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心连 番外完[古代架空]——BY:青州从事

作者:青州从事  录入:10-08

  Ps:这章本从事也有参演喔!我是那只工具鸽,咕咕咕!


第39章
  屋外火光冲天,蔡恭从屋顶的大洞里一跃而下,踏在一片狼藉里,警觉地扫视屋中,见一貌美少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便上前揪起他的衣领,吼道:“方才那人哪里去了?”
  少年像是被唬住了,指着那扇半开的大门,懵懵懂懂道:“他出门了……”
  蔡恭拖他到门口,逼问道:“他往哪里走的?”
  少年指了指西边,嗓音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语气却十分笃定:“朝那边跑了!”
  蔡恭便一招手,示意身后一队人火速去追。自己却不离去,掐着少年的脖子,把他提起来,与自己平视,狞笑道:“你叫甚么?”
  少年的脖颈被扼住,不敢扒他的手,只得断断续续道:“回大爷的话,咳……小人是八仙窟花里馆的宝瑟儿……弹琵琶的梁松简老师傅得了胸痹症,小人替他两日……”
  蔡恭便示意身边人取乐工名册来,命道:“查,有没有这个叫宝瑟儿的!”
  那侍奉的小兵翻了名册,确有其人,递与蔡恭验明。蔡恭才松了钳制,将他甩到地上,指着宝瑟儿的脸威胁道:“我记得你了,要是胆敢骗人,重惩不饶!”
  宝瑟儿忙鸡啄米似地点头,又使劲地摇头,摸着脖子上的掐痕,仿佛被吓碎心胆,楚楚可怜道:“奸不厮欺,俏不厮瞒*,小人怎敢欺罔大爷……”
  蔡恭也料他吞个虎胆也不敢扯谎,便哼了声,跨出门槛,大踏步飞奔出去追人。
  宝瑟儿坐在地上,满眼戒备地目送他们离去,此时正贴肉穿一件薄薄的奶白纻丝小衣,脚趾冻得发紫,起身合了门,静悄悄绕到床后,见连天横一袭黑衣,半倚坐在墙角,不知他犯了甚么事,也不敢问,便双膝跪坐下来,倒头埋在他怀里,紧紧地抱住,汲取温暖,捧起他瘦削英俊的脸颊,鼻尖抵着鼻尖,额头对着额头,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话语里带着无限的轻盈和甜蜜:“爷,我就知道你会来,果然来了,像做梦一般……便是梦里,也没有这么好的。”
  不过是信口乱说,未承想他却当了真,连天横没奈何,若是掉到别的屋子里,岂不是空等半夜。想着便握住他的脚,手心里一片冰凉,抱起他,低声道:“床上去。”
  进了帐子,宝瑟儿两腿盖上布衾,上身披了件白日穿的荔枝红对衿衫儿,见连天横背对他,坐在床边,脱了衣裳,露出大片流畅漂亮的背肌,如同猎豹一般。肩头站一只白鸽,肩胛骨上插一柄柳叶镖,伤口四周乌黑,那镖上显然淬了毒,宝瑟儿攥着镖尾,横下心,一下将镖拔出,登时流出不少黑血,再用冷茶水擦洗了创面,抱住连天横的腰,唇瓣凑上去,用力吮吸伤口。
  连天横察觉伤口被他用嘴含住,忙推开他,卡着下颌,低吼道:“你不要命了,快吐出来!”
  宝瑟儿便弯身呸到地上,唇上沾血,嘴里发麻,抿了口茶水漱口,又要再吸。连天横警告道:“但凡嘴里破了一点,你就死了!”
  宝瑟儿伏在他后背嬉笑道:“奴奴天生命硬,批八字的说我属狗的有三条命,哪里那么轻易见阎王呀。”
  连天横便丢给他一把解腕尖刀,道:“把伤口划开。”
  宝瑟儿接过刀,蹙着眉,轻声哄道:“爷仔细忍着疼。”紧接着在伤口上划了个十字,血流得愈发多了,依旧用嘴吸去,吐到地上,如此反复十余遭,那创口渐渐泛白,周遭的黑紫也浅淡了。
  这回连天横没有拒绝,淡淡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为甚么抓我?”
  “不想!”宝瑟儿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抱着他,心满意足。连天横在他这里,即便杀人放火,也一厢情愿地觉得他好。他就是这么一个黑白不分、是非不辨的娼妓。
  “怎么,半夜了还不睡觉。”连天横漫不经心地调转话头,逗弄他:“总该不会还有人来罢。”
  宝瑟儿没好气道:“是,还有好多人呢!个个比你风光,个个比你体贴,你来了,倒耽误我做生意。”说着便褪了小衣,撕成长条,从肩头绕过腋下,为他扎了个结。心里闷闷不乐的,暗道:别人虽好,却不及你对我好颜悦色地笑一笑!
  包扎完毕,连天横摸摸他的脸,穿上衣服,起身要走,手却被拉住,宝瑟儿坐在床上,仰着头,难为情地请求道:“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待在这里做甚么?”连天横反问道。
  宝瑟儿握着他一根手指头,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再有一刻钟就过了,你这里陪我一会子,我睡不着觉。”
  连天横听说是他生辰,便伸手往怀里掏甚么,宝瑟儿忙道:“不要给钱!那些梅花金是很好的东西了。”
  很好的东西么?可那是平时打赏下人的,连天横心想。
  宝瑟儿见他不走了,便躺下来,把被衾拉到肩膀处,掖了掖,裹得紧紧的,一副很乖顺的模样。又在被子里握着他的手,十指交扣,搭在自己软软的肚皮上,安心合上双眼。风奴展翅飞到他枕边,蹦蹦跳跳的。
  “我许了个愿,你猜是甚么?”
  “说罢。”
  宝瑟儿半睁开眼,头歪在圆枕头上看他,凤眸如含春水,脸上微醺似的两抹淡笑,语带顽劣:“左右和你没甚么干系。”
  气得连天横在他肚子上拧了两下。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床上人呼吸也平稳了,似是睡熟。连天横抽出手,目光在他脸上滑动,逐渐向下,探到被子里,最后凝视着他的脖子,皎洁月光漏进窗牖,那细白脆弱的肌肤上,落满了菱格花的阴影。
  大手缓缓地握住了那脖颈,指腹轻轻摩挲,潮热的呼吸洒在他青筋虬结的手背上,手心里有个小东西随着呼吸上上下下地滑动,那是宝瑟儿小巧的喉结,那脖子触感细腻,仿若顶好的柔光缎子,脉搏在他手下跳动着,鲜活、明朗、妙不可言。
  连天横俯视着他,瞳仁逐渐冰冷如蛇,收紧了虎口,宝瑟儿被大手掐得呼吸一窒,在梦中有些不适,吐出一声呻吟似的梦呓。
  风奴听了,探头猛啄几下他的手腕,连天横渐渐展眉,骤然松了手,在黑暗里别开脸去,逃也似地离开屋子,头也不回。
  小八站在角落里,抬不起头,很内疚地缩着。
  方才张千已经声色俱厉地训斥过他,姚迢平静道:“之前我与陛下作保,他嫌你的年纪太小,办事轻率,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我甘愿领罚!只是影门不要赶我走!”小八哀嚎道。
  “罚是必定要罚的,先停你一个月的饷。其余的,等事成之后再说。”
  “我知道了!”小八嘟囔道:“可也不能全怪我!你们都不知道,那座假山里,躺着一具女尸,死不瞑目地瞪着我看!最邪门的,她还是个大肚子,肚子剖开,里面的孩子都成形了……谁看了不吓一跳哇!”
  姚迢神色淡然:“不论见了甚么,都不该轻举妄动。你是影门士,不是三岁的孩童!这一回有人助你脱险,下一回又当如何?”
  小八被训得哑口无言,倒头拜道:“任凭调遣!”
  计划有变,几人商量了对策,回到各自屋里安歇,等待天光。陶府这一夜,有的人高枕无忧,有的人心怀鬼胎,有的人提心吊胆,有的人泪湿枕巾,个中种种,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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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奸不厮欺,俏不厮瞒:奸,坏的,;俏,好的;厮,相。指不论好坏都不相隐瞒。


第40章
  天蒙蒙亮,陶府便忙碌起来。男妇小厮丫鬟递送茶水汤饭,穿梭其间,络绎不绝,红黄两派私兵皆身着明光铠,手执金瓜锤、朝天镫等器仗,在陶府中四处巡视。大批贵客涌入府中,经了昨夜这一闹,警戒远比昨日森严数倍。
  陶府上下,花团锦簇,端的是语笑喧阗,到了午饭前,陶抱朴更了衣,率家眷去往祠堂焚香礼拜。
  寿堂昨日陈设停当,外面铺大片鲜红寿幛,上有金丝刺绣,曰:仁者有寿。正中间地上铺一块厚毛花毡,设紫檀大圈椅,两边插一对大红宝相花纹寿烛,一左一右挂着寿联,联云:
  五岳同尊唯嵩峻极
  百年上寿如日方中
  一阵爆竹声骤响,陶抱朴喜笑颜开,从白烟里踱步进寿堂,身后是夫人、儿女,再然后是孙辈、妾室。这厢端坐到寿星位上,家里人率先来上寿。
  扈桂跟在身后替他打着一把万年伞,仿佛昨夜丝毫不曾有隙,神色如常地拿出份木刻水印的“本命延年寿星君”的纸马儿,毕恭毕敬地夹在神祇夹子上,寿案前摆上两碟鲜肥寿桃,扈桂又燃起火折子,躬下身去,左手挡风,右手点了红蜡,将一份敬神的钱粮压在神龛下面。
  做的这些,陶抱朴看在眼里,捋须欣然微笑。
  丹墀下这些贵宾高朋都来轮番上寿,有平辈的,作个揖,子侄晚辈还要唱个肥喏,说些客套的话,连天横上前祝了寿,身后的小厮抬着甚么东西,着人揭了红布,俨然露出一块乌木寿匾,上书三个漆金大字:大懿德,下款:赠尊伯台大人悬弧之辰* 愚侄顿拜。又献上一幅海屋添筹的寿画,把陶抱朴哄得老脸开花,嘴也合不拢了。
  行礼已毕,下面的人便端出一盘盘的金银锞、寿糕,唱个名字,便上去领份赏赐,恁般阔大排场,便是帝王也不遑多让,颇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众人领了赏去,各自散开,依旧上桌赶围棋、掷彩选、抹骨牌,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到了用饭时,佳肴美馔杂陈,有所谓山、海、禽、草“四八珍”,众宾客投壶作诗、分曹射覆,连天横正对付一道燕窝炒炉鸡丝,见陶抱朴一不饮酒,二不与宾客同夹桌上的菜品,只在面前摆一漆盘饭菜,随意地吃喝。
  凡有那敬酒的,便由一侧侍立的管家代饮了,半滴也进不到他嘴里。客人都知他谨小慎微,不敢强敬。
  一餐饭用毕,戏台上的高髻舞姬持一只大竹簸箕,簸箕里盛满铜钱,用手抓了铜钱往下抛掷,天女散花一般。大把大把地洒到台下,一时间小厮、丫鬟、半大的孩童俱来争抢,仰着头,抻着手,欢呼雀跃。
  舞姬散了铜钱,下台叫住宝瑟儿,另拿了一袋钱丢给他,爽朗笑道:“小宝儿,拿着吃糖去。”
  宝瑟儿虽有些心不在焉,却还是冲她一笑,捧着钱袋,扬长声音道:“谢玉大姐姐的糖钱!”
  接下来这段用不到琵琶,便先回房去放钱袋,路过花园时,听见有呜呜咽咽的哭声,他不想惹麻烦事,连忙快步走开,谁知仰面见一女子斜坐在高高的古藤架上,中等身材,面容姝丽,只是苍白憔悴,泪痕交加。宝瑟儿吓了一大跳,低头便走,走出十几步,哭声犹萦绕耳畔,他回想那古藤有丈把高,摇摇晃晃的却不结实,一头摔下去,死了倒也罢,要是断手断脚的,下半生可就苦不堪言了。
  这么想着,颇有些良心不安,又掉头回去,劝道:“你下来罢。那里不好玩。”
  “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便跳了!”
  宝瑟儿道:“不过来,我就陪你说说话儿。”
  “我要死了,你还陪我说甚么话?”
  宝瑟儿故意道:“好端端的,怎么要死?”
  “你是好端端的,可我与亲爹娘不得相见,被掳来陶府,如困阿鼻地狱,针扎火炙,日复一日地受辱,这种日子甚么时候是个头?”女子说着,又抽噎起来。
  “死,是最轻易不过的事了。我来教你,只消一把小小的尖刀,一根绳子,几钱砒霜,就能了结性命。比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强得多。”
  “不用你多管闲事!”
  宝瑟儿道:“你怎么还不跳?我等了好半天。”
  “索性我是没爹没娘的,最喜欢看人家骨肉分离,巴不得全天下人和我一样才好呢。”
  “你做梦!我爹娘,还有哥哥,他们都好好的,在家里的时候,对我最疼爱,最娇养!”
  “他们在家里记挂着你,却等到一具尸骨,这就是你的报答?若是你和我一样,我也就把知道的那些死法统统教给你,毕竟说来,不被人记挂,倒不如死了。”宝瑟儿说着,有些词穷,毕竟他打心眼里倒不觉得寻死是件多么不好的事。只是害怕她摔断手脚,死也寻不成,躺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就悲惨了。憋出一句:“你这个有爹有妈的也要寻短见,却是没道理。”
  那女子本就心智动摇,想起甚么,不禁簌簌流泪:“可惜他们等不到我了。”
  “死了不是更等不到?哪怕阴曹地府里相会,恐怕还要几十年呢!”
  “你闭嘴,不许咒我爹娘!”那女子说着,竟也想开了、不死了,从古藤上爬下来:“我要逃出去!”
  宝瑟儿见她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便叹了口气,不好再说甚么,转身便走,却被那女子拉住手,哀求道:“先别走!”
  宝瑟儿还是头一回被这等妙龄少女摸到手,不觉有些羞赧,红了脸,忙推开她:“你不要乱碰!”
  “你送佛送到西,送我出去罢!”
  宝瑟儿暗恨自己又多管闲事,惹上麻烦,推辞道:“我……我草芥般的人,担不起这血海似的干系!”
  那女子双膝跪下来,央道:“你不救我,我便真只有一个死字了!”
  宝瑟儿道:“你出了这苑,没有牌儿,无论如何是出不去大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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