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与共生[上]————阿伏

"那这样好了，我们来个约定。"
进益看着他，"你说。"
"你不是喜欢听我弹琴？"
进益点头，他确实喜欢修文弹琴的样子，那充满神奇与魅力的情境。
"以后你想听就告诉我，我每弹一次‘给爱丽丝'，你就欠我一件事。"
进益开心笑了，"好。"
修文摇着头，"这样对你不公平啦！傻瓜。"
进益根本不在乎这些，还是呆呆笑着。
"我是想说，你要是考试有80分以上的，我就算答应你一件事，要是你比赛拿到奖牌，那就当成三件事，不过你个人的奖牌才算喔！团体的不算。但要是你有不及格的科目，就要扣一件回来喔！这样要吗？"

进益还是笑着，"这样是你比较吃亏吧？"
修文眼里突然闪着光芒，"我可以趁你来我家的时候，一次多弹几次啊！"说完露出得意的笑容。
进益依旧十分开心，基本上，这还是很公平。何况，他跟修文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就算没约定，只要修文开口，他还是会乖乖照做的。
"要吗？"修文笑着问。
"好啊！"进益爽快回答。
"那打勾勾，不可以反悔喔！"修文认真地说，同时伸出右手，翘起小拇指。
进益也伸出右手，两人先是小拇指交缠，随后大拇指相扣，仪式完成。
两人相视而笑。
"我忘了说，我可以摸你看你，可是你不可以喔！只有这一件事不可以..."
进益点头笑着，"我知道！"
修文满意笑着，"那赶快穿一穿，刷牙洗脸完，上楼吃早饭！"
两人一同走进浴室，总觉空气特别甜，刷牙时不免相视而笑，那快乐好明显，比阳光还灿烂，挡不住也遮掩不了。
第011章
天敌与共生 (11.存在)
隔天，进益生活作息便彻底改了。他功课都自己写，这样便不用一大早到学校找同学帮他写。约莫六点二十分出门，然后在公车站牌等着修文，假装两人不期而遇。起初，修文惊讶地笑着，后来修文很快便明白了。

"我都坐六点半的车。"修文主动笑着说。
进益腼腆地回以微笑。公车拥挤时，修文就拉着座位旁的不锈钢架，进益则拉着吊环，将修文围在他身前。下车后，两人像是散步般甜蜜地悠闲地走进校园。进益开始对上学充满美好期待，每一天都以甜美的姿态展开，这世界的一切变得十分美好。

学校教室是呈"卅"字形的建筑，两人教室都在二楼，正好遥遥相对，如果修文教室的窗户是开着的，进益站在自己教室外面的走廊，便可远远看见修文，他坐在第七排第二个位置。

中午时刻，进益则陪着修文到校外用餐。修文从国小便不带便当，他不喜欢吃煮熟又再蒸过一次的饭菜，后来进益才知道，修文在家也是这样。升上国中之后，修文觉得便当蒸后的气味更可怕，简直像是洗过消毒水。进益虽然不觉有这么夸张，不过修文想做什么他陪着便是！

修文对他很慷慨，无论吃什么？都是点两份。起初，进益抗拒着，但他如果不吃，修文也不吃，还嚷着说以后不要他陪。他自然心甘情愿陪着他吃，等午睡时，再吃自己带的便当，反正他食量大。

至于放学，修文总是得留校晚自习。如果不必田径训练，他便陪修文到校外吃晚餐，两人在公车站牌分手，修文总会买瓶牛奶让他带着，然后看着他上车，笑的甜甜地朝他挥手。如果遇到训练的日子，他会在离校之前，特地回到教室，然后站在走廊隔空大喊，"我要回家了。"

暮色中，修文转头时，通常只看见一个黑影，不过那声音那身影，自己绝对不会认错。进益藉着修文教室里一片明亮，总会看见修文转头望向窗外，偷偷挥着手，虽然只一瞬间，看不清他可爱的笑容，不过他知道，彼此脸上必定都微笑着。

周六下午，进益通常训练到六点钟。修文会在下课后，离开同学单独走到他教室门口等他。一听见解散的口令，进益便立即自操场狂奔回教室，他也顾不得全身疲软，体力早已透支，只要一想到修文在等他，就是有力气可以再跑，而且速度绝对不慢。

修文看见他满身大汗出现在面前时，笑着说："你跑那么快干嘛？我又不是不等你！"
进益只是笑着，不知道要答什么？
"你先去把汗擦一擦啦！"修文说。
"没关系，风吹一吹就干了。"
修文没说话，直接抢过他手上的运动提袋，翻出毛巾后丢给他。
这时进益的同班同学在一旁笑着起哄说："我们老大好听你的话！"
进益接过毛巾，便走向厕所。修文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洗手枱前擦拭完身体，才笑着将提袋还给他。
"我们星期一要小考。"进益说。
修文点头，"那你加油。"
进益搭着他肩膀，"晚上去你家，你帮我复习！"两人慢慢走下楼梯。
"变这么用功！真难得。"修文像是带着挖苦，但脸上却满是欣慰的笑。
进益接着说："我一定要考八十分。"说完意有所指地看着修文。
修文浅浅笑着问，"星期一考什么？"
"历史。"
"那不是背一背就好了？"
"你顺便教我数学还有英文啊！"
"你是不是要在我家睡？"修文直接问。
进益仿佛心思被看穿，尴尬地搔着头，"可以吗？"
修文点了头，然后问，"今天要弹‘给爱丽丝'吗？"
"当然要啊！开玩笑。"
"要弹几次？"
进益哈哈大笑，"随便你，越多越好。"
"你不要到时候欠我一屁股，然后答应我的又赖皮喔！"
"我有说话不算话过吗？"进益连忙问。
修文摇头，"还没试过，我怎么知道？"
"那你先说，你要我做什么？"进益好奇的问。
只见修文耸了肩膀，然后笑着说："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耶！"
"那你想一个..."进益说。
"反正今天我至少要弹三次。"
"为什么？"
"一个是你每天陪我坐车上学，一个是陪我吃午饭，还有一个就是吃晚饭啊！"
"这你又没说，是我自己要做的啊！"进益只觉修文想的出乎他意料，但自己其实也不清楚，修文要求他做什么才符合自己的期待与想像。
"不然我也不知道要你做什么？我现在只想到这个...那你呢？"修文问。
进益笑了，"我也不知道，我又还没考到八十分，等我考到了我再来想。"
修文呵呵笑着，"还说我咧！自己还不是一样想不出来。"
进益也没反驳，只是笑着。心里则单纯想着，只要两人可以这样在一起很开心，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下了公车之后，修文说："我要等你洗完澡吃完饭？还是我先回家？"
"你等我一下，我跟我妈说一下就好了。"
"你不吃饭吗？"修文问。
进益摇头，"刚训练完都很累，现在不饿了。"
修文语带抱怨，"那你刚刚饿了怎么不说？"
"也没很饿啊！"进益急忙解释。
修文望着他，淡淡地说："今天我一定要弹四遍‘给爱丽丝'。"
"为什么？"进益不解，怎么突然之间又多了一次？
修文望着他说："你还问我？"皱了下眉接着说："以后你要是肚子饿就要说啊！"
进益笑了，心里很高兴，"好啦！我知道了，你要在门口等，还是进来坐？"
"我在门口等就好了，你慢慢洗吧！"
进益突然转身，"还是我衣服带着去你家洗？"
"都可以，随便你啊！反正本来就有你的毛巾跟牙刷。"修文笑着说。
"那去你家洗好了，这样我很快就可以出门了。"进益说完便跑进屋里。
过没多久，便见他拎著书包，换上短裤和拖鞋走出来。
"你还真快！"
进益笑着回答，"只是换个短裤，脱个鞋子...不过身上都是汗臭味。"
修文笑着说："我喜欢看你满身大汗的样子，感觉蛮帅的..."
说完两人四目相视，那一刻，气氛有点静，有点甜，也有点怪，但彼此都说不出为什么？仿佛只能意会无法言传，不过彼此都接收到了那个奇妙讯息。

到了修文家，修文的母亲煮了两碗面，依然是一大一小。
"你要多吃点啦！"进益看着自己的面时便说。
"我也想啊！问题是吃不下..."
看着进益又是狼吞虎咽的模样，"你慢慢吃，又没人跟你抢..."
进益尴尬笑着，"习惯了...你妈煮的面真好吃，料好多。"
两人吃饱后，修文将碗盘收拾好端回楼上，返回房间，随即走向钢琴，"你休息一下，我先弹琴好了。"
"等一下，你先过来。"进益一边拿起书包说。
修文走近进益。只见他从书包拿出一堆奖牌。
"这些给你。"进益说。
"干嘛给我？"修文不敢接。
"你不是说一面奖牌换三件事，这些是以前的，全部都给你，以后我得的再算。"
"那干嘛给我？"
进益想了半天，他确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刚才回家，他就突然想把所有奖牌都送给修文，他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给，他珍贵的东西大概就只有奖牌，"就给你啊！不要吗？"神情颇为失望。

修文望着他好久，很感动地说："这些都是你的宝贝耶！真的要给我？"
进益十分坚定地点头。
"那我要送你什么？"
进益摇头。
"那我不敢拿..."
进益想了一下，"要不然一面奖牌算一次，以后我来你家，你就弹钢琴给我听..."
修文对这条件交换，一点也不满意，"那还不是跟原来一样？你还是吃亏啊？"
"又没关系！反正你都请我吃东西，我也会不好意思..."
修文大概懂了，于是走近进益。
进益一股脑便把所有奖牌都挂在修文颈上。
修文很高兴，开心地数着，"一共有十一面。"仔细看完所有奖牌上面的铭字后，修文才说："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才收。"
程序与结果明显有误，不过进益还是点头。他看见修文开心的样子，心里也很乐，"好，你说...什么事？"
"就是我以后如果给你东西，你也要拿，要吗？"
是有点勉强，进益迟疑着，但看着修文认真的表情，他就是无法拒绝，最后还是点头。
修文笑着说："那就说定了喔！"说完小心翼翼将奖牌装进一个盒子里，然后摆进衣橱的抽屉。
接着，修文便坐在钢琴前，掀开琴盖，对着他微笑然后轻轻点头。随后双手飞舞，琴音悠扬，空气里充满甜蜜与温柔。
修文一如先前承诺，弹了四次"给爱丽丝"。然后两人坐在书桌前，各自写完作业，接着修文帮他在课本上画完重点，约定好时间之后，再抽问他。

进益觉得课本有趣多了，只要修文在他身边，他体力便犹如"超人"般充沛，意志则和"无敌铁金刚"一样，无论什么科目？他都可以勇敢面对。不知道是修文太会抓重点，还是自己变聪明了？修文说的他就是可以完全体会，也记得住，而且心情始终愉快。修文确实是个有耐心的小老师，看见他对自己笑，进益便觉自己得好好加油，绝对不可以辜负修文的付出与期望。

快乐和幸福仿佛都有一个简单的惯性与轨道。他洗澡时，修文一样上楼帮他泡了超大杯牛奶；然后两人一同刷牙。唯一不同的是，睡觉时进益主动将他抱在怀中，因为冷气好凉。修文则半开玩笑地直接用脚夹紧他大腿。这一次，进益没再偷吻他。只是在夜色中藉着微光盯着修文，他的睫毛、脸颊、嘴角总是百看不腻的风景。

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自己胸前吞吐，即使修文转身，他依然紧紧拥着他，就算左手麻了也没关系。起床时望见他双颊泛红的可爱模样，他心里想，这或许便是自己存在的理由，无论未来怎么变？他希望可以这样就好了。自己或许没办法天天抱着他，但他们每天见面，扣除掉上课、睡觉，以及自己训练的时间，他们几乎都在一起。

虽然自己沉睡时并无知觉，不过进益相信，即使在睡梦中，他心里还是想着修文的，这一点他很确定。
第012章
天敌与共生 (12.甜蜜)
后来，只要下节课没有小考，修文便会在下课时分，站在两人教室相接的长廊等待，进益看见了，便会趋向前去，两人偶而闲聊两句，彼此脸上都带着盈盈笑意，心里总是满满的快乐，虽然不过是并肩站着、倚着栏杆望着天空。不过快乐的力道依然强劲，即使不说话，也觉得彼此心意相通。

起初，修文只敢站在长廊等候，随着和进益班上同学日渐熟络，后来则干脆在进益教室前的阳台度过那短暂而甜蜜的十分钟。修文在自己班上几乎没有朋友，勉强称得上朋友的，只有上次见义勇为帮他解围的吴忠义，再来便是老爱摸着他耳垂和他一边说话的阙河海。

修文自己一直不明白，升上国中之后，究竟是自己变了？还是有其他原因。总之，他的人缘不佳，朋友很少。
说穿了，在升学班的生态中，每个人的使命与目标都相同，终极目的便是升学。名义上大家都是同学，但也是将来竞争场合里的可能对手，彼此的存在也是一种潜在威胁。他们用脑和记忆作为武器，藉由不断充实、强化并升级，为的就是日后那一场不流血却格外惨烈的战争，形式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毕竟名额有限，竞争激烈在所难免。优秀、中庸、愚笨乃至人格的区分，都以分数为依归，其他的，一点也不重要。

至于进益班上的同学，他们确实都不太会念书，但个性其实都挺好，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他们对于修文，一来是因为进益在班上原本便是老大地位，基于爱屋及乌的延伸。再则，修文是前段班优等生的光环也让他们感到莫名光荣，他可以跨越鸿沟和他们做朋友，不像其他人一副趾高气昂自认高人一等的骄傲模样，这一点很难得。何况，谁会讨厌一个几乎比大半女生都还要可爱的人呢？

修文与进益的友好与亲密，在前段班同学眼中，既刺眼也不寻常，简直是诡异和自甘堕落的表征。进益班上同学羡慕他们那样的情谊，即使有一点忌妒，不过还是乐观其成。他们倾向把修文看成自己的朋友或是弟弟，毕竟，依体育班的标准而言，修文确实矮小，惹人疼爱并想好好予以保护。而修文也是他们唯一真正遇到课业上问题可以求助的对象，再加上他向来不藏私，总是会在考前大方提供笔记与重点，而且命中率极高，要考六十分并不难，只要自己愿意多花点时间，便可免去被老师处罚或是拿成绩单回家时被爸妈责打的处境。

两人现在就像存在于只有彼此的世界。快乐与满足从未减少过，对于修文，进益心里经常涌满莫名感觉，那种浑身都是喜悦、感动，想要表达或分享却都不得其门而入的奇妙情愫。他越来越喜欢修文，只是，光用"喜欢"来形容似乎不够。他不知道自己有时望着修文便会异常兴奋或勃起的状态正不正常？是因为自己的生理状态刚好在那时产生效用，还是因为修文在他身边或在他脑海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