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方契将耳朵从门上收了回来。
“方契,我们会不会失业啊?”
“哎……”方契摇摇头,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小凡嘛,在哪呢?我这里有棘手……什么?医院?怎么了你……啊,没事,你歇着吧。再联系。”
简凡挂了电话,抱歉地看着安稷,“真是不好意思,让你送我来医院。”
“你生病了,应该在家好好休息的。”他微笑着,眼神里有一丝无奈。
今天原本是要带他去公司近期的世贸大厦工程去实地看看的,不想还没到,简凡就撑不住晕了过去。
“我从小就有胃病。楚时飞说是我太贪吃,老天爷惩罚的。”简凡自嘲着笑了笑,脸色依旧很苍白。
安稷起身帮她正了正枕头,“是你朋友吗?”
“嗯。我最好的朋友。”
安稷看着她,眼里飘过一片模糊的神色。
简凡躺在病床上。点滴的滴答声,伴着医院独有的酒精的甜味,让这个闷热的午后,浇满了昏然欲睡的冲动。她抬头看看他。他的侧脸隐在阳光里,像极了素描室里的石膏像。只是轮廓不那么冰凉,相反,有一种暗涌的血色的温度,在流淌,像是远古传说里的红色河流,孕育着生命与欲望,想着极乐与幻灭的远方流淌。
他的眼睛,在阳光直射下是什么样子呢?
简凡这样想着,甜甜地睡过去了。
“拿回去,重做。说了多少遍,细节,细节。我要一切都完美没有瑕疵。”楚时飞将文件往桌上一扔。Jim赶紧抱着遁逃了。
方契不知如何平息莫氏钦差大臣的怒气,只好尽量礼貌地送她走了。
“哎,她回去以后,肯定会让莫氏撤销此次合作的。”
“那又怎样?”
“没别的意思。只是这是我们争取了好久的机会,不是吗?而且,你也说过,这个案子是你很喜欢的。”
“再怎么喜欢的,得不到的,就是不好的。”楚时飞的暴怒比较之前,稍稍弱了一些。
方契打住了话头。
“这就是放逐给出的答案。莫总,我们和他没法合作下去了。”
莫城放下手中的文件,用指头轻轻敲击着桌面。邬眉不禁住了声。莫总只有在担忧的时候,才会有这种举动。
“不能停止和他的合作。”
邬眉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微微眯起的双眼。
“要显示诚意吗?我会的。”
“什么?为什么不早说……我没事了现在……那他呢……这个笨蛋。好吧,方契,先这样,你劝他回去。他都那样了,哪还有心思工作啊。行,我回去后劝劝他。嗯,就这样,Bye.”
“What’s going wrong?”(怎么了?)
“Nothing。Just I have to go。”(没什么,我得回去了。)
他看着她,嘴角一丝笑意。她突然红了脸,好像见到礼物的小孩。她羞涩一笑。
“楚大少爷,今天又有不顺心的啦。”简凡见楚时飞的气基本全消了,打趣道。
“一边去。没有同情心。”楚时飞忙着处理鼻子,“真是可恶。”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今天早上乘电梯的时候,一个欧巴桑在喷香水。”
“那又怎么了?”
“喷就喷吧,她居然凑了过来。距离那么近,那香水简直就是直接喷到我脸上的。”
“楚公子果然好魅力啊。”简凡忍不住笑了起来。
“香水里有铃兰,so……”楚时飞一指鼻子。
简凡笑得更厉害了。楚时飞对铃兰过敏。一旦铃兰味道浓了,他就会不停打喷嚏。
“我在洗手间处理了一个小时,还是没办法消肿。要不是已经在公司了,我真的会一气之下不去了。可是,居然还说我没诚意。”
楚时飞,就是这么奇怪。平时来说,个性不错,也易相处。可是一旦涉及到容貌问题,便会抓狂,谁劝也不听,可怕的双面人物。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触碰不得的隐私,一经冒犯,理智全无。
人生格言,不漂亮,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哎,干脆去住移动城堡好了。简凡摇头不语。
5.唯一的共同点
好感归是好感,对于简凡来说,公事永远排前。几天下来的相处,安稷的果敢与干练,以及待人处物的温文尔雅,却也着实让简凡佩服。但两人最亲密的举动,也就仅限于一杯咖啡的闲聊。
然而对于楚时飞来说,有时候,他宁肯糊涂地将公事私事搅在一起。所以当看见冷傲的莫公子出现在他狭小的办公室时,他二话没说,将他拽到了“流年”酒吧。
“知不知道,白天乱闯酒吧是谋杀人的行为?”被轰炸而醒的麦柯大声打着哈欠,一边没好气地将两杯whiskey推上吧台。
“不要生气嘛,学长。”楚时飞一脸谄媚,“因为想念你的味道,所以不分昼夜地来了。”
Michael一股怒气欲发不能,脸胀成酱紫色,甩手下了吧台。
“唉,真可怜。反正回去是肯定睡不着了,何不留下来销愁呢?”楚时飞看了一眼离去的背影,幽幽地端起了酒杯。
莫城微微一笑,慵懒地将手肘撑在吧台上,倾了身子,“楚先生好雅兴。”
楚时飞细细嘬了一口酒,放下了杯子,“今天我本来也不高兴工作。看到莫总,我也乐得一个假公济私。”
“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么?”
“Love & Life是莫氏自90年代开始推出的女包系列,以都市女白领为主要目标客户群体。风格一向干净利落又不失淑女风范著称。不过,贵公司新设计师Henry的作品Leasing——谎言,好像要改风格咯。”
莫城对这不对题的答案愣了一愣,收回了身子,“确实。”
“白色底料,黑色污渍般的点缀,高雅的颓废。”
“这么看来,楚先生对‘Leasing’的广告创意已经胸有成竹了。”
“莫先生这么有诚意,我又怎么好意思不报之以琼瑶呢?”
不想深究对方“琼瑶”的用意,莫城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楚时飞的笑意更浓了。
“楚时飞大猪头,美女来电话啦……”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碎了两人的沉思。楚时飞眉头一皱,赶紧掏出了手机。
“Hi,美女啊,怎么有空挂念我啊……嗯,还好……现在啊……”他回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男人,“现在我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一帘雨露,听我们家的美女说话啊……是啊,下了好久……嗯,跟你走的那天一样……”楚时飞斜眼见莫城站起了身,“嗯,好啦,国际长途很贵的,我现在在钓大鱼,别砸了我家饭碗,就这样吧,bye-bye。”
“钓大鱼?”挑眉一问。
“钓大鱼。”楚时飞收好手机,笑容可掬,“看过我的鱼饵后,再决定要不要上钩啊。”
“女朋友?”话题一转。
“嗯。”女性朋友。
“常常说谎么?”一种男人的了然。
“是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世上,人离了谎言就没法生存。这句话,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真理。”
高雅的颓废,最好就是暗夜的酒吧。伤情,挑逗,弄姿和,欲望。还有白天不能说的秘密,阳光下开不了口的隐忍,一点一点再幽暗的灯明里点破了心思。疲惫与倦怠,换了一副面具跳起了舞。所有白天里正大光明的忍辱负重彷佛在这一刻昭雪。只有在暗处,人才是属于自己的。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
所有人都颓唐暧昧,就没有人会受伤绝望。
“啪!”楚时飞的脑袋被一本重量级的时尚杂志敲醒。
“吧台?Love & Life的新广告创意?”简凡刚冲过凉,一身清新的绿茶热息,盯着电脑屏幕看。
楚时飞探着鼻子嗅了嗅,皱了眉,“你又私自动用本人的御用沐浴露。”
“别这么小气嘛,咱俩谁跟谁啊。“
“你跟我呗。“楚时飞接过她手里的咖啡,大喝了一口。
“不过Jack,听说这个广告准备请付之颜,是真的么?”
“方戚那家伙又大嘴巴了吧。”
“肯请当红小生付之颜,莫氏这次是下了大血本啊。不过,听说这是你的建议哦。”
“确实。”
“唉,付之颜,长相清纯秀美,风华绝代。江湖早有传言,其人断袖。你这样建议,居心叵测哦。”
“不要搞得跟说书似的。”楚时飞笑道,“不可以么?也好让我见识一下号称‘天下第一美’啊。”
“啧啧,真是贪心不足。鱼还没上钩,又去摸虾,小心顾此失彼。”她特意加重那个成语。
“吃一样点心怎么对得住胃呢?其实,我还想借此机会见识一下莫氏的新神Henry。他可是确定无疑的同道中人啊。”
“你……”简凡做倒地状,“真惨啊,被你看上了,连身边的一干人等也脱不了。可是……”她话锋一转,“他们几个可都是人中骄子,只怕还看不上你个小小的广告经理。”
“也许吧。可你为什么不说我个人魅力无法阻挡呢?”楚时飞回眸一笑。
“得了吧,你就一水仙。人都说单眼吊梢眉最是妖艳。可你偏偏生得一副双眼皮,连眉目传情的资质都矮人一截。”
“谁说只有凤眼才可传情啦?你耽美看多了吧。”楚时飞欺身上来,眼露笑意三分醉,一股热气从他身上散发开来,把两人的距离蒸腾出迷离的气息。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盈满了挑逗与戏弄。
简凡再熟悉不过他暧昧眼神里的嘲弄,却又每次都不得不心跳加速,双颊绯红,泄了本意。“楚时飞,严禁对本人进行眼神调戏。否则,我把你揣下去。”
心满意足地坐回了原位,“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
“楚时飞,你会遭全体女性同胞鄙视的。”
“无所谓。”
一个枕头飞来、
“不过楚时飞,真的是男的不坏,女的不爱吗?”
“这个嘛……”楚时飞抱着枕头,深思,“其实吧,女人并不是喜欢那点坏。”
“哦,怎么说?”
“她们只是爱被坏男人对待的感觉。”
“感觉?”
“所谓的坏男人啊,不过就是不按常规出牌的玩家。女人天性就是耐不住寂寞的,她们需要有人陪着晚追捕游戏。最禁不住挑逗,一旦遭人挑逗,无论表面如何矜贵自持,义正严辞,内心深处总还是喜悦的,多少都有一点。”
“楚时飞,你有必要将女人说的这么下贱吗?变态!”
“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他不慌不忙接下另一个枕头,“不过,这可不是下贱,只是服从本能而已。没什么可耻的。只是表面道貌岸然,立起贞洁牌坊的,倒也可恶。”
“男人才叫下贱,赤裸的欲望,明的暗的,从来不加掩饰。”
“的确,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不过,男人自古就有一点比女人高明,就是坦诚。”
“开玩笑!坦诚欲望也叫高尚?女人矜持是口是心非么?不过就是被你们逼的。”
“唉……”楚时飞伸手拍了拍简凡的肩,“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但既然都住到了地球上,还是彼此尊重吧。本来就没有孰是孰非的。谁也离不了谁,何必?”
简凡突然一笑,“你不就可以吗?”
楚时飞微微一怔,然后叹气摇了摇头,“不行啊不行,我也离不了。没见我今天接了罗女士的电话,花了近一个钟头,来解释我为什么不能去相亲吗?”
简凡大笑,也就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有很多事,我们活一辈子可能都不明白。
比如,爱情。
比如,男人和女人。
我们习惯在争吵中获胜,以证明自己的理解是对的。其实,没有标准答案的论题注定是人类自己给自己下的一个套,以消磨除了吃喝拉撒等不屑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人生步骤以外的时光。
人类一思考,上帝便发笑。
“不过,我还是欣赏温柔儒雅的男人。”
“哦,是吗?”楚时飞故作惊讶,上下打量起她,“我怎么觉得你是欲求不满型的呢?”
“去死啦,楚时飞!跟你说,我们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喜欢男人,至于挑选男人的眼光,那是天壤之别。”
“咦?不是还有一个共同点么?”
“什么?”
“我们都共同生活在地球上。”
简凡忍气,“好冷。”
“也好在是这样啊,不然我还真好奇我们俩成为rival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机会了。莫城对于我,只是诱人的黑咖啡蛋糕,好闻也好看,尝一尝的话,味道应该也不错。可是终究不能多吃,比不上馒头实在。所以啦,白马王子的唯一存在价值,就是用来养眼,顺带提升一下人们的审美情趣。”
“是吗?”他斜身躺下了,直视着天花板。
“唉,Jack,真的这么喜欢吗?”
“嗯。”
“好吧,反正我总是无条件支持你的。只是希望你幸福。”
幸福么?
他闭上了眼睛。
落的一脸柔光。
6.此曲只为你
他白皙的肌肤在鬼魅的灯光下,妖娆得像沐雪的桃瓣。迷离的眼光,带着一股含羞的哀怨。他的呼吸,形成了氤氲的缭绕。从薄衫下微显的背脊,张扬着每一寸欲求。柔媚的嘴角只一挑,就将女主角的矜持尽数撕裂粉碎。
Leasing女包静坐一旁,像古老的占卜女巫,脸上挂满命运般神秘的微笑。
楚时飞饶有兴趣地站在黑暗处,看着那个妩媚的男子。
这年头,妩媚是男子的专用语。
“你这样很猥琐噢,还故意把拍摄地安排在‘流年’。”简凡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你不也是请假来探班?”
简凡笑而不答。
“噢?贵客不少哦。”
简凡顺着楚时飞的目光望去,一身休闲装的莫城落入眼中,“Wow,果然养眼。”
“果然是我的睡眠换来你们色欲的满足。”麦柯沉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不要这样嘛学长,我和J楚时飞也是特意来看你的啊。”
“这样也可以提高‘流年’知名度嘛。”楚时飞也陪笑道。
“可是,为什么他们拍广告,我也要上镜?”怒吼声差点让吻戏中的付之颜岔了气。
“喂,那边安静一点!干什么哪!”
“不好意思。”楚时飞从暗处走了出来,微笑着,一脸光芒。付之颜抬头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