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苏子墨就跪在夏简面前,语气坚定地向对方请求:
“用我的身体,交换镇国大将军。”
夏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怎麽知道我会答应你?”
苏子墨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不,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你觉得这是一场等价交换麽?你的身体……哼,真的有和镇国大将军的同样的价值麽?”不知不觉中,夏简已经握紧了拳头,愤怒像一只困兽在胸腔中横冲直撞。
“可是,我除了身体,什麽都没有。再说……这样的身体,不是也曾被你抱过麽?”
这话不说便罢了,一出口便引来似洪水破堤般的回忆,更让夏简难以平静。
他走上前,顺势握住苏子墨削瘦的肩膀,一把按在冰冷的墙面上,眼里弥漫著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哀伤。
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到差点让苏子墨以为,他要吻他。
六年前,苏子墨借住在夏简客栈房间的第二个月。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人也吃胖了一点。夏简看他多日未曾外出,便邀他去洛平的湛河边游玩。
那是个无风无云的好天气,二人沿著林间小径缓缓前行,全然没了初识的隔阂和陌生。苏子墨只觉得此生能结识夏简已是莫大的幸福,回想一个多月前的种种,竟如蜃景般不甚真切。
只可惜这好心情并没有延续多久──眼看著就要到河边,从林子深处突然杀出一群人,个个手持大刀,二话不说就直砍过来。
苏子墨年纪轻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竟一时愣在原地。夏简一边拔剑抵御接连不断的袭击,一边伸手把苏子墨护在身後。
“识相的就赶快把银两觉出来,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为首的强盗大声要挟,大刀更是每一次都砍向夏简的要害。
苏子墨心里清楚,倘若对方只要银两,不会一开始就摆出置人死地的阵势;看眼下这情形,是非要取他们二人性命不可啊。
夏简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嘴上喊著“子墨小心”,手里的剑丝毫没有放松。毕竟是练过多年武功的人,虽孑然一身,依旧略占上风。
不知混战了多长时间,刀枪声终於渐渐稀疏直至安静。夏简拄著剑站在倒下的强盗中间,虚弱地冲苏子墨笑起来:“子墨,今天恐怕没办法去河边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夏简,你没事吧?!你没事吧?!”苏子墨快步上前,这才发现他的右臂被刀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绽开的皮肉触目惊心。
“我还好,没什麽事。休息一下就恢复了。”
听到这麽牵强的回答,苏子墨并没有安下心来,反倒更加的慌张了。他急急地在原地打转,不知是要扶夏简坐下休息,还是马上去医馆疗伤。
夏简靠著树干缓缓坐下,伸手牵住苏子墨的衣角:“真的没什麽,只是皮肉伤。”
他本以为少年会因此缓住神,却不料苏子墨听罢兀自哭出声来,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眼泪止也止不住。
夏简苦恼地挠挠头,好言安慰──
“别哭了,我说了我没事……”
安慰未果,又用了屡试不爽的激将法──
“你不一直很倔麽,现在怎麽这麽没骨气?”
眼看著少年越哭越凶,最後无奈地威胁──
“你再哭……你再哭我就吻你了哦!”
苏子墨一愣,还真的止住了哭泣,只是未等夏简庆幸,又开始掉眼泪了。
夏简只好拿出帕子,默默地为他擦脸,一想到对方是因为自己受伤才这麽难过,又是心痛又是欢喜。
苏子墨哭得帕子湿透了一半,终於抓住夏简的手,含含糊糊地说了三个字:“你骗人。”
夏简疑惑地看过去,正望见少年睫毛上细碎的泪滴和鼻尖上那一抹粉红,竟是不同寻常的动人模样。
“我怎麽骗你了?”
“你不是说……”苏子墨鼻尖上的粉红一直晕到脸颊上去,声音也变得低不可闻,“你不是说,我再哭……就要吻我麽?”
那一刻,草香扑鼻,岁月静好,夏简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一句告白。
他温柔地笑起来,直笑得苏子墨的脸烫得像是著了火,才缓缓俯下身,将嘴唇轻覆上他的唇角。温润的玉遇上清冷的冰,没有热烈的激情,却有著甜蜜而柔和的淡淡滋味。
那是他的第一个吻,也是他的。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他们的第一场爱。
现在,他们又离得这样近了。只是,彼此面对的不再是爱人,而是权色交易的对象。
苏子墨恨,恨自己只能用这种办法达成想要的一切。
夏简恨,恨昔日的恋人竟也成为权力的走狗。
一个想要毁灭,一个想要报复。他们像两丛荆棘,即使不言不语,内心那些不可言说的念头也会将人刺得遍体鳞伤。
夏简对牢苏子墨的眼睛,试图从中挖出点什麽,却被凌厉的目光刺了回来:“好吧,我答应你。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麽花样。”
“只是──”他话锋一转,“今天没有兴致,你改天再来吧。”
说著就捡起地上的衣服,递给苏子墨。苏子墨静静地一件件穿好,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又在心里偷偷地念了一遍:
“对不起,夏简。”
桃花依旧笑春风8(古风 HE)
【七】
距离苏子墨最後一次见到夏简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皇城的桃花也快开了。
结束了无聊的早朝,苏子墨独自走出大殿。初春的风依旧带著刺骨的凉意,他伸手拉拉衣领,呵出一口雾气。
“苏大人!苏大人!”忽听得背後越来越近的呼唤,苏子墨站定,施施然转过身。
“祥公公。”
“苏大人,皇上叫您去御书房,说有要事要议。”
苏子墨不乐意地蹙了一下眉:既是要事,为何朝堂上不提,现在却要自己到御书房商议?
面前的祥公公大概也看出了状元郎的不满,清清嗓挤出一个笑脸:“还是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惹得万岁爷生气。”
苏子墨敛起不耐烦的表情,低眉拱手道:“谢过祥公公了,下官这就去。”刚转过身却又低低地叹了口气:说到底,在这偌大的皇城之内,自己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御书房内暖气逼人,全然不像室外那般春寒料峭,但对苏子墨来说,重要的并不是这个──书房正中摆著的那架古色木琴,大概才是皇上要自己到此的目的。
果不其然,皇上放下批阅到一半的奏折,一边起身一边说:“子墨,朕早听闻你琴艺一流,今日邀你到书房一聚,便是为了听你那曲高山流水啊。”
说起当朝皇帝,也算是位明君,虽无甚大的作为,但将一度战乱的羽国治理成於今这副模样已属不易。苏子墨来皇城前曾听闻,先皇最疼爱的其实是排行老二的夏简,但前朝由长子继位的惯例已成传统,不好妄自修改,加上现在的皇帝夏清自幼体弱多病,皇後不忍心让其忍受失势之痛,便立了他为太子。
当初苏子墨听到这些传言,只是一笑了之;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感谢起先皇的决定了,否则与夏简见面时的震惊和尴尬,恐怕连如今的百倍还不止吧。
“皇上过奖了,微臣也只是略通音律而已,谈不上什麽一流,更提不上高山流水的境界了。”
“子墨不必谦虚,会与不会,一弹便知。”夏清幽幽的笑,没能听出苏子墨言语里的推拒。
苏子墨只得撩起长袍坐下,纤长地手指抚上琴弦,带出一串清音。
如果说烟花柳巷的女子的琴音是妖冶惑人的,那麽苏子墨的琴音则是不施粉黛,柔中带刚的。弹的虽是不知名的调子,但声声有情,句句成诗,自是一番男子的韵味,连夏清都听得失了神。
一曲终了,苏子墨起身拱手:“让皇上见笑了。”
夏清还沈浸在悠然的琴声里,一时间心情大好,伸手揽住苏子墨的肩,差点将他带进怀里。
“果然名不虚传,朕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呀!”
苏子墨装作不经意地推开夏清的手,浑身像沾了桃毛一样不自在得紧,随口扯了个谎就想逃:“皇上,微臣与靖王爷约好今日一聚,再待下去,恐怕误了时辰;皇上您若想听琴,微臣下次学了好曲再来献丑……”
夏清显然有些失望,但听到与苏子墨相约的是靖王爷,也不好再说什麽,何况对方已经许下日後再来的承诺,只得任他去了。
苏子墨一出御书房就长舒了一口气,看看天色,已近中午,心下正在盘算如何准备饭菜,又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住:“苏大人。”
他不禁暗叹运气太差,心下把那人骂了千万遍,整理好了表情才回身应道:“是。”抬眼便认出来者是靖王爷府的奴仆。
“靖王爷想邀苏大人到府上一聚。”不卑不亢的陈述句,没有给出丝毫拒绝的余地。谎言转眼变成事实,还真是一语成谶。
苏子墨当然知道这所谓的“一聚”是何深意,骨子里透出一股莫名地寒气,拼尽全力才让声音不至於因为心凉而颤抖:“那麽,劳烦带路了。”
不知为何,他每次去见夏简都觉得道路格外漫长,似乎每一个拐角都可能将他卷入铺天盖地的回忆,万劫不复。对他而言,回忆不仅记录著一段段或痛苦或美好的人生历程,更凝聚了太多太多珍贵的感情。他曾经以为,倘若和自己一起创造回忆的人还在身边,那一定会是这世上最难得的幸福。後来他才发现,这是个多麽严重的错误,就像此刻,曾经深爱的夏简还在,幸福却不见了。
苏子墨一踏进王爷府的大门,就被径直带入了夏简的卧室。他本想再看一眼那桃花纷飞的美景,却因为抄了近路没能如愿,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仆人识趣地退出院子,只留苏子墨一个人在温暖的内室中央,偷偷打量倚在床边的夏简。
夏简只穿了白色的贴身亵衣,挺拔的身段仿佛随时会散成一堆慵懒的线条;头发随意散在颈边,乌黑的发线勾勒出俊朗异常的侧脸,好看得像是画中人。
他握著一本书,正看到兴头,唇线轻抿起来,似乎带著笑意,连苏子墨进门也未曾察觉。
苏子墨不响,静静在桌边坐下,等待著夏简把书看完。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夏简才伸了个懒腰,眼盯著书页叫了声:“阿顺,茶。”
苏子墨觉得好笑,依旧不言不语,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过去,放在夏简的手心。
大抵是茶太烫,夏简手一抖,茶碗滑落在地,登时裂成了碎片,把同在室内的二人都吓了一跳。也是在这时,夏简才发觉苏子墨的到来,脸上染上些窘困的粉红。
PS:终於要到H了。。头痛。。。
刚刚跑去鲜作家议言堂逛了一圈,发现原来遇到我这种状况的人还是很多的嘛:更文慢啊,没人气啊,看到高H文人气满满很为自己打抱不平啊。。。现在的我已经觉得没什麽可怕了,因为我发现写文是一个人的事,看文才是大家的事,如果自己真的想要写,即使没有留言,没有投票,还是能鼓足勇气写下去的!所以,各位担心作品没人气的大人们加油咯;我自己,也加油。
桃花依旧笑春风9(古风 HE)
大抵是茶太烫,夏简手一抖,茶碗滑落在地,登时裂成了碎片,把同在室内的二人都吓了一跳。也是在这时,夏简才发觉苏子墨的到来,脸上染上些窘困的粉红。
“什麽时候来的?”
“来了好久了。”
“……我去叫阿顺收拾一下……”夏简大概是觉得气氛太过尴尬,说罢就要起身。
“夏简,”苏子墨沈声唤住他,脸别到一边避开对方投来的视线,“要做什麽就快点……”
快点……长痛不如短痛。不要再让我想起曾经的你了,不要再让我心存幻想了。
夏简顿住身形,凝望著眼前的男人,好半天才开口:“到床上来。”
“你知道现在的镇国大将军是什麽人麽?”夏简用手掌和膝盖支撑住身体,把苏子墨罩在身下,目光灼灼。
“知道。我也知道,对付他那样的人,只有你才可以。”
“即使要很长时间,即使要一直承欢於我,你也愿意麽?”
“只要我能成为镇国大将军,我,愿意。”凌厉的眼神,坚定的语气──他依旧是六年前那个被夏简深爱的苏子墨,那个倔强不肯认输的苏子墨。
“那麽……”夏简呵出一口气,扯掉苏子墨的亵裤,“交易开始。我不会食言,而你也不能再反悔。”
“啊……”
没有吻,没有前戏,没入身体的对方的体温,不断地提醒苏子墨:这只是个交易,仅此而已。
他咬住下唇,额头因为疼痛冒出一层薄汗,手指用力抓住身下的被褥,几乎要扯出两个洞来。事实上,夏简也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愤怒埋葬了理智,让他恨不得忘却回忆,忘却身下屈辱卑微的人是苏子墨。
所谓人生无常,大抵如此,这辈子想不到的事情太多太多,遇见夏简是一件,现在以这种身份承欢於他身下又是一件。
想起六年前,苏子墨将处子之身交予他,本以为会地老天荒,不离不弃,谁料夏简在那之後一个月就消失不见,也将他对爱情的幻想彻底带走。曾经他是孤单一人,现在,他依旧孤单一人。
夏简哑著嗓子把苏子墨拉回现实:“那之後,你就没有再找个伴儿吗?”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除了你我不会再爱别人,你是不是会轻一点,不再让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