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借口,他苦苦拒绝韩准的借口,仅仅轩镇的阻拦,还有他这身最令他无助的血脉他跟韩准就长不了。过一日是一日吧。
李氏在夹缝中生长百年,无数无辜的性命因为一个李氏的新的孩子而被泯灭,被摧残,同样是人,可他们却活的那么艰难,李知不能不恨轩氏,对韩氏也是一样,唯有韩准,他见不得他伤情,见不得他痛苦的推开自己,在难过的时候呢喃自己的名字,李知一度试着放下所有的仇恨,为了韩准,因为他太好了,可人活着,就不能太自私了,李知不是神仙,李氏最后一脉不能就在他身上断绝,李知估计此次一别,他和韩准就再无可能了。
次日起来,“我会回京城,等你回来。”李知给了韩准答案。
“我想了一夜,若是我就这样一个人跑了,你会被连累,除非你愿意陪我一起。”李知顿了顿,“但不可能,韩氏族规和你父亲尚在,我愿意等你。”李知笑着饮下半盏茶。
“你不愿意在此处,我替你守着,也不要你在那痛苦之地等着我,下辈子,本将军不论如何也会护你一辈子。”韩准立着坚决地道。
“我身上也算是流着前朝天子的血,自然一言九鼎,若是你我一定要有一个人等,我愿意等你。”李知一笑抬茶壶,替韩准倒了杯热茶。
“韩准,走的时候,我想带一件你的衣服。”李知平静地道,大泉关地处要塞,来人攻打必是此地先受敌。他不得不多考虑,况且有些诀别,他不想留下遗憾。
日子过的飞快,李知要上南珠峰,斋食十日了,只韩准一人陪着,其余人都依旧由孟云指挥守护山下。
南珠峰山顶风大,却在谷中有一春暖花开之地,微风拂过,绿野遍生,一处寺院便是南珠寺,这里安静,无风无浪是天然的宝地。
两人走在砖路上,四下无人,韩准牵了李的的手,他们看着浮华万千的春日景象,却心里只有一人。
李知看着韩准,遇见韩准也是这样一个温暖的日子,他如暖阳照进阴湿,将那些李知曾经的痛苦全部蒸发干净,只留下了阳光的炙热,流进血脉,所到之处全部沸腾起来,带着生气。
“韩准,我到了。”李知提醒道。
面前是古朴沉重的木门,李知要进去了,而韩准便在偏殿等,蛊毒在门口守着拦着韩准,“陛下说,为国祈福,请将军克制。”
“有事叫我。”韩准冷冷地道,木门打开,李知进去,十日之后,他便要走了,韩准只能在外面离李知最近的地方等着,等着他出来,再看他几眼。
“我就坐着等。”韩准盘腿坐下,阖眼打坐。
“陛下让你保重身子。”
“我好的很。”
“是他说的,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但别让他对将军失望。”蛊愿恨恨地看着闭眼的韩准。
“暗卫不该有感情,你僭越了。”韩准的话狠毒至极,他在宫里见过皇子公主的暗卫,大多冷酷无情,可像蛊愿这么个话多的,韩准是第一次见。
“本将军的事,他从来都管不了。”
“他病了,病的很重。”韩准听见这话才睁眼,踌躇了一会。
“怎么不治。”
“那是以前的病根了。”蛊愿又道。
“与本将军有关”韩准像是猜出了几分,蛊愿没说话便更肯定了。
“这是韩家的玉令,有一医者名为阮临,给他看看吧。”韩准伸手给蛊愿递过去,蹙眉便坐着看地上的灰土。
“陛下说,让你走,不要再与李知亲近。”
“他说不让,我便不可以吗?”韩准起的起身质问道。
“要给天下一个交代,李知随时都可以死,但大将军若好好的,三年,陛下便让您回京。”
“前提是让李知对你寒心。”
“不可能。”
“那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除掉李知。”蛊愿又道。
“他想干什么?”韩准疑惑地问。
“他希望你能忠于大泉,而非忠于李氏遗孤。若您带李知走了逃了,或者也没让李知彻底寒心,韩山遥也随时会为大泉国甘愿以死为祭。”蛊愿最后顿了顿,“这是陛下原话,我只待为转达。”
他们刚刚表明心意,韩准怎么肯,却也不能让自己的爹说死就死。他踌躇了一下,起身,又看了看蛊愿,魅惑的低头笑了,“你倒是对皇帝上心,你怎么不上啊?”他说的轻佻又没礼貌,蛊愿瞪了他一眼,便抱着剑倚在门前,一副“死也不让韩准进去的样子。”
韩准又是笑,转身时脸色已变,大步出了院子,时间不多仅有十天,现在去京城救韩山遥,快马也要一个月,更何况是带兵。
如此回去,也是谋反!韩山遥不得打死他。
进退两难,韩准现在是知道了。
☆、上品
韩准让人下山去找到孟云,自己则去厨房溜达,看李知中午吃什么。
“少爷找我?”
“阮临给我的假死药呢,拿来?”韩准道。
“那天您不说这玩意怕哪天不慎吃了,银钱又紧张,就买给村子里的药铺了,给李知少爷做了被子吗?”
确实是有此事,上面的钱没拨下来,军营里什么都缺,韩准没带钱,只能变卖各种东西。
“快赎回来,我要用。”韩准正看着菜没耐心的吩咐孟云,又突然若有所思地阴森看了看掌勺的厨师。
“村子离这里不近,一来一回,也要好几日。”
“你亲自去。”韩准继续瞪那厨师。
“少爷,你眼睛怎么了?”孟云拿手在韩准面前晃了晃,又照着韩准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那挥汗如雨的厨子。
“少爷……老爷不会同意的……”
“想什么呢?!”韩准一个爆栗打了孟云的脑袋。
“整那么咸!李先生能吃吗?”韩准又吼那厨子。
这点火气可算是发了,韩准坐在厨房门口树下的凳子上,桌上摆满了菜,得他一一吃过才能过关送到李知桌上。
等韩准觉得好了,厨房的厨子都忙出了一身汗,韩准拎着食盒去了斋院。
“不可。”蛊愿横剑。
“你管我。”韩准掀开他的剑,反握就抵上了蛊愿的脖颈。还没等蛊愿动手挡剑,韩准就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哎哎哎……你再拦我一下试试。”
“为国祈福,将军不要过了头。”蛊愿蹙眉道。
“不会,本将军是那种人吗?”韩准色厉内荏地呵斥道。“开门!”
蛊愿知道拦不住,就抢过剑拿走了,“半个时辰,不能再多了。”蛊愿说要就走了,出了斋院。
他身材修长,爱穿深色的黑衣,却武功高强,韩准很欣赏他。
韩准推门进去了,屋内燃着檀香,花瓶里插着海棠和南地的辛夷花。大朵的辛夷花,小朵的海棠花,参差错落,屋子内是很的雅致白色和黄色,而李知就坐在门口屏风后面的桌案上,手机捻着珠子,在念大泉心经。
“来了?”李知声色清冷,苦坐半天,他的腰也麻了,便起来,移步到了韩准跟前来,弯腰看了眼食盒。
“什么吃的?”李知立起来问,将珠子环在手上缠绕了几圈,就去洗手了。
“你饿成这样?”韩准问,挑眉拎着食盒进了里间,将菜拿出来摆好。
“你在想什么?”李知坐下时看出了韩准的异样,直接问,总比当瞎子看不见的好。
“你会对我死心吗?”韩准也坐在李知旁边,拉过李知的手拢住,十分忧心的样子。
“感情或许会随着时间淡去,但不是说了,我愿意等,那怕最后结局不好,至于死心不死心……若你真是那样伤我,我也不会说什么,离开你就是了。”李知掰开韩准的手淡然地边夹菜边道。
“怎么跟个怨妇似的。”李知有些抑或地问韩准,估摸着许是因为自己要走了,他才这样的。
“李知,我想你。”
“有多想?”李知明知故问地低头继续吃菜。
“亲你一下总是可以吧。”
韩准说完,拉过李知的衣裳就将人拖拽了过来,将李知的筷子扔在桌子上,强势地与他十指相扣。
“你急什么。”李知愠声说完就吻上了韩准,韩准一笑,明明是他的李老板比较急。
韩准夺取主动,攻略了李知的城池,嘴巴里淡淡的麝香味与空气的檀香味交融缠绵入骨,两个人都沉醉了下去。
一吻过后,李知大口喘气,推开了韩准,“憋死我了。”很是煞风景的一句,“快吃饭吧。”李知坐了回去,脸还是红的。
韩准想了想决定先不告诉李知,等药到了,一切都稳妥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你有什么心事?”李知问道。
“我想着,一守边关数年,苦寒无比,我尚且风流成性,留恋红尘,怕是会过的艰难。”韩准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倒是真的忧愁了起来。
“你见过碰过的女人也不少,还不足够吗?”李知吃些菜,不声不响地低笑了一下。
他又怎么能知道,风流成名京城的韩大少爷的第一次,确确实实是给的他。
“随便你怎么说,你得负责。”
“我怎么负责,远在京城,自然是你想怎样便怎样,若是传出的名声不好,也是你自己作的。”李知淡淡地道,觉得今天的菜还挺好吃。
“不会,不会,我一辈子都是李老板的人。”韩准柱头看着李知,怎么会有这么俊俏的人,干干净净地坐在自己面前,一脸的似怒非怒,不是女子般的娇柔,又带着男子的冷漠,却是真的心生喜欢才有的嗔怪。
“回去了,你要做什么?”韩准移开话题问李知。
“没什么,不过的每日呆着,每十日进宫一次。”
韩准再次确定了李知对京城没有留恋,便更放心了。
“我走了。”韩准起身抖了抖衣服出去了,李知点头,韩准又走回来,“我那日得了段不错的檀香,给。”韩准递过一段东西,李知接过,闻了闻,“上品。”
“走了。”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两人只在中午短暂地见上一面,蛊愿每每都是抱着剑,看见韩准,就带着恼意走人。
☆、染指
寺院清净,却也找乐子的去处,便是射场,沉醉几日,弓拉坏了几只,靶子射烂的几架,韩准的箭术见长,胳膊也痛的要命,他并非神人,也是□□凡胎。
过了八日,孟云才带回来了假死药,韩准急得很,蛊愿也提醒他的时间不多了,只要李知不死心,蛊愿就会杀了李知,时刻准备着,一副无所谓的冷漠样子,孟云也带来了欣儿,韩准撇一下嘴,伸手就跟孟云要假死药,“东西呢?”韩准催促道。
孟云面色犯难,韩准才注意到旁边的欣儿,“这是皇家重地,你个姑娘家家的,赶紧回去!”韩准没有轻重地摆手呵斥道。
“准哥哥。”另一个“哥”字还没说出口。
“姑娘应当称我为将军,韩将军,韩二将军,二品将军,在这里被人听见了,是要被处罚的。”韩准吓唬欣儿,没有半副不乐意的样子却也是皮笑肉不笑,现在就在寺院内,若是有人传话被李知听见了不知道要被怎么调侃一番。
“少爷,欣儿是姑娘你温柔些。”孟云在一旁做起了和事佬。
还不够温柔!韩准拉过孟云,避开了欣儿,“药在她身上?”韩准咬牙切齿半信半疑地道,一旁的欣儿正看着附近的景色。
“这姑娘非要见您一面,这才……”孟云无奈道。
“那药呢,你没管她药。”
“她说想要您的一样东西。”
“什么?”
“韩家玉佩。”
李知假死,他也可以将他藏起来放在边境,况且现在回不去京城,韩家制度森严,这玉佩只能用于出去韩府,并无其他用处,没什么要紧。
“给。”韩准转身利落地卸下了玉佩,递给了欣儿,“这东西挺值钱的,算是京城韩家给姑娘的谢礼。”韩准恭敬拱手行礼,他笑了笑,立起来顿了顿。
“我有心爱之人,于姑娘而言实在非良配,这东西,我也奉还,香包里的檀香,我已经取出,香包还给姑娘,若改日我回京城之时,姑娘若还未婚嫁,我愿意以韩家的名义给姑娘谋得好夫家,我愿意成全姑娘,请姑娘也成全我。”韩准侧头一笑,样子温柔风流,俊逸倜傥。
那姑娘把药给了韩准就跑了,韩准倒是高兴,拍了拍孟云的肩膀就跑进了厨房。
做给别人下药这种龌龊事儿,韩准还是第一次,相比起来还是把人脱到旧巷里打一顿比较高明磊落,但他现在心里的欢喜程度已经攀升到了制高点,因为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地履行诺言,同时又因成全他和李知一生的时机到了。
皇宫里正一片慌乱,轩镇的手不慎伤了,血止不住的流,整个人脸色都白了。
“怎么了,还不给朕包好。”轩镇没什么气力一手拄在榻上淡淡地说。
“陛下血凝之症状严重,全因当年雪地寒凉而伤了身子,如今血暂且可止,可终究治标不治本,陛下……”
“可有医治之法?”轩镇十分冷静地问那太医。这些年,无论大伤小伤,他的血总是要流很长时间,确实也用了不少药,估计是他尽力了。
“听闻韩家有一脉擅长治愈寒症,如今已经自出为阮氏,陛下可以召他进宫,或许还能有医治之法。”
等太医包扎好了,看了看一地的血,轩镇头晕挥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