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辈子 下+番外————麦琪的礼物

　　那之后，我因为肌肉酸疼在床上躺了三天。
　　那之后，我和寒的关系迅速演生出若干版本。最接近事实的一个版本是说，寒前段时间深重蛊毒，是我解了寒的毒，因此让寒在对我感激不尽的同时暗生情愫。最有意思最有想象力的版本是说，我本是某归隐山林的武林世家的独女，与寒两情相悦却遭到父母的反对，因此女扮男装陪在寒的身边。
　　这样的结果，让我和寒都很意外。不过总的看来，舆论的导向还是很支持我们的。这一点让我很高兴，所以关于我五花八门的"身份"问题，我也不怎么在意。也许江湖也真的是太太平了，所以人们都需要一些有趣的事来调剂一下。
　　半个月后，武林大会结束。
　　冬天来临前，我和寒安全地回了王府。
　　第六十五章
　　转眼又过了几年。
　　这几年里，天气暖和的时候我和寒就在外面四处乱逛。有时会去雪门，有时就完全无目的的四处游历。冬天天气冷的时候，我不敢四处乱跑，就和寒窝在王府过我们的小日子。
　　我还是那个懒散王爷，也没做成什么大事。唯一做过的一次可以称为大事的，就是那年一怒之下斩了几个贪官。那次，山洪暴发造成好几个城镇的泥石流，朝廷派专人送去的救灾物资被贪官掉了包，肥了自己的钱袋却多害死了不少人。结果，这个情况被我这个正好在那里作"实地采访"的"实力派前线记者"碰到，于是就发了一次威，摘了几个人的脑袋。借着那个怒气，我倒是把这几年因为游历看到的一些问题憋出来的邪火给好好发泄了一下。
　　小安小元成长得很快，不仅武功练得有模有样，其他知识学得也不错，那几个我专门为他们请的先生们总是赞不绝口地夸着两个孩子。对此，我很自豪。我现在已经不能同时抱动他们两个了，可是两个孩子与我的关系仍然很亲密。小元可能是因为身份的关系，懂事后多少有一些拘谨，但望着我的眼神却还和小时候一样。
　　穆兰的问题，到底还是成为一个永远的遗憾。那一年，穆兰收到一封信后，把自己整整关在屋子里三天。我硬闯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她满脸泪痕一脸憔悴地躺在床上，手里还抓着那封断了她最后幸福的信。冯连达死了，战死在边关。那个爽朗的男子终于还是没能回来履行他的诺言。那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会去木兰苑，等到把穆兰哄睡着了我再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我就会看到寒一脸暖意地等着我回来，然后我的心就热了就暖了。
　　我的武功一直很刻苦地在练习。按寒的说法，现在十招之内，我算是高手，五十招之内，我算中流，一百招以上，小安小元任意一个人都可以轻易把我打倒。对于这个结果，我倒还不算太沮丧，人要知足嘛，呵呵。后来，五王爷想要与我比试的时候，我把寒的话直接告诉了他。他有点失望，但也只是有一点而已。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比试对象，就是寒。寒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得到了几位王爷的正式认可，连皇上也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我很高兴，也很幸福。
　　有一年出去的时候，我和寒走到了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我对寒说，等到我们老了，走不动了玩不动了，就到那里盖个小房子养老吧。寒笑眯眯地说，好。离开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小庙。受上辈子信佛的母亲的影响，我是逢庙必拜的。结果出了庙门没多久，有个小和尚追着我们给了我一个小纸盒，说是大师父让他送给我的。打开一看，我愣住了，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枫叶。枫，那是我上辈子的名字，一个快被我完全忘了的名字。没想到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高人。
　　"请问小师父，大师父是否还有话要捎给我？"我客客气气地问
　　"施主果然是与佛门有缘之人，大师父说，如果施主问话，就回：一枕黄粱，南柯一梦。"
　　我沉吟不语，寒紧张地握住我的手。我冲寒笑笑，也握了握他的手。
　　"多谢大师父点化，可惜在下俗人一个，可能要白费了大师父的心思了。"我诚恳地向小和尚鞠躬，然后牵着寒的手就要走。
　　"施主可是要走了？"小和尚在身后喊。
　　我回过头，看小和尚脸上有淡淡地遗憾。我冲他淡然地笑笑。
　　"施主，大师父说，如果施主要走，就把这个交给施主。"小和尚又递给我一个锦绸包着的小包。打开一看，是个玉质圆环。
　　"愿施主广结善缘，逢凶化吉，否极泰来，一生平安。阿弥陀佛--"小和尚一脸虔诚地祷告。
　　我真诚地回了一个合手礼。这回，寒也认真地对他鞠了个躬。
　　回去后，我找了根红绳，拴着那个玉环挂在脖子上作为护身符。
　　第二年又去那里的时候，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小庙了。
　　今年的秋天好像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凉。于是，我和寒早早就打道回府。
　　"风，冷吗？"寒用厚厚的毯子把我围住，搂过去。
　　我笑着摇摇头。今天因为来不及赶到下个村镇，所以我们只好露宿野外。天虽然是凉的，但是点着篝火，围着毯子，再加上有寒这个多功能暖炉在身边，我一点都不觉得冷。
　　我仰头看天，呀，难得是个满月呢。
　　"风在看什么？"寒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呵呵，好漂亮！"
　　"嗯。"我在毯子下面与寒十指交缠。
　　"但愿人长久。"我望着月亮喃喃自语。
　　"风说什么？"寒转过头来，笑着看我。
　　寒的脸在月光火光的映照下，勾勒出优美的曲线。我看得痴了。
　　寒笑了笑，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碰我的，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但愿人长久，我还在想着那个愿望，然后突然就有些心慌。我想起了一个女子，一个故事，一个令人悲伤的结局。在那个属于别人的故事里，那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失去了自己的爱人。那么......我紧握着胸前的玉环，一遍遍描摹着它的轮廓，心里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了。
　　"寒，吻我。"我轻轻地请求。
　　寒的唇软软地压了上来。我半闭着眼睛，陶醉在与寒的唇齿交融中。不够，还不够，即使这样，还是不能抚平我心中的不安。我伸手去解寒的衣服。寒抓住了我的手。
　　"风，你怎么了？"寒奇怪地看我。
　　"寒，抱我，好不好？"我靠在寒的胸前，低喘着发出邀约。自从那年的事情以后，寒在这个问题上已经不那么坚持了。
　　寒摇摇头。
　　"寒不想吗？"我的手开始不老实。
　　"风--"寒把我的双手都固定住，一脸严肃地看我。"不是我不想，可是这里是野外，不方便。"寒把我的两手夹在他的腋下，抱着我，让我紧紧地靠着他。"风，你在不安吗？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寒胸口叹息。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就没事了。"寒遮住我的眼睛，轻轻碰了碰我的唇，"晚安。"
　　"如果没有明天该多好，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我轻轻地自语。如果，如果你能永远地陪在我身边有多好。为什么笃定了我会走在你的前面？为什么任性地以为上天会听从我的请求？万一真的如你所说，你先离开了我，习惯了你陪伴的我，要如何坚强地活下去呢？
　　睡眠并没有真的解决问题。从那天以后，我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最后发展到一种莫名的恐慌。我开始形影不离地缠着寒，晚上也常常不能自已地向寒求欢。不管是痛苦还是欢愉，似乎只有强烈的感官刺激才能让我确认，寒就在我的身边，我们彼此拥有，相依相恋。
　　有一天晚上睡到半夜，我醒了。寒的被褥是热的，人却不在。我很害怕。
　　"寒--"我飞快地冲出了屋子。寒，你在哪？你去哪儿了？我大睁着双眼，看着黑乎乎的院子，心里满是惶恐和茫然。
　　"怎么这个样子就跑出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拥住了我。我紧紧地抱住他。
　　寒把我抱回了屋子。王石王木也被惊醒了，站在我们的屋子门口，紧张地看着寒和寒怀里衣衫不整的我。
　　"门主，出什么事了吗？"两个人小心地问。
　　"不好意思，是我做了个噩梦。"我充满歉意地对他们两个说。
　　"没事了，你们回去吧。"寒冲他们点点头，两个人退下了。
　　"风，这些日子你很不对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告诉我好不好？"寒把我放到床上，围好被子，然后用双手细细搓着我冻得冰凉的双脚。
　　我静静地看着寒，一声不响。
　　"风？"寒不解地看着我。
　　我是不是又让你担心了，寒，对不起。
　　我凑过去抱住他："没事。只是也许因为太幸福了，所以才会更加害怕失去。"
　　"我不会离开你的。"寒拍拍我。
　　"活一天就好好活一天，爱一天就好好爱一天，珍惜现在，活好当下。"我淡淡地说。
　　寒愣愣地看着我。
　　"寒--"我舔咬着寒的脖子。
　　"风，这次......"
　　"还是你来。"我把主动权交给寒。
　　"风，这次我们节制些好不好？上次让你好几天下不了床，我......"寒犹犹豫豫地说。
　　"没关系，我很喜欢。寒不喜欢吗？"我冲寒微笑。
　　寒的脸红了，呼吸也重了。是想起上次我的样子了吗？我继续冲寒笑。
　　"风--"寒低低唤我的名字。寒眼中熟悉的欲望，让我知道他的理智终于还是被我给打碎了。
　　在寒激烈的冲撞中，我大声呻吟，辗转承欢。
　　给你，都给你，我的人，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一切。只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放弃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那天之后，表面上我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可是我知道，那种不祥的预感从来都没有从我心里消失，从来都没有。
　　"寒，到京城我们还要走多久？"我靠在寒的胸前，轻轻地问。
　　我们现在骑马的姿势，是寒一手持缰绳，一手搂抱着我让我坐在他的怀里。因为这个姿势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女人，所以以前寒要求的时候我很少答应。
　　"翻过这个小山，再走一小段路我们就到了。"
　　"那在这个小山上，是不是可以看到京城？"
　　"是。"
　　"我们到那上面待一会好不好？"
　　"好。"寒看看天色，笑着点头。
　　小山上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少半个京城。可惜看不到王府，我有点淡淡的遗憾。
　　"风，这里的风是不是太大了？"寒为我围上一个大大的斗篷。
　　"我觉得这样很好啊。"我笑着对寒说。有风不停地吹着我两鬓的碎发，弄得我痒痒的。我索性打开发髻，让一头长发散开，随风飘扬。
　　寒一脸宠溺地看我。
　　我眯着眼睛，享受着风尽情吹在脸上的感觉。来到这里这么久，因为身体总是畏手畏脚的，难得可以如此惬意的吹风。
　　"寒，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平凡的人多，出众的人少。论身份地位，我是少数人，论能力才华，我是普通人。作为一个普通人，不能改天换地的作一番大事，不能轰轰烈烈地青史留名，我还是有一点遗憾的。但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幸福。"
　　"寒，我总以为，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质量。长寿未必是福，早夭未必是祸。以我这辈子来说，有家人的温情，有朋友的关怀，有爱人的呵护，虽然经历过些小的不愉快，但总的来说却从没受过什么委屈和痛苦。这些年，我过得很快乐。尤其是有了你的陪伴后，我很开心很幸福。"
　　我微笑着看寒，寒认真地看着我，有点不解，还有点担忧。
　　"风，你......"
　　"寒，你过来。"我冲他招手。
　　寒走过来，抱住我。我抓住他的左手，把他的手举到眼前细细地看。
　　"还是有些磨损了。"我摸着寒的那个指环。
　　"我已经好好保存了。"寒小声嘟囔。
　　"我又没怪你。自然规律，谁又能抗拒呢？"我低下头，反复吻了寒的无名指好久，然后牙齿嘴唇并用地把那个指环从寒的手上除了下来。
　　从嘴边取出指环，我把它狠狠地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风，你要做什么？"寒奇怪地盯着我那只手。
　　"既然是我亲自给你戴上的，那也该是我亲自给你摘下来。"我淡淡地说。
　　"风，你......"寒皱着眉头，然后突然变了脸色，急急地抓我的手腕。
　　我软软地靠在寒的身上。我苦笑。原来一切真的都是我多想了，原来那种不祥的预感真的是针对我的，原来有些事真的没有如果，原来寒，先离开的那个人，到底还是我。
　　"风，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回王府。"寒抱起我。
　　"寒，记住我的话，记住你的承诺。"我紧紧揪着他的领口。
　　"风，原来你真的舍得，真的舍得。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狠心？你真的舍得吗？舍得吗？"寒的声音里带了颤音，箍紧的双臂弄得我好疼。
　　酸涩的感觉在胸口散开，重重的闷痛压得我心口好难受。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我呜咽着缩在寒的怀里。"舍不得啊！"滚烫的液体不停地流出来，灼烧着我的脸颊，我喃喃重复着那几个字。
　　"风，不要闭眼，睁开眼睛看我。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不要再吓唬我了。"寒不停地用手在我嘴边擦来擦去。
　　我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看着寒模糊的脸在我眼前晃动。咸咸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我嘴边流出来，在寒的胸前蕴开，化成一个个美丽的图案，像是一个个火红的枫叶。
　　对不起，寒，对不起。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吗？
　　番外之等待
　　"寒公子，下雪了啊。"小顺子看着天，对站在门口的寒说。
　　"是啊，真快啊，一年多了。"寒没有转头，只是望着天空中飞舞着的那些鹅毛般的雪花出神。
　　"风说，"小顺子刚想转身回去，寒突然出声，"他很喜欢下雪，尤其是这样的大雪，很漂亮。"
　　"是啊。"小顺子停下来了，"那年主子伤刚好的时候，因为下雪贪玩，还生了一场病。"小顺子想起那年王爷在园子里到处乱跑的情景，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就像落入掌心的雪花，渐渐消失在一片怅然与惋惜中。"寒公子，主子他......"小顺子低声问。
　　"还在睡着。"寒转身冲小顺子笑笑，"风这个贪睡鬼，要是再不醒来，今年的这场好雪也要错过了。"
　　"寒公子，你......"小顺子担心地看着寒。
　　"怎么了？"寒奇怪地问小顺子。
　　"没什么。"小顺子摇摇头。
　　"风的药快煎好了吧。"寒问。
　　"嗯。"
　　"我回屋子的时候直接拿回去吧，这样小顺子就不用特意送过去了。"寒微笑着往回走，"风这个人其实很害羞，明明知道你们伺候着他有些事是瞒不过的，可是总还是怕你们取笑他。我直接把药拿回去，他就会觉得自己贪睡的事情没有被你们发现。"寒轻轻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