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尧蓦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转身看向那朦胧不真切的雾眸:“五哥,你……?”
还没等他话说完,天遥神色微微一动,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目光悄然移开:“差不多了,待风自然吹干便成。”
五哥果然有事瞒着他?!天尧眉头一挑,怒焰蓦的从心底窜起:“五哥,你是不是有事……”
他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老管家气喘吁吁的冲过来,急急叫道:“王爷,新娘那边我们安抚不住了,她一直哭,怎么也劝不住,看来得您过去看看了。”
天遥淡淡看了一眼管家,微微弯起嘴角,含笑的目光转向一旁阴沉着脸的天尧。
管家似乎这才发现一旁瞪着眼,表情狰狞,似乎要将他生吞了的战南王爷,不由腿一软,踉跄退后两步,惨白了一张老脸:“奴才……见过战南王爷,王爷金安!”
这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暴虐,今日犯在他手里,想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什么安?!”天尧一脚踹翻那个哆哆嗦嗦的老东西,咬牙切齿的瞪他半晌,冷哼一声,愤然甩袖而去。
管家苦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呻吟着揉着腰。
天遥怔怔的凝视着天尧离去的背影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管家,你来得倒也及时。”
管家痛得龇牙咧嘴,老脸皱成一团,像个发了霉的包子:“王爷,您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终究是会知道的。”
天遥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晴朗的天空,只剩下晃得耀眼的烈日,熊熊燃烧。
‘天逸,出来。’天尧阴沉着脸,冷冰冰的抛出一句。
沉默半晌,直到他额头上的青筋又冒出一条,表情愈见狰狞,马上就要爆发之际,天逸才懒洋洋的开口:‘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话语中的笃定简直让天尧气得要爆炸,恶狠狠的目光更加凌厉,路人惊恐的低下头,退避三舍。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既然天遥不想说,你硬要知道干什么?’天逸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你……!’心里明白这家伙肯定知道什么,天尧努力压抑着要爆发的怒气,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往前走:‘如果我非要知道呢?’
‘不能说。’天逸理直气壮。
‘那我只问,我是不是忘过什么?’天尧放缓了语气。
‘……是。’天逸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
‘为何?’天尧在天逸要拒绝回答之前,急急补充一句:‘这是关于我自己的事,我有权知晓。’
‘……’天逸沉默良久,才道:‘你的暴虐是由于上辈子被恶魂同化纠缠才存留下来的杀气,这你知道吧?’
‘那又如何?’天尧皱起眉。
‘而这同化需要的可是很久的时间。’天逸一字一句的认真回答:‘在同化完成前,你魂魄不全,灵智未开,而形成了正常的魂魄整体后,有了意识,自然不记得之前的事。’
‘灵智未开,难道是……指?’天尧一脸惊愕。
‘就是白痴啦!’天逸无奈的解释:‘你灵智未开,自然智力比动物还不如,呆呆傻傻,也不会思考啦!只剩下本能。’
‘岂有此理!’天尧眼前一黑,气得浑身颤抖,猛得一掌挥出,强大的气劲隔空将坚硬的石墙炸得粉碎:‘为何我从来就不知道?’
‘谁敢告诉你啊?’天逸语气中满是无奈:‘还不被你一掌拍得碎尸万段?’
‘你说得有理。’胸前清凉的感觉蔓延到四肢,平息了心中的怒气,天尧顿时冷静下来,淡淡瞄了一眼被吓得瘫软的路人小贩们。
‘是吧?其他的我可不能再告诉你了。’天逸这次真打算死咬着不说出口了。
‘也罢,我自己去查。’天尧看看周围,发现不知不觉竟已走到另一条街了,周遭有些熟悉的景物,让他迅速回想起来,这里似乎离那丞相府不远。
不过他现在可没兴致去那凑热闹,转个身,迈开脚步,准备找家酒楼吃顿饭,从早上起似乎就在忙活,也没吃上什么,现在倒真觉得有点饿了。
“咦?是你?暴……咳……战南王爷!”身旁忽然响起一道惊呼,听这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天尧挑起眉,回头一看,竟是不久前才见到过的良……什么来着?
“有什么事?”他似乎和这丫头一点也不熟吧?天尧挑起眉,冷冷看她一眼。
“你忘了我吗?我是良姚月啊!”良姚月急急解释,手舞足蹈。
“那又如何?”天尧皱起眉,除了天耀外,他很难忍受聒噪的人,见她如此,顿时有些不耐烦。
良姚月狡黠的转着眼珠,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音:“看起来你很疑惑,是不是想知道些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天尧冷下脸,凌厉的瞪视着她,这样善于揣测他人心思的丫头,如果威胁到他,真该早点除掉才是。
被那鹰般锐利的目光刺得头皮发麻,良姚月额际冷汗直冒,硬着头皮扯出一抹笑。
“我是想说,我可以和你来个交易。”
“交易?”天尧挑起眉。
“是的,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东西,而你,则也要和我说一些东西。”
天尧轻蔑的嗤笑:“就你?你能知道什么?”
“你可别小看我喔,虎-尧-帝!”良姚月一字一句的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巨雷炸响在耳边,天尧脸色急急一变,伸手捏住她的手腕,狠狠的收紧:“你到底知道什么?”
“痛,轻点。”良姚月脸色痛得发白,看不出那似乎很纤细的手指竟然有这般力道,在她使尽吃奶的力气,拼命挣扎下却像铁钳一般纹丝不动,似乎要硬生生捏断自己的手腕:“你到底想不想知道?”
“哼!”天尧蓦的松开她的手,狠狠的瞪视着她,凌厉的目光看得她直发毛:“你找个地方!我倒要听听你知道些什么?”
良姚月揉着乌青的手腕,沮丧的垂下头。
看来这次,是讨不到什么好了!
望月密谈(上)
望月酒楼
这家酒楼在白虎国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了,它之所以如此闻名,并非是因为美味而有特色的佳肴,而是那优质的服务水平。店内的装修精致高雅,雕栏纵横,微微凸浮的壁画细致的分布在各个角落,屋内燃着熏香,混合着四周的五彩花束飘逸的花香,调和出一种淡淡的芳香,飘渺烟云索绕,如身处仙境。
妖娆的歌舞姬柔媚的腰肢在座位包厢间穿梭,长袖轻扬,轻哼小曲;清秀干练的跑堂小二,热情周到,规规矩矩,充分诠释了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听的不要听的黄金规则;未必无比美味但一定赏心悦目的菜肴,在外观上精雕细酌,下足了工夫,让观者心旷神怡,满意颔首。
总体上营造出一种上流的品味需求,包厢更是精美绝伦,做足了保密工作,隔音效果可谓一冠。因此总是人满为患,一些上层阶级密谈选择的最佳地点。
身着华丽绸衣的掌柜挂着和善的笑容,热情的迎接着每一个客人。这店已经开了多年了,他也在这里做了几十年的掌柜,从一个小酒店发展成如此规模宏大,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然而,今日进来的这个配对,倒真是奇怪的很。
客观上来说,两人都可谓是一等一的俊男美女,当真是赏心悦目。
那个冷傲俊美的少年郎,一头飘逸的银发,却没有沧桑之感,那亮得耀眼的发色反倒有种莫名的疏离和狂傲的气势散发出来,让人不可小瞧。而站在他身旁的却是一个娇柔小巧的美人儿,一对水眸忽闪忽闪,流泻出一抹狡黠,与文静的外表不符,倒是显得骨灵精怪。
奇怪的是两人的神色,那个银发少年美得眩目的脸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周围的温度直刷刷的下降,傲然挑起的眉宇间透出几许不耐烦的神色,却有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奇特魅力。那女子小脸沮丧,一副哀怨的小媳妇神色,幽幽的水眸可怜兮兮的眨巴着,活象是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梨花带雨的,让人好生心疼。
掌柜眼珠转了转,脑中的资料立马展开搜索,银发的人可不多见,况且这般有个性的也只有……战南王爷天尧!
吓得一个大大的哆嗦,掌柜连滚带爬的跑到天尧的面前,努力堆起谄媚的笑容:
“两位……客官,小店还留有一个上等包厢,是否需要……?”
天尧淡淡瞄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那小美女缓缓开口了:“就带我们去那吧!”
“是!是……”掌柜不敢怠慢的应了声,拔起脚步,屁颠屁颠的在前面亲自带路,肥胖的身躯像个肉球一般滚上了楼,恭敬的打开包厢门。
“随便上点招牌菜。”天尧这才发话。
“是……”掌柜点头哈腰的关上门,朝堂上吼了声:“一等包厢,几道招牌菜,越快越好!”
吼毕,小心翼翼的擦擦额上的汗,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叫苦:怎会惹上这样一个煞星?这个王爷的坏脾气是人人皆知的,要是一个不满意,整个店都要泡汤,甚至自己的脑袋也不一定保得住!哎……这菜房怎么还不上菜?当真是急死人了!
一把抹掉额际汗珠,掌柜肉球一般的身躯又麻利的滚下楼去,急忙催菜去了。
包厢内
“哇,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地方!”良姚月兴奋的跳上松软的椅子,舒服的倚靠着,好奇的看来看去。
天尧倒是对那些精致的装饰视而不见,随手拉开椅子,坐下。
“这里的保密工作似乎是不错,你可以说了罢?”
“这么急?”良姚月瞪大了眼:“当然等上了菜,边吃边讲咯!”
“你……!”天尧脸色微微一变,但又迅速镇定下来,淡淡看她一眼:“那为何你会知道那些事,总可以告诉我吧?”
“说了你恐怕不信。”良姚月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音:“其实我来自未来,恩……2050年。”
天尧神色微微一闪,倒是有些半信半疑,尽管他以前不信鬼神以及这种离奇的事,但经历了重生,想不信也难:
“2050?哪个皇帝做了这么久?”
“不是啦!我们那时候已经没有皇帝了。”良姚月摇摇头:“说了你也听不懂吧?”
“那白虎国的皇室难道后继无人?”
“咳……白虎国……不,不止是它,之后青龙国合并其余三国,称霸大陆了。”
轰隆一声雷响炸在头顶,天尧呆楞半晌,忽然暴喝一声,猛的一掌将木桌拍得粉碎。
“混帐!这怎么可能?”
良姚月被那巨响惊得脸色一白,蹭蹭后退两步,正巧听见包厢门外传来小二恭敬的叫唤:“客官,菜上来了。”
“进……进来吧!”
几个小二低着头恭敬的走进来,看到那一地的碎片,不由微微一怔,却也没敢多问什么,麻利的清理碎木,从外头搬了张桌子换上,按顺序将菜肴一一摆上,随后恭敬的退下,顺手关上了门。
天尧已经镇定下来,坐回椅子上,阴沉着脸,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瞅着几乎整个人贴到墙上去的良姚月。
“你继续说。”
良姚月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低着头,用犹带恐惧的余光瞄着那个史上有名的暴君。
“说……说什么?”她嗫嚅着。
“既然你是未来来的,唔……说点青龙国后来的发展,还有后人对这事的评价?”天尧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雪白的象牙筷。
“那个……其实青龙国后来也衰落下去了,常年征战,形成了炎黄部落,文明也衰败下去,退回原始形态,之后……之后才慢慢形成新的文明。”良姚月胆战心惊的回答,时不时的抬眼看看。
“白虎国与玄武国是一个比较明确的男女平等的国家,而与朱雀国的女尊男卑以及青龙国的男尊女卑相比,后人还是比较偏向你们的。”
望月密谈(下)
“看来你很精通历史?”天尧不紧不慢的嚼着菜,微垂着眼,看不出喜怒。
“还……还好……”良姚月可没胆再放肆,小心翼翼的拨着碗里的米饭,一直不敢抬头。
“历史上,对我,咳,还有各国现任君主的评价若何?”
天尧看似仍旧漫不经心,但那被捏得吱吱响的筷子却泄露出他心底些微的紧张。
“唔……虎尧帝暴虐好战,但办事雷厉风行,功绩不少,不失为一代明君;凤颜帝傲然聪慧,也是另人称颂的明君,在民间声望很高,然而腹背受敌,死在亲封的王爷手中,被篡位夺权,自焚在皇殿中;玄鸣帝天性风流,不管政事,整日流连于众姬妃之间,天下唯靠其嫡亲弟弟轩崇王一手撑起,可谓是荒淫之君,败国也理所当然;龙翱帝懦弱胆怯,年少登基,一直是权臣的傀儡,但没料到其心机着实深沉,一举收回权利,镇压大臣反叛,并且还统一了四国。”
良姚月倒是没想隐瞒,老老实实的全数说出没,随手捻起一块杏花糕放进嘴里,登时眼睛一亮。
“你连众国君的结局都说出来了。”天尧微微上挑的眼危险的眯起:“你就不怕泄露天机?”
“当然不怕。”良姚月已经开始毫无淑女形象的大口吞嚼桌上配送的糕点,一口一个,看那馋劲几乎要把舌头给一起吞掉:“超级好吃!怎么会……唔……太好吃了!这酒楼虽然菜不怎么样,但点心还真是绝了!”
“为什么?”看她那样子,天尧胃口顿消,手中的菜终是无力的扔在碗里,再不去理睬。
“听那阎王说,我前世是政治的牺牲者,历史的弃儿,所以这辈子我就被允许来这里,大闹一番。”她灌了一口茶,笑呵呵的说道:“鉴于天神也认为两个明君不该如此就丢掉江山,叫我来此,一方面需查清真正败国的原因,另一方面要尽量改变历史的轨迹,两个都完成了我才能去投胎啊!”
“改变历史?”天尧在心底嗤笑一声,这倒是和他的本来目的不谋而合。
“对啊,我未穿越前,是历史研究者,专门研究上古时代的先文明,大概会知道一些事情。”良姚月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闪闪发亮:“不过呢……你要给我提供……咳,一些皇家内幕,以及……咳,你大哥天廉的全面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