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要想说明什麽?”
“没什麽,就是想你知道程逸凯在喜欢你以前几乎对什麽都不在乎,也不懂得执著,也没喜欢过其他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连性经历都是一片空白,长了20年连A片都没看过的那麽白痴的一个人,他现在对你都要豁出去命的,你就不能同情他一下?!”
“我怎麽同情他,我确实欣赏他的钢琴,但是我也有我的人生和理想。我不能什麽都放弃吧。”
“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他?”
“如果是那种喜欢的话,一点都不,我是个正常男人!正常人都不会喜欢上同性吧。”
“既然如此,那你以後也不要再招惹程逸凯,我不想他在一个地方翻来覆去的摔跟头。”
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小子,就开始为了别人的感情张罗了,许岩心里像嘲笑章武这样的幼稚行为,可是终究说到底,程逸凯的事情他很内疚,甚至很难受,他希望那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在自己身边弹琴,在自己身边嘻嘻哈哈,但是这些都不代表他能去爱上这个男人。
爱是多麽沈重的字眼,又是多麽遥远的奢望。
三木胜抵达上海的时候许岩还在北京,程逸凯住院了,他和章武都在医院里等著程逸凯醒过来。医生说只是营养不良和缺乏睡眠而已,很快就能没事,但是站在走廊里的两个男人都愁眉不展。
最终许岩不能放下一切的呆在程逸凯身边,他随後赶到了上海,和乐团汇合。
三木胜和帕尔维斯年纪想差很远,三木胜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正处於一生中精力最旺盛的阶段,整个人在演奏中显得高雅随性,这个人的盛名远大於比他年长20岁的德国人,帕尔维斯。这个男人也是许岩想追逐的目标。
第一场练习许岩已经错过,第二场练习就在他抵达上海之後的三个小时。
三木胜站在舞台中间,所有人都在听他的演奏,其实不过是一段引曲,但是高超的技法,绵密的音质以及激情洋溢的压迫感都让人无法侧目。
许岩手里握著的弓像是陷进了肉里,异常疼痛,他却忘记了松开手,无论听过多少次现场演奏或者CD,都不及如此近距离的感受那个男人拉出曲调的震撼。实在是太纯粹,以至於许岩和众多自认为有天赋的琴手都感觉到一种无法企及的水准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种激荡的情怀很快让许岩出现了燃烧的感觉。
在所有人都没有回神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三木胜催下手臂,微笑著对乐团的人说:“上海的湿度和日本差不多,音色也没什麽变化,我们合奏一下吧。”
掌声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发出,但是很快就连城了一片。
大师仍旧处变不惊,许岩的目光落在那只握弓的手上,充满了崇敬。
三木胜很快就在人群里发现了许岩,不仅仅是因为他有著不一样的发色,漆黑的头发在这个乐团里显得格外醒目。更重要的事这个人的投入让三木胜不得不停留住目光。
好久没有见过这麽好看的人了。他的好看是因为拉琴的投入而好看,简直像是天使在演奏,流淌出来的音色来自天堂。
他仅仅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是谁?
走过去的步伐很坚定,许岩渐渐的和三木胜靠近著,这一切都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一样,谁也没有刻意,许岩并不像在这个时候引起三木胜的注意,而三木胜也没有像到他居然能在上海遇见这麽有潜力的年轻人。
“你叫什麽?”
“许岩。”
“你拉一段给我听听。”
许岩没想到上帝之手这麽快就伸到了他的面前,举起琴的那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站在哪里,只想把这一段拉得足够好,没有杂念。
短短的一分锺,对於许岩来说却想是过了一个世纪。
当弓离开琴弦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木管投射在自己身上,但是一切都来不及细想,首席大提琴和自己的师傅这个时候也走上舞台,他们没有听到刚才的那一段,也没有听到三木胜的精彩绝伦,因此华丽的西班牙口音说出话的有些不合气氛。
他们和三木胜寒暄起来,剩下的人却都脑子里回响著三木的演奏以及意想不到的惊豔。
这个帕尔维斯的徒弟越来越让人无法琢磨了,饱满的音色中蕴含著一种欲语还修的典雅以及跃跃欲试的尖锐。
爱神的奴隶 09 选择
当天的练习一直到晚上8点才结束,三木胜完全是一个世界顶级的小提琴演奏家,因此大家在他的引领下已经走入了另一番境界。
所以的人都被这几个小时的联系所震撼。
这其中最感触自然是许岩,他对三木胜的向往如同性 欲一般瞬间被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给点燃,并且没有罢休的迹象。
所有的人都在收拾琴谱和琴,准备回酒店吃饭。
许岩的手被一个人忽然抓住,他回过头就看见了比自己稍微矮那麽一点儿的三木胜。
“拉得很好。”
“谢谢。”
“跟我一起吃饭吧,Daniel.”
“可是……”
“你是艾利的徒弟吧。”
“是的,先生,不过我更想做一个独奏者,比起在乐团拉琴。”
“年轻人,不要著急,机会总是有的。”
两个人相携走出剧院,已经有人在叫三木胜一起用晚餐,这位大师却都一一拒绝了。他带著许岩去了一家JAZZ的酒吧,路上两个人都随便吃了一点三明治。上海菜对两位来说都是比较不合胃口,他们更习惯味道不那麽甜的食物。
酒吧里昏暗的灯光下,很多脱下西装的年轻人在热烈的交谈著。
三木胜给许岩叫了一杯曼哈顿,自己则要了啤酒。
“你很小就开始拉琴了吧?”
“嗯,四岁开始学的。”
“从你的姿势就看得出来,应该到更高的空间去发展,你很适合独奏。”
“我也希望能独奏,但是目前并没有更好的机会让我从师。”
“跟我回日本的话,不出三年,你一定享誉全球。”
“多谢三木先生看得起我。”
“其实我从给你的眼神就看得出你远不只呆在乐团就满足得了。甚至首席小提琴都未必是你的梦想。”
许岩觉得自己是真的遇见了伯乐,喝起酒来也愈加的畅快。
以自己的水平,不难被三木看上,可是如此的垂青却也是意料之外的。毕竟自己是从师帕尔维斯那麽多年了,三木胜即使看上自己,想收做学生也不是那麽简单的事情。同是世界水平的演奏家,当然对别人的弟子也不能手伸的太长。
不过显然三木胜比许岩意料中的要洒脱得多。
他只管才能,不看许岩是谁的弟子。
但是,许岩毕竟还太年轻了,二十四岁的男人在三木胜的眼中看来简直宛如婴儿般的单纯。两个人从认识到亲密的攀谈一共才不到10个小时,可是许岩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
当三木胜的手攀上许岩的腰时,两个人都像是触电了一般。
许岩推开了那只手。
三木胜笑起来,低声的说:“你不是想跟我去日本麽,要做的学生,至少得让我开心才是。才能是一回事,你的诚意也很重要。”
酒精侵蚀过的大脑有些迟钝,但是还不至於听不明白三木胜的话。
许岩轻蔑的笑了笑,说:“在我看来艺术肯定是在性之上的。”
“我喜欢聪明人。”
“但是,性也是不能随便出卖的。我尊重艺术,也尊总肉体。”
三木胜的脸色变了变,许岩已经转身走开了。
真是不愉快的开端呢……
许岩独自在酒店的房间里拉CamilleSaint-Saens的Introduction&Rondo Capriccioso,那是他随意上手的一个曲子,心里有些乱,因为面对机会,他的心也开始稍微有些动摇。不过许岩不是那种可以出卖一切的人,他的原则很强,是个典型的西方人性格。
11点半的时候房间的分机响了起来。
是帕尔维斯从房间打过来的,他问许岩:“Daniel,你和三木的演奏方式很像,如果他提出让你去日本学习的话,应该是个很好的机会,这样也能圆你独奏的梦想。你觉得呢?”
“三木老师的话,技巧和演奏方式我都很喜欢。但是相比日本的话,我还希望跟您回德国去继续深造。”
“你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学生了,你有自己的演奏风格,也有自己的乐迷,你已经是一个小提琴演奏者了,所以对以後的发展,你要深思熟虑。”
“我知道了。”
“那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老师。”
放下电话的许岩心情更加沈重了,连帕尔维斯都觉得他如果跟著三木胜会寻找到更大的空间,可是那个人,根本就是在跟学生做性交易,这种人品怎麽配做一个大师呢。当然,他的音乐是多麽的精彩,许岩也是亲身经历过的。
就在许岩烦恼这件事的时候,另一个麻烦也到了上海。
程逸凯来的真不是时候。不过他来也不全是因为许岩,他是被学校派来上海音乐学院做交流报告的,会在上海呆一个星期。
理所当然要去找许岩了。所以接到程逸凯电话的时候许岩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见到世界末日了。
在约好的会所见面时,程逸凯正和一个小姑娘弹钢琴,两台并列的老式钢琴一起演奏著莫扎特的二长调奏鸣曲,两个人都弹得很专注,不过显然对曲子不熟,本来是快节奏的曲子两人的速度却都不快。许岩手指打著拍子听了几分锺,直到演奏结束。
程逸凯和小姑娘话别了几句,走过来坐在许岩对面。
他看起来比在北京的时候有精神多了,但还是瘦得厉害,脸色比原来更加惨白,那种病态的感觉愈发的明显。
“你恢复得如何?”
“完全没事了,就是吃再多也长不回来,还是你做的饭最养人。”
“对不起,程逸凯。我也不想对你说那麽话,但是比起什麽都不交代的离开,我觉得你还是知道我怎麽想得更好。”
“对啊,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我估计以要难过一辈子。”
“别那麽轻易说一辈子,长著呢,谁知道锕。”
“你什麽时候去日本?”
“现在还不知道。”
“三木胜没有听过你演奏吗?去拉给他听,他一定会收你做徒弟的。”
“他听过了,但是,我也有我的想法。本来一件事也不是想象的那麽简单。”
“你那麽想当他的学生,如果他听过你的小提琴也愿意教你,那还犹豫什麽啊,这种机会一辈子估计很难再有的。”
“我知道,但是……有些东西我不能拿出交换。”
“怎麽了,许岩,我觉得你不对劲。”
“没事,你一会儿还去这边的学校吧?”
“嗯。”
“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可能练习到七点,你来酒店等我吧。”
“好啊。晚上跟我说说发生什麽事了,我不想看你这麽愁的样子,不好看。”
送程逸凯上了出租车,许岩走了几步,也上了一辆车。不过开车的人是三木胜,他的把车停在许岩的面前,许岩也只能上去了。
车里放著门德尔松的CD,气氛算不上紧张。
许岩望著窗外,上海和北京还真是完全不一样的大城市啊。
回到酒店的停车场,许岩下车以後被三木胜拦住了,两个人卡在狭窄的一个过道里,黑漆漆的,空气很糟糕。
“我和你师傅谈过了,他也很赞成你到日本深造,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如果你不向我索要其他的东西,我一定去日本。”
“我如果现在说不会对你出手你也肯定不信,我是看上你了,Daniel,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小提琴,都很有味道。”
“我不是同性恋。”
“这种事情,你不用担心,在我身边的人,都会爱上我的。”
“哼,笑话。”许岩有些看不惯这种自我膨胀的自信,虽然不可否认三木胜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他有操控在手的才华,以及魔法师般的魅力,但是这些都不能打动许岩委身於他,许岩追求的是纯粹的音乐,也不会用金钱或者肉体去接近这个理想。
所以,他不会接受这种选择。
可是想跟三木胜学习的那种渴望,在每一次听过那个人的演奏後,都更加的深刻。
究竟该怎麽办?
晚上和程逸凯吃饭的时候许岩几次走神,程逸凯把勺子叼在嘴里,不满的盯著许岩。
“你很不对劲啊,究竟怎麽了?”
“我想跟三木胜去日本深造,但是他的条件太苛刻了,我恐怕做不到。”
“他这麽高的要求,你都做不到麽?”
“嗯。”
“那再去拜托他看看咯,你还年轻,还能有很大进步的,他收你做学生肯定不会吃亏。你们不是住在同一个酒店麽,去他房间找他单独谈谈吧。”
就是不想单独谈谈才一直这麽纠结的,只是具体的情况许岩又开不了口对程逸凯说。
两根人各怀心事的吃过饭後,许岩自己回了酒店,程逸凯则在外滩的堤上乱转,脑子里想著晚上许岩对他说的话。
这个日本人真的要求那麽高麽?连天才许岩都做不到的苛刻?
最後他还是打车去了花园饭店。
三木胜只在这里呆这麽几天,如果不帮许岩争取一下的话,也许将来会後悔,虽然程逸凯觉得自己帮不上什麽忙。可是至少他会说日文,也许还能托一点自己母亲的关系,就是不知道三木胜买不买他的帐了。问到那个人的房间号以後,程逸凯在大厅深呼吸了几次,终於上了电梯。
电梯停在16楼,程逸凯很快就找到他要去的房间。
按了门铃,里面的人很快就应声,然後开门。
见到三木胜的时候程逸凯呆了呆,这个穿著白色浴袍的男人看起来相当优雅,并且有一丝盛气凌人。难道这就是国际大师的气质?
“你好,我是刚才在总台打过电话的程。”
“哦,你好。”
“我是Daniel的校友,我学的是钢琴。我听说您对收学生的要求很高,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Daniel,他真的很有天分。”
“你怎麽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我……我通过乐团知道的,但是请您三思,收Daniel当学生,他很仰慕您的。”
“你为什麽要替他来说情。”
“因为……那个……我,因为他是我最仰慕的学长,我听过最棒的演奏就是他拉的小提琴了。”
“呵呵,其实要我收他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
“是什麽要求,他一定能达到的。”
“他做不到,你能帮他也可以,很简单,就是……”三木胜伏在程逸凯的耳朵上轻轻的说了两句话,程逸凯顿时间面红耳赤,不自觉的就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