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顾言丶

作者:顾言丶  录入:01-27


舒清辉已经老了许多,短短两年间,他看起来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变成了两鬓斑白的老者,眼里那种胸有成竹的光亮已经消失不见,哪怕是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瑟缩。

舒秋雨倒是没怎么变——亦或者说,从当初被迫离宫之后,舒秋雨身上那点“顶天立地”的精气神便如日出后的雨露,转瞬即逝了。

她就像是一潭死水,古井无波,喜怒不显。

舒府落难,舒家大小姐也从原本金尊玉贵的云头上滚落下来。她身上的衣裙有些旧了,很明显能看出浆洗过的痕迹。头上原本雅致金贵的钗环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只成色略差的白玉簪。

舒秋雨不大清楚时至今日舒清辉有没有后悔,有那么一瞬间,舒秋雨其实很想问舒清辉,他有没有半刻想过当初应该听她的劝说。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最终还是没有问。

当初她既然没有跪在家祠拼死劝说舒清辉,那今日也没必要做这个事后诸葛亮。许多事当时若是说了,那是悬崖勒马,但现在却已经为时已晚,说出来不过是平添指责,毫无意义。

舒清辉自觉求的是舒府的荣华富贵和百年安稳,舒秋雨不能说他错了,但也从头到尾不觉得他对。

儿女不言父母过,直到最后,舒秋雨也不过是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后来舒家流放,舒秋雨莫名其妙地被划到了旁支逃过一劫,她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消息情状,但也大概能猜出这是宁衍自己的意思。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舒秋雨突逢剧变,再进宫时,连心境都与从前大不通了。

曾经的舒秋雨是名门贵女,进宫是拿着帖子名正言顺地来,可今日她只能孤身一人,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

外面雪下得越来越大,还是宫中的内侍见她身边无人,才给她拿了一把伞。

外面天光大亮,俨然已经早过了宁衍起身的时辰,舒秋雨心里不大清楚是不是宁衍要故意晾着她,于是也不敢开口询问,只能安生地在殿外等着。

宁衍这里规矩大,没吩咐时,几乎听不见一声杂响,舒秋雨伞打得很低,她垂着眼看着脚尖前的一小片空地,不断地看雪花堆叠上去,渐渐积成了一层薄薄的雪。

落雪打在伞上的声音很轻,窸窸窣窣地落下来,听得久了,似乎连心也能一起静下来。

——不论如何,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舒秋雨想。

好在宁衍也没让她等太久,半个时辰后,殿门终于打开,宁衍身边的大内侍何文庭走出来,走到舒秋雨面前意思意思地冲她行了个礼,说话居然还是客客气气的。

“舒姑娘,陛下传您进去。”何文庭说。

舒秋雨略略抬高了伞沿,看了何文庭一眼,略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她将伞还给那个小内侍,低声道了谢,然后整了整衣领和袖口,转而随着何文庭进了殿。

因为免了早朝的缘故,宁衍今天未着朝服,而是穿了身轻软的便服。他浑身上下没带什么零碎的物件,只带了一块素简的玉佩,长发束起一半,瞧着有些慵懒。

屋里暖意如春,香炉里的香片从浓郁的龙涎香换成了不知名的草木香料,闻起来清新淡雅,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甜香。

宁衍手里拢着一个精巧的手炉,面上带着笑意,舒秋雨在进门时飞速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对方今天心情出奇得不错。

甚至于舒秋雨都奇怪了一瞬,心说他在高兴什么。

但很快,舒秋雨就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心说不管如何,总不会是因为见个罪臣之女高兴。

她上前几步跪下,以额触地,给宁衍见了个大礼。

“舒秋雨见过陛下。”她说。

舒秋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自称“臣女”还是“民女”,只能抹掉前缀,只提自己。

“嗯。”宁衍说:“起来吧。”

宁衍没说赐座,舒秋雨也不意外,她站起身来,等着宁衍的下一句开场白。

何文庭去而复返,给宁衍手边换了盏热腾腾的牛乳茶,宁衍伸手摸了摸杯壁,掀开茶盖抿了一口,旁若无人地吩咐道:“进去给皇叔也添一杯热的,他不爱甜的,给他换碧螺春,茶点要细软些的……唔,配个千层糕好了。”

宁衍不在意,何文庭也似乎短暂地忘了屋里还有舒秋雨这个人,忙道:“明白,陛下放心。”

何文庭说着又退下,然而舒秋雨心里却久违地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下意识抬头看了宁衍一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日叫你来,可知道是为什么?”宁衍恰时开口道。

舒秋雨用指甲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从刚才那句话里拔出来,谨慎地道:“不知,舒家犯下如此弥天大罪,陛下肯放民女一马,已经是陛下开恩,民女不敢再揣测圣意。”

“舒家落到今日,皆是你父亲一念之差,一步错步步错的缘故。”宁衍说:“你也算是旁观至今了,可觉得有什么警示吗。”

“家父贪恋权势,忘了臣子本分,这才做出这等祸事来。”舒秋雨苦笑道:“其实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家父能早些想开,或许舒家会就此落败,但好歹一家人其乐融融,也不至于骨肉分离,天涯远隔。”

“……只是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舒秋雨说:“此事正如当头棒喝,叫民女谨记于心,但也仅能做个教训而已了。”

“若朕给你个机会,叫你还能把舒家老宅挣回去呢。”宁衍说。

舒秋雨顿时愣住。

她有想过宁衍叫她来是为什么,有可能是为了询问舒家的事,也有可能是为了太后,但她万万没想到,宁衍不曾问话也不曾赏罚,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民女……不明白。”舒秋雨艰难道。

舒秋雨是真的不懂,她这些日子被关在家里,虽然对外面的消息不大灵通,但也听说了,宁铮在狱中暴毙,阮茵自请修行,朝堂上换水一般地换了一茬人,桩桩件件雷霆手腕,全都是出自面前这个漂亮的少年。

舒秋雨甚至觉得,他似乎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他坐在龙椅上,已经居高临下地把他们一个个都看透了。

“舒家起于舒川,败在舒清辉手里,这是舒川教子不当,本来没什么冤枉的。”宁衍说:“但偏偏舒川又教出了一个好孙女,这倒是让朕有些不舍得了。”

舒秋雨胸口里那颗沉寂的心突然扑通通地跳了起来,她紧张地缩紧了手指,心里却不大敢相信,总怕自己会错了意。

“舒清辉既然能干出这种事,就说明其实有些皇室秘辛不必朕讲,你也能知道。这很好,朕也不想多费口舌。”宁衍说:“朕有话直说,朕与恭亲王的事,之后是要缓缓告诉朝堂中人的,但绝不是现在,或许也不是未来十几二十年之内。朕不想让他累着,既要管前朝的事,又要忙后宫这一亩三分地,所以朕想找个放心的,替朕和他分分忧。”

舒秋雨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她没想到到了今天,宁衍居然还能想起她来,其实他并不缺心腹,肯递过这一枝来,无论是为了什么,舒秋雨都不能不领情。

“当初内司你管得很好,井井有条,人也本分。”宁衍说:“加之你现下无根无基,若是要用你,朕很放心。”

“陛下的意思是——”舒秋雨欲言又止。

“朕的意思,是叫你官复原职,重新替朕掌管内司。”宁衍缓缓道:“当然,能不能将舒家老宅重新从朕手里挣回去,就要看爱卿自己的能耐了。”

对舒秋雨来说,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甚至这不但是个馅饼,还是个能让她吃一辈子的馅饼。

但天大的好处到了面前,舒秋雨反倒有些疑惑。

“恕民女大胆。”舒秋雨又重新跪下来,说道:“民女是罪臣之女,不知为何陛下还敢托此重任。”

“因为有人要保你一把。”宁衍笑道:“朕回京那天,宁越亲自来求朕,问朕能不能放你一马——”

“为什么?”舒秋雨又问。

“因为他说他心悦你。”宁衍说:“为此,他说他甘愿入赘给你。”

有这么个情深义重的人在背后保着自己,舒秋雨本应该觉得欣喜若狂,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这事儿实在令她没什么实质感,自然也没什么欢欣感。

归根结底,大约是因为她与宁越并没有见过几面的缘故。

“那陛下大可以将臣女送入王府,随便做个妾室也好。”舒秋雨说。

这才本应是宁衍因做的事情,既不伤了兄弟情分,也不必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心烦。

“确实。”宁衍撸下了手上的手串,缓缓道:“朕心里还有个原因。”

正文 “嚯——这是什么玩意打翻了?”

舒秋雨疑惑地看着宁衍。

宁衍捻了捻手串,然后回过身,在身后的案架上翻了翻,取出了一枚锦盒放在桌上。

舒秋雨歪着头看着那只锦盒,她先是疑惑,后是迷茫,直到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觉得那锦盒的花纹有些眼熟。

过了片刻,她才猛然想起这盒子的来历。

——这是她当初自己亲手交给宁衍的,里面是她从阮茵那里扣下的两份草药。

“当初,爱卿把这药交给朕时,朕就决定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宁衍说。

“可是……”舒秋雨艰难道:“我当时是确定……”

“确定寒毒不可解,但那又如何。”宁衍淡淡地说:“小妹曾经跟朕说过,天下女子不易,大多要为父兄所累,哪怕是自己有真才实干,也只能碍于家族门楣草草在后院蹉跎一生——朕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当初你一念之差做了错事,推己及人,朕觉得情有可原。你肯送这东西来,便知心里还有忠君之念,并非完全无可救药。”宁衍说:“诚如你当时所说,朕也好,你也好,无不是为亲族姓氏所累,所作所为,也大多由不得自己的本心。”

“但陛下由了。”舒秋雨侧头看了看内殿的方向,说道:“似乎也从未妥协。”

“那是因为朕有能耐,也有底气。”宁衍说:“至于你有没有,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宁衍今天心情确实很好,说话时都带着笑意,以至于显得很是温和,舒秋雨也不免放松了许多。

“朕为什么用你放心,你大可以慢慢琢磨。”宁衍说:“只是有一点,朕用人,除了看重放心二字之外,能力二字更重要。你究竟坐不坐得稳这个位置,能不能靠着自己的官职把舒家顶门立户重新支起来,这得靠你自己的本事。”

舒秋雨相信他不是故意吓唬自己,宁衍用人,无非只在意个好用不好用罢了。

“对你来说,这或许是件很难的事情,所以朕也给你个选择。”宁衍说:“当初朕就让你自己选,现在还是让你自己选。”

舒秋雨沉默了片刻,问道:“我若选不行,便与宁越小王爷无缘了吗。”

“不。”宁衍支着头笑了笑:“若你选不行,我会直接让他挑个好日子,许你俩成婚。”

舒秋雨沉默不语,半晌后,她才如重新活过来一般,僵硬地俯下身去,磕了个头。

“臣愿意答应。”舒秋雨说:“臣曾犯下大错,陛下愿意既往不咎,是陛下大恩大德,臣必定谨记于心,日后鞍前马后,忠君侍上,愿以己身为陛下垫桥铺路。”

宁衍笑了笑,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嫁给宁越了?”

“不。”舒秋雨犹豫片刻,说道:“越小王爷大恩,愿冒着风险为臣进言,想来对臣确有几分真心。臣女不是不识好歹,也知道,越小王爷或许是臣唯一的良人。可是……”

可是她已经靠过一次舒清辉了,她懦弱过一次,后退了一步,将自己光辉明亮的未来拱手交托出去,然后输了个满盘精光。

于是她不想再懦弱第二次,也不想再一次把自己的全副身家和未来毫无底线地托给另一个人。

她想靠一次自己,不靠父兄,也不靠丈夫。

“臣只是不想现在成婚。”舒秋雨说:“起码,臣想先戴罪立功。”

“很好。”宁衍拍了拍手,笑道:“卿有此心,朕心甚慰。”

舒秋雨没有让宁衍失望,虽然对她一介女子来说,这一步犹如踩火滚钉般痛苦,但她到底还是迈出来了。

相比起嫁给宁越做正妻,从此操持后院,绵延子嗣,宁衍还是更乐意看她出来掌管内司。

毕竟舒家大姑娘从小到大,这为了当“皇后”所学的一身本事,倘若真是永无用武之地,那也挺可惜的。

“腊月事忙,回去收拾收拾,便回来当值吧。”宁衍说:“反正内司之事你熟门熟路,也不必花时间多学了。”

舒秋雨怔怔地跪着,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此情此景,与三年前宁衍见她时几乎别无两样,连他说的话都如此相似。恍然间,会让舒秋雨产生一种错觉,总觉得这几年不过是经年别后的一场大梦,梦醒了,一切便还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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