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朝里走,书生越是惊在心中,这个村子还真是不负“隐村”二字啊!一路走来,几乎见不到属于农家的繁忙和脏乱,处处透着的都是隐逸之人的清闲啊!
几人走到村落中间的一户房屋前住了脚,这栋房屋的构造也甚是奇妙。外面看着是一栋稍稍打过其他房屋的房子,可进了外门,里面又蓦然分为了两栋,风格迥异,各具奇妙之处。
张清浅率先走进了右边那栋满是奇玩的房子,然后站在门口对着众人招手,“来,进来啊!”
书生本欲跟上,却被齐盖拦了去路,他不解的抬头看他,却被齐盖示意看向碧野子,碧野子正不做声的看了一眼张清浅,径自踏入了右边的房子,只在入门的时候,清清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
不知为何,书生本能的觉得,碧老看上去更具有……风范和……威严,是以,众人最后都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了碧野子的身后进了右边的房子。
张清浅一个人立在门边,傻愣愣的看着众人一溜烟的跟着碧野子走到了右边的门里,顿感今日的穿堂风尤显凉意。
他不满的来回踱了几圈,嘴里慢慢咧咧的不停,最后还是颠着屁股,一挪一挪的凑到了右边的门框处。
厅中众人自张清浅在门边探头就看到了,只是,这并不是自己家中,都不好做主说话,于是都去看碧野子的表情,可他不露丝毫情绪。
众人也便都只能装着不知道的样子,坐在厅里,最后还是张清浅沉不住气,气哄哄的走了进来,啪的一声坐到了碧野子的左手边。
碧野子的眼中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笑意,只有书生在那一刹那抬头,恰好捕获眼中,顿有所觉的看了看两人,直至引来了碧野子的目光才匆匆垂下脑袋。
“你们今日到来,到底所为何事?”碧野子也未给众人摆上茶水什么,直接要问众人来意,张清浅也在旁深感兴趣的看着众人。
这隐村可是数年如一日的啊,除了早半年前谈小友误入以外,已经许久没有外人来了,好生无趣。
齐盖抬眼看了看碧野子,只觉一阵外放的内息铺面而来,好强的气!他在心中暗叹。这全然是一种威慑和试探了。他收敛了周身所以锐气,乖觉的说道:
“前辈,我等前来是为了寻一样东西的。”
对于这为碧老前辈,齐盖自觉油嘴滑舌都是无用功,还是直明来意的好。
碧野子略显诧异的看了看齐盖,这个厅中,除了那个书生,几乎每个习武之人都能感受到他外放的那阵气息,但仔细观察一番,却只有他还能在那阵气势之下还照常言说。
谈清自是不必说,他那点斤两,此刻已经满脸大汗了;但是,怎么说,他也以为会是那个年纪稍长的“故人”会习以为常的开口,却不想他也全力在抵抗自己的气息,而难以开口。
“什么东西?”碧野子收了气息,又再次扫了扫凌园,看上去像是受了内伤,不然不会如此吃力。
“是月婆婆手中的那根发簪。”谈清接话,这里只有他最清楚是来找什么的。
“月婆?你们想要月婆手中的那根发簪?”不止碧野子,就连他身边一直兴味盎然的张清浅都惊诧到了。
齐盖等人都无所觉的回视——怎么如此惊讶?难道,真的很难?
只有谈清意会的苦笑了一下,“是,碧老,也不是说要,只是那根发簪却本就是齐盖师父的东西,他师父命他出门来寻,我恰好记得月婆头上那一根就是他们要寻的东西,就带他们来了!”
“月婆……”碧野子沉吟着,最后视线却是定在了凌园身上,“你们若是让他去要,些许还有几分可能……”
“什么?”
第二十八章:夜半哭声
“什么?”除了凌园,厅里的人等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不由的大声反问。
“凌叔?为什么要凌叔去才有希望?”书生皱了皱鼻子,万分不解。
碧野子却不再解释,像是等着凌园自己去说一样。
书生无声的看了凌园好一会,才略略带着些许歉意的看向齐盖——能不能不叫凌叔去?
虽然书生对于藏宝首饰的表现出的兴趣远远大于齐盖,但他实际也很明白,对于齐盖来说,自己的这点记挂不过是好奇心作祟罢了!齐盖才是真的挂怀这些的人。
现在的凌园只是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给表情。
但是毫无缘由的,书生就是知道,自己的凌叔并不想去见那个什么月婆。
齐盖只是对着书生轻轻的笑着摇头——他从来没有想着要借助别人来帮他完成师父的命令。
对于齐盖的应可,书生莫名的觉得一阵愧疚和隐隐高兴,虽然齐盖很少说他自己的事,但是从他偶尔透出的几许信息里,书生其实完全能感知到他的师父们对他的意义,一点也不亚于自己娘亲对自己的意义。
但是,在这样的情状里,他能答应不让自己的凌叔去做一份也许并没有多为难的事,却可见在齐盖心中,他是有一定分量,只是唯一令他疑惑的是,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这点感到高兴。
还不待他深究,上座的张清浅突然开口打乱了他的思绪。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啊?哪里人?在哪里读得书?”
书生抬眼去看,只见张清浅正一脸兴味的看着自己,问话一句比一句急躁,尤其是问读书那一句,显得异常……兴奋或焦躁?
“小生姓容,名书卿,怀安人士,在天福书院读得书。”书生赶紧起身对着张清浅和碧野子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说完又惊觉自己几人进来还都没有自我介绍过,太过失礼,又匆匆的给几人补上了介绍。
“这是契兄,齐盖,系南孚人士,我二人结伴云游天下,经游此地……”几乎是本能,就借用了齐盖以前向人介绍自己时所用的那一番说辞,直到看了上座的两位老者狐疑和打量的眼神才红了脸闭了口。
这,这真的是睁眼说瞎话了!在村口时明明就说了,是为了找东西才到了此处,明明就一个江湖人一个书生,怎么会成了兄弟还结伴云游江湖呢?
这些话,骗骗不知底细的人也就罢了,可这坐着的两位老者可都是人精一样的人啊,再者说,齐盖和谈清早前才说了是来此处寻找东西的。
这,这真是……
书生第一次信口开河说了错话,脸上已然烧成了一片,头埋得低低的,恨不能挖个洞钻了进去才好!
目睹一切的齐盖不由爽朗的笑出声,接了书生的话:“我与契弟云游到附近,偶遇谈清,不想意外得知此处刚好有家师交代要寻之物,便求了谈清带我们前来,多有叨扰,望前辈们见谅!”
齐盖心中暗自计量,看来潜移默化一计甚为成功啊!
小书呆已然不觉自己的说辞有何不妥啊!只是,也多亏今日的凌叔,心神一直恍惚的很,所以他才对小书呆的话无甚反应。
小书呆不知,凌叔却不可能不知的,是以以只要凌园在场时,是不会介绍契兄弟一说。
不想今日小书呆却自己说了出来,他本还惊了一跳,生怕凌叔挑了开来,惹恼了书生,以后这番说辞再说不得,但此刻看来,凌叔的心根本就不在这个客厅里啊!
看来月婆的影响真的很大,到底月婆是谁?
“哦!哦!契兄弟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张清浅笑吟吟的拍掌笑着,然后认真的盯了书生说道:“容书卿,唔,还是习惯叫你小娃娃,来,小娃娃,你跟爷爷来,爷爷有许多字画要给你看,你给我评鉴评鉴!”
书生受宠若惊,立即摆着手说:“不敢当不敢当。”
张清浅却不顾那么多,直直拉着书生要往隔壁的房子去。
书生求救的回头看着齐盖和谈清他们,只是齐盖显然不欲得罪这位高深的老者,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送走了他们。
只有谈清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莫急,张老为人亲和,你便随他去吧!
书生被张清浅拉走了以后,客厅中的碧野子表情不变的看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你们自主找了房间住下吧!谈清,你是知道我们村子的规矩的!”言下之意便是,你给众人说一说,莫坏了规矩。
谈清受了教,起身行礼之后,和齐盖带着恍惚的凌园出了客厅。
“碧老性子比较冷,不喜和人打交道,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晚辈还是比较照拂的。”谈清看着齐盖解释。
齐盖不做丝毫意外表情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谈清便接着说道:“其实一路走来,想必你已看出了这是个什么村子。”
“这村子里住的都是江湖上曾经名极一时的前辈,他们隐居在此,有些是心生退隐,不欲再与江湖事做纠缠,有些是有难言之隐不得不隐居于此,还有一些,是为了避仇。是以,村子里白天看似祥和,晚上却处处都是危机,所以一旦天际擦黑,就万万不能出自己屋子。”
谈清一边带着齐盖和凌园去屋子后面的客房处,一边将村中的几条规矩一一讲明。
齐盖一边听一边点头,同时给书生也选了一间与自己相邻的房间,因为村中久无外人来,房间里都是一股霉味,处处布满灰尘。
谈清先是去了自己上次住的房子,稍稍收拾了一下便欲过来帮齐盖的忙,却不想,他的手脚更快,已经收拾出了一间客房,甚至还细心的将壁橱中的被子都拿到了屋外的树干上去晒了。
谈清略显惊奇的看了一眼齐盖,齐盖笑着说:“自小做惯了!”转身又给自己收拾房间去了。
谈清摸了摸鼻子,转身去帮凌园的忙。
进了凌园的房间,发现他还是保持着静坐桌旁的姿势在发呆,心里不由的感慨,天下伤心人,比比皆是,自己却真不是唯一。
他安静的绕过了凌园,动作迅速又轻巧的帮着他整理房屋。
众人一通忙碌,直至傍晚时才在厨房相会,村中各家有没有仆人他们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所借住的这一家却是什么仆人都没有的,什么都要靠自己动手,晚饭也是如此。
张清浅跟在书生身后进进出出的,时不时的指点他怎么摘菜怎么洗菜,书生连连受教的点头,这,这洗菜也有大学问啊!
凌园坐在后面烧火,谈清帮着切菜,掌勺交给了齐盖。
对于齐盖会烧菜这一点,着实又令书生大大吃了一惊,等到菜摆上了饭桌后,书生好奇的尝了几口,不由的赞叹,确实不错。
其余人等一溜烟的送出一声声赞叹,虽不是什么大家厨艺,可是,这里在座的几个男人有几个能不把菜烧糊了?
只有张清浅拿腔捏调的品评一番,直说菜还是炒的轻了些,要老一点才好,肉里的酱汁烧的不到火候云云,听的书生又是一番佩服:“张爷爷,你好厉害,想必此前无人的时候都是你在做饭吧!”
一番话呛了几个人,就连碧野子都嗤笑的瞄了一眼张清浅才继续吃饭。
张清浅尴尬的摸摸鼻头,闷闷说道:“吃饭,吃饭!说这些做什么?”
只有齐盖腆着笑意给书生夹了一筷子菜——小书呆,你待我真好!你是故意让他下不了台的吧?
书生一眼瞥过去——吃你的饭!
书生在家有仆人,在外有银子,虽没有自己做过饭的,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莫说他,就是心神一直不宁的凌叔都能看出来,在厨房里连油盐摆在哪都不知道的张老,平日里大概连厨房都不会进的。
这不掌勺也便罢了,吃着别人的劳动成果却还这般言语,令书生不由的生了几分坏心眼。
众人一顿晚饭吃罢,天幕已然落了下来,光华不再。
晚间,书生进了自己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客房,睡在了满是阳光味的的棉被上,这几日都是在颠簸的马车上休息的,白天又陪着张老好一通折腾,现下一躺到床上,不禁觉得这几日确实疲乏,很快便迷迷糊糊起来,梦梦醒醒之间见到的又都是齐盖的那张笑脸。
呜呜……呜呜……
直至半夜,本来酣睡的书生蓦然被惊醒,一身冷汗的坐了起来。
房中的烛火早就灭了,门窗也是关着的,一室幽暗,看不清状况,书生静坐了好一会,仔细感觉一番,好像屋内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
他又仔细屏息听了听,确实有女人凄厉的哭叫声,而且气息之间显得尤为绵长,却不像是正常的女子在哭泣,反倒显得尤为吓人。
这一声声女人的哭叫声在夜晚尤显凄厉,像是受了酷刑,又像是……
啊,不不,子不语怪力蛇神!不是鬼,不是鬼!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书生心下慌乱,想要出屋看看,可是手心全是汗水,心神慌张,完全不知该怎么做,到底是先穿衣裳还是先穿鞋?
正当书生慌乱而不知所措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谁?”书生惊骇的问。
“小书呆,你醒了吗?”是齐盖。
书生立刻套了鞋子就去开门,门外的齐盖接着屋外的月关,将书生这幅慌乱的样子尽收眼底,眼珠微微一转就猜到了他在害怕,跻身进了房里,立刻圈了书生入怀:“莫怕,莫怕!”
书生顿时涨红了脸,一个用劲推开了齐盖,“谁,谁怕了?”
齐盖顺势倒在书生的床上,手搭到脑后,悠悠的说道:“唔,是我怕了!所以我来找你了!”
书生顿了顿,深吸几口气,房中有了人,自是没那么不安,他转身去将房中烛火给点燃,虽然那个女子的声音还是那么幽幽的在窗外回响,但一室通明再加上房中不再是他一人,心里大定。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书生坐在烛火旁看着赖在自己床上的齐盖问。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被这声音惊醒的,醒了就听到你这边气息不对了,就立刻过来了!啊……”说着说着他便打了个哈欠。
书生愣了愣,像是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心里有一丝高兴,又有一丝懊恼,“那,要不,要不你回去睡吧!”
“我……”齐盖摆着手正准备开口,就又听到了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书卿,齐盖是不是在你这?”谈清的声音。
书生开了门将谈清和凌园都给迎进来,谈清看到齐盖在他屋内立刻松了口气,倒是凌园看到齐盖躺在了书生的床上,不觉皱了皱眉头。
“幸好你在这里,我以为你一时好奇跑了出去,那就糟了!”谈清坐到了书生身边。
“怎么说?”齐盖一个筋斗翻了起来,也坐到了桌边。
“早前不是才跟你们说了嘛!这个隐村一入了夜就不许再出门了,我担心你一时好奇跑了出去,就再回不来!”谈清说得严重。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书生给每人都倒上了茶水,示意谈清给好好说一说。
第二十九章:母子?!
谈清端起书生倒的水,抿了一口后,才将他在这个村子所住几天得知的一些事情给众人说了。
这个村子里隐居的都是早年名盛江湖的各种高人,隐居至此的理由也千奇百怪,有纯粹烦扰了江湖事来隐居的,也有是为了躲避仇家的;有在此养伤的,也有在此密修寻求武艺更进一步的;有白道侠士,也有黑道魔头。
但是,村中有规定,不论你在村外如何,进了隐村,前尘皆往,凡事只论村中情谊和规矩,而不讲江湖仇恨。
是以,虽然这个村子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着好像颇为错综复杂,实则在各种规定之下,众人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度日的。
只是虽然村中人一直以来还是相对安稳,村中的氛围看着也让人觉得祥和,但是也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