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 上----十九章

作者:  录入:02-28

  回答他的是纱帐拨动的沙沙声,一只手伸了出来:“青痕,你过来!”
  
  竹青痕的目光便落在那只手上,月光下那只有著男人棱角的手也仿佛柔和了许多,泛著朦胧的白,他移到脚步走过去,刚一接近那只手忽然动了拉住他的手臂往里一拽,竹青痕身子不稳跌了进去,慌忙伸手持床不料一伸手却触到一片温暖坚硬的地方,抬头却是男人的胸膛,这样子倒象投怀送抱般。竹青痕不由一阵懊恼正要撑起身子却听得一声轻笑在耳侧响起,於是抬眼狠狠瞪男人,埋怨他的恶作剧,然,甫一抬眼,目光便跌入一双黑亮的眼中,他的眼赛过夜空中最亮星辰,满是温柔与深情,让人不由自主的沈沦。
  “你……”竹青痕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肩膀还痛吗?”轻轻抚摸他右肩重重的绷带处,远离邪语带痛惜,“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大哥竟会那样做!”
  “他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我跟你始终是站在正邪的两端。”
  远离邪的手顿住:“这就是你一再拒绝我的原因?”
  “你多心了!”竹青痕道,“我跟你本就没什麽!”
  “你这反应算不算欲盖弥彰?”他嘴角依稀带著笑意,声音却有些无奈。
  又一个说他欲盖弥彰的人了,竹青痕唯有苦笑,心中却感触不已,得知他真实身份,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明亮没有丝毫阴霾,甚至连那一贯的温柔与深情亦不变,远离邪,你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知不知道竹青痕就是玉二的後果?该说你爱得太深还是太天真!
  “青痕,我早知道你是玉二!”远离邪似乎知道他心中的辗转般忽然出声道。
  
  这下倒真的是竹青痕意外了,霍地抬起头一脸惊讶:“你早已知道?”他几乎下意识的重复,那笨拙的样子尤如鹦鹉学舌。
  “不错!”远离邪握住他的手道,“在青梗峰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竹青痕瞠目结舌,太意外了,“你,你是怎麽知道了?”
  “如果一个刻在你心中长达三年的背影你都认不出来的话,远离邪估计也只有一头撞上青梗峰以谢天下了!”
  背影?
  竹青痕心中一动,想当初与远离邪同上青梗峰时他一时感触迎风临崖而望的情景,原来,是在那时就认出来的吗?远离邪,你将我骗得好苦!竹青痕心中泛苦,亦只有苦笑以对,那个时候他万念俱灰,倒也没注意身份是否会暴露,反而一概听之任之,一路行来相安无事,只道他不知情,却原来自己一早便泄了底。
  
  “你藏得可真深!”竹青痕道,“朝夕相处的那月余原来还不如那临崖的一个背影,是我疏忽了!”
  “没办法,你当年只肯给我一个背影!”远离邪笑嘻嘻的将他的手拉到怀里,“你快上来,地上凉!”一边不由分说的将人拉了上来,塞进被子里然後合臂抱住他,温柔了声音道,“青痕,我很想你!”
  竹青痕身子微微一僵,男人的体温透过衣物绵绵传过来,坚定,执著带著令人不可抗拒的温柔,在这冷清的秋夜越发显得诱惑。竹青痕心中微叹却也没有挣扎,远离邪吹在耳际的口气一片温热,烫得心也泼剌剌的跳起来,心中却慢慢迷糊一片,也不知是何感想,半晌方悠悠叹道:“你我之间还有一场战约!”
  “你我之间不止只有一场战约!”远离邪的声音依稀带著笑意。
  “对,我还欠你一件事!”
  “你欠我的多了!”远离邪答道。
  多了?
  如果感情也是债的话,竹青痕无声沈默了,远离邪稍稍挪了身将人越紧的揽在怀里,身子贴合严密无缝如同化成一体般。
  
  “你瘦了!”
  “你的伤怎麽样?”
  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远离邪为这默契又笑了:“能闯得进浮屠门,我能有什麽事?”
  竹青痕微一点头似认同了他的话般,过一会又开口:“外面来的人武功不错!”
  “飞花说你一紧张就会顾左右而言他,青痕,你果然如此!”
  
  竹青痕语塞,纱帐垂下自成一世界,月光透进来如丝如缕,心绪剥离只觉得近在身侧的人呼吸触耳可闻,心跳在自己背後,那种宁静安谧的感觉忽然让他莫名的慌乱,於是,只好开始不停的说话,以期驱散突如其来的心乱如麻。
  
  “可你跟我在一起总是很少说话的。”远离邪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落寞,“你知道我听到飞花说这话时心中的感觉吗?”
  “飞花是个孩子,他的话不可信!”
  “我若是不信,今晚又岂能见到你?”
  竹青痕冷哼一身,转过头去不再开口,远离邪低下头探过来,头便搁在他肩上,耳鬓厮磨,颈项相交,暧昧而缠绵。
  “他说你让我留著生命等你来做第三件事,我便知道你是担心我真出了什麽事,我本来想先去找琅琊带他来为你解毒,听了飞花的传话後便……”
  “你知道琅琊?”竹青痕心中一颤,猛地转身,远离邪冷不防的就被他撞个正著,脸撞著脸鼻子撞在一处。
  哎呀一声叫出来的却是竹青痕捂著鼻子瞪著远离邪,“离我远点!”
  远离邪非但没有听话离开反而趋前道:“让我看看!”             
  竹青痕轻哼一声皱著眉头挥手象是赶苍蝇般:“不要!”
  远离邪伸手捧住他的脸细细的看,月光纱在他脸上笼一层朦胧的光晕,那挺俏的鼻尖微微反射著莹光如同玉雕般,竹青痕的眼中也似融了一层月光般柔和而暧昧,他看著他,他也看著他,四目相交,一切如同静止般。
  远离邪慢慢倾身,竹青痕竟如同魔魇了般不闪不避,那唇便落在了鼻尖,轻轻含吮了会便顺势而下含住了他的唇。
  “青痕!”远离邪似叹息般呢喃,三分伤感七分迷恋。
  
  竹青痕身子一颤,那声叹息如同月光般钻入唇间沈沈跌入心底,心中一片白茫茫还未来得响应,胸口的疼痛突如其来,不好!他忙伸手用力推开远离邪,一边转过身去。
  “你逾矩了,远离邪!”
  竹青痕从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远离邪,亦从未用这般冷彻骨的语气跟他说过话,远离邪正温香软玉搂满怀间却冷不防被他这一推身子竟一个不稳跌了出去撞到了床板上,不由大惊,抬起头,却只见竹青痕冷冰冰的一个背影。
  “青痕!”不解的叫道,竹青痕的背挺得笔直,那模样不知怎的让远离邪想起了刺蝟,竖起了全身的刺,戒备。
  “你在害怕?”远离邪慢慢的坐直身子,“你在怕什麽?”
  “没有这回事!”竹青痕立即反唇还击,胸口的痛楚来得如此真切的提醒著他,他是在逃避是在害怕,“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琅琊的?”
  
  “原来你一直知道,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而你竟能一直隐而不发!”竹青痕的声音有些不稳,仿佛情绪起伏的厉害,“我倒成了傻子了!”
  
  “我!”他不停的说,远离邪便也有些无措了,“不是这样的……”
  然而不等他说下去,竹青痕已截住他的话语,他说的又急又快:“我一直隐瞒了身份可是你既然是早已知道那便两不相欠了,我仍是玉二,你是那个正道之首远离邪,正邪不两立,你我之间……”
  “不是这样的,我不说只是因为你是谁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心中你就是竹青痕,只是竹青痕,你明不明白?”
  “那你明不明白,你这是欺骗我!”竹青痕咬牙道,“一开始我们就没有信任过,远二少,你太天真了,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你父亲,你母亲,你哥哥,你一众朋友,他们……”竹青痕冷汗淋漓,只有不停的说话才能勉强压抑住胸口传来的剧痛,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明明对远离邪没有动情,焚心之毒为何总在见他的时候发作?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颤抖著手紧紧揪住手下的锦被,自己也不知道嘴里说了些什麽只知要不停的说下去。直到身後伸来一双手臂环住他他才突地停下嘴。
  “你为什麽不相信我!”远离邪的声音带著深深的无奈与伤痛,“我跟你……你怎麽了,青痕!”他的声音忽地惊恐起来。
  
  远离邪手一触及朱青痕的衣服就觉得不对劲,手上一片湿冷,他的身子更是冷的如同冰块般,远离邪不由大惊忙伸手扳过他身子,“你怎麽了?”
  月光下竹青痕的脸色泛著青白,唇角的一缕血迹越发显得异常惊心,远离邪下意识的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心中又惊又怕不由一迭声问道:“你怎麽样?……青痕,你不要吓我!”
  语无伦次一番後才猛然惊醒:“毒发了?”
  竹青痕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心中那点点痛楚如同燎原的星火般立即蔓延,他死死咬紧下唇也没能抑制那一声呻吟。
  “药,药在枕下!”勉强著说完,他几乎晕厥过去,远离邪忙伸手一撩枕头再将手快速摸索一下触到一个小瓷瓶心中一喜立即取了来一看正是当日琅琊所赠忙打开倒出一颗塞到他嘴里:“快,咽下!”
  竹青痕原本忍耐了许久的痛楚被发现後精神松懈下神智已有些迷糊,只将头搁在远离邪肩上紧咬著牙关,对远离邪递来的药竟恍恍惚惚也不知张嘴。远离邪见状心中越发焦急也不清楚他现在是什麽状况将药往自己嘴里一塞,捧住他的头口对口吻了下去,一吻才发现不对劲,忙又伸手捏住他下颌捏开牙关,方能顺利的将药以舌传递过去。
  心中痛极反生出一股怨气,这个人竟然如此死撑,若不是他发现……想著双臂一紧只觉得怀中人是如此可恶,可恶的让人恨不能掐醒他,看他到底心中在想著什麽?可是手一触及到他的背脊,那即使痛断肠也仍挺得笔直的背脊,心中那刚衍生出来的一丝埋怨立即烟消云散,汹涌著的皆是那一腔缠绵的爱意与心痛。
  莫不是,他对他就如此死心塌地?
  远离邪微微叹一口气,将竹青痕拥紧。
  
  竹青痕咽下药神智方恢复一些,心中歉意可剧烈疼痛後的身子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只得软软伏在他怀里喘息,以待药效上来痛楚过去。
  
  远离邪轻抚著他背脊,那酸酸胀胀的感觉充溢心间说不出的郁卒,焚心之解这般霸道,若是再找不到解药,竹青痕的身子还可撑多久?
  琅琊!
  看来还是要找到他才好,想著心中主意已定,不管那个怪人有多厉害,他一定要把琅琊带来!
  竹青痕的呼吸慢慢又平衡起来,远离邪的心方又放下些:“感觉怎麽样?”
  “好多了,谢谢你!”竹青痕一边挪动著身子想离开却被远离邪制止。
  “发作过几次了?”远离邪问道。
  竹青痕便又沈默了,他一沈默远离邪便知道不是第一次,忽然想起那一次从林家庄出来後竹青痕的身子就垮了,难道在林家的时候曾发作过而他竟然不知情。
  “为什麽不告诉我,那一次?”
  “什麽?”竹青痕有些奇怪他突如其来的发问。
  “那一次在林家庄,你毒发作了吧?”远离邪沈声问道,“而……”声音突然停止,远离邪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继而如同春风齐来般眼中阴霾尽消,喃喃道,“原来如此!”
  “什麽?”他如此怪异的态度倒让竹青痕惊疑不由问道。
  “琅琊曾说这是情毒,你万不可动情,上一次是我吻你,这一次又是我吻你,两次毒发皆是因为我,青痕,你还想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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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於见面了<,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里也请多多支持十九哦~

 


有匪君子 35

  三十五
  
  “琅琊曾说这是情毒,你万不可动情,上一次是我吻你,这一次又是我吻你,两次毒发皆是因为我,青痕,你还想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竹青痕身子微微一僵,然後缓身而起仿佛什麽也没听到般道:“那又怎麽样?”
  远离邪但觉怀中一空,那人的衣物在耳边沙沙作响摩娑而过,然後是那句淡如水的问话:那又怎麽样?
  一刹那几乎以为是错觉,满眼白月光,晃得脑中也一片空白。
  那又怎麽样?
  原来兜兜转转他最终不过得这五个字而已,远离邪心中忽然一沈,刚刚沸腾起来的热切心情倏地冷落,一片死寂,原来两人的感情始终只是他一人剃子担子一头热。
  
  “趁外面一片混乱,你走吧,远二少!”竹青痕似乎不知道他万念俱灰的心情,继续道,“这浮屠门进的容易出去难,半空个性刚强,睚眦必报,你小心了!”
  
  远离邪抬眼看他,忽然问道:“你不想知道外面来的是什麽人吗?”
  “半空会处理!”
  “你能这麽信任他,为什麽我不行?”
  “因为你是远离邪!”竹青痕蓦地转过身来,眉眼斜挑,眸底一片冰冷,睥睨著他。
  远离邪只觉得脑中哄地一声,眼前一黑仿佛又回到初见时那个黑暗的夜晚,崖上风急,一人衣红如血兜风扬起如同飞天,风声、涛声、琴声,月绽出一弯如同女子新描的眉,光浅浅,如梦似幻,他的杀气顿消,如同著魔般看著那个背影,看那黑发在空中盘旋,衣撒开如同绯云轻雾,他看他宽大的袖袍曳下露出一截玉似的手腕,手指轻拢慢捻琴声悠悠;他看他衣红如焰人静如水;他看他……远离邪胸口一窒,忽地明白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远在初见时,那抹红就已化成他胸口的一颗朱砂。
  竹青痕也好,玉二也罢,他始终陷在同一个人的情网里,可这个人却要象当初在琴台峰那般挥挥衣袖便离开他的生命了,他永远这样,什麽时候来什麽时候走,完全只凭自己高兴,而他,永远只能作个看客。
  相识相逢相遇,似乎只为这一刹那的失之交臂。
  胸口猛地一抽一阵锐痛传来,如同将心活活撕开两半般,远离邪的泪毫无预警的落下来。
  
  “你……”竹青痕眼中的冰冷被惊愕取代,他看到远离邪的眼中忽地掉下泪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落下,他哭得象个孩子,不由大吃一惊。
  “你怎麽了?”
  “你别管我,我心里难过!”远离邪抽抽答答的道。
  竹青痕想问他难过什麽但话到嘴边便咽了回去,他从未看到有男人掉眼泪掉得这麽稀里哗啦的,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远离邪,而且落泪的原因很有可能因为自己,顿时手足无措,嘴巴张了几次,觉得说什麽都不适合,於是只好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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