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本王”两字也不用,直接是称“我”,看来翔雷对柳御的宠爱可见一斑。希望不要重倒他的覆辙,陆冰颔首笑道:“柳公子,在下陆冰,字子幽!公子称呼我为陆冰,或者子幽皆可!”
“柳御见过陆相!”见对方已经发话,柳御也不好意思再躲,抬头笑道。却不想被眼前的情景所惊呆,身为中御丞相的陆冰竟然和他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张脸经过岁月的冲刷更显坚韧,沧桑,浑身的气质如幽兰般高贵,初荷般清雅,寒梅般傲然。若非嘴角那丝轻柔的微笑,真不感相信人间还有此等仙子,柳御不禁痴了!
柳御给陆冰的冲击一样巨大,只是他更善于收敛情绪罢了!同样的脸上有着完完全全不同的感觉,更年轻,更有生气,更有活力。柳御仿佛一个未经雕琢的美玉,充满着纯真与质朴,什么表情都大大方方的显露在脸上,让人爱怜万分。真好!陆冰低头浅笑着,如此美玉希望你好好保护他!
“御儿……御儿……”见柳御发着呆,翔雷不禁出声唤醒他。轻轻捏捏对方的脸,含笑道,“你看看你,口水都流下来了!”惹得柳御慌忙擦拭嘴角,发现上当后,狠狠的瞪着翔雷,翔雷则不以为然,继续笑着,“陆相的风骨可是中御最出名的,你啊!好好学学人家!”
柳御狠狠的跺着脚,明知道他坐不住,陆冰的那种气质他是怎么也学不会的,还要来嘲笑他,一转身不离翔雷,翔雷则更加开心的笑着。
面对两个人毫不忌讳的打情骂俏,陆冰只能低头苦笑。表面上的平静掩饰着内心的波澜起伏,心是在一刀一刀的痛,就算是当初强忍悲痛离开翔雷时,也没有现在那么痛!压抑在心头的巨石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意识,他却只能拽紧双拳维持着清醒,真想离开,可除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陆相奔劳多日,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今日匆忙并没有准备大人的住处,大人先住御儿的地方,明日本王再为大人另辟新处。”柳御闻言红着脸躲进了翔雷的怀里,不住自己的地方就意味着他今天得和翔雷住。
而陆冰只是低头道谢着,翔雷的心划过一丝莫名的感觉!有心痛,有失望,又有快感。今日与柳御这样嬉闹,一来是柳御实在是惹人爱,忍不住想逗弄他,二来有点想知道陆冰的反应,对当年的事他一直耿耿与怀,想让陆冰也尝尝背叛的滋味,想知道陆冰心中究竟有没有爱过他。可对方的反应没有一丝失常,从容有礼。
“劳烦王爷,本相就此告辞!”陆冰转身离开,却听得帐外一阵喧哗,正想去看看,帐帘已经被掀开,一群侍卫拥着一人匆匆走了进来。
“圣旨到!裕溪王爷翔雷,丞相陆冰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宣旨之人竟然是福宁,这让陆冰觉得有点意外,宫中那么多的宦官,怎么偏偏是福宁来。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得知裕溪爱卿初战告捷,深感欣慰。西戎乃中御多年来的心头大患,连年征战,民不聊生,现有机会铲除此心患,故朕下决心,命裕溪王爷统帅三军,丞相陆冰为军师,解决西戎,还中御之安宁!顷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回答声中高低不一,有为终于能够解决西戎这个大患而感到高兴,也有为陆冰这样的人可以参与战争而感到不服,总之各人有各人不同的想法。
轩辕越,你终究还是不肯放过翔雷,布了那么大的一个局,把我们一网打尽,你的如意算盘还打得真好!可是……
陆冰木然的伸出手,鲜红的印记在白玉般的掌间分外显眼。方才为了掩饰情绪,生生得将手掌拽破。仰天苦笑,轩辕越,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光阴在我指间飞逝着,任我怎么苦苦祈求也不肯放慢脚步。
你要你的千古江山,我要我的爱人平安,可任谁都没有办法阻挡岁月的脚步。我已经不知道,我们彼此是否还拿得到各自想要的东西……
“大人!”一个身影从后面追了上来,陆冰骤然回身,淡淡道:“福公公!”
“大人还是叫我福宁好了,听着怪怪的!”福宁羞涩的笑着,“我有些话要和大人单独说,见大人离开了,我就追了上来!”
闻言,陆冰微微一叹,扫了扫周围,不少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看来他们已经将他当作了皇帝的耳目,将来要在这军营中做事就更难了!笑着对福宁道:“既然有事就到我的帐中去吧!”
“恩!”福宁也发觉了他方才行为的不妥,心知闯下祸事了,不再自己行动,乖乖的跟着陆冰去了他的帐中。一进帐门,见周围没有人,方才掏出一封信,小声的说道,“这是皇上要我亲手交给大人的!”
“子幽可否满意朕给你的这个局?翔雷的生死就在这局当中,希望子幽好好把握!”果然是这样!陆冰在心底冷笑着,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烧掉了这封信。看着火苗渐渐吞噬着信纸,眼神愈加深邃起来,这一局他一定要赢。
“大人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还穿着这么点衣服,当心身子!这是皇上让我带来的衣服,还有……”福宁的话未完,早已被陆冰打断了,他不动声色的收下了福宁递过来的药瓶,拉着他小声叮咛着:“福宁,你要记住,这里是翔雷的军营,我们不能像宫里那样说话,知道吗?”说罢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这个原本可以是最安心的地方,到现在却要加倍提防。骗翔雷,换得爱人平安,骗自己,又得到什么?
“福宁明白了!大人……”福宁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陆冰呆呆的坐在哪里,一行清泪滑落,从未见过陆冰哭,就算是痛苦之及也未见一滴泪,而今日……上前擦拭泪水,却不想被对方紧紧抓住,“大人……你怎么了?”福宁焦急的声音在帐中响起。
“不要叫……不要……声张!我……我只是老毛病而已……”陆冰勉强压制着体内的悸动,艰难的说着,“帮我……注意着帐外的动静……如果有人……进来就说……我已经……已经睡了……知道吗……”
陆冰蜷缩在床上,一阵一阵的痉挛刺激着他,眼下是极冷之时,汗水却爬满了脸颊。福宁心疼得为陆冰擦拭着,销魂的发作他见过几次,可像这次这么痛苦的却没有见过。回想方才在帐中见到的情景,那么亲昵的举动,一看就知道那人是翔雷所爱的人。陆冰在这里忍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他们却在帐中亲亲我我:
“大人,我真为你不值,你这样苦苦的为裕溪王爷保着命,他却背着你喜欢上其他人!”
汗水浸湿了青丝,痛楚终于过去,陆冰虚脱的倒在床上,听到福宁的话,苍白的脸上挂起一丝欣慰的笑容:“其实我也瞒高兴的,原本以为翔雷离开我之后,会痛苦一辈子,现在他终于又有喜欢的人了,有人能够代我照顾他,让他忘记我,何乐而不为呢?”
“大人……”福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陆冰越是若无其是的样子,就越让人心痛,只好低着头一门心思的包扎起陆冰受伤的手。
“好了!”陆冰看着两只裹得严严的手无奈的笑着,这福宁,就是藏不住话。不过说真的,有点羡慕他,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藏的东西太多,心是会破裂的!
第十七章
战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一方面西戎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可是整整半个月没有发现拓拔怀一丝兵马,而中御的士兵却逐渐有点耐不住了!另一方面军中的将士们对陆冰的存在极其厌恶,好在陆冰善于收拢人心,军中暂时没有什么大事,可只是暂时啊!
翔雷边巡视着军营,边想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陆冰帐前,也已深了,众将士大都已经睡了,而陆冰的帐里却还亮着。
翔雷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帐中的陈设普普通通,若说要出彩的莫过于正中那张巨大的地图了,陆冰裹着狐裘盯着地图看,无意间伸手去拿茶杯,却发现里面的茶早已结冰,也没有在意这些,把杯子一放继续看图。
翔雷在后面沉默的凝视着,虽然是对立的,但抛开这一层面不说,眼前的陆冰依然是他所认识的陆冰。当年为了对付文嘉帝,他和陆冰就在翔王府的秘室里,整整商议了一个月,那时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盯着地图一遍一遍的想,往往是废寝忘食。
翔雷环视四周想为他倒杯水,可怎么也找不到热水,正在为难间,突然想去自己身上还带着西域的好酒,这么冷的天,还是喝口酒热热身子吧!于是上前倒了一杯给陆冰。
陆冰并没有回头,只是随手接了过去就往嘴里灌,顿时满口的辛辣让他极为难受,捂着嘴痛苦的咳着,翔雷慌忙拍着陆冰的背,懊恼方才没有想清楚。
“好了,福宁!我没事了,天冷早点睡吧!”以为是福宁,陆冰就像往常那样随口说着,见对方没有回答,笑道,“怎么,又不听话了,别担心,我真的没什么事,安心去睡吧!”
说罢笑着回了头,入目的面容却让他的笑容在瞬间凝固,那是一张每晚都会在他梦中出现的面容,一阵心酸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陆冰转过头去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次转过头时,一切感情都没埋在了心底,从容的笑道,“原来是王爷,子幽唐突了!”
从诧异到留恋又到酸楚,陆冰瞬间转换的神色都留在了翔雷心中,愧疚,怜惜之情充满了他的心,可是转过头来的从容让他微微觉得失望,惯有的笑容让他深深的厌恶着,拿起手中的酒壶,翔雷道:“这是西域的陈年美酿,陆相喝惯了中原的美酒,怕上不习惯吧!”
江南的酒甜甜淡淡的,入口甘醇,后味香甜。自小的风尘生涯让陆冰喜欢醉看江南的烟云,笑品人世的喜乐,到了京城之后,心中万千愁绪只能用一壶清酒来抒解。
像这样的浓烈的酒,陆冰倒是第一次喝,怎么会听不出对方话中的,只是早已不想在这种事上和翔雷争论,陆冰淡淡的笑道:“西域的酒就如同它的子民一样豪迈奔放,子幽在江南喝惯了那些清淡甘醇的酒,是有点不习惯!就像这西戎的土地,它永远是属于那群在马上驰骋的康巴汉子,像我们这群中原人不适合统治他!”
“听陆相的话,莫非你想效仿诸葛神侯七擒孟获的故事?既让拓拔怀统治西戎,又让他臣服中御?”翔雷饶有兴趣的询问着。
“我的确有这个打算,但是我并不想把西戎交给拓拔怀,他为人好大喜功,把西戎交给他,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反的!这场战争看似是子幽引起的,其实不然,拓拔怀蓄谋已久,就算没有子幽,他还是会找机会发动这场战争的!”陆冰拿过翔雷手中的酒壶,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皓若星辰的眼眸明亮无比,“我想把西戎交给拓拔静!那样……我就可以放心的走啊……”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清楚,可是惆怅的语气让翔雷深深的震动着,琴心说得对,这几年来陆冰只手遮天,在朝中翻云覆雨,可是仔细想来,他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对不起中御的。只可惜他的所有功绩都被那个奸佞之名所埋藏!轩辕越,你真的不会珍惜人啊!翔雷的心中为陆冰的不值感叹着。
“那陆相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不容否认陆冰的才华实在是让人折服,就算是相处于不同阵营,翔雷依然想知道对方的想法。
“打仗是王爷擅长的,子幽相信王爷心中已经有一个谱了,现在关键要一个突破口!王爷请随我来!”陆冰浅浅的笑着,起身走出了帐外,一轮明月照耀着茫茫雪原,让人置身于一份奇幻之中,一只苍鹰翱翔在这份奇幻之中,让人不由向往!
翔雷觉得自己的豪情在瞬间被激发了出来,感叹着:“若能化做从雄鹰翱翔在天际,必有一番难得景致。”
“王爷可曾想过,如此深夜怎会有雄鹰翱翔呢?”说罢转身回到了帐中,经陆冰一点,翔雷也立即觉察到了不妥,忙跟了进去,陆冰指着地图道,“当初我在拓拔怀那里看到西戎军队的兵力分布时,非常惊讶,中御的军队几乎毫无保留的向西戎设的陷阱中钻去。我不认为拓拔怀的能力比得过王爷强,何以王爷会这样行军?唯一的答案是情报方面出了问题……”
“而那只雄鹰就是他们联络的方式?”翔雷接上道,“我们以为他们只在为我军收集情报,恰恰相反,却是他们利用雄鹰为我们传递错误的信号!”
“正是!”陆冰拿出了一些纸递给翔雷道,“我已经盯了他们很久了,这些才是我们真正该要的情报!将军以为如何呢?”
“子幽是想让对方以为我们钻进了套子,其实我们是下更大的套子去套他们?”翔雷立即领会了陆冰的意识,心中不由称赞着陆冰的睿智,“本王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子幽的提点!”说罢拍拍陆冰的肩道,“子幽就等本王的好消息吧!”
激情豪迈一样感染着陆冰,目送着翔雷的离去,陆冰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翔雷你可曾想过,偌大的一个情报机构竟然会被破坏?这种事,拓拔怀是绝对办不到的,这是轩辕越为了让你失败故意这么做的,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低落的士气是行军打仗最忌讳的事情,寒冷夹杂着不满,以及浓浓的思乡之情,整个军营处于一片沉闷之中。作为一个好的将领,在这种时候往往能很好的调动起将士的情绪来,翔雷就是一个极其不错的将领。
雄浑的军鼓声回荡在军营中,正中央的广场中搭起了巨大的台子,几百坛好酒合着浓浓的酒香弥漫着全场。战场撕杀勇者胜,因此谁的技艺好,谁就是最被尊敬的人,此刻的台子就是为那些勇者准备的。
“各位都是追随本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今日本王在此设下擂台,谁若能技压群芳,这好酒就是他的!”翔雷的话立即引来了下面士兵的响应,单调的军旅生活中难得有这样的调剂,众人都是跃跃欲试,更何况有那么多的美酒!
含笑坐在中军席上,翔雷的心也被将士们的热情感染着,台上的士兵虽然不会那些出神入化的武功,但一招一式却体现着原始,实用,质朴。那裸露的胳膊,刀刀的伤痕,是这个古老大地最雄壮的身姿。
弓箭是战场上最神奇的兵器,神箭手更是百步穿杨的高手。擂台上的弓箭较量异常激烈,论刀枪,士兵们一般不是将领的对手,只有弓箭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照样可以战胜大将。
因此弓箭场上,将领们是带着遗憾豪爽的离开,得胜的士兵则在下面的欢呼声中爽朗地笑着。
经不起那快乐的诱惑,翔雷也走上了擂台,主帅的加入让下面的士兵更加兴奋起来,若能战胜号称战神的主帅,在军中可是无上的荣耀,况且翔雷之所以成名,就是因为他那手如神的弓箭。
翔雷笑着扫了一眼台上的士兵,弯弓在手,三箭齐发,正中靶心。下面的欢呼声更是一浪接过一浪,台上的士兵见此神技,纷纷摇头下了台,只有少数几个还在台上继续比试。
几轮下来,台上就只剩下一名士兵与翔雷僵持着,两人已经较量到四箭齐发的层次。好几年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敌手了,翔雷异常兴奋着,一阵霹雳弦惊之后,四箭齐中一靶心,三箭在外,一箭在内。旁观者已经被主帅的神乎其技折服,全场疯狂的欢呼着。
翔雷并没有在意下面的欢呼,只是笑看着台上那名士兵。只见那人见到翔雷的箭技后毫无反应,微微一笑,从容的搭弓上箭,四箭应声破弦,一箭穿过靶心,另外三箭依次顺着第一箭的痕迹穿过。
全场立即安静了下来,如此技艺,真让人叹为观止,即便是翔雷也为他折服!底下的人相互看着对方,小声议论着,猜测着主帅会有什么反应。不想翔雷一阵大笑,上前拍着那人道:“好兄弟,好箭法!本王佩服!”说罢拿起一坛美酒,“本王敬你!”顿时台下又是一片欢呼,为主帅的宽大胸襟,也为那人的绝高技艺。
“好兄弟是哪个营的?”美酒浸湿着英雄的衣衫,更荡漾着壮士的豪情:“我是飞骑营的!”
“飞骑营?好啊!本王就赏飞骑营一百坛美酒!”飞骑营是军中施掌侦察和情报的,刀枪弓箭都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今日毫不容易有机会得胜,当然是欢呼一片。
“若再没有人上台向这位兄弟挑战!”台上台下彼此都笑看着,纷纷摇头,司仪正想宣布胜者,却被一个声音打断:“本相愿意向台上这位兄弟讨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