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Blue Tea

作者:Blue Tea  录入:03-20

  
   “有趣?!”苏子墨冷笑,“确实,你这个养在蜜罐里的公子哥,看到别人被打,自然是觉得稀奇有趣极了的。”
  
   苏子墨难得说上一句话,可不说则已,一说便叫夏简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瘪,摆明了是要存心气他。
  
   夏简倒也不急:“你会错意了,我说的有趣是指连这药店郎中都认得你;没想到你这小子也是一介名人啊,哈哈。”
  
   这个回击相当有力,从苏子墨一路走回家都一言不发就能看出来了。
  
   当然,夏简这个人一向秉承“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的原则──跟在苏子墨身後,看著少年消瘦沈默的背影,也开始对目的地充满了好奇。
  
   哦,用“跟”这个字似乎有些欠妥,严格来说,用“追”更准确吧──
  
   苏子墨忍著痛,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在走,甚至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起来,好摆脱身後的男人。只可惜夏简的体力早已在医馆休息时恢复了,步步紧跟,让苏子墨无论如何也甩不脱。
  
   多年之後夏简想起这一幕,还是会忍不住轻笑出声。
  
   看不见路人好奇的眉目,看不见桃花飘落在肩,亦看不到空气中酝酿的甜蜜。整个视野里,只有苏子墨匆忙的脚步和颀长的背影。
  
   遗憾的是,多年以後的他,也不曾知道苏子墨彼时的心情──
  
   听不到街道上沸腾的人声,听不到枝头有多少鸟鸣,亦听不到属於春日的浅唱低吟。整个耳畔,只有夏简深长的呼吸和有力的步音。
  
   彼此都那样匆忙,匆忙到无心注意其他。“甩掉他”和“跟紧他”的简单念头,阴差阳错地成了二人相互牢记的契机。
  
   走了多久呢?没人记得了。
  
   在一扇简陋的木门前停下。苏子墨转身盯住夏简:“难不成你还要我请你进去麽?”他的声音被怒气压得很低很低──想必是真的生气了。
  
   倔强,自尊心强到不可理喻,同时又抗拒别人的好意──分明是小孩子的脾气。
  
   “他还是小孩子,别为难他了。”对小孩子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吧。当初母後不也是这样摸著他的头对父皇说的麽。
  
   於是,夏简摆出他的招牌笑容,朝这个“倔强,自尊心强到不可理喻,同时又抗拒别人的好意”的孩子挥挥手:“好吧,我走了。”
  
   是错觉麽?似乎听到了苏子墨长舒一口气的声音呢。呵,果然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老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十步开外的夏简不知是不是被那“吱呀”一声骚动了神经,竟迅速转身,趁著屋门大开,一个闪身,入了苏家的院子。
  
   这把还倚在门边的苏子墨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差一点就叫出声来。
  
   正所谓造化弄人,苏子墨还在酝酿著把这个死皮赖脸的男人赶出家门的种种方案,就听见苏母的声音从堂屋里传了过来:“子墨,你回来了?!”
  
   “哦……恩……我……我回来了。”
  
   “咦?你带了朋友啊。”夏简循著声音望过去,苏母已经走到了堂屋的台阶前──三十多岁的模样,素衫素裙,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虽有些失色,但眉目间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颇有些风韵。
  
   苏子墨此刻只想隐瞒起自己受伤的事,哪还有心思管什麽夏简。看到母亲从屋中出来,只得抬起手臂掩住脸上的伤,拖起夏简就跑。
  
  “是……是啊……娘,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先回房去了!”
  
  “哎……子墨……饭……”
  
  “我不饿,您先剩著吧!”

 


桃花依旧笑春风5(古风 HE)

   “哎……子墨……饭……”
  
   “我不饿,您先剩著吧!”
  
    苏母的声音被“!当”一声隔在了木门之外,只留下屋内面面相觑的两人。一人诧异地瞪大双眼,一人安心地敛起眸子。片刻後,又似乎被这种奇怪的气氛所染,不禁都失声笑了起来。
  
   “喂,我说,你就那麽怕你娘麽?!”
  
   “你搞搞清楚,我那才不叫怕,我是怕她看见担心…”
  
   “你一直瞒著她麽?”
  
   “什麽?!”
  
   “你被欺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就这麽一直瞒著她麽?”
  
   “恩。我爹死得早,她一手把我拉扯大不容易,不想让她为我操心。”
  
    话出口,苏子墨就有点後悔:不经意间,竟把家事都透露给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了。想来心下不甘,忍不住又问了句:“我都说了这麽多,你连你是谁还没告诉我呢!”
  
    夏简还是笑,笑得苏子墨痒痒的,像是被春风骚动了发线:“我是夏简──夏天的夏,简单的简。”
  
    苏子墨小声地默念一遍。
  
    夏简。
  
    夏天的夏,简单的简。
  
    男人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的介绍还不够,沈声补充道:“是皇城来的商人。”
  
    商人麽?都说无奸不商,现在看来,书里的句子也不往往是真。最最起码,眼前这个叫夏简的男人,该算得上是商人里的义士了吧。
  
    苏子墨微微展开笑颜,六分感激三分歉意,还有一分,朦朦胧胧,教人看不真切。
  
  【四】
  
    “你难道打算一直这样瞒著你娘麽?”
  
    夏简担心苏子墨的伤势,拎了水果前来探访,没想到三天过去,他依旧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忆起苏母焦急疑惑的脸,语气里也带上了责备的意味。
  
    苏子墨坐在窗前,暖融融的日光荡在书页上,听到夏简的话,只低低应了声“嗯”,连视线都没从书中收回。
  
    夏简有些气恼:口口声声说著不叫母亲担心,现在的所作所为还不如直接让苏母知道他的伤更痛快。明明可以猜到身为人母的担忧,竟然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看书!一股怨气冲上脑门,他快步走到苏子墨身边,伸手抓住少年的肩膀,手指紧紧扣进皮肉里去,大声吼起来:“苏子墨!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少年终於转过身,眸子依旧清冷,面容却因疼痛有些扭曲,压抑著的呻吟也从紧咬的齿缝间泄了出来。
  
    夏简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牵动了苏子墨的伤处。刚想道歉,就被他的一句话堵住了喉咙:
  
    “我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呢?”
  
    是啊,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呢?用了种种理由搪塞,种种借口隐瞒,明知道母亲在房门外来回踱步,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充耳不闻。
  
    不单单是因为他害怕母亲担心的原因;也不单单是因为他自幼丧父,需要作为一个男子汉承担起家庭重任的原因;曾经的伤痛已赋予他更有力充分的理由,让他更加深刻地确认:他需要让母亲知道,他有力量保护自己,保护整个家,甚至於──保护那些被别人夺走但终将被取回的基业和声望。
  
    一时间,两人都因为这句无奈哀伤的话陷入了沈默。不知过了多久,夏简像下定了什麽决心般缓缓开口:“到我那里去吧……”
  
    “什麽?!”苏子墨似乎没听懂,眼睛因为惊讶微微放大,让夏简看到了他鲜有的孩子般的表情。
  
    “我说,你、搬、到、我、那、里、去──你不是担心你母亲发现麽,那就干脆不要让她看到你,等伤养好了再回来。”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答复终於把苏子墨拉回了状况内。
  
    这一次,夏简非常意外地没有听到对方锐气十足的反驳。只见他低下头思忖良久,最後说道:“那麽,我们要编个可信点的理由才好啊。”

 


桃花依旧笑春风6(古风 HE)

  【五】
  
    到底是怎麽走出王爷府的呢?苏子墨不记得了,就像他刻意忘却曾经以养伤的名义和夏简在一起很久很久一样。

    他唯一知道的,是从踏出大门的那一刻起,眼睛就变成了黑漆漆的泉眼,不停地溢出水来,泪腺牵动著心脏,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冬里瑟瑟发抖。
  
    六年,没能剪断越牵越长的思念,没能割舍日夜疯长的情愫,却偏偏,识破了一场盛大的谎言。
  
    苏子墨还记得夏简当时的笑容,当时的音调,他用温和的声音向他介绍:“我是夏简──夏天的夏,简单的简。”
  
    以及,加重了语气的补充:“是皇城来的商人。”
  
    倘若当时肯再看看对方的眼睛,大抵是可以发现其中微妙的波澜的吧。然而,人生没有倘若。谎言终究欺骗了他整整六年。
  
    多麽可笑,今日的自己,竟要屈身於这个曾陪他笑闹,陪他看花的人的面前。所谓的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吧。
  
    “子墨,你有什麽看法?”
  
    “……”
  
    “子墨?子墨?!”
  
    “啊?哦,我……微臣没什麽看法。”
  
    苏子墨把头埋得很低很低,暗暗埋怨自己在朝堂之上也会走神。
  
    皇帝伸出手,饶有兴味地摸摸下巴,似乎完全不介意被无视,反倒因为看见了苏子墨窘红的脸,心下蹦出“好生可爱”的感叹。
  
    大殿里的其他人显然没有皇上这般的好心情,刚刚退朝,议论声就一波接一波地扑进苏子墨耳朵里:
  
    “我说这苏子墨不过是个稚嫩书生,担任尚书一职确有不妥啊。”
  
    “那李大人你怎麽不向皇上提出呢?”
  
    “黄大人,这您还看不出麽,皇上一向称呼他‘子墨’,听来亲切,实则早乱了君臣关系,我猜这状元郎定是使了什麽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
  
    “哼,要我说啊,他这状元郎的名头保不准也是假的呢──看他皮肤白皙,模样也俊朗,大概在入宫之前,就爬上了皇上的床了吧。”
  
    “哈哈哈哈……宋大人还真是快人快语啊……”

    “嘿嘿,大家早就传开了,我也只是照实说而已呀……”
  
    “我听说……”
  
    苏子墨径自穿过流言横飞的人群,嘴角牵出一抹冷笑,少年时经历的中伤、曲解,殴打和欺骗,早就将他柔软的一颗心磨得坚硬如铁。
  
    只是──他装作不经意地环顾四周──那个人,像之前的十四天一样,依旧没有出现。
  
    夏简。
  
    不,靖王爷。
  
    身为羽国权力核心的存在,低调得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这才有他曾经认识的夏简的影子吧。
  
    “不要想那麽多了,”苏子墨拍拍脸颊,轻声道,“你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在身,不要被儿女情长缠住了脚。”
  
    即使在叩响靖王府大门的前一刻,他也在这样默默地告诫自己。但真的见到了书房中的夏简,他的心又不争气地乱了。
  
    “状元郎今天怎麽有闲情到寒舍一坐?”夏简一边写字一边调侃,完全不去注意跪在地板上的苏子墨,亦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我……下官有话要说。”
  
    “哦?那还真是不巧呢,今天我忙得很,没时间听你唠家常。”夏简声音冷漠,寒气直透到苏子墨心里。
  
    “我不是唠家常。我……我……”
  
    本想继续狠心赶他出门,但终究因看不得对方欲语还休的模样而放软了语气,把视线落在苏子墨身上:“是什麽事?”苏子墨跪在地板上,整个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我想……”
  
    “哦,你起身吧,先到我卧房去,那里生了暖炉──书房太冷了。”真是糟糕,夏简暗骂,六年了,还会为这个孩子心疼。
  
    於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在夏简的建议下变成了暧昧的会面。
  
    温暖的房间,清苦的龙井,柔软的床铺想让人躺上去长睡不醒。当然,还有两个沈默的男人──在这样的气氛中保持著不远不近的尴尬。
  
    “你不是说有话对我说麽?”夏简抿一口茶,望向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男人。
  
    苏子墨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从桌前起身,敛起目光,咬住下唇,然後──缓缓拉开了自己的腰带。
  
    褪去外套,褪去棉衣,最後,连贴身的亵衣也一并褪下,全身赤裸地站在夏简面前。
  
    整个过程中,夏简都没有做声,直至看到曾经稚嫩的少年的身体显现出分明的轮廓,筋骨更加结实挺拔,才低声感叹了一句:“你真的长大了。”
  
    “你就没有什麽要问的吗?”苏子墨显然有些勉强,刻意用手掩住下身,说话的声音也颤颤的。
  
    “你若想说,自己会告诉我的。”
  
    “我想做个交易。”
  
    交易?夏简冷哼一声,果然长大了,居然这麽快就精熟了肮脏的为官之道。他不露声色地倒茶,等著苏子墨继续说下去。
  
    “用我的身体,交换……镇国大将军。”

 


桃花依旧笑春风7(古风 HE)

  【六】
  
   镇国大将军。
  
   羽国建国时,武将薛肆因为辅佐始皇帝杀敌无数、立下大功,因此被封为镇国大将军。之後,这一称号就作为官职保存下来,凡是被授予这一职位的人,不是功勋卓越的英雄,就是精通武道的高人,由文官担任的先例,数百年来都不曾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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