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好奇而已。”沈嘉接下来和他谈论了各地的风土人情,他对这方面格外感兴趣,因此看了许多游记,许多地方没去过也跟去过似的,而石越是真去过许多地方,两人天南地北的聊起来,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西南的雪山,西北的湖泊,天下之大,美景不知多少,若能一生走遍天下,那才快活啊!”沈嘉感慨道。
“行路难,风餐露宿更难,且危机四伏,当然,如沈大人这般身份,出门必定有车有轿,仆从无数,应该是快活的。”
“也对,要想畅快地游山玩水,得有足够的资本,那你与云真大师是如何赚盘缠的呢?”
“治病、护镖、洗碗端盘子,什么都干过。”一句话道尽了辛酸,沈嘉都不知道怎么问下去了,不过来往的时间长了就不难看出,石越的仪规矩态非常好,一动一静都按照教科书来,哪怕楚荣威坐在这里也挑不出刺来。
可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规矩呢?这种气质可不像是在民间长大的样子啊,或者他师父也是个贵族?
“那你可有想过去寻找自己的亲人?”
“没有,不管当初他们因何原因遗弃了我,都说明不想要我了,我又何必去找如此狠心的父母?更何况都三十年过去了,他们也许早就入土了。”
沈嘉竟然从里头听出了一点悲伤,不知道他此刻想起的人是谁。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相谈甚欢,沈嘉都后悔之前没答应乔尚书了,这样合拍的人一起工作也会轻松许多吧?
不过他心里对石越的身份还是存疑的,一来,相似的剧情他在上辈子的电视剧里看了不少,这样的情况多数都有问题,二来,看久了总觉得他长的像那个人,虽然只是一点像,但这就很迷惑了。
石越拐弯后停下脚步,身体贴着墙壁站直,直到听到沈嘉的马车离开才露出身体,盯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
黑暗中,有人来到他身边,轻声说:“公子,这位大人看着很精明的样子,万一被他识破就不好了。是否要派人将其暗杀?”
石越幽幽地说:“暗杀他?你们也太不自量力了,这些年过的太安逸了都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吧?没发现他身边跟着的都是高手吗?”
“防不胜防。”
“没必要,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明日让他们分散开,自己找个谋生的路子,以后别跟着我了。”
“殿下……”
“闭嘴!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叫这个称呼!兄长已经死了,你们都是效忠他的人,没必要跟着我。”
那人双膝跪下,磕头说:“大殿下临终前唯一交代的事情就是照顾您,我等不会走的。”
石越也不是第一次赶他们走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劝道:“你们去过自己的日子吧,真的没必要再虚耗时光了。”
他走出角落的阴影,抬头望月,总觉得长安城的月亮比别处亮许多,也许这就是归乡的感受吧。
沈嘉绕了半座城才回到家,这里现在还是僻静的,房子太大人太少,进去后就显得孤寂清冷了。
快步走进主院,沈嘉看到屋内的灯光,刚才那一抹孤寂烟消云散,连灵魂都传递出喜悦的信号。
这就是家的含义了吧,只要有爱人的地方就是家!
听到动静的赵璋来开门,看到站在院子里发呆的沈嘉,走过来将人拥入怀中,“魔怔了?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沈嘉“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样像不像在家等丈夫归来的怨气小媳妇儿?”
第一百六十八章 问案
沈嘉泡在浴池里,隔着屏风和赵璋说话,“派人再去查一查石越的经历吧,这个人似乎不简单。”
“云真大师的踪迹飘忽不定,很难查到详细的,二十年里也只查出了几次出现的痕迹,朕询问过,他身边带着几个人,其中确实有一个年级和石越相差无几的喊他师父,同行的应该还有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师兄,只是后来云真大师仙逝后,他们就不知去向了,再出现就是在长安城里的石越,他能拿出户籍和路引,家乡写的是青州,你觉得他哪里不妥?”
沈嘉趴在浴池旁,“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的长相有些眼熟,然后就是气质太好了,实在不像个走南闯北的无业游民,对了,他师父云真大师是什么人?”
“道家传人,心怀天下的善人,这一点做不了假,所以大臣们一听他是云真大师的弟子才会颇多关照。”
“那云真大师的出身呢?”
“无人知晓,他闲云野鹤了一辈子,也许没有家人吧。”
“那按理石越跟着他也不可能可以学规矩礼仪,只可能是后来培养的,但他骨子里有种贵气……等等,他知道他像谁了……”沈嘉从浴池里爬出来,随便裹了一条浴巾,跑出来冲到赵璋跟前,伸手遮住他的上半张脸,“下巴的轮廓还有唇形像你。”
赵璋扒开他的手,去拿了外衣给他披上,“夜里还有些凉,赶紧先去把衣裳穿好。”
“我说真的。”
“那又如何,一点相似而已,世上要找出与朕相似的人也不少。”
“可是气质也很像,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凌驾于普通百姓之上的贵族气质,刻在骨子里的优越感,虽然他极力隐藏,但一举一动还是能看出些来,如果他真的从小都混迹在民间,为何会有这样的气质?”
“也许就是为了进宫特意学的吧。”赵璋替他绑好腰带,刮了下他的下巴,“有些人天生就要成为人上人的,石越话不多,是个沉稳的性子,不过既然你有所怀疑,朕会让锦衣卫盯着他的。”
第二天,那胡商的案子闹的更大了,矛头直指城北的贫民,不少人现身说法,将这群人曾经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抖落出来。
偷窃抢劫都是小事,拐卖人口强奸民女的也不少,总的来说,这里就是罪犯的聚集地,在离城北如此近的地方丢了东西,那大家肯定都以为是这里的人干的。
“真不知道朝廷官员是怎么回事,竟然要贴补那群恶民,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可不是,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也吃不饱穿不暖,怎么不见官府给咱们一些帮助?”
“我听人说啊,提出这个想法的是工部的沈大人,就是前些日子打压姐夫,替姐姐和离的那位,当时朝上的大人们都不同意,是他一意孤行说动了皇上才能动工的。”
“皇上对这位大人是真宠信啊,似乎每次这位大人的提议都是最先通过的。”
“可不是,人家可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呢,那能一样吗?”
“那这位沈大人为何要关照城北那群穷鬼啊,钱多的没处花可以给我们建新宅啊,我路过那边瞄了一眼,好家伙,宅子建的整整齐齐,颇为壮观,真是便宜了那群穷鬼了。”
“嘘……我听到个小道消息,说是城北那边许多都是来路不正的混混,虽然穷,但这些人为了好处什么都做的出来,那位大人如此偏帮他们,他们以后可不就得为他卖命了?你瞧他们干活那股劲,恨不得十二时辰住在工地里,最后那宅子还得他们花钱租来住,以后让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一群穷鬼有什么用?”
“一两个当然没用,那边少说也有上万人,作用大着呢,就拿那胡商的事情来说,若是那位大人一声令下,别说偷东西,杀人放火也不是不可能。”
“嘶……听你这么一说也不是不可能啊,听说那胡商带来的货价值万两呢,将来那边是要建什么商贸区的,商人都聚集在那,可不就落入他的掌控中了?”
沈嘉听到这些流言时就知道风向不对,这可不像是百姓自己推测出来的,而是有心人引导的。
他亲自带着人去了顺天府,表示工地进度不能耽搁,若是顺天府一天之内破不了案,他可以免费帮忙。
曹瑞文因为没找到那批货人有些烦躁,听到沈嘉的话只当他在讽刺自己,不客气地反驳:“沈大人,在其位谋其政,您越界了。”
“那你可否先派人去搜查,人手不够我可以借你。”
曹瑞文点点头,“也可,既然沈大人急于替他们撇清干系,那就速战速决吧,免得时间耽搁长了发生意外情况,更说不清楚了。”
他喊了洛捕头进来,让他点五十衙役去搜查,“速度快些,沈大人等不急了。”
沈嘉慢悠悠地说:“那边还乱糟糟的,能藏东西的地方很多,不如本官派些人跟着去吧,也好给洛捕头指路。”
洛捕头看向自家大人,见对方点头才高兴地应下来,谁都不喜欢干脏活累活,有人帮忙当然最好。
沈嘉就在顺天府等消息,两人面对面坐着下了几盘棋,沈嘉那水平与从小熏陶的曹瑞文比还是差了些,盘盘皆输,让窝了一肚子火的曹瑞文高兴了些。
“沈大人心不在焉的,难怪下棋会输,你与皇上师出同门,皇上可是个中高手,想必你也差不多水平。”
“那你就错了,我还真不擅长这些,当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些都没深入学习,会输是正常的。”
曹瑞文有心问一问他与皇上在蜀州时的事情,又怕犯了皇上忌讳,只能旁敲侧击:“那皇上就没教你几招?”
沈嘉丢下棋子说:“他才不耐烦与我下棋。”他也没那个兴趣学。
“咳,沈大人与皇上关系确实亲密,只是如今朝中大臣们对你颇有微词,连百姓也流言不止,沈大人是否该收敛些?”
“收敛什么?”沈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里带着笑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是很怕别人知道他和赵璋的关系了。
“有圣宠是好事也是坏事,沈大人是聪明人,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只有庸才才没有人妒忌,朝中嫉妒你曹大人的官员也不少。”曹瑞文身后有镇远侯府,大家就算嫉妒他也不敢做出什么,而沈嘉背后站着的是皇上,众人就算想对他做什么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这次八成只是有人顺水推舟,想把污水让他身上泼,算不上多高明的算计。
“树大招风,有消息说沈大人马上就要接任工部尚书一职,这可不就让人红了眼了?”曹瑞文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点不惊讶,乔尚书已经基本不管事了,工部就是沈嘉管着的,差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位置而已,只要乔尚书提出让位,沈嘉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当然,众人嫉妒的无非是他升官升的太快,年纪太轻,这些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沈嘉却轻易得到了,怎么不让人嫉妒?
“树大招风,但只要这棵树根系够长够稳,再大的风也吹不动。”
“沈大人很自信,不知城北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人犯错就要接受惩罚,不管是哪里的人都一样,出身他们自己决定不了,但犯下的错是他们自己做的决定,以后城北会加紧巡查,一旦发现作奸犯科者,一律扭送官府,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但没有犯错的百姓,谁也不能冤枉了他们。”
“你觉得不是那边的人做的?”曹瑞文问。
”凡事讲究证据,官府还未定案,说什么都是空话,他们也许有这个条件和能力去盗窃几十车重重的皮毛,但会不会做和有没有做是两码事,不要用世俗的眼光去看他们。”
曹瑞文顿了顿,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嘉,“有时候我不太明白,沈大人为何总是替最底层的百姓劳心劳力,如此衬托出我们这样的官满心名利,污浊不堪,也许这也是有些人不喜欢你的原因,烂泥和莲花是不能做朋友的。”
“曹大人的夸赞我收下了,不过言重了,我沈嘉是好人,但不是大善人,之所以会帮助百姓是因为我是朝廷命官,这不就是为官的使命么?假如我是商人,也许说出口的就不是这话了。”
“使命……沈大人说的很对,但能做到这一点太不容易了,沈大人这样的朝廷命官才是皇上和百姓最喜欢的。”
“不敢,皇上喜欢本官大概是因为本官总是替他省钱。”
曹瑞文以前不知道商人还有这样的作用,似乎在沈嘉嘴里,钱就是最重要的,明明听着一股铜臭味,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沈嘉在顺天府吃了顿饭,感慨:连顺天府的伙食都比工部好,看来是该改进改进工部的伙食了。
过了两个时辰,他们终于回来了,看脸色沈嘉就已经有答案了。
“大人,属下不曾在北区找到脏物。”
“附近的百姓可否在夜里听到些动静?”曹瑞文问。
“因为是工地,夜里也会有些活,马车牛车进进出出的很多,因此也说不清,不过,那家客栈的掌柜回想起一件事,说那天的晚膳是胡商自己做的,借用了客栈的厨房,掌柜一家三口加两个小二是一起吃的,那一夜大家睡太死了,肯定不正常。”
“能查出他们中的是什么药吗?”
“郎中检查过,说是一种迷药,中的计量较多,普通人吃了也要睡两天两夜。”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审案
“两天两夜?可是我记得他们第二天早上就醒了。”沈嘉发出疑问。
洛捕头解释道:“是的,从厨房的汤水中查验出的蒙汗药,足以让人昏睡两天,郎中多次诊脉,只说也许是他们食用量不多才醒的快。”
沈嘉又问了个问题:“他们所有人是一个时间同时醒的吗?”
洛捕头顿了顿,“卑职不曾问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