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与共生[上]————阿伏

"海水蛮凉的，你还是不要游泳比较好！"
"你不是要看？"进益看着修文。
修文摇头，"也看不到什么！以后有机会再说。"
进益点头，"你看，我会游泳，还是校队，你都还会担心...你还问我会不会担心你？"
修文远离海水可以冲刷沙滩的地方，然后坐了下来。进益也在他一旁坐下。
"你真的不冷吗？"
进益摇头。
修文犹豫了一下，"那你游一下就好了，我连你穿泳裤的样子都没看过..."
进益没说话，脱掉长裤之后便往海边走，"你在这边等我喔！"
修文点头。当进益身体没入海中时，修文不自主地站了起来，进益的身影时隐时现，虽然动作从容也优美，但修文还是觉得，人在水里说要多悠游自在是不可能的！似乎得时时尽力并注意，才能不沉入水里。

"好了啦！可以了..."修文喊着。
进益听见了，随即游向岸边。当他眼神和修文交接时，只觉修文像是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什么？或是发现了什么？眼里亮着神秘与喜悦，不过他依旧无法判别，那种神情他以前从没见过。

修文把毛巾递给他，进益接过之后便擦了起来。然后坐在修文身旁。
修文突然凑近身嗅了嗅，笑着说："有海水的味道...比你平常身上那个‘氯'的味道好闻多了。"然后将手置在进益大腿上，小心翼翼观察着、同时抚着他的腿毛，像是纯粹好奇心驱使般地单纯，就像小孩发现新玩具时的神情一样。

方才修文的眼神，像是把自己的冷静与伪装都蒸发掉了，或许是因为浸泡过海水的缘故，身体反而显得温热，自己的触感变得敏锐，而且反应无限放大。修文只是轻轻摸了自己大腿几下，自己的欲望却被唤醒，就像海潮涌起，一波又一波，他享受着也忍耐着，那种饱满的兴奋与快乐，到后来变得有点难受，他发现自己胯间不断鼓起、变硬，自己的老二迳自缓移，很可能就要突破泳裤冒出头来。

进益急忙将大腿拱起，接着拉了毛巾遮住自己勃发又明显的部位。
修文似乎没发觉任何异状，把视线望向远方。彼此享受着这静谧又温馨的时刻。
第038章
天敌与共生 (38.认真)
进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差不多该回去了。"
修文还是坐着，眷恋地望着海。
进益走向置在沙滩上的长裤，"走了啦！太晚回去，万一你妈问就不好了。"
"就说去庙口吃东西不就好了。"
进益穿好衣物，站在修文身旁，"下次再带你来。"
修文站了起来，"下次是什么时候？"
进益想了一下，"不然你想来就跟我说，我们就过来好了。"
修文淡淡笑着，犹豫片刻之后："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进益直觉便说："除了玩水没得商量，其他我都没意见。"从以前到现在，不都是一直这样。
"你确定？"修文又露出那种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表情。
进益点头，"要用换的也可以，你答应我绝对不玩水，我就答应你。"
"你自己说的，我没逼你喔！"
进益笑着，眼前的修文仿佛时光倒转，回到国中时期，他很久没玩这游戏了。"你说啊！说了我才知道..."
"等我们毕业，当完兵，一起去美国唸书。"
进益犹豫着，他不是不想答应，而是这承诺存有现实上不得不的考量。"不是我不答应，也不是我不想陪你出国唸书，问题是留学要花很多钱，我家状况不允许..."

修文点头，"这我知道，那等你存够钱，我们再一起出国。"
进益不敢立即应允，他并不觉得吃亏或是被骗，只是觉得这对等条件对修文来说不公平，更何况，要存够出国的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迟迟没有回答。"你可以出国就先出去，我将来当你学弟也没关系！"

"这样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修文要个明确决定。
"好啦！我答应你。"进益说。
修文听完开心笑着，又是那种愿望得以实现、满足的笑容，"打勾勾！"
仪式完成之后，修文大声叫着，"你不能忘记喔！"然后纵身跃上进益的背，双手绕着进益的颈。进益点头，"我会记住。"很自然地，背着修文在沙滩走了一段路，他身上的重量很实在，却很轻盈，心里头也是，快乐满足的感觉就跟涌上岸的海浪一样多。即使没看见修文表情，他也感受的到，修文的心情和自己一样，同属喜悦就快要满溢的状态。

"你的就是我的对吧？"修文在他耳边轻问。
进益点头，傻傻笑着。
"那我的也是你的对吧？"
进益愣着。
"难怪你数学不好，这么简单的等式也怀疑。"修文笑着说："再来一次，那我的也是你的对吧？"
明知其中必有缘故，但实在又想不出那里可能有诈？进益笑着："好像对！"
修文持续压着他的头，"什么好像对！"笑的很大声，"本来就对啊！笨蛋。"
"反正我败给你，你说什么都对..."进益转头望着修文，两人脸颊凑巧轻轻搭在一起，那感觉很甜蜜，虽只短短瞬间，不过真的好快乐。

两人穿好鞋，踏上归途。沿途修文有说有笑，即使天色渐黑，他依旧像朵向日葵，灿笑着、迎着风。
修文先在路上打了电话回家，说不回去吃晚饭。两人硬是在基隆庙口逛了好几圈，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好？还是体力损耗过多？两人吃了很多东西。进益心里知道，修文因为那个未来的承诺心满意足，表情变了，简直连眉毛都在笑！印象中总带着小心遮掩、刻意保留的表情，全都暂时收了起来。仿佛要将过去堆积的情绪，恣意一次挥霍完毕。

"你要吃水果吗？"修文问。
"我在骑车，你吃..."进益其实本来是想说："不然你要喂我吗？"
过没多久，修文用竹签叉了哈密瓜递到他嘴边。他毫不犹豫便一口吞进嘴里，然后莫名笑着。从后照镜看见修文带着腼腆，整个过程像是怕被人瞧见，总是侧着身，尽管夜晚路灯稀疏，车辆并不多，他还是会害羞。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那水果超甜，甜到难以想像。
"还有吗？我要吃蕃茄有夹蜜饯那个？"进益说。
修文拍了他的头，"没了啦！都被你吃完了。"
"你不是买了一百块？"
"是啊！刚刚不晓得谁说买一百就好？你以为一百块很多吗？"
进益笑着说："那下次记得买两百，我出一百。"
"是不算太贵，不过也不便宜...我觉得哈密瓜不甜..."修文做出评论。
进益摇头，"乱讲！都好甜。"
原先自己以为那不过就是个承诺而已。不是说永远无法实现，而是存有一定难度。只不过，自己确实低估了修文认真与坚定的态度。他不仅在形式上竭力付出，也在实质上拼命往目标靠近。他以前瘦弱，现在身材算是修长而精实，但意志和倔强则不可小觑。

修文每周会给他一张单字表，不多不少，一天就是五个。星期天一定会对他测验，过关之后，才准他回家或是睡觉。修文对付自己向来很有一套，也不算软硬兼施，他本来就一直是个好老师。或许该说自己也从未想反抗，因为心甘情愿，所以效果显著。他们大四那年托福成绩都顺利达成目标，修文当然比他高很多。

"反正可以出国就好。"修文说这话时比他还快乐。
他们花很多时间听英文歌。修文也变得很爱赚钱，不是因为钱不够，也不是因为开销大。而是修文大概排好了时间表，他要在期限内帮忙赚够自己出国的钱。"他的也是我的！"原来是这个意思，修文想的又多又远，但你真的能不说他不对...

自己不是不知道！但说了也没用。自己因为运动训练的关系，很难找到固定的家教，只能在寒暑假打工，当当救生员而已。修文则不一样，他自从在piano

bar小试身手之后，无形之中，仿佛启动了对金钱追逐的兴趣与敏锐。他后来兼家教，有时还接案子，负责将日文版游戏破解之后改成中文。那感觉上有点难，不过好像很好赚。有时两人整个晚上都忙着拷贝磁片，那一阵子，修文的房里摆了三台电脑，还有一大堆空白磁片，房间乱到无法想像。

修文用简单的包装附着中文说明，事实上不过就是套个塑胶袋。有时直接跑到中华商场六折批给店家，有时则干脆在路边直接兜售。不到100元的成本，修文都卖300元，但生意很好。自己反倒胆怯，只敢站在一旁。

他想起自己母亲以前说过："修文就像是天生做生意的小孩。"
只是明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有时觉得心酸，甚至有点悲哀。但看着修文忙碌又愉快的神情，尽管自己能够提供的只有陪伴，或是尽做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但他的修文真的从没抱怨过。还是很高兴，仿佛因为这样一天天逼近目标越来越起劲。

到了大四那年，修文卖掉了电脑，然后换了部新的原装苹果电脑。只兼家教。并把重心移向股票，而且专做新上市的，他用每份500元的代价搜集同学的身分证影本，刻了一大堆私章。把大半时间都用在算机率以及成本盈亏上头，他不像一般人填好申购书直接邮寄，而是经过精密计算与分析之后才决定投递的券商。

他不常跑证券行，卖点似乎都早有定见。只抽新股，其他股票从来不买。所以赚很多，也很快！超乎他想像。
修文的母亲总觉修文不务正业，经常语带关心，还是学生就玩股票，实在不太像话；但修文的爸爸则乐观其成，为此得意不已，还丢钱赞助修文，说是投资，但事实上都是分红，两人超爱谈股票，修文妈妈总是生着闷气，后来八成也习惯了，他们父子俩则经常满面春风。

"你觉得蜜月期会有几支涨停？"是修文那阵子最常问的问题。自己只会瞎猜，但修文的答案通常八九不离十。
也许，修文对赚钱的敏锐度与时机拿捏，一如修文对自己，依然是孙悟空对上唐三藏！逃不掉的。
即使自己也不想逃，就算是只能陪伴也好。只是那种心情，有时候很快乐、很满足、也很感动，但却也充满无力感。那仍算是一种幸福，只是无以回报的感叹也很深。

有次自己有感而发，"你要是女的，我一定娶你。"
"所以呢？"修文望着他，像是等待着答案。
除了耸肩摇头，随后笑着说："我随便说的啦！"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第039章
天敌与共生 (39.出游)
大学毕业等待入伍那段时间，是自己和修文出外最频繁的阶段。想到这里，便觉自己对修文过意不去，那次到海边，确实是他们到目前唯一的一次。反倒是谢颖雯，他们到海边嬉戏的次数可能不下十次。

自己参加任何联谊、甚至比赛，如果需要在外头过夜，他总是会说：我这两天不在，随后报告归期。修文多半不会追问。带着因为宿命所以认命的表情，轻轻点头，一句话也不说，无奈与哀伤虽然很淡，但压得他嘴角很少扬起。

至于到海边，自己因为内疚在先也觉亏欠，所以向来不提，但更多的是害怕，自己担心修文会认为他确实在恋爱。但谢颖雯在这一点上刻意频频施力，画出了她和修文的界线，同时一较高下，最后证明她略胜一筹，修文的世界里没有海存在，而她则拥有无限湛蓝与辽阔。自己那时大半因为心里有气，陈桂芬的状况虽然已经解除，但吴忠义又出现了。谢颖雯则具有释放自己不满的功能，像烟雾、也像挡箭牌，阻绝了任何不必要的流言，他和修文的关系才得以不被怀疑的继续下去。

修文在周日晚上，有时会开玩笑地说："我有闻到海水的味道。"自己只能一笑置之，因为心虚，也因为阳光留在肌肤上的痕迹太明显，海水味道太深刻，无从辩解。

自己真正在意的，是听不出那话里的直接意涵。仿佛有暗指自己背信、重色轻友的意思，但醋意太少又不够直接，或者根本就没有。他知道修文向来不爱计较，也可能是他从来不说出口，可以隐藏的情绪便不张扬，哪怕就只有一点点，他也要小心翼翼藏好。如果修文跟他理论，他绝对可以推掉谢颖雯的邀约，换成载他去海边。不过这情形从未发生，只要牵扯到其他人，修文永远闪得远远的。

这一点算是体贴吗？但自己有时很恨这一点。
两人会去阿里山，纯粹是一时兴起。虽然他认为修文可能计划了很久，因为彼此从未一起出过远门，真是不可思议的人生。一来修文母亲不会准，再则修文很少央求别人，他真是从小倔强到一个程度，不屑看人脸色。明知他说的自己都会照办，但他很少主动开口，他比较喜欢公平交换的方式，仿佛那样他才心安理得，那才是他挣来的待遇，这个可爱又聪明的小笨蛋！

他们在半夜临时起意到阿里山，地点完美无暇，离海够远也没有靠近任何水域。天刚亮，修文便上楼去说，修文母亲的答覆令人满意。
"最多去三天喔！"修文母亲说："山上很冷，厚的衣服多带点。"
修文笑着，连忙赶着收拾行李，"知道啦！"
"进益！你帮我看好修文喔！"修文母亲还是有点担心。
进益点头笑着，"我知道。"
修文的行事慎密再次得到印证。他连台汽开往阿里山的时刻与班次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只有九点这一班？"进益问。
"一天只有两班，就早上九点跟下午四点。"
"你想跟我出门想很久了？"进益高兴地问。
修文难得的直接点头，然后像是埋怨地说："你从来就没想过带我出门玩。"
他拥着修文肩膀，"你要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硬要来的没意思..."修文感慨很深，"你要是有认真想过，根本就不必我提..."
"拜讬，有什么事你说了我没做到？"
"是没有，不过都是我自己换来的，你是听话，不是真的想对我好..."修文背着背包，脱离了自己的手，加快脚步往前走。
那一瞬间，进益终于明白彼此之间的问题是什么？可是要怎么做？心中却毫无概念。心很沉，修文的话说得很淡，但表情很认真，语气既无奈也悲哀。他一边觉得高兴，因为修文总算跟他计较，彻底而毫不保留，那比吃醋更具有宣示的绝对意义，证明自己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只是，自己似乎都对修文一直不够好，大概也是真的。认知上或许有差异，但自己并不否认。

"你生气啊？"进益连忙问。
修文停下脚步，摇头淡笑，"算了！人还是不要太贪心比较好！"
旅途漫长，两人在车上玩桥牌，大半都是修文赢。
"谁敢跟你玩双人桥！衣服早被你脱光了！"进益笑着说。修文喊牌不带表情，冷静大胆，记忆力又好，要赢他得有大把运气才行。
修文没有答话，直到牌局结束才说："还好我不是谢颖雯，不然不管谁赢谁输，你都会很高兴吧？"虽然笑着，嘴角也扬起，不过气氛就是怪怪的。

修文直接将牌收好，然后望向窗外。
"不玩了吗？"进益问。
修文摇头，"累了，我想睡一下。"
进入山区之后，随着海拔高度的改变，气温越来越低，原本是清凉舒爽的感觉，变成像秋天的微冷。看着修文缩着身体，双手护在胸前，进益从背包里拿出夹克，盖在他身上，然后将修文的头移靠在自己肩上。看着他的眼和脸，弯又长的睫毛，以及不笑就具弧度的嘴角。他相信这世界上有些感觉是可以永远不变的，修文的外表不是没变化，但他还是一直很喜欢，从国小到国中，从高中到大学，即使是此时，那感觉依然强烈而且应该会永恒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