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有安排,要撇下老妈?”
“不是撇下你,是想让你有充分的个人空间,不要被我们打扰了嘛。我要带小凡出去吃烛光晚餐,怎么样,不能再说你儿子不会哄人了吧?”
楚妈妈喜笑颜开,说着进了厨房要下长生面条。
“拿我当挡箭牌,要收费的。”简凡皱着眉头。
“不要这样说嘛。你不是也很久没去约会了吗?我这也是为你和你的Anthony提供机会嘛。生日是用来干嘛的,生日是用来制造暧昧的。你懂吗?”楚时飞调笑道。
“谬论。”想到安稷,简凡突然安静了。
“怎么了?不顺利吗?”
简凡没有回答。因为她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顺利,什么叫做不顺利。
“好吧,我也不多问了。反正,一年一次的生日,是绝好机会,不懂利用,事后找我哭诉,我是概不负责的哦。自己看着办吧。”小凡这丫头还真别扭。楚时飞摇着头,叹着气,走进了厨房。厨房里立刻传来了笑声,其乐融融。
简凡一个人在空落落的客厅里发呆,突然觉得有些落寞了。
是啊,是该有个结局了。
七上八下的水桶,也该有落井的时候,不是么?
就明天吧。
生日其实对于本人来说,没有什么价值。既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生成什么。对于人类而言,死的那天的意义应该更大一些,因为那毕竟是你有意识的经历。
所以,生日是用来让别人记住的。
有人记住自己的一些东西,总归是幸福的。
所以当公司门口,陈旭小声的生日快乐传来时,简凡几乎是快乐的,即使是忘了那点不适。关心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可是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简凡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他不愿说出来,那就让它沉默好了。
可是,有一个人,还不知道这个日子的含义。真的应该像楚时飞说的那样,利用这次生日吗?
有时候,电梯真的像一个摩法盒子。当它打开时,要送给你什么样的人,你永远无法预知。
这一次的打开,简凡看见了最想看见的人。
安稷看见,略有一些吃惊,随即温柔地笑了,像往常一样。
“早。”
“早。”
“你庆祝生日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安稷思索了一会儿,“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庆祝,然后许愿,接着把愿望给忘了。”
“生日特别的地方不是在于你做了什么,而在于你和谁一起做那些事。”
“嗯,好像很有道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安稷略一皱眉,好像在思考什么,“难道,今天是你生日吗?”
“Bingo!”简凡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哦,我知道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吗?”安稷的语气就像是圣诞老人。
“陪我一起过生日吧。”
很安静的回答。
简凡不再做声。为什么会沉默呢?总是让人觉得他好像在害怕什么。害怕什么呢?害怕靠近自己吗?
电梯缓缓地上升,红色的数字跳动着。
叮咚——
“好吧。”
在跨出电梯门口的一瞬间,简凡捕捉到了想要的答案。她抿嘴笑着,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前走了。
“这么高兴?捡钱了?”麦柯面无表情地擦着杯子。
“捡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楚时飞翻了个白眼。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把约会地点安排在‘流年’。你就不认识其他的娱乐场所么?”
“有没有听过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就折腾吧。在这里约会,在这里分手,来来回回好几次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这儿的老板啊?”
“学长,你讲话不要这么刻薄嘛。”楚时飞不怒反笑,“你这种症状是典型的缺少滋润。你抽空也去约会一下吧。”
虽然脸上是无所谓的微笑,但是麦柯读懂了他笑容里真诚的规劝。他叹了一口气,“有些事,不是事在人为。”
楚时飞拿起了酒杯,不再说话了。这么久了,还是忘不了吗?真是的,这个世界还盛产情种么?
可情种又何尝只有他一个呢?
“让开!让开!”一个白衣少年裹着风穿了过来,几乎将靠在吧台上的楚时飞撞飞在地。
“喂,小鬼,长得太丑,赶着重新投胎做人吗?”楚时飞一把截住来人。
“喂,大叔,你长得不怎么样,看来是看守地狱大门的吧。”少年抬头怒视,毫不犹豫地还了口。
他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吉他盒,脸倒是白白净净的,一双凤眼挑人。
“你是什么人?”
“你忘啦,这是新招的歌手兼吉他手,Ken,秦文凯。”麦柯懒懒地出了声。
“哦,是歌手啊。”楚时飞往后一坐,双手环抱胸前,打量着那个叫秦文凯的少年,“看来以后招人还要加上一条,必须受过幼儿园德育教育才行,不然容易顶撞客人的。”
秦文凯俊眼一抬,“说的也是,应该好好查查底细的,不然入了狼窝,上了贼船还给别人数钱。”说着头也不回就走了。
楚时飞看着他愤愤的背影,哭笑不得,“现在的小孩都爱玩叛逆吗?他多大啊?”
“十九。就在T大上学,大二了。”
楚时飞摇摇头,颇有前浪后浪之感。
一阵嗤笑声传来,“好厉害的‘流年’啊,老板嘴辣,歌手话更毒。”话音刚落,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
楚时飞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好久不来照顾生意了,我还以为你另外掉进温柔乡了呢。”
“怎么可能有比楚大公子还有魅力的温柔乡呢?”来人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真是的,平时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今天不想见却偏偏在我眼前晃悠。”楚时飞利落地推开他。
莫洛不以为然,笑着径自坐下了。
“怎么,今天有约会吗?”
“是啊,a big day。”
“哦?对方是哪方神圣啊,让楚公子这么上心?”
“莫城。”话说楚时飞每次的钓人行动都会和莫洛汇报,这次他居然毫不知情,心中确实感到一点小愧疚。不过,前提也是他一直不见踪影啊。
“莫城?”莫洛皱了皱眉,“莫氏集团的那个?”
“嗯。”楚时飞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莫洛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你眼光怎么一下子变高了?”
楚时飞变摆出一副我本高洁的样子,不屑与他争论。
“今天怎么用空?你的小情人呢?”
“分了。”莫城伸手要了一杯威士忌酒,“腻了,想猎一个新的。”
“找我这儿狩猎来了?”
“喂,刚刚那个小鬼挺有意思的,把他给我怎么样?”
楚时飞白了他一眼,这样嘴毒的小鬼你也看得上?
“你我都能忍了,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莫洛看出了他的心思,调笑道。
“好吧,但我收场地费的。你算是熟人吧,打个八五折,怎么样?”
莫洛一掌扫来,“你是拉皮条的啊?”到了他的颈处,却是轻轻地落下了,拍了拍,“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了。改天再找你吧。”说着起了身。
“不再坐会儿,顺便见见莫城?”
“不了。要是我看上了他,你又抢不过我,会哭鼻子的。”莫洛甩了甩手,留下了一个背影。
楚时飞笑着摇了摇头。
13.约会吗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莫城边问着边坐了下来。一身工作西装,看来他一下班就直接赶来了。“等了很久了吗?今天开了一个长会。Sorry。”
“没关系。”楚时飞笑着,“我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出来的。”
“这么大了,还有门禁吗?”
“是啊。”楚时飞盯着喝水的他,“你今天有安排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说实话,虽然莫城的女朋友有很多,但大多数只是床伴关系。吃饭,兜风,然后是酒店,开房。双方都知道对方要什么,不需要情话,不需要刻意。反倒是第一次约会楚时飞,既不知道他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这是让莫城觉得难以处理的状况。
这难道就是恋爱关系吗?
“很好。”楚时飞夺下他的杯子,“不过即使你已经有安排了,今晚也得听我的。走!”
“上哪?”莫城茫然不解。
“去了就知道。”楚时飞拉起袖子看了看表,“现在时间正好。”
去了就知道,是一句很经典的台词。通常说这话的主角,会带另一半去一个很维美的地方,海水蓝天,然后是浪漫的对白,然后是生死不离。
莫城当然不会纯情地希望楚时飞是那么一个人物,不过下了车,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去了就知道,也是有双层含义的。
一个荒僻的城区,一条幽黑僻静的小巷子,两盏昏黄的路灯摇摇欲坠。树影摇曳,如鬼魅舞动,参差斑驳,冷风凌厉,带起一些细碎的声响。怎么看也像是一个适合犯罪的现场,而不是约会地点。
莫城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楚时飞,指着小巷的路口,前方似乎深不可测,除了路灯的几许亮星,不见光芒,“这里?”
“嗯。”他回答得很肯定。
“我们要进去?”
“嗯。”楚时飞看着他,“我们一起穿过去吧。”
莫城当下认为,楚时飞若不是想象力太丰富,就是冒险精神太强烈。但是,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楚时飞很高兴地拉起他的手。这时,莫城明显感觉到他的颤动与不安,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我有点怕黑。”楚时飞深呼吸,努力保持镇定,但声音还是难免颤抖。
“真的没事吗?”
“嗯。”
虽然奇怪,但是莫城没有说什么,握着他的手,往暗处走去。
“等一下。”楚时飞突然挣开了他的手,从地上捡了两个小石块,往后退了几步,瞄准了一盏路灯,迅速地投出了石块。“哐当”一声,灯泡碎了,满地的玻璃渣子。
“你要做什么?”
“放心吧,明天一早会有人会带着新的灯泡和罚款到居委会去说明情况的,说他们家有个不懂事的小孩,不爱惜公物。”说着,他又把另一盏灯砸了。
周围彻底暗了下来,只有月色的朦胧笼罩。
“那我们走吧。”
“嗯。”楚时飞突然有些犹豫了。
莫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开了远路,砸了两个灯泡,不就是想摸黑走巷子吗?来吧!”他把手伸向了他。
楚时飞看着他的脸,即使在月色中,他是那么朦胧,还是能感觉到他脸上的温柔。他点了点头,将手放上了他的掌心。
四周很安静,只听得彼此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呼吸声。楚时飞走得很慢。空气里结着冰凉的水汽,一股莫名的味道。眼睛渐渐熟悉黑暗后,墙的样子逐渐清晰。这是一条狭长的巷子,很窄小,迂折,好像没有尽头。
莫城一直没有问话,只是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楚时飞看着他安静的侧脸,慢慢开了口。
“我初中的学校就在这附近。这条小路很僻静,白天都很少人走。女生从来不敢进来,连大胆的男生都害怕。同学们私底下传言,这里曾经发生过犯罪事件,说有一个女生晚上回家时走到这条巷子,被一群歹徒拦截强奸了,后来不堪侮辱,在这里自杀了。死前下了诅咒,凡过此路者,不得好死。因此,又把这个巷子叫做‘索命道’。但是,这是到我家的一条捷径。所以有时候,我在白天来不及上课时,会走这里。”
“你不怕吗?”
“当时我想,我是男生,有什么好怕的。而且我总是白天走,通常都是用跑的,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你那时候好像比现在要胆大哦。”莫城笑着托起他的手,示意地晃了晃。
楚时飞没有回应,继续说着,“那时候,这里还脏,到处是垃圾,废弃品,一阵阵恶臭。后来听说检查市容市貌时,居委会嫌这里太脏太乱,派了人来打扫垃圾,清理街道,还装上了路灯。”
“现在被你砸了。”
“不过,看来还是没什么人走动嘛。”楚时飞感觉到了手心的温度,放松了一些,“那时我在想,有一天,一定要勇敢地走一次夜路,一直走到尽头。”
“所以,今天我是担当路灯角色吗?”
“两个人一起不会害怕嘛。”
话音刚落,一个矫健的黑影从墙头“嗦”的一声窜了下来,迅速隐入了暗处,两道鬼魅的绿光扫过,不见了踪迹。
楚时飞大叫一声,几乎要跌落地上。莫城及时从腰间环抱住了他,将他扶了起来。看见他惊魂未定地一语不发,只好安慰道,“只是一只猫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楚时飞将脸贴近他的胸膛,紧闭着双眼,努力平定着心跳。
莫城抬起他的下巴,似乎想要仔细捉摸他的脸。然后小心地吻了下去。一个抹茶口味的深吻,淡淡的莫名清新,让楚时飞觉得很安心。他闭上了眼。
“好了,没事了。”莫城在他的左耳边呵着气,一阵痒痒的酥软,“我们走吧。”
“嗯。”
接下来的路,走得很平静。渐渐的,路口那里,透着一点亮光。
“看,我们做到了。”莫城指着前方,略显兴奋地说着。
楚时飞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才绽出一个笑脸来,“是啊。”
从黑暗到光明,有时候,只是几百步的距离,只是没有人会知道,这几百步会发生什么。
世界上最大的恐惧,是来源于无知。所以有人选择呆在原处,即使那么害怕。
To be or not to be,it is a question。
(生存或是死亡,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当光明终于到来的那一刻,眼睛惯性地眯起,光线成了一种实在的东西,填充了整个视野。所有黑暗带来的恐惧和迷离,会瞬间沉淀,澄澈开来。突然会觉得很温暖,仿佛一直没有离开过。上帝,也许就一直住在那柔软的光明里,微笑地看着人间。
楚时飞不信鬼神,但他信仰光明。
一个用温暖将自己引导到光明的人,肯定是唯一可以心动的人。
“今天的月亮,影响了星座观察。”安稷抬着头,认真地寻找着。
简凡把目光从望远镜里收回。那是他送的生日礼物。他答应带她做每年他生日时要做的事。
观测星象。
“不过,人在生日时,通常是看不见自己的星座的,因为他生日的那一天,太阳正好处于星座和地球中间,挡住了一次相逢。”
“真可惜。”
“是啊。但我可以指给你看,我的星座。”
“你的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