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时候,英司出现任何差池,很有可能就被高桥正男夺走了继承权,甚至踢出高桥家族,这样一来,今后的处境可想而知。“
稀朗面色深沉,这番话里,多少有些对他的警醒。
稀朗黯然地:“我没理解错的话,在继承人未定的情况下,林岳阳永远都是高桥英司,不会让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黄秘书看看他:“可以这么说。即使确定英司为继承人,你们的关系,一旦告白于天下,一切还是归零。高桥家族,历来家风正统严谨,高桥弘一不会接受自己的儿子是……”黄秘书没有再说下去,大家心里也都明白。
稀朗闭上眼睛,心,恍恍惚惚地痛,万分不解地:“那他干吗还要回去?或者,他根本不必再回来了,我也不想成为他最大的绊脚石。”夜色朦胧而降,心境已然凄凉。
黄秘书将车停靠在路边,十分严肃地说:“陈稀朗,有句话,我得替英司说明白,他这个人,一向不服输,也不会真的在乎什么名分、地位,他为什么这么做,我想,因为你的某些原故,他就像只护子的老虎,你受了伤,他比你还伤,我也试图劝过他,没用,一只发了威的老虎,没人能拦得住,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要思虑过重,相信他,等他回来,是你唯一的选择。”
稀朗痛楚地摇摇头:“难道,像他母亲一样,留在中国,等待一个永远不能归家的男人?直到死的那天?不,他不是高桥弘一,我也不是谁的中国情人,也许,我要的,他真的给不了。”
黄秘书微微动容:“我说陈稀朗,你不要这么悲观失望,枉下结论好吗?英司为了你,已经走在悬崖边上了,如果他知道你是这样想的,肯定会很难过的。”
稀朗的眼色一片荒凉:“他知道,他什么都清楚,可他,依然要这么去做。”
黄秘书叹了口气,继续开车,一路无话。
第一夜,抱着留有林岳阳暗香的软枕,稀朗,无眠到天亮。
第二日,抱着手机,哑然无声,听着陈升的那首老歌,独坐到日落: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
不能分担你的忧愁
如果这样说不出口
就把遗憾放在心中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
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
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是不是可以牵你的手啊
从来没有这样要求
怕你难过转身就走
那就这样吧我会了解的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
假装生命中没有你
从此以后我在这里日夜等待你的消息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无论你在天涯海角
时不时你偶尔会想起我
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可不可以
第三日,对着MSN,上善若水,无声的头像,留下数不清的一句话:林岳阳,我等你。
第四日,锁上房门,游荡在最繁华的街头,穿遍大街小巷,直到筋疲力尽。抱回一堆烟花,趁夜色正好,一支,一支,燃放,天上,地上,齐齐开放,林岳阳,日本有多远?你可曾仰望星空,看到我无声的思念?
第五日,坐在曾经荒凉的水塘边,而今,已是野花漫漫,拾起地上的石子,一粒一粒丢进水里,将思念,沉入湖底。
第六日,动物园,猴山旁,稀朗默然地看着那些浑身长毛,红着屁 股的家伙们,上下跳跃,不知喜忧,生命,其实,很简单。
第七日,拿起手机,欲要摔掉,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独自跑到酒楼,望着双鞭火锅,服务小妹略带好奇地:“先生,今天一个人?”
稀朗恍惚笑笑:“对,一个人。”
一个人,不光是今天,或许,是一辈子。
一个月,过去了,林岳阳,一点消息也没有,电话,永远处于关机状态,稀朗的心,也开始,电量不足。
拿着林岳阳写的推荐信,稀朗在一家美国公司,开始了新的打工生活。存折上的钱,分文未动,既然说是共同财产,那好,就等你回来,亲自支取,兑现你的承诺。
除了忙碌,还是忙碌,不是真的那么忙,只因为,不能想你。不到两个月,稀朗提前转正了,可,林岳阳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手机确实响了,号码也认识,是黄秘书,声音亲切,也有点遥远:“陈稀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稀朗客气地:“挺忙的,也知道你忙,没敢打扰。”太多的话,倔倔地说不出口。
黄秘书笑道:“今天有空吗?出来坐坐吧。”
稀朗道:“好啊,那就坐坐吧。”心,莫名地刺痛,即使不是他,也因为他的关系,不能平静。
咖啡馆里,两人刚刚坐定,黄秘书就宣布了一个消息:“我要去日本了。”
第七十二章
稀朗愣住,很快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黄秘书微笑着,也不再提,问了几句无关痛痒地,工作、身体……稀朗简短回答。很快,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看看稀朗,黄秘书摇摇头,开口道:“陈稀朗啊,陈稀朗,难怪英司说你爱认死理,你还真是倔,你就不想问问英司的事情?”
稀朗很直白:“我想知道,有用吗?那也要人家肯让我知道才好。”
黄秘书叹叹气:“他有他的难处,你要体谅。”
稀朗短促地答道:“理解。”
谈话中断,黄秘书有点为难地看着稀朗,稀朗不想为难任何人,缓和气氛地:“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吧。”
“明天,唔,不用了,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楚良。”
稀朗淡淡地:“哦,那行,祝你一路平安。”
“陈稀朗,那边的情况很糟糕,高桥正男在造声势,关于英司各种不利的舆论满天飞,我这次过去,也是头大,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稀朗拼命地喝着水,一口,一口,良久,艰涩开口:“早晚都要面对,是我拖累了他,如果可以,劝他回来。”
黄秘书点点头:“我知道,你自己也要保重,事情会有进展的,你不要放弃。”
稀朗凄楚一笑:“除了等待,我还能做什么!他连个电话都没有。”
黄秘书看着他,沉沉道:“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不妥的举动,都有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那边的高科技,有时,让人如同□在光天化日下。”
稀朗怔住,咬咬唇,心,瞬间,又乱了。憋了半天,才道:“他……还好吧?”
黄秘书笑终于笑了:“人还好,就是情况有点麻烦,他要让所有的股东,包括他父亲,都要相信,他才是高桥家族唯一的继承人。陈稀朗,给他时间,你们今后的路,还很长。”
稀朗无语,咖啡冷了,泛着淡褐色的纹光,心,起起伏伏,抑制在这昏昏沉沉里。
“告诉他,我撑得住。”话落,稀朗的眼圈兀自红了。
黄秘书点点头:“我会的。”
夏天的夜晚,闷热,躁乱,亦如稀朗此时的心情,再好的月,一人独赏,徒添凄凉。从咖啡馆出来,和黄秘书的告别,居然,也有几分不舍。沿路而回,稀朗步步惆怅。
楼下,月影,斑斑,人影,淡淡。
“稀朗。”一个声音很轻,稀朗还是吓了一跳。抬眼辨认,居然是楚良,脚下,几个掐灭的烟头。
“楚良?你……怎么在这儿。”稀朗站住了脚,斗转星移,一时无话。
“我来看看你。”楚良面容,几分憔悴。
默默中,稀朗避开楚良投来的复杂目光。也没有邀请他上去的意思。
楚良主动地:“不请我上去坐坐?”
稀朗轻轻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淡淡地拒绝,深深的伤害。楚良的嘴角一丝抽搐。
“行,我就是来看看你,明天,我就要去日本了,算是告别吧。”
稀朗哦了一声,日本那个地方,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拿走了他太多,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归还。
楚良的面色更加难看,稀朗没有丝毫的触动,这一次,他要飞洋过海,而他,心不在焉,全然,不在他身上。
“陈稀朗——”楚良恨恨地叫道。
稀朗有些意外地看着,听着,忽然,楚良一晃,人近前来,想也不想地,吻在他的唇上。
“嘿,放开,你干什么?”稀朗恼怒地推开。楚良再次吻上,这次力气很大,稀朗的唇齿,被迫敲开,曾经的熟悉,陌生的侵犯,稀朗挣扎喘息,极力吐着:“楚良……别惹我揍你。”
楚良撞电带火,声如爆柴:“我要你,我要你,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唔——楚良的嘴唇被咬破了,血,迅速渗出。可依旧不肯放手,这一放,此生,也就放了。
稀朗尴尬而愤怒地被箍在怀中,严厉地骂道:“你他妈想干什么?我和你,没关系了。”
楚良的声音绝望而痛苦:“稀朗,你不能这样对我,为了你,我没了家,没了妻子,没了快乐,甚至,都不想活,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那个高桥英司,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你这样的执迷不悟,稀朗,离开这个人,他不会给你幸福,只会毁了你,看看你现在,好好的一份工作没了,在所有人面前出丑,被人陷害,稀朗,你醒醒,这样下去,你无路可走。”
稀朗彻底被激怒了,暴喝一声,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湿透了衣襟,他怒目而视:“你怎么知道他毁了我?你怎么就能确认我们没有幸福?失去了一份工作,不等于失去所有,我现在过的比什么时候都好。请你,别来打扰我,你所失去的,不是因为我,是你自己的选择,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不想再看见你。再见!”
稀朗向楼上冲去,身后楚良,冰冷的声音:“一个要和女人结婚的男人,还能给你什么幸福?”
背后,楚良字字如鞭,抽打过来,稀朗凝固在原地,嗡地,眼前有些发黑,心剧烈地抽动,他缓缓地转过身:“什么?你说什么?”
楚良心痛,又不无讥讽地:“高桥英司下个月,就要与川岛凉子完婚了,怎么,你的情人没给你发请帖吗?”
稀朗脱口而出:“你他 妈胡说,你以为编造这些,就能使我离开他,太可笑了。”
楚良的脸阴沉如夜,让人有几分害怕:“我骗过你吗?我骗了世上所有的人,就是没有骗过你。”
稀朗脸色苍白,有点站立不稳:“不,我不相信,这不可能,黄秘书没说过,他让我耐心等待。”
楚良愣了愣,马上明白了,不禁讥笑:“黄秘书?他就是高桥英司身边的一条狗,主人不发话,狗是不会乱咬人的。”
稀朗挺挺背脊,目色深沉:“楚良,你走吧,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如果他结婚了,我还是要等,等他回来亲自向我解释。”
楚良无限痛苦地闭了闭眼,这样的话,他从来没听到过。楚良一下窜过去,揪起稀朗的衣领:“你疯了,陈稀朗,那个混蛋,值得你这么做吗?你不是从来不会给别人当情人吗?怎么?日本这么远,你也肯做吗?”唰,泪水滑下来,楚良不能相信,就是不能相信,他怎么可以为了高桥英司,放弃自己的原则,而自己,却没能做到。
稀朗推开他,忽然,声音冰冷地:“楚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
楚良泪眼婆娑,哑然失笑,恨,从来没有的恨,布满心头:“稀朗,是你逼我的,你让我绝望,让我无路可走,我为了你,放弃了一切,而你,却变心了。变得那么彻底,那么无情,是你,把我推向了高桥正男,你的情人没有告诉过你吗?在日本的时候,我就是为高桥正男工作。”
稀朗惊愕了,眼前,这个曾经相爱的人,此时,面目如此的狰狞可怖。他简直不能相信,以至于失声而叫:“什么?楚良?是你,是你出卖了我?”
楚良无限凄苦地摇摇头:“不,我没有要伤害你一丝一毫,那件事,我受的伤,一点不比你少,我要高桥英司死,却没想到,高桥正男会采用那么下作的手法加害你,稀朗,如果不是高桥英司,你根本不会被高桥正男派去的人陷害,他们要对付的,是高桥英司,你只不过是他们利用的工具而已。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会采取其它办法。”
执迷不悟的人,到底是谁?
稀朗渐渐清晰,心里的划痕,道道加深,难怪每次提到高桥正男怎么知道他和林岳阳的事情时,林岳阳模糊不答,含混带过,原来,他早就知道是楚良出卖了他们,可他,为了不让他伤心,选择了沉默。林岳阳,你让我情何以堪,楚良,你怎能如此卑劣。一个爱字,一把双面刃,死伤一片。
稀朗捂住胸口,好像那里在滋滋冒血,再也不想看那人一眼,踉跄离去。楚良的世界,也坍塌一片。
第七十三章
当稀朗抱着一袋卷宗从外办机构走出来时,已然是额头冒汗,口干舌燥了。顾不上买瓶水,马不停蹄地又奔下一站——出入境管理处,抽空还得领体检表、去趟银行不知道今天是否来得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稀朗心焦如焚。
天在下火,心里也在下火,一个声音在烈日下滚开着,快点,再快点,林岳阳,需要我。
一个星期前,四处询问各旅游公司,去日本最快也要一两个月,稀朗愤怒地,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楚良,我们之间的伤害,要到哪里,才是真正的结束?
林岳阳,我们之间的承诺,要到何时,才能真正的实现?
一条手机短信:速来日本,帮我。不要联系任何人。林岳阳。
手机号码无法显示,尝试回拨,此举很白痴。稀朗弹起来,林岳阳,遇到了什么?逼婚?幽禁?胁迫?被高桥家彻底的驱逐了?稀朗几乎绝望了,难道,连打个电话的自由都没有了吗?刚要拨给黄秘书,稀朗马上打消了这个想法,林岳阳的短信,叮嘱说,不要联系任何人,不知道黄秘书那里出了什么状况。
满腹的困惑、疑虑、焦急,稀朗困兽般,暴走在自己的小屋中。
林岳阳在日本,而他,在中国,千山万水,横渡重洋,仰天怒吼,恨不能插翅而飞。
一个包裹速递过来,急急地拆开,十几页纸张,看得稀朗眼睛发亮,这是从日本某公司发来的加急商务邀请函,里边的手续,一应俱全,不得不让人钦佩对方的办事效率。
稀朗立即明白了林岳阳的意图,按照上边有关操作程序,稀朗这边当然毫不含糊地,马上请假,奔走于办理短期商务出国的各项手续之间。
当稀朗顺利的拿到签证后,已是两个星期后,林岳阳的短信再次光临:“东京日山酒店,房间号918。林岳阳。
望着无声的短信,连听他的声音,都是奢望。稀朗的心,战兢着。
当飞往日本的飞机腾空的那一刹,一阵眩晕中,稀朗长长地吐了口气,连日来的紧张、担心、焦躁、奔波,纷乱的思想,稍稍安静下来,此时,方感有些疲惫。
林岳阳,不远了,我正在一点一点地靠近你。无论发生什么,请你,坚持一下,等我。
三个半小时后,已是黄昏,站在东京成田机场,稀朗一时也茫然了。虽然,同样都是黑头发、黄皮肤,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家了,甚至,连空气都有点陌生。林岳阳,我和你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了,呼吸着同一方空气,我离你,很近,很近了。
稀朗有些亢奋,分别了三个多月,他现在还好吗?见面后,第一句话,我们该说点什么?相见在即,压抑多日的纷杂思绪,陡然升温,达到巅峰,心跳莫名的加速,无暇思考了。
一脚跨出机场,潮闷的空气迎面袭来,稀朗有些窒息。与北京的爽快相比,不喜这里窒人的黏着。
机场巴士要比出租车廉价很多,稀朗二话不说钻进出租车里,这个时候,不是省钱的时候。
将酒店地址告知司机,稀朗暗自庆幸,这点日语还算没有都忘光。
车子开得很平稳,稀朗想催催,人在他乡的,还是忍住了,他不想出任何的纰漏,只想安稳地见到林岳阳。
极目眺望,植被宅落,错落有序,积木般的小巧别致。二十分钟了,还没有见到繁华都市的迹象,稀朗忍不住问司机还有多远。司机的回答让稀朗只好耐心等待,原来,机场距离东京市区六十公里,他们刚走了多一半。
看看时间,晚上七点钟了,肚子也开始咕噜叫起来,稀朗有点幻想着:林岳阳英气逼人地坐在酒店的餐厅里,守着一桌精美的日本料理,优雅地等待着他的出现。或许,刚刚冲浴后,一个人,独守空房,无聊地翻看电视,带水的肌肤闪闪发亮,等待着,也兴奋着……稀朗不禁抿嘴笑了,很快地,笑容一敛,暗暗自责,林岳阳现在水深火热,自己却风光旖旎地闷骚不断,难怪林岳阳会说一见面就知道他爱发 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