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杰与怀礼点点头,上去扶住倾心,“宪王,小官得带犯人倾心回大理寺审案,请王爷恩准。”
宪王陷落在怀礼的视线里,无奈地低下头,避开倾心无声的呼唤。
仁杰提着身子瘫软的倾心退出屋外,并细心的关上了门。
卧室内,一下子寂静无声,宪王紧紧的捉着怀礼的手,不断摇晃,“如公子,我和倾心是清白的,你相信我!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怀礼轻轻吐出几个字,“嗯,我信。”
宪王如逢大赦,受宠若惊地拉着怀礼到主位入座,很自然的半跪在怀礼身前,向一条忠犬般驯服地趴在怀礼的膝盖上,仰着脸,诚恳地倾述,“如公子,你说对了,我现在的确没有资格照顾你,请你给我机会,我会振作起来,一切都听你的吩咐,先当太子,再图谋其他……”
怀礼轻柔地托起宪王的下巴,仔细地观察一下他的神态,悄然叹道,“宪儿,我不想让你为难。”
宪王如发誓一般,激动地说,“不,不用担心我,为了你,我心甘情愿,你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怀礼摇头,“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
宪王像被人踩了脚一般,冲动地跳起来,凑到怀礼嘴边,笨拙地轻吻了一下,完全失去平日高贵从容的仪态,紧张得几乎哽咽,“如公子,告诉我该怎么做,不管是什么,就是要我的命,我也马上送到你面前来!”
说完,他犹若经历一场大战,泄了精气,重新趴跪在怀礼膝上,抱着怀礼的腿,喃喃自语,“请你,信我一次,我真的会努力……”
怀礼温和地捧起宪王的脸,认真地问,“你不后悔?”
宪王毫不犹豫点点头,眼睛忽然变得明亮动人,晶光闪烁,“如公子,我喜欢你!”
一个暖若春风的吻,轻轻地覆盖在宪王的眼角。
他浑身微颤,搂住怀礼的颈子,心头狂跳,苍天有眼,你终于听到我的祈祷了。
仁杰知道二哥自有分寸,会妥善解开宪王的心结。
他在大理寺处理好倾心一案,又审理了几个紧急案卷,赶到宫内球场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
他失落地望着空空的场地,到底是谁赢了?正要转身走开,一个人猛的从背后抱住他,得意洋洋的宣告,“仁杰,你今晚归我了!”
仁杰一个过肩摔将那人轻轻的抛出去。
李翔稳稳的落地,又愉快的扑过来,整个人几乎挂在仁杰的颈子上,亲昵地磨蹭着仁杰的面颊,“仁爱卿,你不许反悔,今晚陪我去小倌院,哈哈!”
067.卢三攀亲
惠王爷的热烈拥抱,仁杰推挡一番,将其控制在安全距离,他眼睛四下巡视,既希望看到小侯爷俊俏的身影,又不想李翔与自己纠缠的模样,落到对方眼中,平添风波。
李翔以胜利者的骄傲姿态,潇洒地说,“不要找了,薛将军自知不敌,中途退出,早就失去踪影。”
仁杰“嗯?”了一声,迷惑地看了看对方,“怎么可能?我们队那么强!”
李翔扬起下巴,嬉戏的连连挑眉,“哈哈,本王队中高手如林,轻松赢得本届头名,小杰,你可不许耍赖哦?”
仁杰脑海里闪过一丝模糊的担忧,小侯爷遇到什么麻烦了,就这样抛下球赛走了,不太象他平日周密的作风。
仁杰将李翔的献吻,扼杀在萌芽状态,浅浅地笑道,“李翔,薛侯爷弃权,并没有输给你,所以……”
他拖长了语调,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李翔。
从来不知道,以冷酷专横闻名的监国大将军,脸上会出现如此稚气的表情,好像是一只躲在窝内的幼犬,被恶人抢去了肉骨头,无力反抗欲哭无泪,不敢轻易发作,生怕惹恼对方,只好挣扎着爬起身,战战兢兢,湿润的黑眼睛一眨不眨,讨好地凝视着对方。
这么忍气吞声的姿态,实在能激发出人的施虐快感。
仁杰立刻小小地反省了一下,李翔是多么强悍的角色,想要欺负他,只怕还没有实质进展,自己一不留神,就成了他眼巴巴瞪着的那块肉骨头了。
李翔渴求的眼神,终于让仁杰心软,他举手行礼,“小倌院,恕我不能奉陪,今天我订了酒宴为球队庆祝,不知王爷有没有兴趣赏光?”
李翔放下心来,充满豪情地大力拍拍仁杰肩膀,“好吧,既然你如此热情,我也不想让你扫兴,至于小倌院之行,就推后一下,仁杰,人贵在诚信,你还是欠我一次出游,哈哈。”
仁杰性情宽厚,也不反驳,笑眯眯地说,“多谢王爷赏脸,请移驾皇宛酒楼。”
李翔深知仁杰不喜招摇,便舍弃了排场十足的豪华大轿,让人牵了两匹健马,与仁杰各乘一骑,悠闲地行去,王府卫士在左右暗中追随。
李翔本是惠质兰心之人,因故变得粗暴强悍,此刻和心上人在一起,一边纵缰漫步,一边谈天,尽量挑些有趣的话题,引经据典,倒也十分投机,其乐融融。
这么轻松地闲聊,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两人不久来到达官贵人聚会的皇宛。
阿飞双手抱胸,安静地等候在门前,修长俊俏的身影分外引人注目。他一见仁杰,立刻迎上来,接过马缰,晶莹的眸子里笑意闪动,“仁杰哥,你来了。”
仁杰有些心疼地说,“大冬天,外面冰天雪地,你怎么在等我?看你的脸都冻得红彤彤的。”
阿飞瞟了李翔一眼,神色淡然,上前行礼问候,“阿飞见过王爷。”
鉴于上次李翔领禁卫军,为仁杰解围,阿飞不再视他为敌,但也不很亲近。
李翔威严的摆手示意,“无需多礼。”
仁杰问,“阿飞,今天的比赛情况如何?”
阿飞将仁杰拉过一旁,悄声道,“我们本来胜利在望,有人给小侯爷送来一封信,他看过之后,犹豫了一下,便退出比赛,带着白一和丁二匆匆离开。”
仁杰温和的追问,“小侯爷交代了什么?”
“他让我转告你,说有急事,需即刻离京北上,如果顺利,在皇家牡丹国宴前,会赶回来,请你不要多虑。”
仁杰凝神沉思,究竟是什么事,让小侯爷抛下重要的球赛,冒着错过夺取免死金牌的良机,也要竭力赶过去?
仁杰将马交给店小二,信步往大门走去,“当时,小侯爷的神色如何,焦急,惶恐,还是欣喜……”
“小侯爷一向荣辱不惊,阿飞不好揣测。”
门内冲出一个清丽少年,飞快跑来挽着仁杰的胳膊,神情愉快,“小叔,我看小侯爷嘴角微微上扬,应该不是坏事,他眼神明亮,拿着信的手微颤,只怕是封情书,嘿嘿。”
阿飞笑意上了眉梢,作出钦佩的模样,“略影小朋友,观察细致入微,看来大理寺神探之位,非你莫属。”
略影抬头挺胸,非常高傲地握拳示意,半开玩笑地说,“你们不必崇拜我,虽然父王常常夸奖我,但是,我觉得做人要谦虚,还是低调一些好。”
说完,他吐吐鲜红的小舌头,做了夸张的鬼脸。
阿飞与仁杰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翔被冷落了会儿,禁不住清咳一下,“仁杰,你们在聊什么?”
仁杰礼貌地微笑,还未及答话,身后有人怯生生地呼唤,“仁公子,仁公子!”
对于任何企图接近仁杰的雄性生物,李翔都抱着警觉的态度。他蹙眉看去,皇宛门口站着一位年轻华衣公子,眉目清妍,体态风流,尤其是一双眸子,含羞带笑楚楚动人。
受到李翔充满敌意的视线影响,那人瑟缩了一下身子,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仁杰身边,“仁公子,你还记得小生吗?”
仁杰举手告礼,“你是扬州卢府的馨之三少爷?多日不见,你别来无恙?”
卢三少爷呼吸急促,脸涨得红红的,“仁公子,正是在下。我已接掌家族产业,来京城视察店铺,并受家父所托,特别来拜访仁公子,我在客栈打听了你的住处,没见到你,我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仁杰道,“既然来了,就一起用餐吧,请问,你找我何事?”
卢三公子情急之下,抓着仁杰的衣袖,“仁公子,此事关乎舍妹名节,可否请仁公子借一步说话?”
李翔非常不豫,好容易和仁杰单独相处,却碰上这么一位难缠的娇美公子。
在他心目中,阿飞和略影等人无威胁力,最强的情敌小侯爷已离京,仁杰空虚的心灵正好由自己来抚慰,不能再让第三方插足。
李翔耐着性子提议,“仁杰,我们另找一间雅房,与卢三用餐吧。”
他当然不会主动干预仁杰的私事,堂堂王爷,气度恢弘,不过,每一位可能的威胁,他都要亲自出马拔出。
仁杰没有反对,李翔与其他人相处并不和谐,还是由自己陪同伺候,比较稳妥。
在李翔的坚持及仁杰的默许下,卢三公子只得接受三人行的局面,他坐在三楼包房,神色不安地埋头饮茶,握杯的手抖动得厉害,嘴唇开阖了几次,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李翔看在眼里,只觉心烦气躁。他哪里知道,卢三公子常年养在深院,从未出过远门,更不用面对李翔这样睥睨四方的皇家贵族。
卢三只觉浑身冒冷汗,嗓子枯涩,对面的仁公子温暖如美玉,他身边的那位贵胄皇子丰美雅仪,一举手,一投足,人面桃花,美色天成,但是眼神冷酷可怕,盯着自己,好像把我当作了上门乞讨的下三滥。
仁杰缓缓开口询问,“卢三公子,你有何难处,尽管明言,若仁杰可以效力,我定不推辞。”
卢三受到鼓励,红着眼睛站起身,对着仁杰深深躬行大礼,“仁公子,舍妹的终身幸福,就请您成全了。”
没等仁杰开口,李翔就拍桌痛斥,“大胆,你妹妹是什么东西,居然恬不知耻来招惹仁杰!”
卢三的话,简直是一声惊雷,令李翔大感不妙,走了小侯爷,又来了位美娇娘,仁杰,你居然有这么多风流债!
娶妻生子,是正常男人的必经之途,倘若仁杰对那女子有半点情义,纳为妻妾的话,自己的地位又要再次下降。
他不舍得对仁杰翻脸,便恶狠狠地瞪向卢三,就像正房夫人见到了新姨娘,眯着眼琢磨,哪里来的狐狸精,竟然敢勾引仁杰,先尝尝本王的毒辣手段。
卢三哪里见过这样的威风阵仗,双膝立时一软跌跪在地,掩面期期艾艾艾艾地泣诉,“仁公子,饶命!玲珑妹妹……她有了身孕,父亲焦灼难堪,逼问之下,她整日哭着不肯明说。”
李翔略松了一口气,气势更加逼人,“哼!好个大胆刁民,你妹妹行为不检点,干仁少卿何事?”
卢三公子身子吓得一抖,更加小声地解释,“妹妹睡着时,贴身丫鬟听到她梦中哭喊仁公子,爹爹知道了,便命我来京城寻访仁大人,卢府愿备上丰厚嫁妆,以及卢府在京城的店铺,但求仁大人心念旧情,收留小妹,就算不能成为正室也无妨,仁公子,求您……”
李翔探究地盯着仁杰,这卢府简直就是将女儿免费送上,还倒贴了大笔利益。如此好事,一般稍有功名的书生,是不会轻易拒绝的,可惜弄错了对象。如果仁杰是那种贪小利的人,自己怎么还会在这硬耗着,早就做了入幕之宾。
李翔心里半酸半甜,自嘲地暗想,除了对薛小侯爷,仁杰在感情方面,绝不心慈手软,任何人都滴水不进。
或许,这也是好事,至少本王现在与他亲近了许多。若仁杰是势利小人,本王还瞧不上呢。李翔的心里涌起了几分情潮,双眸不知不觉变得温暖,盈盈地注目着心上人,只觉得他俊美绝伦,顺眼贴心。
仁杰墨黑的眉头蹙起,莹洁如玉的面孔微微泛红,耐心地听完卢三的话,他上前扶起卢三重新入座,果断地回答,“卢公子,此事误会颇深,我与令妹从未单独相处,更不曾有任何轻薄之举,除非是中意之人,我不会另外娶妻纳妾,卢小姐的终身大事,烦请令尊另择佳婿,恕我无能为力。”
卢三公子怔怔地擦去眼泪,不太确定地请求,“仁公子,可否修书一封,聊解舍妹相思?”
仁杰叹了口气,“这事,还是能免则免。”
李翔赶紧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仁杰,既然无心于她,何必再惹情思,徒增烦恼,早些让她断了绮念,也是善事一桩。”
仁杰露出淡淡的笑容,“李翔,难得你也会做善事。”
李翔大言不惭的表功,“仁杰,前年水灾,本王所捐的赈灾款,居朝廷百官之首,城外的慈安堂是惠王府所建,每日开斋救济平民,嗯,我的好处还多着呢。”
仁杰目光充满暖意,“我知道,李翔,你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李翔的胸口莫名牵扯了一下,心脏漏跳了几拍,咚、咚、咚,一下子变得清晰可辨。
仁杰的赞赏,就像吹绿江岸芦花荡的暖风,将李翔由冰冷的寒冬,带到了梦里飞花的江南春,芦花摇曳赛雪飘,一叶小舟穿梭,芦香扑鼻,桨划波痕无踪,夕阳西下,花絮随风飞扬,将整颗心都撩拨的酥酥痒痒。
他不由握住仁杰的手,有些激动地摇了摇,“仁杰,改日,我们去湖上泛舟。”
仁杰微笑点头,“嗯,等春暖花开时再说。”
被冷落一旁的卢三公子,小心地插嘴,“仁公子,打搅您了,小生告退。”
仁杰态度异常温和,语带保留地暗示,“卢公子,令妹之事,我深感遗憾,当时我也曾派人调查,找到些线索,卢府若想追究下去,我可以安排可靠的手下协助。”
“多谢仁大人,待我请示过家父,再来叨扰。”卢三公子神色怯懦苍白,咬着唇,垂头丧气地离去。
李翔满意地看着挑战者败退,向仁杰示意扬眉,故意调侃,“你这样把人打发了,真是郎心似铁。”
“哦,王爷有何妙策?莫非我该认下她不成……”
“不要,当然不行,本王怎能看着冤案在眼前发生?”
两人经过卢小姐一事搅局,消除了不少隔阂,谈笑之间倒还融洽。
仁杰慨叹,“多情恰似无情,情之一物,稍有不慎,则伤人伤己。”
李翔心里柔软的一处被触动,联想到自己近日来的某些荒谬举止,忽然感伤风月,心情回落。
他移开灼热的视线,心平气和的说,“或许京城的官差,暗地里都在笑话本王,明明你仁少卿对我不假言辞,我却整日送上门来,堂堂王爷监国将军,你随唤随到,还要看你的脸色……你和薛侯爷亲热的时候,一定对我有些不屑吧?”
仁杰张口想说什么,还是抿嘴不语,轻轻地回握李翔的手。
李翔一双美眸炯亮分明,原该是锐气逼人,因心有所思,显得有些迷茫忧郁,“仁杰,我不过是对你有情,为何就变得愚蠢可笑,变得思路不清,就算猜到你可能虚情假意,还是忍不住追着你?”
他情不自禁地搂住仁杰,靠着对方的胸口,放缓了呼吸,双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仁杰腰侧,没有乱动。
仁杰心口跳动变得迟缓,一字一句地说,“李翔,我不曾骗过你。”
他没有挣开对方,低首第一次认真观察李翔。
李翔的睫毛长翘,不停的颤抖,在脸上留下跳跃着的阴影,就如同他起伏的心境。
这个人乃是皇室贵公子,风神俊朗,清刚绝俗,举手投足别具风流,睥睨世间万物,却伏在自己身旁,贪恋一时的温暖,为情所困,犹如迷路受伤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