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番外————成川

上午，八点二十分。我趴在玻璃窗上固定的地方。
一手拿着早餐，一手拿着望远镜。
店里放着音乐，羽泉的《惩罚》。
"......是我让你伤了心，才会被惩罚断了情......"
一个打扮入时的男人进来。
听见这两句，立刻皱着眉毛退出去。
老板在门口转了半天，终于搓着手过来，满脸笑容："我说，哥们，可不可以换首歌？今天是情人节，咱们这又是花店......"
我挥挥手打掉他的话，再反手指指身后的钟。
他立刻苦着脸，点头哈腰："是，是，过了九点再换。"转到一边，嘴里还在嘀咕："九点前还有生意吗，真是！"
"阿明，过来。"我叫他，终于正眼看他，他感动得脸皱成一团。
"九点后换成《月亮代表我的心》。"
"啊？"阿明嘴巴张大，我瞪他一眼，他立刻说："好，好，听你的，这种老歌温馨又浪漫，最适合情人节放。"
我回头跟帮忙的女生说："小晴，今天的花我自己送去，你帮我包好放一边。"
"还是九十九朵玫瑰？辛捷你好有钱哦，连着半年时间每天送九十九朵玫瑰给你女朋友。"小晴双眼冒光，"我要是你女朋友可幸福死了。"
我继续举着望远镜，听到阿明和小晴嘀咕："不还是没追上人家吗？也不知是什么圣女贞德，这样的玫瑰攻势六个月都没攻下来。"两个人开始每日的惯例一猜游戏，讨论了半天我的女朋友到底是对面大楼的哪位女生，从接待员，业务员一直猜到经理级别，还是没有结果。
"辛捷。"小晴搭讪，"我以前看过一本武侠小说中有个人也叫辛捷，他好了不起，有三个女生爱他。为什么你连一个人也追不上？"
"因为我不是第一主角。"看一眼时间，已经八点三十五，那个人每天准时八点四十到。我站起身，小晴乖巧的把玫瑰递给我："辛捷，加油哦！"
抱了玫瑰出门，路上的人对我手中的玫瑰微笑。我一一的回以笑容。顺便调整一下花束的位置，确信它能挡住我的脸才走向对面的大厦。
熟悉的车已开到大厦门口，速度减慢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我抱着玫瑰扑上去，司机紧急刹车还是撞到我。我跪下去的时候听到一声惊呼，是小晴，她偷偷跟在我后面，大概是想看看传说中我的女友，却看到我被车撞倒。我咬着牙站起来，趁着保安未冲出来，过去拉开后门。
后座坐的正是我想见的人。我爬上车，将门关好，他冷冷的看着我，波澜不惊。我无赖的笑："安，不想上社会版头条的话，就别赶我下去。"
"刚才没有撞死你真是贻害社会。"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冷，冻彻心扉。
我继续展现无赖的笑容，他不再看我，敲敲前座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场。
安拉开门下去，我抱着玫瑰跟上，他回身，我以为他要和我说话，急忙露出我最完美的笑容。他只是敲敲车窗。
"张，你可以直接回家了，从明天起这份工作不再属于你。"
张看看我，面无表情，我耸耸肩，知道瞒不过安。
"你给他多少钱让他陪你演这出戏？"
"够他安度晚年了。"
"你可以走了。"
"安，你知道除了这个办法我也见不到你。你的车总是直接驶到底下的停车场，再坐电梯上十七楼你的办公室。我只能用这个办法。"我委屈地看着安，安防我甚于防贼。
安冷笑。"这半年，只要我出席的宴会你一定会参加，只要我出现的公众场合一定有你的踪迹，还对我围追堵截，你说看不到我？现在你看到我了，可以走了。还有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还有辛家的人。"
我低着头。"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情人节。安我想和你在一起。"
安不理我。
我把玫瑰递给他："安，我爱你。"
安没有接，退后几步按开电梯，我偷偷看电梯。
"不要想冲进电梯，我的空手道黑带不是假的。"安看穿我的意图。
我死皮赖脸的贴上去："安，你要真的打我的话，早就动手，不会先警告了，安，你还爱我是不是？"
小腹一阵剧痛，我跌坐在地上，玫瑰花散落在身边。
安冷冷看我一眼，目光如刀。转身走进电梯。我捂着小腹爬起来，电梯门已关上，最后一眼看到安在冷笑。
"自作多情。"仿佛安在骂我。
一瘸一拐的走回花店。"希望"，那家花店的名字。
已经过了九点，阿明改放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我一边听歌，一边趴在柜台上写卡片。
小晴好奇的问我："辛捷，你刚才被车撞了没事吧？"
"没事，随随便便就撞坏的还是名车吗？九十九朵玫瑰，快点送过去。"
"辛捷，你刚才不是已经送过了吗？"阿明凑过来，以心痛的表情看着我，好象花钱的人是他，收钱的人才是我。
"他没收，扔了。"
阿明鬼叫起来："扔了？你怎么不带回来，我还可以卖！"
"在地下停车场，你自己过去捡。"
阿明立刻冲了出去，两个人都不在，留下我看店。
片刻后两个人一起回来。阿明两手空空。
"我忘了告诉你，那个地下停车场不是随便可以进去的。"不然我也不必费尽心机上演撞车戏码。
小晴缠着我问我的恋爱史，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出最简洁明了的说法来回答她已问过一千零一次的问题。
"罗密欧与朱丽叶出生于世仇的两家，但他们相遇相爱。我们两家恰好也是世仇，我们也是在舞会上相识，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是，我爱他。"解说完毕，我抓起外套和手提电脑出门，留下浪漫的小女生为这个老套故事的真人版唏嘘感叹。
我没有告诉她那个罗密欧家族是经过漂白的商人，也没有告诉她那个朱丽叶是个男人。对于听故事的人来说，这两点不是必要。
坐在咖啡厅临窗的座位,打开手提电脑,有刚刚传过来的安今日大概的行程表。 我拿起电话拨出去。
"怎么搞的？今天肖安的行程表中有几个小时的空白,你有没有查清他有什么活动？我早说要在他家里和办公室安窃听器了。"我责问对方,怒气冲冲。其实心里明白他们的办事效率是很高的了。
"装窃听器是违法的。"
"跟踪别人就不违法？"我质问,趁他语塞,加上一句,"好好派人跟着肖安,别让他出了视线外超过五分钟。"
"行了,大少爷,我怎么就认识你了。肖安我会派人看着。真不明白他哪里招你了。"对方满是牢骚。我收线,他还在嘀咕。
安最近新换的女秘书铁板一块,无论我怎么威逼利诱加拐带都不为我所动,坚决吸取安前几任秘书的教训,决不透露半丝有关安的消息给我。围追堵截的招数又被安一一识破挡了下来。害我最近不得不动用私家侦探来跟着安。
安的刚刚卸任的司机老张在我几个月的金钱攻势下终于在今天配合我演了一出戏,也马上被踢回家吃自己。
说实话,我很敬佩老张,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和精力,加上大量的金钱还有一些的威胁,他才在今天陪我演了一场戏,也只是一场戏而已。我认识安三个月,他什么也没给我,我就心甘情愿的和他上床了,比安那半年之内被我收买的七个女秘书还没有节操,至少她们有金钱进帐,又不用陪人上床。
搅动着杯中冷掉的咖啡,长嘘短叹。服务生过来体贴的为我送上杯热咖啡,顺便取走被我搅得层层泡沫的冷咖啡。作为这家的常客,所有服务生都习惯了我的恶习。
从我所在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肖氏大厦的出入情况,又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我。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肖氏的员工很喜欢在空余时间来这喝咖啡。安的七个秘书中有四个是这样被我勾搭上的,如果算上开头几个无法阻止我电话骚扰及行动骚扰的女秘书,安已经在半年炒掉十个秘书,平均半个月一个。
电话响起,看一眼是二哥。我接通,对着电话叫:"辛敏,你今天打电话给我又想说什么？"
二哥在电话那一头笑:"小弟,你的信用卡透支,银行把帐单给送公司来了,幸亏我截着,不然给老头子看见你小命休矣。"
我翻翻白眼,哪有那么夸张？
"老头子最近还好？"
"火力十足。你抽空回家看看,老头子也惦记着你。"
"是啊,前天他那万能秘书还打电话来,告诉我要守规矩,不能惹事。"
"我帮你摆平帐单你怎么谢我？"二哥问得不怀好意,我也答的顺口。"以身相许好了。"
二哥笑笑,自动忽略我的恶质笑话。
我长叹一声:"辛敏,你多划点钱到我帐上,老头子封杀我。"
"谁让你整日无所事事到处闲逛。"二哥实行机会教育,完全忘记他自己"花花公子"的称号与浪荡行为。
二哥沉默一会:"最近在做什么？天天买玫瑰追男人？别傻了,你和肖安不可能在一起的。"
"男人之间也有坚韧不拔的爱情。"我反驳二哥,知道重点不是这个,更不意外二哥会知道我天天送安玫瑰的事。我能找人看着安,二哥自然能找人看着我。
"我不和你说性别,别忘了你的身份,辛家的三公子,就算你喜欢男人,也要选个漂亮点的,英俊点的,以你为主的。肖安对你哪点好了,你这么念念不忘？还是你被他压上瘾了,没他你就不行了？"二哥恶毒的把"不行"两个字说的重重的。
我悻悻然:"辛敏,你旁边没人吗？"要是让女人听到我一向风度翩翩,高贵优雅的二哥说出这种话十个中有九个会晕过去。
二哥大笑两声算是答复。
"辛敏,当初是谁把我的身份泄露给肖安的？你还是辛迅？"
"现在还追究这些,反正他迟早都会知道的,照样把你赶出门。"
"要说也该是我说,我自己向他表白。"
二哥十分惊讶:"小弟,我不知道你还有模仿九流言情片的爱好。你自己表白？然后两人深情对望,指日为誓,不论出身性别过往终生厮守？"
"是啊。二哥编剧的片子我怎能不捧场？"要比毒舌我也不差。大概二哥旁边有人过来，匆匆的说一句"记得回家看看"就收线。

一个星期前我在某家餐厅订了中午的位置,原来是计划和安共享情侣餐的,现在不行了。我无聊之极,叹了两口气,也觉得自己该尽尽为人子女的义务了。
拿起电话拨通。"美丽的姜女士,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您共进午餐？"
"啊,抱歉。我今天中午和晚上都与辛先生有约。辛三公子有空的话可以陪我吃下午茶。也谢谢你派人送来的玫瑰。"清亮柔和的女音透过电话传来,我可以想象她满脸幸福笑容的样子。
"妈,你和爸整天杵在一起,不烦吗？还是趁着美貌依旧的时候出来和小帅哥约会吧！"
"辛先生听见会好好教训你的，辛三公子。"母亲轻笑着。
"已经教训了,封杀我的经济来源,不再拨钱给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暂时风平浪静。没钱找你两个哥哥要。你和肖安的事别闹出来,不然大家都不好过。"妈倒宽容,不追究我和男人来往的事。
"老头子还不知道？我以为辛迅辛敏早去告密了,才害我被封杀。"
"你这孩子。"老妈笑嗔,"不要有被害妄想,总以为辛迅辛敏会对你怎么样。他们到底是你哥哥。"
"兄弟相残是很常见的剧情,何况我们是异母兄弟。"我咯咯笑,招来老妈一句责骂,忙祝她一句"情人节快乐"挂断电话。
孤魂野鬼,孤家寡人,我自怨自艾,自哀自怜。去年的情人节是和安一起过的,牵了手走在大街上,在空地放烟火,在公园拥吻,老套而唯美。今年则只有我一个人坐在桌子边吃饭。哎......长叹一声。努力的振奋精神,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和安一起过情人节。努力，加油。我对自己说。
一顿饭吃下来,服务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嫌菜色不够新鲜,酒不够醇,餐具不够光亮。十足惨遭女友抛弃的可怜怨男形象,服务生看我的样子已经有点幸灾乐祸了。我大口的吃着饭后甜点,这种草莓冰淇淋是我最喜欢的口味,以前每次和安一起吃饭,他都不会忘了替我叫一份。不知道安现在在做什么,我收到的安的行程表中这一段时间是空白,林查不出来的多半是安的私人时间。我皱着眉,咬牙切齿。诅咒和安约会的女人。
服务生上前一步很小心的问："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我抬头,正要说甜点不够甜,眼角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安。但......旁边的女子又是谁？
"结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安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坐下,背对着我。坐在他对面的女子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算不得艳丽,但精明干练,正是安欣赏的类型。
快速的结完帐,冲到安身边抱紧他的胳膊,欢喜的叫:"安哥哥。"
安回头想甩掉我的手,我抓的紧紧,自己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去。
"安哥哥,你不是约了姐姐两点钟见面吗？怎么提前来了？姐姐有约会时迟到一小时的习惯,安哥哥你到现在还不记得吗？"拿起他面前的杯子就着他刚刚喝过的地方,咕噜咕噜的灌下去。
"安哥哥,你今天会送什么礼物给姐姐？每天都送的玫瑰不算哦！"
安终于拍开我的手,冷冷的看着我。我不死心的又抱上去,无视他杀人的眼光。笑眯眯的问他对面的女子："这位姐姐是安哥哥的朋友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那女子笑吟吟的对安说："肖先生,虽然令女友有迟到一小时的雅好,但贵公司与我们丰德科技的会议也不是一小时就可以完成的,您看......"
我忙放开安的胳膊,我知道安两点钟与丰德科技有约,但没想到这个女人就是丰德科技的代表。
我低下头,垂着眼,老实道歉："安哥哥,对不起。其实我是陪姐姐出来吃饭,恰好看见你和这位漂亮姐姐在一起,姐姐很生气,就叫我过来搅局。"
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丰德的女代表,女代表果然不负我厚望。
"肖先生,要不要我向令女友解释一下？"
"不必了。"安淡淡的,"他说他姐姐......"
"安哥哥,其实是我自己跑出来帮姐姐出气的,你不要怪姐姐......也不要怪我,因为我很喜欢安哥哥,想和安哥哥做一家人才这样的。"我越讲声音越小,加上害怕的表情和通红的眼睛,足以让人同情,而聪明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替人解围。
"小弟弟,不介意的话就留下来一起吃饭,肖先生不会怪你的，是不是,肖先生？"
"好啊,好啊！"我急忙点头,欢呼雀跃,终于可以和安一起吃情侣餐了,虽然中间多了个电灯泡。
安唇角一扬："去叫你姐姐也来吧。为我今天的疏忽向她道歉。最近公司事务多,都忘了今天是情人节了。"
我傻了眼,看看安,再看看女代表。"安哥哥,你明知道姐姐不会来的,还叫我过去叫她。你讨厌和我一起吃饭就直接说好了！"愤然扔下餐巾,冲出门去。
到了门口回头,安招手叫来服务生更换干净杯子,丰德女代表同情的看着我。嘴一扁,终于冲了出去。一出门就打电话把林的手下骂个臭死。明明说过只要安一出去就通知我,他知情不报贻误战机，害我那么狼狈。幸亏我反应快,即时逃了出来,不然去哪变个姐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