眼,总觉得林让的眼神……
奇奇怪怪的。
林让“按”住小灵香,淡淡的说:“成婚与否,那都是武将军的私事儿,我们也不好议论。”
武德眼看林让并不接诏,只好干笑一声。
林让又说:“武将军脸色不好,恐怕还病着,需不需要本刺史替你把把脉,寻寻病根儿?”
武德说:“不敢劳烦刺史……其实今日武德叨扰,是作为楚州的使者,与魏公、刺史,谈和的。”
“谈和?”
魏满冷冷一笑,说:“楚州无有诚意,一方面与孤联盟,一方面却示好陈继,如此两面三刀,背信弃义,还有什么可谈和的?从你们嘴里谈出来的话儿,还有什么可信之处?”
武德诚恳的说:“是是,魏公所言甚是,是我们欠妥。”
武德的态度是一百二十分的好,立刻承认错误,说:“但眼下大局当前,陈继野心勃勃,魏公为人主分忧,为天下解围,又怎么能把心思,劳烦在我等不足为奇的小人身上呢?”
魏满听他恭维,又是冷嗤一声,说:“武德啊,几日不见,你的辩才倒是更为凌厉了。”
武德说:“小人只是就事论事罢了。的确如此……楚州一方面与魏公您结盟,另外一方面又向陈继示好,是我们不应该,但请魏公念在楚州弱小,夹缝求存的份儿上,放楚州一马,小人今日给魏公透一个底儿,楚州是万没有与陈继联盟的意思,只不过搪塞周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