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子人一路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先去菜场,叶朝枫和展昭在前面一本正经地挑菜,后面几个人就在那里唧唧咕咕。若说丁月华和白玉堂自由养尊处优没沾过阳春水,觉得新鲜也就罢了,王朝这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和他们一路大惊小怪,可见今天大家都兴奋。
丁月华指着一个乌龟壳对白玉堂咯咯笑,"耗子,你马甲怎么脱这里了?"
白玉堂则指着卖蔬菜的说:"看看,小黄瓜!"
丁月华又好气又好笑,死骂他猥亵。展昭刚好挑着黄瓜,气都不顺了,说你们消停点吧,这公共场合呢!
叶朝枫拽过他的手,低声说:"咱们不认识他们,走前面去。"不由分说拉着展昭就走开。展昭只觉得叶朝枫的手干燥温暖,又牢牢地,坚定地握着,让他不能也不愿挣脱,就随他拉着走远去了。
结果是两拨人在菜场里走散了,等他们好不容易碰了头回到叶朝枫的宿舍,赵子衫都已经抽了三根烟了。白玉堂本来想寒碜几句的,可一看到他脚下的剑南春和茅台,就忙着吞口水了。
叶朝枫住的学校的研究生宿舍,一间只住两个人,但他受特别照顾,给他拨了个单间。学校一律不许寝室里开小灶,不过研究生楼管的要松得多,又是周末。大门一关,里面只要不烧起来,谁也管不了。于是几乎每间研究生寝室都有点煮饭的家伙,平时藏起来,朋友来了有好酒,也有好菜。
展昭早已来过叶朝枫寝室多次,熟门熟路,先帮着叶朝枫把菜拎去阳台,再去门后拿出折叠桌子。赵子衫帮他把桌子架好,然后拣了本杂志坐角落里翻。剩下三个人倒是不客气得很,打开叶朝枫的电脑,开始放DVD影碟。展昭在阳台帮叶朝枫摘菜,就听到里面乒乓作响,像闹地震,又像魔王复活。
叶朝枫还笑呵呵地对展昭说:"怎么样,漫步者的音箱是挺不错的,这音效多好。"
展昭倒更注意另一件事,就是叶朝枫的手艺。
一看就知道的确是经常下厨之人。稳健的手握着刀,麻利地起起落落,青椒就给切成了等厚的片。锅里油一辣,切得细细的肉丝倒进去,唰一声,铲子挥舞,肉丝和青椒在锅里打转,一盘嫩红翠绿的青椒肉丝就起锅了。
这种麻利简直像表演,叶朝枫使转着锅铲就像交响乐指挥舞动着指挥棒,巫师挥舞着魔棍,优雅从容。展昭还从来没有见过在油烟里炒菜也可以炒得这么优美的人,仿佛只要是由这个人来做,再粗重的活也可以变得高雅而富有情调。
后来两人到叶朝枫在海边的别墅,渡过展昭回国前的最后一个礼拜,叶朝枫也是这样天天下厨,甚至包括早餐。
那时候展昭就安静地坐在餐桌旁边,看这个男人穿着高级面料的衬衣在里面有条不紊地忙碌,想着许许多多的事。然后一道道他爱吃的菜就上桌了。
隔了那么多年,那人还是一点都没忘记。
展昭轻声地问:"你还记得那次在寝室里偷偷做饭吗?"
叶朝枫擦干手走过来,捧着展昭的头,仔细看,深深的看,然后俯下身来吻他。
"怎么会忘?你不吃辣,但却能吃我做的鱼香肉丝。"
屋里的人已经关了视频,改打牌,也不知用了什么招,居然说服赵子衫也加入了进来。当然,一直听白玉堂在嚷嚷有人耍诈。
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细微不可闻,等到门打开了,王朝他们才后知后觉地跳了起来。以为是检查寝室的老师,却是看到一个女孩子惊讶地站在门口。
少女漂亮得惊人,那种很帅气的漂亮,丰姿飒爽。一身名贵的衣服,手腕一块细细小小的金表。
耶律皓兰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屋子乌烟瘴气,问:"咋啦?聚赌呢?"
赵子衫是熟人,先打招呼:"皓兰你来了。你哥请吃饭。"
皓兰的注意力却全部去了另一边,她看到了白玉堂。当然,白玉堂也看到了她。
她非常友好:"你好,真巧啊。"
"你也好。"白玉堂急忙点头,他也觉得今天很巧,连碰两个平时找都找不到的人。
丁月华问:"你们认识啊。"这么一个惊世大美人,白玉堂如果认识而不说,那就有戏唱了。
"不算。"皓兰笑笑,"不过这个同学帮了我不少忙。"
白玉堂立刻谦虚地说:"那不算什么。看到女孩子遇到那种事,不上去救人的就不是男人了。"
原来是英雄救美。丁月华问皓兰:"你是哪个学院的?"以为皓兰也是学生。
"经济学院的。"皓兰也不急着说明白。
"玉堂是艺术学院的,离你们学院倒也是近啊。"开始撮合了。
皓兰拧住眉,"你......叫他什么?"她觉得这名字耳熟。
"白玉堂。"小白同学自我介绍,"艺术学院油画专业的。"
皓兰的表情开始古怪起来,说你名字是白玉为堂的那个白玉堂吧,艺术学院的?
是啊。
你这学期选修了经济学院开的古希腊文化是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选修了这门课?"白玉堂竹筒里倒豆子,"那真不好意思呢,我从开学到现在一节课都没去上,不然我们早就认识了。老师一定点了我的名了吧?"
耶律皓兰有点幸灾乐祸地微笑起来:"我叫耶律皓兰,是你这学期选修的古希腊文化的任课老师。"
宁静。
赵子衫的嘴角扬起一丝笑。
展昭进来说:"开饭了,要吃米饭的自己去舀。"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只老鼠奔米缸去了。
那天大家的兴致都很高,说不喝酒的喝了酒,说不会醉的倒在地上烂泥一块。倒是王朝他们闹起来要灌展昭的酒都给叶朝枫拦了下来。
叶朝枫猜酒拳的技术和他的厨艺实在有云泥之别,到后面丁月华都不好意思赢他了。展昭看他真的有点醉,就说这酒我帮他喝了好了。
叶朝枫说没这个说法,我先欠着,下次还。然后笑了,说昭你最狡诈了,就你喝得最少,到处劝酒呢。展昭很真诚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喝?我是没有机会啊。也不知道是谁把酒都倒自己肚子里了。
叶朝枫手撑着头低低地笑。皓兰微微一怔,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哥哥笑得这么开心了,感觉上一次,该是他大学同学帮他庆祝生日的时候,那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赵子衫只买了白酒,女生只有果汁。两个女权主义者闹着不干,也要来点烈的。
白玉堂抱着他的剑南春怎么都不放手,他那时候已经有点醉了,更加没人能拦得了他。他冲着女生们说:"听着,女孩子什么酒都可以喝,就是剑南春不行。知道为什么吗?"
皓兰说不知道,丁月华拉她一把说你怎么和他一般见识啊,没看他已经在发酒疯了吗?
知白玉堂者,还真莫过于丁月华。
白玉堂却是见有了听众,继续说他的:"剑南春,见男春。这名字多不好听啊。女孩子家天天‘剑南春',人家还当你什么呢。"
皓兰一头黑线,问丁月华:"这家伙喝醉了酒都这样讨打吗?"
丁月华叹一口气:"那要看他喝到什么程度了。"
"怎么说?"
"他现在只是系统不稳定,等把那瓶里剩下的喝完,就是死机了,要重起。如果死得硬,还只能断电源。"
已经喝得迷迷糊糊的王朝听到了,吼道:"就是!叉P连个外挂都安不起,格了C盘重装系统!"
两个女生爆笑。
赵子衫估计是最清醒的一个,除了和两个女生说说话,就是很有风度地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吃着小菜。弄得叶朝枫直感叹,说也就子衫爱惜民力,其他人,那种用酒泡饭,或者把鱼脑水混酒里来罚酒的,实在是已经玩到有点无聊变态了。
那天这帮子人一直闹到了半夜12点,要不是寝室大门要关了,而叶朝枫这里地方太小,估计还会闹到凌晨三点然后就在这里睡了。
王朝和白玉堂已经彻底挂掉。白玉堂酒品还算好,醉到一定程度,倒头就睡,雷打不动,死机死得很透彻。王朝则开始说梦话。叶朝枫和展昭去扶他的时候就听他说:"建行......3652......"没说完。叶朝枫笑,早知道该多灌他点。
赵子衫送丁月华回寝室,叶朝枫和展昭则把另外两头猪抗回111。
灯刚熄,李寻欢他们还没睡,正在刷牙洗脚,见了帮忙把这两个人搬运上床躺着。
叶朝枫的酒现在是彻底上了头,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今天一高兴,是真的喝多了点。坐在展昭的床上,居然没有力气站起来,展昭给他倒了茶,却是什么水都喝不下了。
"这个赵子衫,自己喜欢喝白酒,就一口气买那么多。"
"喝都喝干净,现在说有什么用?"展昭又拧了一条湿毛巾给他。
李寻欢说:"你这样没人送也回不去了,不如今天睡这里吧。展昭那张床取了书板的,可以挤两个人。"
叶朝枫笑:"我不介意,就怕明天早上起来展昭睡地上的。"
白玉堂在上铺翻了个身,说梦话:"什么啊......Who怕Who啊......"
一笑,更是觉得头晕脑涨。
随便擦了下身子,终于躺了下来。
学生床不算大,取了床板睡两个女孩子没问题,可两个大男生就有点挤了,只有侧着身子躺。幸好实在是疲乏,头挨着枕头神智就开始游离,只要能有个躺的地方就已经很满足了。
叶朝枫躺下来后,脑子里混乱一片,渐渐进入半混沌。
展昭背着他睡外侧,借着外面的路灯看去,可以看到他宽阔的肩背,那让女孩子们魂驰梦移的身躯。厚实的胸膛,坚实的骨,方硬的棱角,修长的线条。
叶朝枫不是女孩子,他是十足的男人,但他觉得自己也不禁心旷神怡。面对这样一副经常锻炼之人才拥有的健美体魄,有爱美之心的人都会心动。
他觉得这是受了喜爱希腊文化的妹妹的影响。
展昭其实都很清醒,他本来就没醉,尤其是叶朝枫就睡在身后,总感觉有视线盯在背上,更让他清醒。所以当一只温热的臂膀毫不客气地从后面搭上他的腰的时候,他瞬间一个战栗。
那个人含糊地嘟哝着什么还越靠越近,很快整个人都贴上了他的后背,紧紧贴合着,像搂着一个抱枕一样把他搂住了。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带着酒气的呼吸就拂过耳朵发际。
展昭的耳朵和脸刹时通红。他不自在地想要再往外挪一挪,结果差点落空到地上。那一动,身后的人还把手收紧了几分。于是更动弹不得。
唉!随他去吧。喝醉了的人,说什么他都不知道。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展同学是个心肠很软的孩子。他不想打搅叶朝枫的睡眠,而选择委屈自己。
但他好像忘了一个词,叫做得寸进尺。
他后来是知道了叶朝枫这个纯良无害的外表下有着怎样的狡猾心思以至于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但当他在被吃的时候却是一点都没有知觉。
比如此刻,感觉到叶朝枫的手终于松动,于是很自然地转过身去,想把他推进去点。面对了面,才惊讶地发现叶朝枫的眼睛是微微张开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的照耀下深邃极了,看着他,直直地,定定地,似睡似醒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一直看到他灵魂最深处......
展昭思考到这里的时候,大脑因为突发事件而停止了运转。
有什么柔软而温暖的东西覆在了他的唇上。
非常温柔,却也又是非常坚定地,深深吻住了他。
[别和我吼暗夜。睁大眼睛看清楚,寝室里还有另外四打四号活人呢,能干什么?!]
嘉佑往事第七回销魂独我情何限
梦里正是夏日,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袭来清凉。亮金色的光芒自枝叶间泻下,交织成一张温柔迷惘的网。他站在榆树下,视线穿过低垂的下来的叶子注视着前方。
蝉在低鸣,空间里是如此奇妙地喧闹和寂静。
前方的人静默地站着,那一袭暗红色官袍的背影,为何还不转过身来?
走不过去,走不过去,明明近在咫尺,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呵,仿佛永远都弥补不了的鸿沟。我在这边,你却在那边。
究竟是谁,给这网添上一抹柔情;又究竟是谁,给这柔情划上一道痛楚的裂痕?
有一句话,在心里、在嘴里徘徊了这么多年,也终于说出了口:
"你也该放松放松,不如和我一道......先去你的江南,再回我的塞外。"
已待不到那人转身,就已经这么说了。
说了出来,那是因为已经明明白白。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不要他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暗红的身影终于动摇,缓缓地,轻轻地。在繁茂的枝叶间望了过来,在沉睡千年的梦里醒了过来。
他也不由往前迈了一步。
"猪啊!!!!!!!!!!!!!!!!!!!"
张开眼睛!
蚊帐合得严严实实,空气里飘着食堂饭菜的味道,那味道一闻就闻得出来。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被子盖压得整齐,他的睡姿很好。
龙啸云在电脑前神情激动,口里喊着:"猪啊!好多猪!怎么都围我一个!"
李寻欢在一边冷静理智得很,提醒他:"你的蓝快没有了,再不加就要死猪洞里啦!"
"我都说了不玩法师了,动不动就死。"
"你以为个个都可以像你,一个人带把屠龙刀可以砍到40级?"
原来是在传奇里烧猪。
庞奇的脑袋出现在蚊帐外。
"叶哥你醒了?"庞奇一脸殷切,帮他把蚊帐拉起来。
叶朝枫点点头,四下张望。李寻欢立刻明白,说:"展昭有家教要做,要过会儿才回得来。"
心中微微失落,翻身坐起来。白玉堂不在,估计是吃饭去了,王朝在啃鸡翅膀,看到他,笑着说:"叶哥,你酒量可不行,那么一点就把你放倒到现在。人家展昭还一大早爬起来了呢!"
"那是。"叶朝枫说,"他的酒都下了我的肚子了,他能不清醒吗?"
庞奇已经和店伙计一样给叶朝枫捧上了毛巾端来了茶,就差给他捶背了。
李寻欢告诉叶朝枫:"一个自称是你妹妹的女生打过一个电话,我们说你还在睡。"
"她没说什么?"
笑,"她只嘟哝了一句辽语,我听不懂。"
王朝冷不丁问了一句:"叶哥,你们俩昨天晚上在床上干什么呢?"
叶朝枫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
李寻欢往王朝脑子上敲了一记暴栗,说有你这么问话的吗?
叶朝枫讪然:"我还真不记得了!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保险柜密码是没说。"龙啸云从电脑前扭过头来,"只是听说你把人家的江山都霸占啦。"
李寻欢说:"别听他们胡扯。不过是睡得沉了,展昭又让着你,真给挤到床下去了。"
叶朝枫莞尔,那个傻瓜。
"那他没摔着哪里吧?"
白玉堂正好推门进来,听到了,张口就乱掰:"生活已经不能自理啦。" 本想说你们辽国人就是霸道,一想好好的提什么政治,就把后面的话收回去了,转而去开电脑。
王朝详细解说了一下:"我刚好尿涨了要起来出恭,还没坐起来,就听到你们那里先是响了一声抽气声,然后哗啦,扑通两声。那只猫就滚地上了。我看叶哥你那时还真睡死了,大家都起来看个究竟,就你霸着床什么也不知道呢!"
叶朝枫汗颜,"那后来呢?"
李寻欢说:"展昭扶你躺好,也不敢再和你躺一张床了。我让他睡我这里,我就去啸云那里挤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