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 第一卷：斯文败类————饮风沈醉

      哪怕只有一刻，她不要面对现实。
      水若晶在半迷糊的状态中来到她所熟悉的一条阴暗的小巷。过去的一个多月来，她几乎天天来这里，用高额的价钱换取一点点白色粉末。毒贩子们已记熟了这张面孔。
      一个毒贩子看了她一眼，摸索着从身上掏出一小包。
      “老规矩。”他低声道。
      水若晶怔了怔，迟疑地说：“我……没带钱……”她这才想起，原本今天要去做兼职的。
      “没钱？”毒贩子看了她一眼，眼光赤裸裸的，笑了笑，“也行，跟我来。”
      她迷茫地跟着他走。
      小巷的尽头是一家看起来阴森森的小旅店。她顺从地跟着走进一间昏暗的房间，里面有三个粗壮的汉子在抽烟。一张宽大的桌子放在中间，静静地摊着一小堆白色的粉末。

      她走上去，熟练地把粉末吸入鼻腔，深深地，深深地沉醉。
      三个男人把她放在桌上，脱下她的裤子，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衬着私处那黑色的细嫩的阴毛——诱惑出了他们最旺盛的欲望。
      这些，水若晶都不知道，她的感官自动杜绝了周遭的一切。她真的忘记了，如愿地忘记所有，忘记了丑陋的现实。她的精神终于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在如梦如幻的烟雾中，构筑着只按她的意志存在的世界，享受着醉生梦死的奇妙快感。

      所以，她更不可能知道，在这个房间四周的角落里，安装了五个小小的探头，全方位地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传送了出去，然后在另一个不知名的房间重新汇成图像。
      这个房间可谓是另一种反差，空间极大，装饰华丽。
      只是占据大块墙面的液晶显示屏上正现场直播的，是三个男人和一个女孩极为不堪入目的性交场面。
      这部真实版的三级片现在只有一个观众。与画面上人物的生动形态相比，他的脸上一派漠然，嘴角微微划出一个讥讽的弧度，眼里并没有笑意。
      直到画面上的人各自获得不同的满足离开，他才稍稍伸了个懒腰，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
      “十五分钟内，我要S大校园网每个网页都播放这段录像。”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对着他恭敬地欠了欠身，一眨眼又消失了。

      水若晶清醒的时候，已经走在回校的途中。
      满足毒瘾后，她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好极了。她只记得自己到过那条小巷吸过毒，其余的印象十分模糊。也许这是毒品带来的后遗症，又也许，是她潜意识刻意地遗忘。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她又回复了朝气和希望。她突然来了兴致想回学校看看，一方面是看看课程上有无变动，另一方面也是看看许久未见的好友梅月。

      此时的S大，正弥漫着诡异的气氛。下课时间，同学们并没有急忙往寝室赶，而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当他们看到他们话题的主角沿着中央大道走来时，惊愕、古怪、蔑视等等诸多复杂的眼光毫无保留地投射过去。

      只是吸毒后遗效果未退的水若晶丝毫未察觉这其间的不寻常，她只是高兴自己依然是众人视线的焦点，像以前那样豪放地向四周的同学打招呼，然后稍稍对他们不似以往的反应有点奇怪，仅此而已。

      也许可以问问梅月，学校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想着，水若晶加快脚步，向自己的宿舍楼走去。
      好心情的水若晶想给好友一个惊喜，看到门未关紧，便突然闯入寝室。
      “嗨！小月，有没有想我？”她热情地招呼。
      梅月正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看到她一下子跳了起来。
      “晶晶！你——等等！你先出去，等一下进来！”梅月几乎惊慌失措地把她往外推。
      “怎么了？”水若晶狐疑地看向她的背后，机灵地躲过她的阻拦，“你在看什么，干吗这么紧张？”
      “晶晶——”梅月绝望地喊了一声，水若晶已走到了她的书桌前。
      当水若晶看清了电脑上播放的录像时，大脑一片空白。
      覆盖的记忆终究会揭露，清醒的痛苦还是会撕开虚幻。
      她想起了所有的事。
      灵魂里的裂缝在一瞬间扩大至整个精神领域，然后，碎成千万片。
      站在云端的水若晶，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身败名裂。
      这个意识带来深黑的绝望吞噬了她。
      她失控地高声尖叫，冲了出去。
      她仿佛又回到了吸毒时的状态，自动杜绝一切感官，迷迷蒙蒙地到处乱撞。只是这次不再是美梦。相反地，噩梦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她是一根柔弱的水草，无力地身在其中，身体被一圈圈地旋转着，撕扯着。

      好痛。好冷。
      她终于支持不住地蹲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失声痛哭。
      水若晶只觉得生不如死。
      同时她又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她只知道，这是一个恶毒的阴谋。
      “你很不甘心吗？”
      有一个声音幽幽地飘来。
      “你很困惑吗？”
      仿佛来自森罗空间。
      “你在想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她浑身一震，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
      今天不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却很圆很亮，充满了妖异。虚幻的光把老街照射得光滑如新。
      对了，这条老街，这个地方，一个多月前的黄昏，她救了一个被勒索的少年。
      现在，那个少年，那个衣着古板、鼻梁上架着黑边眼镜的学弟，站在月光下，站在她面前，带着没有温度的微笑，对她说：
      “是我。
      “是我威胁你的男友，给了他一包毒烟，所以那天他才会迟到。
      “是我用他的手机告诉你兜售毒品的地方，让你一步步越陷越深。
      “是我拍下了那段录像，在网络上散布，看着你顷刻间失去引以为傲的一切。”
      她瞪大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他，颤动着双唇，久久难以成言。
      “想要问为什么？”他又轻轻笑起，“在那天你救了我后却对我说‘没本事别贪方便’，我就决定惩罚你。当我请你吃饭你却当众给我难堪时，我就决定要严厉地惩罚你。你会落得这个下场，是我对你轻视我伤害我的自尊的报复，为你我特地写了这个剧本。你觉得是否还算精彩？”

      “就……为这……就为了……你的……自尊……”她的嘴里发出模糊的呜咽，脸色惨白。
      “这个理由，足够了。”
      “你……究竟……是谁……”
      “李佑安。”他彬彬有礼地致意：“现在，水学姐，我可否再次邀请你，和我共进晚餐？”
      她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许久许久，忽然发出痴痴的笑声。
      一团乌云飘过，遮住了华丽的月貌。
      黑暗的老街里，隐隐约约回荡起凄厉的笑声，久久不歇。

      三天后的清晨，有人在一家废弃的旅店里发现了一具赤裸的女尸。经调查证实，死者名叫水若晶，二十岁，某大学工商管理系学生，死前吸食了大量毒品并伴有过渡性行为，导致身体极度衰竭而亡。

      此事件被各大媒体竞相报道，引发了新一轮关于大学生素质教育的讨论。

 

      第三章 太阳黑子

      在美女如云帅哥成群的S大，能单凭人格魅力呼风唤雨的人堪称稀有动物，陆向阳就是其中一位。
      他与玉树临风绝缘，是虎背熊腰的典型；长相粗旷难言英俊，勉强及格算是个性；学习永远低空飞过，运动倒是项项罩顶。不过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因为他的豪爽、乐于助人、积极乐观的脾性和独特的领袖魅力，在入学不过两个多月，就以一年级的身份成为学校的名人。

      据说一个陌生人只要与他谈上三分钟，便会和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虽然有点夸大，但他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几乎和整个一年级的学生打成一片，可见他无比强悍的魅力所在。

      不过，是‘几乎’，毕竟陆向阳不是神，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肯定。其中他的一个室友，就没有接受他的‘感化’，始终保持着客气冷淡的距离。
      原本四人一间的标准学生公寓轮到陆向阳时，只分配了两个，空下的床位据说要等明年的新生来填补。两人住四人房，照理是蛮舒畅的，只是他唯一的室友性情比较孤僻，以致他孤掌难鸣，总觉得寝室缺少该有的气氛。

      说起他这个室友，并非同系，读的是历史，与他的计算机专业几乎没有交集。不知道是不是读什么专业的人都会多多少少受到潜移默化的熏陶，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室友倒可做个明证。

      这人个不高，和陆向阳比起来尤其瘦弱，脸色也有种不太健康的苍白。平时总是穿着洗得发白起了褶皱的衣服，戴着一副老式的黑边眼镜遮去大半相貌，再加上五分斯文三分古板两分书呆，整一个旧社会的穷酸秀才。陆向阳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多少也听闻些消息，这位室友是个孤儿，养父母已去世，一个人很不容易。不过可能也因此，养成了他不合时宜的性情。

      陆向阳觉得自己该照顾他一点，使出浑身解数和他套近乎，皆以失败告终。他对陆向阳始终保持着客气而冷淡的距离，让陆向阳每次回寝室都像是做客，浑身难受。
      陆向阳的好意对方既然不肯消受，最后也就放弃了。毕竟他再热情，也没到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程度。
      直到一天下午，陆向阳打篮球回来，热得满头大汗只想冲个冷水。见到卫生间的门没关牢就以为没人，一头扎了进去。
      结果他见到的是，那位书呆子室友正坐在马桶上奋力自慰。
      撞见这一幕，两人都怔住了，有那么几秒钟像时间定格式的一动不动。随后陆向阳倒回过神，看着对方难看的脸色笑了起来。
      “兄弟，别害臊，大家都是男人嘛！都有这需求。”
      陆向阳豪爽地拍拍室友的肩膀，心里对他改观了。只觉得他毕竟也是个正常的十九岁少年，一下子对他感到亲切起来。
      这件事之后陆向阳和室友的关系稍稍有些改善，不再像以前那么生疏。陆向阳很高兴有这样的变化。虽然这个室友对大多数人来说是陌生的，但陆向阳可是牢牢记着他的名字：李佑安。

      陆向阳认为有一天，李佑安也会融入他的朋友群中。

      转眼进入了深秋，空气里的凉意把平时一些和他一起打篮球的伙伴唬得躲在寝室不肯出来。
      陆向阳倒不介意。以前到了大冬天他也常常一个人在高中的球场上玩到天黑。按他的说法，少动一天身上就会生锈斑。所以他依旧起早贪黑，抱着个篮球不折腾到满天繁星就不回宿舍。

      这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的打完球，顶着满身酸味往回赶。因为比平时稍稍晚了点，快到熄灯时间了，陆向阳见四下无人便无视爱护绿化的告示牌往林子里钻，按照两点间距离直线最短的法则可以少走一大段弯路。

      走着走着，不知从那里传来支支吾吾的声响。
      一时好奇之下，陆向阳循着声音蹑手蹑脚地往林子深处行去。等走近了，借着月光，陆向阳看见这样一幕——
      林子的一块空地上，四个粗壮的大汉围着一个纤弱的少女，捆住她的手脚堵住她的嘴，正在实施lunjian。
      陆向阳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冲上去。
      他认得这个少女，她也是校内比较出名的一位美人，二年级的梅月。陆向阳不明白的是，这些人怎么敢在这里公然施暴？
      可是在陆向阳踏出第一步的一刹那，他忽然犹豫了。
      向来胆大包天乐于助人的英雄式的偶像陆向阳犹豫了。
      这一刻，他是在做本能的思考。
      从这些大汉的煞气和手臂上的纹身可以判断，他们不是一般的混混或罪犯，他们是真正的黑社会。对于黑社会，陆向阳的潜意识里有着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