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那种话怎么可以说……
城里的另一处宅子地下酒窖烛火跳动,尽头的铁门砰砰作响。
“放我出去!听到没有?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通往地面的石阶走下来一个胡子大叔,“别喊了。”
铁门后的人一见来者,立即叫道,“陈堂主,你们不能这样关着我!放我出去!是我杀的人,没理由让他替我顶罪!”
“错,他有理由!他是一个理智的人,懂得轻重缓急,明白组织第一!是你冲昏了头脑!是你害得大家失去一个盟友!他不这么做的话,曹吕就会查到我们头上,他是为了大义牺牲小我!你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你根本就不知道当时什么情况,如果不是我跟了去,后果不会比现在轻松。你们满口替天行道,组织第一,却又害怕当朝权贵,只会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真到了紧要关头,就弃车保帅。你们就是一群懦夫,这种大义,我宁可不要!”
“你!你真是昏了头了!”
胡子大叔拂袖离去,走出地窖,迎面撞上刚才两个监视韩之志的兄弟,交谈过后,他神色凝重。
“看清楚什么人救的吗?”
“没有。”
“黑鸦被关了起来,韩家的朋友都是些菜市场杀猪卖鱼的,没有这个本事,照理说,应该没有其他人会出手。”
“会不会是敬安王府的人?之前鸿鹄兄的弟弟明目张胆的倒追敬安王,也算满轰动了。”
“没听说那个迷糊王爷对此有什么回应,对这次韩鸿鹄入狱,王府也没有动静,应该不会。你们继续看着韩之志,不要让他做出任何威胁到组织的事!”
“那黑鸦就这样一直关着?”
“让他冷静一段时间。”
在见过苟费之后,韩之志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回到家,见到地瓜大叔和一些菜市场的朋友都在门口等着。
“小白菜啊,对不起,这篮鸡蛋你拿着。”
“刘老板都和我们说了,他本来准备卖了许昌街,让你来赶我们,交换去见你哥,但是你不答应。”
“听说你哥的案子有希望了,这条鱼你收下,等你哥出来了,我再给你送条大的来!”
“你就原谅我们大家的有眼无珠,这些东西你都拿着。”
“那我们先走了。”
“恩。”韩之志抱着一堆果蔬鱼肉送走前来道歉的乡邻,发现天空格外的明亮。
“小白菜,大叔我没什么东西给你,要不,你再拿几个地瓜。”
“地瓜大叔,你帮我的够多了,这篮鸡蛋你拿去吧。”
等地瓜大叔离开后,韩之志整理了一下收到的东西,提起那条鲜活的鱼,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跑去了王府。
朱缇和裴保回府的时候,看见丫鬟和厨娘正在往偏厅里端菜。
“吃鱼,这是刚杀的,很新鲜,我娘说的,多吃鱼会聪明的~”
也没见你多聪明……坐在桌前的小朱梵吃的津津有味,却也很无奈。
见到人回来的韩之志立刻笑眯眯的贴了过来,不由分说得押着人到桌前坐下,拿筷子夹起盘中一条红烧鲫鱼的鱼肉,殷勤的送到了朱缇嘴边,“我烧的,尝尝~”
“不……”‘用’字还没说出口,那块鱼肉就趁机塞了进来。
“我娘说过,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韩之志不知是故意忽略还是后知后觉,不亦乐乎的挑着鱼骨头,拆了一小碗鱼肉,又要来喂。
“你自己吃吧……”朱缇起身,迫不及待得离开,在得知背后的坚强后,他没办法装聋作哑的看着这颗小白菜无事人一般在他眼前晃。
“你不饿啊,那我待会儿送到你房里去~”韩之志冲着快步离去的背影喜滋滋的喊道。
小朱梵翻了个白眼,这人难道看不出别人在避他吗?
片刻后,韩之志非常周到的端来了晚饭,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可是人并不在房里。
左瞧瞧右看看,韩之志做贼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石子,那石子是他小时候和兄长在院子里玩耍时发现的,有点心形状,他当时像宝一样的收了起来,一晃眼,就藏到了现在。
他把这颗小石子压在了一张画的中间,画的两边分别画着一颗白菜和一只猪蹄。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算上之前的那张平安符,这样就是交换定情信物了!
在房里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出现。韩之志有点急了,难道在我眼皮底下还敢去找那只番茄?
他气呼呼的跑了出去,做好了抓奸的心理准备。气势汹汹的踹进狐狸精的房间,把罗曼吓了一跳。
“人呢?藏哪里了?出来!当我小白菜不发威是烂茄子啊!”
“你说什么?”罗曼一头雾水的看着来者翻箱倒柜,明白过来后,说,“王爷不在我这里,他也从来没来过我这里。”
韩之志严重怀疑的瞥了眼神情黯淡的人,“真的?”
“大家都知道,敬安王虽然迷糊,但身边没有女人,原以为他不近女色,或许是有一些特殊原因,现在看来是有,但似乎不是我想的那样。”罗曼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转而问道,“听说你哥的案子有救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
“真的对不起。不过你不用再担心,以后你不会妨碍我,我也不会妨碍你了。”
韩之志这才注意到罗曼的脸色很憔悴,但他才没那么好糊弄,想用苦肉计,他可不上当。
“在我走之前,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哼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韩之志很不屑得瞟着这个人。
“我想见一见吴大哥。”
“谁?”
“吴明士。”
“你想见他就自己去见,找我干嘛!”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那晚我见你们似乎挺熟。我知道这次我做的不对,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传个口信,我想今晚见见他,恐怕以后没机会了,我不想让他以为我是那种人。”
“你很奇怪啊!我干嘛和一个贼熟啊,就算我没做过什么大善事,我也不会去和一个老惦记着我存款的贼有什么交情!”韩之志对这个贼的怨念是很深的,笃定了贼的目标只有钱,“再说了,干嘛要去解释,如果这点都不信任,也没必要深交下去!真是的,我干嘛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韩之志气急败坏的跺脚跑了。
在王府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房间,人居然已经爬床睡觉了。
“太阳都还没下山就睡,早晚成猪了啦……”
韩之志恨铁不成钢得哼了一声,在看到桌上端来的饭菜被吃光了后,又咧嘴笑了,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一角,往里瞅了瞅,是背部,他又伸长了脖子探出脑袋,还是没看见脸,然后发现这人喜欢蒙着被子睡觉。
他转身,背倚着床坐到了地上,抱着双膝,叹了一声。
“其实,我很想跟你说,这几天我去干什么了。可我又猜想,你会不会在暗中关注我呢?所以我决定什么都不告诉你,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可你还是这样吃喝拉撒睡,我很生气啊,起码给我一点回应嘛,我都倒贴你了耶!你也不想想自己,除了个王爷头衔,就是一只米虫,我小白菜勤劳肯干,出得厅堂下得厨房,长得也不赖,菜市场有很多小姑娘倒追我的,你还不理我!哼,等哪天我跑了再不回来,后悔死你!”
听着小白菜的牢骚,装睡的朱缇却觉得心酸,他可以感觉到这个人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掩饰害怕,他们都知道这次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果不其然,刚过了半夜,响起一个轻微的叩门声。
朱缇睁开眼,听到裴保的叫声,悄悄的翻过自说自话爬上自己床睡觉的小白菜,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王爷,刚才开封府传来的消息,有人劫狱。”
“是韩鸿鹄?”
“恩。曹吕和苟大人在开封府吵了起来。”
“这么晚,他们两个怎么在那里?”
“苟大人决定把曹吕折磨人犯诬陷内阁的事启奏皇上,曹吕事前得到消息,连夜赶去西宫,西宫娘娘又去皇上那里大吵大闹了一顿。人证物证俱在,犯人也已认罪,皇上只有同意。犯人一死,苟大人也没辙了。”
“那劫狱又是怎么回事?”
“曹吕正要去执死刑的时候,有一个黑衣人救走了韩鸿鹄,巧合的是随后苟大人也得到线报赶到,曹吕就指责是苟大人暗中派人救走的,现在不仅开封府的人在追,我估计东厂和御史台都出马了。”
“居然搞得这么大。”朱缇头疼的抚了抚额,看了眼房间里熟睡的人,吩咐道,“你看着他,我出去一趟。”
静谧的街道亮起了一排排火把,训练有素的官兵来回穿梭于城内。
寻觅的火把渐渐临近,躲在巷子里的人挣扎要出声,却被死死钳制,捂住了嘴。
等亮光远去,才松了绑。
得到自由后的韩鸿鹄起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就朝着街道走去,身后手持长剑的蒙面人急忙伸手拽住了那倔强的胳膊。
“放开!你这样会害死大家的!如果他们知道我和天行会的关系,阿志也会被我连累的!”
“难道让我眼睁睁看你去死吗?”
“你可以闭上眼睛!”
“你!”
第十六章 做人要原则分明,是贼就要保持距离
“放开!你这样会害死大家的!如果他们知道我和天行会的关系,阿志也会被我连累的!”
“难道让我眼睁睁看你去死吗?”
“你可以闭上眼睛!”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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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意志坚定的人,黑鸦愤恨得使劲把人拽了回来,“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方法吗?你明知道我不会同意,所以你当时骗我先走。人是我杀的,没道理让你替我顶罪!”
丢下一句气话,黑鸦甩开人走向了大街。这回轮到韩鸿鹄拦在了他身前。
“你能不能做事别这么冲动,我只能替你顶一次罪,没有下回了。组织不能没有你,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不能没有你!”
“但我不能没有你。”
“如果你再这么执迷不悟,我立刻就自尽在你面前!回去,陈堂主一定在派人找你,不能让官府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
黑鸦当机立断的点了对方的哑穴,避过官府的搜查,远远就瞧见城门口通明的火把,他钳制着挣扎的人,拐进了靠近城墙的一户农家。
听得动静而警惕出来的农家主人一见两人,惊讶,“黑鸦大哥?韩兄弟?”
“我们要用你的地道出城!”
“但是我没接到陈堂主的命令。”
“这是紧急情况,稍后我会向你解释!”
“那好,你们跟我来。”
京城一夜未眠,翌日一早,劫狱一事就传播了开来,官兵还在挨家挨户四处搜查,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凭空消失在了京城之内,朝廷派出如此兵力仍然遍寻不到,令全朝哗然。
内阁与司礼监各执一词,开封府成了众矢之的。
早朝不欢而散。
朱缇回府的途中,就听轿外的官兵在盘查路人昨夜有何异常情况外,还在询问犯人之弟的去向。
到了府里,他睡眼惺忪的打发走丫鬟下人,立刻去了房间,见裴保站在窗外,朝里张望着。
朱缇走过去,瞥了眼房里在翻箱倒柜趴在地上找东西的人,投来询问的视线。
“他一醒来就说丢了什么很重要的石头,本来放在桌上,但是一觉醒来就不见了。”
“哦……”朱缇随后应了声,他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拿了。
随后两人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裴保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
“开封府尹王福成才上任三年,他不知道八年前的事,对王爷你没有顾忌,估计他得知逃犯的亲弟弟在王府后,会上门来要人。虽然只要我们一口否认,他也不敢搜查王府,但如果他告到皇上那里,不能保证皇上会作何反应。”
“皇上那条路是走不通的,自从我装糊涂享受安逸以来,他就巴不得看我手忙脚乱。而且,事有蹊跷。昨夜我外出,发现除了开封府,东厂,御史台,还有一伙人在城里活动。韩家的底细很清白,这点我们查过,皇上也应该事前调查过,不然不会说出‘同意让小白菜随意进出王府’这种荒唐的口谕。”
“但是苟大人很重视纪律程序,当初他就是觉得郎新仅凭救了一次皇上而从一个小小的火头兵升到官拜一品的定国将军而一直对郎将军不满,即使他要保护证人,也会选择正规的渠道。”裴保顿了顿,猜测道,“看来韩家并非表面那么清白无辜,我们不能把人留在王府。”
这时,有人来报,开封府尹王福成果然来王府要人。
裴保等着主子发话,朱缇却只是沉默。
“王爷,你当初的恻隐之心已经让王府冒险留下罗曼,幸而他的背景我们一清二楚都在掌握之中,所以不成问题。但是这个韩家到底瞒了什么我们根本查不到,对方隐藏得很深,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目的,这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
“你把王福成打发走!”
“王爷,你忘了这八年来的装聋作哑为的是为了什么吗?不能把一个目的不明的人放在身边!”
“本王让你去把王福成打发走,今天本王不见客!”
“哎……”裴保恨恨得叹了一口气,面对主意已定的主子,唯有转身去执行。
朱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走去了儿子的书房。
“梵儿。”
小朱梵抬头不是很乐意的扫了眼不务正业的父亲,却注意到来者口气的转变和表情的凝重,他不禁从案桌前站了起来,“父亲?”
“梵儿,到爹爹回来为止,看着那颗小白菜,不能让他出府,也不许外面的人进来,更不要让他和别人交谈,能做到吗?”
面对显然换了个人似的父亲,小朱梵很认真的应了一声,“恩!”
“再多派点人跟着去,一定要抢在御史台前面!”
“是的,公公。”
心急火燎的派出一批又一批人,曹吕显得心神不宁,在东厂里坐立不安。
一旁的小太监开口道,“公公,听说那韩鸿鹄有个亲弟弟,据可靠消息,人在敬安王府里,我们只要抓到他的弟弟,那个韩鸿鹄一定会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