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来风至

作者:来风至  录入:03-26

  关不渡率先上去,鹤归迟疑了一会,也跟了过去。
  木鸢看起来大,但整个身体都被大量的齿轮机关占据重量,于是上去的人便不可过多,同一时间最多只能乘坐两人。
  关不渡与鹤归乘上木鸢后,下人便重新放开齿轮线。巨鸢顺着春日里微微的东南风,爬升至山庄的高处。
  鸢都最高处的建筑,是山庄东南角的一座楼,正在木鸢下方。
  人随着木鸢升到高空,这种体验让鹤归觉得分外新奇。高空处的风比平地大上许多,关不渡的长发被吹起,几丝碎发顺着风的方向飘到了鹤归的脸上。
  随即而来的,则是他身上熟悉的清香。
  “这是你做的?”鹤归侧眸。
  “加了一些机关进去。”关不渡答,垂眼看见鹤归左手携带的剑,微微一笑,“居士想通了?”
  鹤归顿了顿,也笑道:“嗯,想通了。”
  剑在手,才有资格谈活着与真相。
  木鸢攀升到最高处,地面上的人与物皆成了蝼蚁,天高江阔,绿柳成荫,别是一般好山河。
  鹤归说:“我还从来没如此俯瞰过我的故乡。”
  关不渡神色微动:“刚才那个妇人是你生母?”
  “是。”鹤归悠悠叹了口气,为关不渡的敏锐,“我刚来鸢都,为了履行给师父的承诺,所以才回去看他们。”
  关不渡“啧”了一声:“看来结果不怎么样。”
  “楼主分明在明知故问。”鹤归瞥了他一眼,“时隔多年,一个自己亲手抛弃的陌生幼子突然回来,常人一时都会难以接受吧。”
  “这你就错了。”关不渡说,“寻常人不会如此。他们会做出那种选择,只是因为他们不配为人父母。”
  鹤归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其实有心在为父母开脱,但关不渡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他活得比自己清醒,也比自己洒脱。
  风声阵阵,鹤归在沉默中,忽然听到一阵阵清脆的响声。他顺势一看,就看见一个木质的小鸟正歪歪扭扭地往剑身上爬。
  这东西虽然小,但身上该有的与真的分毫不少,见鹤归在看它,还歪着头发出两声鸟似的鸣叫声。
  鹤归看向关不渡,正好看见他袖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
  “沈云修说想借这个木鸢为风筝节助兴,但他做出的木鸢不会升空,所以把我找来了。”关不渡说。
  这木鸢极重,按理说借风也很难飞得起来。鹤归只见过轻鸢,而且个头小,并不能如这木鸢一样在空中停留这么久。
  那只袖珍的木鸟跳到了鹤归的肩上。他轻轻碰了碰木鸟,随口说道:“楼主几时还有这种手艺了?”
  关不渡说:“你见过。”
  鹤归一愣。
  他总觉得关不渡是故意将这些展示给他看的。
  可是这种玩意鹤归虽觉得新奇,但并不如何感兴趣。关不渡这样做,是想说明什么?
  说起来,他并不是没见过这种机械组装结构。
  用世间无生命的东西制造生命,当年鹤酒星偶尔提过一嘴,它有一个名字,叫做——
  “机关术?”鹤归猛然回头,“你……”
  关不渡放平折扇,那木制小鸟便一蹦一蹦地落在了扇面上。
  “居士,我可只告诉你一人。”关不渡微微一笑,面露狡黠,“儒门的传承并不是物,而是天机。”
  作者有话说:
  这里的机关术和百度百科里的差不多,私设就是被我拿来全部给楼主本家了,没有其他人会


第30章 沉醉今夜
  木鸢虽有机关术加持,但载着两个成人,无法悬空太久。两人顺着齿轮线下来时,沈云修依旧在下方等待。
  一城之主,位同藩王,却对关不渡很是尊敬。不仅教人前后照应,还特意亲自邀请他一起吃个晚宴。
  关不渡道:“城主盛情,不过关某一个人乐得自在,晚宴会去,下人便不用跟着了。”
  沈云修这才作罢。
  他匆匆离去后,鹤归才发现,平日里紧随关不渡其后的两位护法一个也没见着,倒是多了一个携刀的中年男子。
  他原本靠墙而站,见关不渡想从木鸢上下来,忙屈膝弯腰,任关不渡踩上自己的身体。
  关不渡没动。
  “这是管术。”静了一瞬,关不渡回头对鹤归说,“沧澜的主事。”
  管术垂着头,鹤归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见他身体微颤,似乎极其畏惧关不渡这个楼主。
  然而关不渡一没打,二没骂,惧意由何而来?
  关不渡以折扇在空中轻轻一点,温和道:“管术,说过多少遍了,你不需要跪我。”
  管术浑身一颤,双膝弯下,伏地道:“楼主,我……”
  “我再说一遍,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如今你是沧澜的主事,只需好好替我打点沧澜上下的事务即可。”关不渡越过管术,跳下木鸢,回身朝鹤归伸出手。
  “是。”管术应下。
  但看起来,他与之前面对关不渡的样子依旧没什么两样。鹤归思忖着,便见关不渡一抬手,道:“怎么?居士不想下来?”
  鹤归顿了顿,将手放上去,借着关不渡的力道下了木鸢。
  “怀枝和浮白没来?”鹤归问。
  “她俩闹矛盾了。”关不渡说,“浮白在鸢都,但怀枝留在了沧澜。”
  两人说着话,管术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没走几步,只见关不渡忽然转身,折扇应声而开。那管术瞬间双肩一抖,紧闭双眼,僵硬地站在原地。
  关不渡嘴角噙着笑,似乎在欣赏着管术的反应,半晌才交代:“对了管术,你去城中买些好看的风筝回来,记得回来吃城主的晚宴。”
  “……是,楼主。”
  自始至终,关不渡的语气都很温和,但管术的表现却让鹤归觉得,关不渡随时有可能取他性命。
  ……但这终究是关不渡的事。
  然而这一回,这念头刚起,便不如数月前那般事不关己。他不动声色地想要从关不渡脸上看出端倪,却见他眼中冰冷,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在天台峰的模样。
  鹤归轻声道:“楼主。”
  “嗯?”关不渡回神,眼中冷色霎时散去,“何事?”
  唤了他,鹤归才惊觉自己并无话说。他想到今晚沈云修准备的晚宴,便问:“你酒量如何?”
  关不渡一顿,将折扇放进掌心,却并不说话。
  鹤归正觉奇怪,关不渡却仿似压根没听见,匆匆迈步离去。
  只是背影似乎透着几分心虚。
  直到晚宴开始,鹤归才顿悟,关不渡究竟在心虚什么。
  鸢都的夜晚依旧繁华,因着风筝节,街边两旁都挂满了花灯。鸢都的夜间没有宵禁,身处沈云修的山庄里,还能依稀听见庄外的人声鼎沸。
  席间只三人,管术买了风筝回来,却始终站在门口,不远不近地看着。
  沈云修似乎很高兴,待所有正菜上齐之后,又叫下人启了几坛梨花春。
  酒香四溢,关不渡坐在沈云修的右侧,脸色颇为古怪。
  这样一来,鹤归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看着关不渡嫌弃的眼神,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关不渡幼时被惯养在无想山庄,琴棋书画诗茶都略沾一二,唯独觉得酒味腥臭,粘在身上后便极难去掉,自小便对这玩意分外排斥。
  但沈云修哪会知道,区区沧澜的楼主压根滴酒不沾。
  鹤归到底是鹤酒星养大的,沈云修豪情得满上几盅,他皆一饮而尽。
  沈云修看得畅快,眼神一转,却见关不渡正面无表情地举着酒盅,忙问道:“楼主,这酒如何?”
  关不渡:“……”
  鹤归抿了抿嘴,强行忍住笑意,接话道:“梨花春不愧为鸢都一绝,我离开故里许久,今日终于喝到了上好的陈酿。”
  沈云修哈哈大笑:“居士喜欢就好,我让下人再多备几坛,今夜不醉不归。”
  白日里,沈云修与谢观交锋片刻,一举一动间颇有风采。眼下沾了酒,有些醉意,却更像是魏晋之士,尽显风流。
  鹤归说:“冒昧问下城主,那谢观如何了?”
  他还是有些担忧,怕谢观趁着沈云修松懈之际偷偷去执行姚玉春的命令。
  “居士不用担心。”沈云溪大手一挥,又饮下一杯酒,“我已与姚太尉取得联系,信中也邀请他来鸢都共赏风筝节,在此之前,谢观不敢轻举妄动。”
  鹤归点点头,余光一瞥,却见关不渡正蹙着眉,伸出舌尖尝试着沾了一口酒。
  “噗——”这一回,鹤归没忍住笑,到嘴的酒霎时喷了一地。
  关不渡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鹤归咳嗽了两声,站起身向沈云修赔罪:“在下失礼,特此自罚一杯。”
  沈云修虽一副不食烟火的模样,但见识颇广,气度不凡,鹤归难免生出几丝相交的意愿。于是舍命陪君子,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喝到兴头,沈云修哪顾得上关不渡,酒樽撞得叮当响,数杯酒下肚之后,已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鹤归却还很精神,然而等他再回头去看关不渡时,这位楼主桌前的酒已经空了半坛。
  他吓了一跳,忙去看关不渡的脸色。
  只见关不渡面色不显,一丝红润也无。但眼神已有些涣散。
  鹤归看一眼就知,这人醉了。
  于是一场晚宴下来,整个桌上,就剩下鹤归一个清醒的。
  他喝趴了一桌,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到夜色浓时,沈云修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然而桌上唯有三人,鹤归张望片刻,却不见下人。
  片刻后,一个青年从夜色中走来。
  他步伐缓慢,披了件薄衫,似是刚睡醒。走近朝鹤归微微颔首,才坐到沈云修身边,轻声道:“城主,夜深了,该去休息了。”
  沈云修动了动,抬眼看见青年,微微露出一个笑,拥着他在嘴角落下一个吻。
  青年有些无奈。
  他叫跟在身后的下人将沈云修扶起,一边歉意地对鹤归说:“松鹤居士,我听云修说过你。不过今日时候不对,改日若是有时间,可否闲话一叙?”
  鹤归眼见那个暧昧的吻,震惊之余,没顾得上答青年的话。
  这人,和沈云修什么关系?
  男人……和男人也能……?
  青年笑道:“我叫林绍,鸢都绥县县丞之子。”
  鹤归回过神来,忙道:“抱歉,我……”
  “无事。”林绍微微一笑,“那说好了,有空一聚。”
  说罢林绍便带着沈云修离去。
  关不渡坐在原地,已然醉了,林绍带来的下人在关不渡身边踱来踱去,几次三番被关不渡一扇子挥开,急得打转。
  管术也围在关不渡身边,见鹤归看过来,突然支起了身子。
  余光里,有寒光似乎一闪而过。
  鹤归不动声色,将管术和关不渡隔开,冷淡道说:“我来吧。”
  他走到关不渡身前,碰了碰他的脸:“关不渡。”
  关不渡抬头。
  他那双异瞳,在酒意的氤氲下更显温柔。只是在他没有刻意用笑意伪装的时候,这份温柔便过于刺骨。刺骨到,仿佛能够从这双眼睛中,看到他心中所有的不可说。
  鹤归把关不渡背了起来。
  他想起在梅岭的寒洞之下,关不渡也是如此背着他走了一段。
  但那时关不渡步伐稳健,即便背着他一个成人,气息也并未紊乱。
  眼下轮到鹤归,他开始不得不怀疑起自己与关不渡的差距在哪。
  这人分明体型精瘦,冬日里蜷在狐裘里时,还有种脆弱感,为何会如此压人?
  鹤归气喘吁吁地把关不渡背回了塌上,正准备歇口气,却见方才还十分安静的关不渡已稳稳地坐起身,命令道:“小九,给本少爷唱支曲子。”
  鹤归扯了扯嘴角:“回少爷,我不会。”
  关不渡凝眉:“你竟敢不会?”
  “小少爷,该睡觉了。”鹤归懒得和一个醉鬼多说,给他盖好被子,起身准备离去。
  然而关不渡却不依不饶,眼前劲风忽过,醉鬼已挥扇而至。
  鹤归和这股强劲的内力打了个照面,登时被掀开了几丈远。为了稳住身形,剑鞘在地面划出一阵刺耳的铮鸣。
  他没想到醉酒下的关不渡一言不合就开打,仓促间只得拔剑应对。然而即便是在神智不醒的情况下,关不渡身形依旧如鬼魅般难以捉摸。
  屋内未点灯,黑暗中,两人过了数招。片刻后,墙上挂的书画,案上置的古董,桌椅板凳,无一幸免,全员牺牲。
  鹤归到底内力凝滞,有些疲于应对。一时不察,便教关不渡抵在了墙上。那人神情冰冷,说的却是:“唱不唱?”
  “……”鹤归头疼,只好边哄边骗,才好不容易把关不渡又拖回床上。
  正值春日,鹤归却被逼出了一身的汗。
  关不渡倒进被褥间,已经忘了要让鹤归唱曲儿的事了。他紧闭着眼,唇形微动。
  鹤归凑过去听,听到那人轻声喊了句“爹。”
  顷刻间,心头一软。
  刚才折腾了半晌的燥意,因为这声爹散去了大半。
  他说不清自己心头是什么心情,但却实实在在因为这个字有所悸动。
  关不渡闭着眼时,眉眼没有清醒那般锋利逼人,在夜色照拂下,依稀有着少年的影子。
  鹤归伸出手,鬼使神差地做了个动作。
  用指尖作画笔,轻轻描摹过关不渡的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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