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远离————舞枫秋恋

我想著他就算一整天都跟秦越在一起，晚上还是得回宿舍睡觉的，晚上能多看他几眼也好。昨晚还接到老妈的电话，让我一放假就赶快回家去，说是奶奶想我了，睡觉时老哼哼我的名字。我听老妈这麽说的时候，眼眶都开始发热，奶奶一把年纪了，身体越来越不好，尤其是这两年，听力跟视力都严重衰退，更出现了老年痴呆的症状。老妈要一边为了生活奔波，努力赚钱供我读书，一边又要照顾年迈的奶奶。而我这个不孝子，却爱上了男人……

想到她知道这一切後痛心的表情，我难过得低下头，咬紧了嘴唇。

寝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我回过头，惊讶的看到林峰尧与秦越一起走了进来。

林峰尧看到我显然也有些意外「小冉，你没出去啊？」

我有些茫然的点点头，秦越对我淡淡笑了一下，脱下鞋子爬上林峰尧的床。林峰尧向门口使了个眼色，拉著我的胳膊走到门外，笑嘻嘻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冉，你能出去一会吗？」

「啊？去哪？」

林峰尧忽然转身回屋，出来的时候手臂上抱著我的大衣，边往我身上套边说「过几天就放假了，秦越想多跟我呆几天，他宿舍那里不太方便。」他翻了翻自己身上的口袋，拿出几张钞票塞在我手里「去宿舍旁边那个咖啡馆坐坐，不然去打打游戏，晚点再回来，啊？」

我愣愣的望著他，他眼睛里闪烁著兴奋的光芒，嘴边带著愉快地笑容，期待的直视著我。

不由自主地，我点了点头。他高兴的低声欢呼，捧住我的头在脸颊上大力亲了一口，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跑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他拿著自己的围巾出来套在我的脖子上「别在外面多呆，找个暖和的地方。」

我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麽离开宿舍的，当时整个大脑空白一片，双脚麻木的跨出步伐，把我带离了那个难堪的处境。白雪厚厚的覆盖在地面上，风吹得天空中的雪花急切了起来，我抬起头，一片雪飘落在眼睛里，冰冷而湿润。双手被冻得有些僵硬，我看著紧攥在掌心里的钱，忽然一阵鼻酸，眼泪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砸在雪地里，化为乌有。

那一天我哪里都没有去，就在宿舍旁边的长椅上，呆坐了５个小时。若不是看门的警卫见我不太对劲过来询问，我可能会在那里坐上一夜。起来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身上积满了雪，四肢僵硬。警卫担心的把我送到寝室，里面已经人去楼空，林峰尧的床上一片混乱，床下还散乱著几张揉成一团的卫生纸。

我难过得闭上眼睛，一头栽倒在林爵的床上再也起不来，警卫询问著要不要把我送去医院，我艰难的抬起胳膊摇了摇，张开嘴喉咙一阵刺痛，哑不成音「麻烦您帮我把大衣脱了吧，我睡一觉就好。」

警卫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我身上快要结冰的大衣裤子脱了下来，用两张棉被盖在我身上，又倒了点热水喂我喝下。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他模糊不清的叹息「唉，傻孩子，考的不好下次努力就是了，何必呢！」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浑身无力头昏脑胀，估计是发烧了。林峰尧的床还是那麽乱，看来他昨晚并没有回来过，我撑著身体潦草的梳洗了一番，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离开了寝室。走到宿舍大门的时候，我敲了敲值班室的玻璃，昨晚那个警卫探出头来，看到我一愣「脸色青成这样，准是昨晚冻著了吧？这大清早的上哪去啊？」

我勉强裂开嘴对他笑了笑「昨晚麻烦您了！我今天回家。」

从学校到我家里，坐汽车其实只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一上车就窝在角落里昏昏欲睡。昨天才刚下了场大雪，路上并不好走，一路上摇摇晃晃，更加让我头疼欲裂。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老妈已经出门上班，我费力的用钥匙打开大门，奶奶坐在椅子上听广播，看到我进门有些发楞。

「奶奶……」我看著她，再也止不住心理的委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著她的膝盖哭了起来。

好半晌，奶奶温暖的手抚摸著我的头发，高兴的笑了起来「原来是小冉啊，奶奶的心肝宝贝，总算回家喽！」

12

奶奶煮了碗姜汤喂我喝下，用棉被把我裹的像颗粽子，我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很快便沈沈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我睁开沈重的眼皮，见到老妈坐在身边，微笑著看著我，嘴里却骂道「你这臭小子，烧成这样也不知道吃药，急著跑回来干什麽！」

我翻了个身躺在她的腿上「这不是想你跟奶奶了吗。」

接下来的几天在老妈的细心调理下，我很快就又生龙活虎了起来。其间打了个电话给董浩晨，告诉他我已经提前回家，他听後沈没了一下问道：是落荒而逃吧？然後我用了一整夜的时间，把肚子里的苦水全部倒给他听。

学校已经正式放假，林峰尧已经已经回到家中，秦越不是本地人，从他老家到学校那里要坐火车。不知道对於我的不高而别，林峰尧会不会有些微的担心，我看著纸条上他家里的电话号码犹豫了半个小时，最终还是把它压在枕头底。

年关将至，老妈的单位放了几天的假，我们合力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然後围在桌子边包水饺。老妈不时抬头用打量的目光看看我，过了一会开口问道「小冉，我看你回来这几天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学校有什麽事？」

我连忙摇头「当然没有了，我就是病了没精神。」

「和同学们相处的愉快吗？」

「都挺好的。」

「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我手一抖，饺子掉在地上摔成肉饼「当然没有了！」

老妈诡异一笑「交了也不用紧张，哪天有空就带回来给奶奶看看。」

我刚要反驳电话就响了，老妈擦了擦手接起电话，讲了两句递给了我「你同学。」

「喂？我是叶冉。」

「小冉，是我，你还好吗？」

我愣住了，做梦也没想到会是林峰尧「啊，挺好的。」

他的声音闷闷的「小冉，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怎麽一句话都不讲就回家了？警卫跟我说你走的那天，还发著烧呢。」

我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没有，我妈让我回来，走的比较急。」

「小没良心的，说走就走了连个话都不留，回去这麽多天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报个平安，还把手机给关了。要不是林爵有你电话，你让我上哪找你去。」

「我想……过年那天再打给你拜年的。」

「还拜年呢！没事就不能找我聊聊？」

我微微一笑，转移话题「这一个月你打算干什麽？」

林峰尧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兴奋「秦越过了年後就要来找我！」

「……挺好的。」我顿时像瘪了气的皮球「那个，我帮我妈包饺子呢，改天再给你电话吧。」

跟林峰尧道了别，那种心被陶空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一回过头，老妈正用目光询问著我，我心虚的低下了头。

很快就迎来了农历新年，我们家本来就没什麽亲戚，一家三口人围在桌子旁不算热闹，却很是温馨。老妈不断的给我夹菜，奶奶始终笑眯眯的看著我，但我知道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因为大多时候，她把我当成我那个无缘一见的死鬼老爸。

午夜的时候，林爵笑嘻嘻的打电话过来拜年，还要我如果有空就提前回去到他家住两天。而董浩晨则传来一个新年快乐的简讯，其实我很想问他跟季羽祺怎麽样了，後来想了想，还是作罢。

奶奶很早便回屋睡了觉，我陪老妈在客厅里闲聊著，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手机上有７个未接电话，全部都是林峰尧打来的。最近这一阵子，他几乎每隔一天都会打给电话过来，我为了不惊动老妈，跟他约定不打电话到家里，我则不会关机。

看了看时间，想他那头猪应该已经睡下了，心想明天再回电话给他，谁知刚脱了衣服躺下，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林峰尧三个大字在银幕上闪烁。

「小没良心的，又不接我电话！」

「不是啊，我在客厅没听到。这麽晚了，你怎麽还没睡觉？」

他停顿了一下，低声说「不跟你说说话，我睡不著。」

我的心像敲鼓一样狂跳起来。

13

林峰尧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连忙转移了话题「小冉，过两天我去找你吧？」

「秦越不是要过去？」

他冷哼了一声，愤愤不平的说「他不来了，说要去参加同学会。」

我可以想象他此刻沮丧失望的心情，在他心里一定是把秦越放在第一位的，凡是都要以秦越为主，可自己却没有受到同等的待遇，难免会心生不满。

「小冉，让我去找你吧！我下个星期就去，然後咱们一起回学校，好不好？」

我其实是不应该答应他的，我们都心知肚明对方喜欢的是男人，却越来越亲密暧昧。可听到他刻意放柔了声音的哀求，却怎麽都狠不下心拒绝。最终我还是答应了他，心里有小小的窃喜跟期待，我只是单纯的希望能见到他。

如果当时我可以预知後来那一路下来的错误……不过，世界上本就没有如果。

後来那一个星期，我都在无比欢快的心情中度过。家里只有两间房，客厅又小的连个长沙发都放不下，林峰尧只能跟我同睡在一起。为此我在房间里捣鼓了一整天，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被我擦得一尘不染，被褥还特地晒了太阳。等老妈狐疑起我的神经质时，我才稍有收敛。

星期天的下午，我套上老妈过年时给我买的新鞋早早赶到了车站，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２０分锺後，载著林峰尧的长途汽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他穿著黑色的大衣，提著一个大旅行包笑嘻嘻的向我走来「小冉，想哥了吗？」他说著一下子把我紧紧抱近怀里。

回到家的时候，老妈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的菜等著我们。林峰尧嘴巴甜，很快就哄的奶奶跟老妈笑得合不拢嘴，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吃完饭後他迫不及待的就把我拉进了房间，打开旅行袋向我展示他过年得到的战利品，我则笑他有时候很孩子气。

「这个是给你的。」他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白色狗娃娃丢给我。

「什麽呀！我又不是女孩！」我好气又好笑的把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扔还给他。

「没文化！」林峰尧凑过来坐在我身边，拿著那个娃娃对我说「这个是录音娃娃，你按著耳朵这边对它讲话，能录两分锺呢。」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把狗娃娃拿了回来，嘿嘿一笑，按住它的耳朵「林峰尧是大笨蛋！林峰尧是大笨蛋！」

他脸色一绿，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搔我的痒。狗娃娃的按钮被撞到，里面传来我的声音：林峰尧是大笨蛋！林峰尧是大笨蛋！我捂住肚子在床上哈哈大笑，他按住我的嘴巴翻身坐了起来，拉过狗娃娃的耳朵轻声说「小冉，我好想你！」

我愣在床边，呆呆的看著他不知道该如何反映，他对我微微一笑，望著我的眼睛说「我说的是真的啊，半个多月不见，还挺挂著你的。」

奇怪的气氛在我们之间蔓延著，我难以用言语形容此刻的心情，更不能揣摩他话中的深意，快乐而又兴奋，仿佛一个天大的梦想即将要实现。

那天晚上我们很晚才睡，躺在一起聊天嬉闹著。在他的身边我就像被注入了活力，快乐的连累都感觉不到。

第二天我带著他到溜冰场转了一圈，这家夥不愧为运动健将，凡是跟运动有关的似乎都难不倒他，意气风发的像只蝴蝶一样满场飞舞。反观我，勉强站立在冰上像蜗牛一样的缓慢前行，张开的双臂像机器人似的挥舞著。

林峰尧自得其乐的在场中绕了三圈，总算想起我的存在，满脸带笑得滑到我的身边「小笨蛋，不会滑冰啊？」

「谁不会！」我瞪他，甩开他伸过来的手臂，却把持不了平衡的摔倒在地。

林峰尧大笑著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伸过一只手紧紧环住我的腰，带著我慢慢向前滑行「行行行，你会！我就怕你多摔几次把人家的冰给砸裂喽！」

冰场的唯一好处，也许就是同性间再亲密的举动也不会引人侧目吧。我并没有再次把他推开，而是选择温驯的靠在他怀里，随著他的步伐，让他带我去任何地方。

14

那天我们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两个人打闹著一路在雪地中踩下脚印，走到家里楼下的时候，刚好看到奶奶提著两包菜慢吞吞的在前面晃动著，我急忙冲上前去扶住她「奶奶，路这麽滑您就不要去买菜了，告诉我要买什麽，我去就好了呀！」

她回过头茫然的看了我半天，才慢慢笑了起来「远生啊，你回来啦！」

我眼眶一热，拉住她的手「奶奶，我是小冉，叶远生的儿子！」

她愣愣的看著我，一脸困惑，似乎对小冉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林峰尧在旁拥住我的肩膀「天凉，上楼吧！」

那天晚上的晚餐是林峰尧做的，他一直拉著我在厨房忙来忙去，老妈进门的时候，三菜一汤刚好上桌，香味惹得老妈对他赞不绝口。

我低头扒著饭，一整个晚上都提不起精神来，突然一只鸡腿落入我的碗中，我抬起头，林峰尧冲我眨了眨眼睛。奶奶见状，也夹了些青菜到我碗里「小冉，多吃点青菜。」

第二天我带著林峰尧一起去参加高中的同学会，其实我在那个学校也没什麽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一堆半生不熟的人客套的互相询问著近况，也显得挺没意思。不过出於礼貌，我也不好先走，只能拉著林峰尧坐在角落里聊天。

突然一个清秀的女孩坐在我的对面，笑得颊边露出两个酒窝「叶冉，好久不见！」

「你……好！」我对她微笑著，脑海里努力思索著她的名字。

女孩笑得毫不在意「我是秦珂，三班的，考试那天管你借过钢笔，还没还你呢！」

「那个啊，没关系的。」我完全不记得发生过这件事。

「我跟你们班上好几个人问过你的联络方式，但他们都不是很清楚，通讯录上的电话也已经停用了，还以为你就这麽消失了呢，今天真的没想到你会来。你现在在哪个学校？」

「Ｓ大。」我指了指林峰尧「这是我室友。」

秦珂微笑著向他点了点头，又转向我「真巧，我在Ｔ大，离得很近呢！」她说著拿出手机「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吧，有空一起出来玩啊！」

回去的时候。林峰尧很可恶的一直拿秦珂取笑著我。他说这女生一定是暗恋我很久了，毕业这麽几年还念念不忘，今天终於得以见面，终於决定不再放过我这只迷途羔羊，主动出击。我反驳他胡说，他骂我迟钝「她自己班上那麽多人，干嘛只向你借钢笔啊？」

「拜托，我长得又不是能吓到人，有人喜欢也很正常吧！」

他侧过头盯著我看了半天，嘿嘿一笑。

「笑什麽？」

「小冉，你还是处男吧？」他笑得不怀好意。

我的脸刷的红了起来「干嘛！」

他又盯著我的嘴唇「接过吻吗？」

「当然！」

他突然一愣「不会是跟那个董浩晨吧？」

我没有讲话，他的脸色慢慢阴沈了起来，一言不发的瞪著我，仿佛我做了什麽不可原谅的事。我心里生气，觉得他未免管的太多，愤恨的瞪了他一眼，刚转过身，却被他用力拉住手腕拽向一旁的暗巷中，整个人被甩在墙上，还没来得及反映，灼热的气息已向我扑来。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的脸在眼前放大，嘴唇上感觉到他的柔软，舌尖被霸道的吸住，属於他的气息，强烈的回荡在鼻腔中。

我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维能力，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的双手霸道的捧起我的脸，迫使我张开嘴巴迎接著他的亲吻。他的心跳穿过紧贴的胸膛，阵阵有力的敲打在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