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宫吟 下————千离

楚衣看着身旁的女子，眼睛里露出满满的笑意。回过头看离，道，“那这些银两我便收了，待到我们的铺子挣了钱，必定要一文不少还给你的。”离点点头，看着欣喜的笙儿，忍不住想要咬一口那个微红的脸蛋。睨了眼看了周围的一大群人，才生生地忍下来，把手里那只纤细的手轻轻揉了揉。子笙看着他笑，脸上的红色更深。
几个人吃过了午膳之后离才想起那一包衣裳的事，有些责备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离走进房间把那包得严严实实的衣服递给颜清。“诺，又是殿下托我带给你的。”颜清打开，里面全是春日的轻衫，花色和料子都选自己喜欢的，就连样式都是精心设计，裁剪得当。
颜清垂了头微笑起来，离撇撇嘴巴，道，“真是的，清你在我这边有吃不饱穿不暖么？殿下还天天带东西给你，就差没捧到手心里了！”一边说一边垂了头看身旁的笙儿，似乎穿的薄了些，不由分说脱了自己的外衣给笙儿罩上。颜清看着那两人笑，“你对笙儿，可真是不止捧到手心里，就差没天天搂着生怕他跑了呢。”子笙的脸上泛了红晕，离扬着头，嘴角勾起微笑，“恩，做夫君的把夫人搂在怀里，有什么不对？”
子笙轻轻移开他的手，好多人在呢，真是不知羞。离看着他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笑着凑上去，仍旧搂着他。子笙羞涩地笑起来，脸低的很低避开他们的目光。楚衣看着那两人也忍不住微笑起来，真是……两个幸福的孩子。
午睡的时候到了。离吩咐管家带楚衣和婉瑟先在客房睡了，随后搂着笙儿往两人的卧房走去。锦墨看着他的笙哥哥被离抱走，撅了撅嘴，吃醋地拉过茗儿，“我们走！”两个孩子便一起回了屋子。颜清微笑着看他们离开，直到留下自己的最后一人。
笑容一点一点变浅，颜清垂下眼睑看自己手上的衣衫，转身回屋。
第 117 章
五天后，楚衣和婉瑟的茶铺开张，不是很大的门面，却也有两层小楼，打扫得干干净净。请了一个厨子，三个小二，做些简单的饭菜，生意却也不差。
开业的那天店铺很热闹，市井都传着尉迟大人带了夫人和两个漂亮的孩子光临那家并不出众的茶社。四个人在那里喝茶吃点心，还同掌柜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于是整个京城都传开了正二品大人光顾一间小茶铺的消息，楚衣的茶铺被挤得满满的。
白天的时候颜清没有同离和子笙去捧场，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看那些街上光着脚嬉笑的孩童，穿的不是什么好的衣裳，他们的母亲似乎也忙于打理家中而无暇顾及，但他们却仍玩得很开心。石子摆在地上，便摆出了千军万马，柳枝握在手里，便乘了叱诧江湖的大侠，颜清看着那些顽皮的孩子们微笑，垂下眼睑，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殿下，您欠了颜清一整个嬉笑的童年。
晚膳的时间过了之后茶铺冷清下来，离和子笙也带着孩子们回去了，颜清孤单地踩着月色回来，经过铺子的时候便走进去，坐下。原本已经在吩咐小二打扫屋子的楚衣看到颜清，礼貌地微笑起来，眼睛弯成弯弯的月牙。颜清看着他笑，道，“楚衣会喝酒么？”楚衣微垂下头，浅笑起来，“以前在那儿的时候……有学过，会喝一些的。”颜清便掀了衣角坐下，看着他笑，“我要最好的那种酒。先拿二十壶罢。”楚衣微微皱起眉头，轻声说，“颜清公子，烈酒喝多了……”颜清摆摆手，道，“你怕什么么！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知道心疼？诺，这是酒钱，先给了你免得到时候我醉了便忘了。”楚衣接过那张银票看，愣了一下，又还给他。“我去拿酒就是了，这么些银子，我收不起的。”颜清却执意把银票塞进他的手里，楚衣不好再推，便转身，把银票小心地放进婉瑟的手里，对着她温和地笑，“你先去休息，待我陪他喝了酒便回去。”婉瑟笑着点头，仍旧把银票塞在楚衣的腰间，“银子还是由你管着，我们是一起的啊。”楚衣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随后转过身去取酒。
一杯杯斟满，一杯杯下肚，楚衣是不怕喝酒的，只是担忧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不常喝这样的烈酒的罢？想劝，颜清却不停，仍是一杯杯斟，一杯杯喝。
渐渐酒意朦胧，颜清的眼神变得恍惚，声音也变得飘渺。
楚衣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虽是不明白他的心事，但他，必定是被什么纠缠着，放不开手吧。伸手轻轻推他，“别喝了，我陪你回家吧。”颜清看着他笑，眼睛里却忽而闪过忧伤，“家啊，我哪有家呢？”楚衣道，“我们回尉迟府吧，他们必定还等着你呢。”
颜清盯着手中的酒杯，又去躲楚衣手上的酒壶，“我，我不要回去。殿下，殿下在哪儿呢？我和殿下回家呵……”楚衣虽不明白他说了什么，却仍是知道那话是不能随便讲的，伸手捂了他的嘴，楚衣微微皱起眉头，“颜清，你真的醉了，我们回去吧？”
颜清不再答，任由楚衣像带孩子一样把他扶起来，小心地搀他走回去的路。
长长的沉默，颜清转过头看着楚衣笑，“楚衣啊，这身衣服好看么？”楚衣不去看他，只管脚下的路，随后笑着回道，“好看，很好看。”颜清醉眼朦胧，“是阿，这是，恩，他给我做的呢！”语气像个满足的孩子。
颜清显是醉了，话变得多了起来，“楚衣啊，我，我每天看到离和笙儿，都好好好……羡慕呢。”楚衣微笑，颜清继续道，“他们，怎么就能那么好……那时候离和我满京城找笙儿的时候，他急得……呵，简直就要疯了。”
楚衣浅笑，“以前在宅子里的时候，离宠笙儿就是宠出了名的。谁都知道他护着笙儿，巴不得把所有好东西全给他，自己一点点也不留。”说罢笑，“笙儿，也真是很好的福气呢。”
颜清低下头，“楚衣，我们这是去那儿啊？”楚衣答，“回家呢。”颜清扬起头看他，“回宫么？回宫要走那里啊……”楚衣摇摇头，“我们回尉迟府。”
又是沉默。楚衣撇过头去看手上扶着的男子，喝得烂醉的楚衣。这样的醉，是为了谁呢，那个为他做衣裳的人么。
颜清的爱，似乎很刻骨，也很辛苦。
到了尉迟府的时候离和子笙仍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离把子笙楼在怀里，身上披一件裘皮的披风，见了颜清，子笙微微抿了嘴唇，上前去搀他。颜清醉的厉害了，口里喃喃地说些破碎的话语，“恩，殿下啊。呵呵……”离吩咐下人带着颜清回房间睡下，楚衣看着两人道，“明日给他煮些醒酒的茶喝了吧，醉得厉害呢。”子笙点点头，轻声向楚衣道谢，要留他，他却笑着说婉瑟还等着，于是便独自一人提了一盏灯离开。
子笙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颜清的房间，想去看看他，离却搂着他，“别去了，他醉了，也好受些。”子笙点点头，伸手拉住离，“我们也去睡吧？”大眼睛眨了眨，离笑，直接横抱起他，也不顾子笙小小的惊呼，便抱着他往卧房去。
子笙侧着头躺在离的臂弯里，笑起来。离垂头看着他，也露出浅浅的笑。
宫中的男子独自坐在桌前，所有该圈点的折子全部阅过，标记，放好。夜已经很深很深了，有些疲倦，却不愿意去睡，独自坐在桌前看窗外的星。清，你还不回来么。
那日同太子妃说了那些并不客气的为话，两人便几乎没有再谈过。太子妃近日似乎受了小风寒，本想吩咐下人请太医来看，太子妃只是低垂眉眼道小病无碍，于是两人便又无话。叹口气，掩了书卷奏折，太子站起身。出了书房经过寝宫的时候太子妃仍未睡着，一双眼睛里有淡淡的忧伤。她坐起身，小声地问，“殿下，颜清公子何时回来呢。”太子不答，只说，“天不早了，你睡吧。”转身依旧往颜清的屋子走去。
有半个多月了吧，每日在颜清的屋子里躺着，嗅着他干净的味道。听得到小时候颜清的笑声，看得到他调皮的眉眼。侧身而睡得时候，总感觉身后便是颜清，感觉到他眨着眼睛对自己微笑。欣喜若狂地转过身，却只是孤单的床栏。
春日来了呢，清你何时回来。清你还给我捉蟋蟀来逗吧，我们再偷了马悄悄溜出宫去，一逛便是半天。清，从小时候，你对于我便不是一个普通的护卫呢，没有你，我何止是没了安稳，我的心也没了。
闭上眼，不再胡乱地思考，太子侧身而睡，身后，仿佛还有那人温润如玉的呼吸。
第 118 章
颜清醒来的时候有些迷蒙，头昏沉沉的。转过头，睡眼朦胧中看到子笙坐在床边的身影。见他醒了，子笙便端过碗来，轻声说，“这个是早上刚煮的醒酒汤，颜清你喝一些。”颜清歪过脑袋，细细地想了想，问，“我醉了吗？”
子笙笑，点点头，“昨天醉得不轻呢。喝那样多的酒，挺伤身的。”房门开着，门外透进明媚的日光。树梢上的枝条发了新的嫩芽，有鸟雀细细地鸣声。
子笙见他出神，也不扰他，只是安静地在他身旁坐着。两个孩子也醒了，锦墨提着那把木头剑跑进屋子里，“哥哥哥哥，今天不教我练剑了吗？？”子笙弯腰把锦墨搂在怀里笑，“颜清哥哥身子不舒服，你乖乖地跟茗儿玩一会，好么？”锦墨歪着头看着床上的颜清，懂事地点了点头，便又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颜清看着子笙脸上的笑，淡淡地说，“每次看到你们家这样好，就很羡慕。”子笙回过头来，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对着颜清微笑。颜清坐起身，从子笙的手上接过醒酒的汤药，一饮而尽。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微笑，“不用准备我的午饭了，我要出去走一走。”子笙有些担忧，“带着孩子吧？”颜清摇摇头，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便说，“我不会再去喝酒了。”
这时锦墨却从房门口探出脑袋来，眨着眼睛问，“哥哥要出去玩不带我？？”颜清无奈地笑，只得说“带，怎么不带呢。”说罢走到门口牵起欢呼的锦墨，向旁边的茗儿笑，“茗儿也去吧。”茗儿腼腆地摇摇头，抱着子笙的手臂，“离哥哥，恩，一会还要教我写字呢。”
从马厩牵出自己的马，一翻身便骑上去，随后弯下腰抱起开心的锦墨，将他稳稳地揽在怀里。颜清眯起眼，迎着明媚的太阳。经过茶肆的时候颜清拉了拉缰绳，停在门口。婉瑟和楚衣在店内看到，都笑着迎出来。颜清微笑，道，“你们要出去走走么？刚来京城，没有好好玩过吧？”婉瑟看了看楚衣，不知要不要答应。楚衣转头看了店内，颜清便说，“铺子交给伙计好了，你们上马来，我们一同去走走吧。”
婉瑟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小声地说，“我，恩，不敢骑马……楚衣你去吧。”楚衣拉着她的手，想了想，点头。正要走，婉瑟又从铺子里拿出一件薄的外衣，递给楚衣，“中午时热了便把夹袄脱了，穿这个。”楚衣点点头，对着婉瑟浅笑。
颜清垂下眼睑等着他们亲亲蜜蜜的低语完毕，然后向楚衣伸出手去，楚衣也从未上过马背，有些紧张地蹬着马镫，慢慢翻身上去。三人坐在一匹马上是有些挤了，锦墨却仍开心地大叫。颜清拉紧缰绳，一抖，马儿便小跑着离开。
三个人骑着马慢慢走在集市中，颜清下马，拉着马儿往前走，一边笑嘻嘻地指着摊子上新奇的玩意给楚衣和锦墨看，脸上的表情竟像个孩子。楚衣微笑，手仍旧有点紧张地抓着绳子，锦墨全然不害怕，弯下腰想要凑的更近些来看。三人说说笑笑，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跟着的男子。
黑马，暗色长衣，明黄马褂，身旁只跟了一个随从，没有神情的表露，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三个人一路从集市走到河边，河水初融，细细的水流声让人心生愉悦。锦墨嚷着要下来，颜清微笑，张开臂膀接他。锦墨欢呼着揽着颜清的脖子，身子往下探，颜清便抱着他让他稳稳落在地上。
楚衣笑，也要下马。脚踩马镫，身子却不知如何才能往下。颜清用手臂微微护着他的腰，只一下，楚衣便也下到地上。楚衣转过身对着颜清笑，锦墨抱着颜清的手要他来教自己练剑。
太子骑马远远地观望，葱郁的树遮住了三人的视线，也围住了三人自己的天地。颜清弯腰摸摸锦墨的小脑袋，一边抽出佩剑，一边捡了树枝给锦墨。
“哎错了错了，要这样的。”颜清一边说一边拿手去纠正。
“不要么这样很累啊。”
“姿势对就不会累了，你像我这样。”
“这样？”
“哎哟锦墨笨死了，是这样啦。”
“……我才不笨呢！”
两个人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会，楚衣坐在树下看着他们，笑得云淡风轻。太子微微眯起眼眸，抓着缰绳的手似乎僵住，怎么也动弹不了。
颜清你好开心呢。笑得像个孩子，似乎又找回了翅膀。锦墨练了一会便坐下休息，三个人谋划了一会，便追追赶赶玩起了什么。颜清追着，锦墨和楚衣一起乱跑，颜清故意放慢了许多，却仍是轻松地抓到锦墨软软的小手。颜清笑，“锦儿输了哦！”
锦墨皱起小小的鼻子，尖叫着反身去追赶他们。颜清每每让锦墨赶上来，却又快上一两步不叫他追到。锦墨急了，两人越发往林中跑。马上的男人心跳一下子便快了起来，颜清朝自己跑过来，颜清的脸上都是笑。颜清没有瘦，脸还圆润了一些。颜清身上穿的是让离给他从去的衣服。颜清一边护着腰上的佩剑一边还回过头朝着那孩子做鬼脸。颜清。
不想让颜清看到，太子轻声喝了一声，马儿便载着他轻轻离开。三人仍在后面说着笑着，说道精彩处，便笑成一团。太子的手抚过马的鬃毛，心中百味俱全。
第 119 章
一直玩到夕阳要落山三个人才又骑着马儿回去。婉瑟在掌柜的柜台上清算着什么，看见楚衣回来，便笑着迎出来。颜清扶他下马，然后转过身对婉瑟笑，“把你夫君拐跑了一天，你急坏了吧？”婉瑟垂着头笑起来，脸上有幸福的红晕。
又说了一番话，颜清才翻身上马，搂着锦墨一路飞奔回家。
夜晚一家人仍是热热闹闹地吃了饭。颜清出去一天，心情也明朗不少，在饭桌上与离和子笙说笑，锦墨嘀嘀咕咕地和茗儿讲今天的新奇的见闻，茗儿安安静静的听，偶尔笑起来，脸上有美好的颜色。
用了晚膳不多时颜清便去睡了。独自躺在床上，拉好褥子，颜清闭上眼睛。就这样活下去么。其实真的很好的。
没有勾心斗角，不用为了一个人伤心。一切都很干净。
恍惚间，似乎听到窗棂的轻微的吱嘎声，颜清微微眯起眼睛，有些警觉。有人轻手轻脚地跳进来，功夫似乎很好，但颜清仍是捉住了那一点点的声音。
立刻直身坐起，床头边放着的剑已出鞘。剑光扫过，那人却丝毫没有躲闪，颜清的手愣了愣，终是停下来。熟悉的笑声，熟悉的声音，“哈哈，颜清若是伤了我颜清自己也会心疼的吧？？”
心一时不知何种滋味。一月未见，几乎已经经历轮回。剑垂下，颜清散发坐在床边，不语。
太子却是丝毫不客气，脱了外衣鞋袜便钻进颜清的褥子，一边把呆坐的颜清搂住拉在怀里，一边用唇去轻轻地摩擦。颜清笑，淡淡地说，“殿下的火又没处发了么？跑出宫来要清服侍。”说罢又坐起身，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