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与共生[上]————阿伏

修文立即脱下手表递给他说："我的先给你戴，明天再还我。"
那天晚上，他心情十分愉快。只是单纯想着，如果有支手表，考试时可以知道时间，不用担心考卷可能没写完，下课钟声便突然响起。跑步时也可以计时，虽然只有秒针，不过有个参考也好。更何况，戴手表的另一个象征意义，便是自己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而今自己竟然拥有手表，而且还是支新颖的电子表，简直不可思议。
提着两坛自己母亲腌制的酱菜，进益缓缓地往修文家出发。低头望见自己手腕上的表时，心情依然兴奋。
按了电铃，没多久，修文的母亲来开门。
"伯母！我妈要我送这个来..."说完便将手上两坛酱菜置在桌上。
修文母亲笑着，"这怎么好意思...帮我跟你妈说谢谢。"
进益腼腆地摇头，然后看着自己的手表，"还有...谢谢你送我手表。"
修文母亲笑着询问，"喜欢吗？"
进益拼命点头，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那就好...你要是不知道怎么用？去问修文，昨天钟表店的师傅有教，他应该都还记得。"
进益点头。
"他在他房间里。"修文母亲说完便提着酱菜上楼。
敲了门，进益走进修文房间。立即走向桌旁坐下，"你很奸诈耶！"
修文抬起头对他微笑，"什么事？"
"还装？"进益说完便伸手作势要搔修文腋下，他知道修文很怕痒。
修文连忙闪开，同时笑着，"不要啦！"
进益停手之后，修文笑容还在，"喜欢吗？"
"当然。"
"那就好，你过来！我跟你说它的功能。"
进益这才知道这支表不但防水，还有日期显示与码表功能，更棒的是，还有夜光。他用手围住手表，然后按了键，果然可以清晰看见上面的数字。

"这样以后你就不必问我时间了。"
进益点头，沉默了一会之后才说："我有个建议..."
修文疑惑地望着他，"你说。"
"我觉得这样不公平，我收你礼物，又让你请吃东西，又听你弹琴，虽然都是用分数或是奖牌换，可是我好像都不能帮你做什么？"
"我又没跟你计较。"
进益摇头，"不然你想想看，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修文认真思考了一下，"不然你答应我一件事？"
进益毫不考虑，"好啊！什么事？"
"真的不后悔？"修文的语气认真也神秘。
进益摇头，"我说都说了，干嘛后悔？"
"那你脱光去跑操场好了。"修文说。
进益顿时愣住，深感为难，他没想到修文的要求竟然是这个？仔细考虑着，然后咬牙点头，"晚上可以吗？操场没人我才敢..."
修文哈哈大笑，"我开玩笑的啦！笨蛋。"
进益发觉被耍，用力掐了修文脸颊一下，"我很认真耶！你居然跟我开玩笑？"
"反正你记得喔！你欠我一件事，不管什么事？将来我想到再跟你说，可以吗？"
进益点头，"那就两件了。"其实再多件也没关系，只是他知道要是没有这协定，修文恐怕更不会开口向他要求任何事。
修文知道进益说的另一件事便是让自己看他私处，腼腆地说："记得喔！你欠我两件事。"
进益点头，"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第014章
天敌与共生 (14.共生)
领到学期成绩单时，进益连忙看了一下，随后喜上眉梢，他不但所有学科都及格，平均还有82.3分，操行分数则因为参加比赛为校争光记了好几支小功，得到所有项目之中最高的94分；老师还给了他"品学兼优"的评语，这对他而言可是空前未有的殊荣，自己不仅心情舒畅，他相信他爸妈看见成绩单之后一定也会格外喜悦。乐不可支地站在走廊等修文，急欲与他分享。

修文身影出现时，表情十分沮丧，他未曾看过修文那么晦暗的表情。
"你老公在等你..."随后是一阵哄堂大笑。人潮突然涌现，修文跟进益都听见了，却无法判断是谁说的？
进益眼前只担心修文，没打算追究，趋前便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修文摇头。
"那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没啦！"
进益兴奋地从书包里拿出成绩单递给修文。修文看过之后，脸上一度绽放出灿烂笑容，但稍纵即逝。"我欠你六件事，你可以慢慢想要我做什么了？"接着又说："不会都要我弹"给爱丽丝"吧？这可是学期成绩，八十分不容易耶！"说完虽然微笑着，但却十分勉强。

修文把成绩单还给进益。进益心想修文的成绩一定更棒，他一定又是故弄玄虚想捉弄自己，将成绩单放进书包后便说："你的成绩单也要给我看啊！"

修文摇头。
"快啦！你又想耍我？"进益开心地说。
"你不要看行不行？"修文说。
进益突然明白修文企图，他一定是这次输惨了，自己成绩可以突飞猛进，甚至用大获全胜来形容，居功厥伟的还是修文，他完全没有想过要占修文便宜，现在有机会，干脆就先花掉一个额度好了！他知道修文对承诺向来看的很重。

"我一定要看。"
修文还是摇头。
"那我拿一件事换，就是现在要看你成绩单..."进益觉得这样两全其美。
修文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他，"你一定要看就对了，是不是？"
进益惊讶于修文的语气与态度，随后心想，修文越来越会演戏骗人了，于是点头，"对！"
只见修文铁青着脸，万般挣扎之后才从书包里拿出成绩单递给进益。
"哇！平均95分，还怕人家看。"进益笑着说。只是再往下看，修文的操行成绩只有79分，评语则是‘恃宠而骄，桀骜不驯'。
进益开始发愁，他知道自己判断错误。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修文？
"你成绩很好啊！95分一定也是全班前三名吧？"进益笑着，同时把成绩单还给修文。
修文冷笑着说："我是全班第二名，第一名只多我0.5，但是我操行是全班最后，没有人低于80分，只有我一个..."说完眼眶中有泪水打转。

进益瞧见了，他也想不透，为什么修文导师给他的操行分数这么低？他既没被记警告，这学期也都没有请假，至少也该有80分才对。
"你等我一下，我洗个脸。"修文说完便往洗手间跑。
进益随后跟着。
"对不起。"进益后悔自己硬是要看修文成绩单。
修文摇头，脸庞满是水滴，"跟你没关系..."随后硬打起精神，"你下学期应该可以当班长了吧！"
进益笑着说："应该吧！"当不当班长并不重要，他知道修文此刻心情极度郁闷。
两人走出校园，一路上尽是沉默，直到快到公车站牌时，进益才问，"你回家会被骂吗？"进益问。
修文摇头，"我妈应该会很意外吧！"
"那就好啦！你们导师一定是对你有偏见..."
修文也有相同的想法，只是他不知道，他究竟什么地方惹到她？
"那你就开心一点啊！"进益说。
修文勉强点头。
"你有没有看过我装猩猩？"进益突发奇想，他在班上偶而也会搞笑，只是修文从没见过他的拿手好戏。
修文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进益把书包置在地上，弯下腰，双手略为向上半提，接着将舌头塞进上牙龈前，然后刻意眯着眼，就在公车站牌前模仿猩猩走路，还绕着圆圈。

修文是笑了，但附近等车的同校学生不少，他听见了其他人的笑声，急忙说："好了啦！你白痴啊！"
看见修文笑了，进益问，"像吗？要不要再看一次？"
修文偏过头，笑着说："很丢脸耶！"
进益带着笑说："哪会丢脸，你想看就跟我说，我才不怕丢脸..."进益一边肩上书包。
"那你脱光去跑操场好了。"修文回他。
进益一心只想让修文开心，"现在吗？好啊！走...我们现在回学校操场，我跑给你看。"
修文笑着说："你再闹，我就不跟你讲话！"
进益看着他，笑着回答，"好啦！我听你话，不闹了。"
一如预期，进益爸妈看见他成绩单之后，果然十分高兴，最实际的收获便是过年的红包都加码，他一共拿到一千贰。吃过年夜饭，便雀跃地去买了冲天炮，然后直奔修文家。

修文爸妈一看见他，硬是塞红包给他，他连连推辞，修文却在一旁说："那是给你的奖学金，你要是不拿，你以后就别想来我家。"
听见修文这么说，进益只好收了。
修文爸爸勉励进益，"你书唸好一点，将来保送再上大学，以后至少可以当个体育老师。"
进益微笑示意。
"你们两个出去放鞭炮没关系，不过不准去河边喔！"修文妈妈嘱咐。
进益跟修文纷纷点头。
两人走出家门时，进益说："我妈要是知道我拿你们家红包，一定会骂我。"
"你不要跟你爸妈说不就好了！当作你自己的零用钱啊！"
当进益打开红包袋时，便惊呼，"你爸妈包给我两千耶！"生平第一次身上有这么多钱。
修文站在一旁笑着。
"你有没有要什么东西？我买给你。"进益问。
修文摇头。
"真的没有？"
修文仍然摇头。
"那我还是交给我爸妈缴学费好了。"进益说。
"也可以啊！反正是你的钱，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进益头一次陪修文放鞭炮，往常过年，他总是跟着街坊附近的同龄孩子玩。修文则从没放过鞭炮，以前没人找他，他也不爱放鞭炮。不过当他望着进益兴高采烈地玩着鞭炮时，自己也玩性大发。

进益艺高人胆大，将冲天炮点燃后还握在手上，直到引信即将烧尽时，抓准时间差再顺势往空中丢。修文也想如法泡制，但进益丝毫不敢马虎，别的事他可以听修文的，事关人身安全，他说什么也不让步。

"我也试试看啦！"修文央求着。
进益摇头，"不行啦！你要是不听话我们就回家...不放了。"
"又不会怎样？"
"万一炸到怎么办？"
修文不再说话，呆坐在一旁。
进益见状便走向他，坐在他身旁，"那我陪你好了，我也不玩了。"
两人坐在河堤上，因为身体停止活动，便觉风有点冷。修文不由得打起哆嗦，进益很自然的坐近并拥着他肩膀，"你在生气啊！"
修文摇头。
"你要是冷，我们回家，还是我衣服给你穿？"进益说完便要脱身上外套。
"不用啦！"修文说："干嘛对我这么好？"
看着修文的侧脸，脸颊微微泛红，进益突然有感而发地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修文腼腆笑着，隔了一会望着进益，轻声地说："我也很喜欢你。"
随后两人安静坐着，远眺着乌黑的河水，一同吹着风，身体紧紧相依，一点也不觉得冷，彼此心里都莫名感动着。
第015章
天敌与共生 (15.相许)
进益后来还是把压岁钱交给母亲，出乎他意料，他母亲非但没有骂他，反而很感动地说："我先帮你保管，缴学费剩下的就给你当零用钱。"她对进益的诚实感到欣慰，同时也对修文一家人把进益视同己出的亲切态度深感窝心。

自己没受过什么教育，不过小学毕业。与修文家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修文母亲经常到自己摊位买酱菜，还帮她介绍不少客户，对象大半也是受人敬重的国小老师，有时也会送她日本香菇、鲍鱼罐头等礼物。并非东西珍贵与否的问题？而是修文母亲那份心意与平等自然的态度，令她感动。

"你可以跟修文当好朋友，算是你福气，你不能欺负修文喔！"
进益笑着回答，"不会啦！我也很喜欢修文。"
新学期开始，进益果然高票当选班长，他向来人缘很好，再加上有了成绩加持，如虎添翼。升上国中之后，事事顺心同时快乐无比，不仅更具自信，也对未来怀抱着美好憧憬。

修文虽然是全班第二名，不过在选举正副班长时，导师已经先说了："操行太差的不能提名。"
修文原本便不抱期待，所以失望不大。然而，导师事事冲着他的态度，让他百思不解，恐惧也担忧。她几乎连正眼也不愿瞧他，在她面前，修文仿佛是宵小或乞丐，她总流露出轻蔑、唯恐避之不及的厌恶神色。

下课钟声终于响了，修文和阙河海两人一同走着。尽管时间流转，他们依旧是相存相依的两人团体，彼此成绩相差很远，不过回家的路线相同。对阙河海来说，修文是唯一成绩优秀却不自傲，会对他倾囊相授、同时真心对待的朋友。

行经天桥底下时，两人又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进益吓了一跳。
"今天又不冷？你怎么又来等人？"阙河海笑着问。
"你不是明天要比赛？"修文问。
进益笑着，往后头牵了单车，"我特地来载你的。"
阙河海笑着说："你们干脆结婚好了！"话里没有取笑的意思，纯粹是有感而发。
进益笑着对阙河海挥了手，"再见！"
修文则红着脸，"Bye啰！明天见。"说完之后看着进益。
"上来啊！"
"是！王班长。"修文知道进益当了班长，他们现在下课常常无法在一起共度那甜蜜的十分钟。
"你坐好，抱紧一点！"
修文坐上后座，双手靠着进益腰侧，"你干嘛跑出来？明天不是要比赛？不早一点在家睡觉..."
进益答非所问，"我今天要去你家睡。"
修文笑着说："今天又不是星期六，你明天几点集合？"
进益一边踩着脚踏车，"八点才集合，我还可以回家整理东西再出门..."
"那干嘛去我家睡？"
"这次去高雄要比赛三天耶！我们三天不能见面..."
修文约莫感受到了，也明白了，"你要加油喔！要是得奖牌你就可以记大功。"
进益点头，他很希望修文可以在场为他加油，那他铁定可以跑得更快！
"我要奖牌啦！一定要拿一面回来给我。"修文笑着说。
进益坚决地说："好！一定拼给你。"
"我已经帮你准备奖品了，所以你要加油。"
"什么奖品？"
修文有点后悔自己过早泄露秘密。
"告诉我啦！"进益央求着。
"我爸去日本，我有叫他帮我买一个大只的‘无敌铁金刚'！"
进益很高兴但也很讶异，"你叫你爸买？"
"对啊！我很少跟他要东西耶！"修文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
"那要是我没得名咧？"
"那就留着下次啰！反正每年都有比赛..."
进益笑着，感动地说："你对我真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