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天尧微微皱眉,努力思索,才勉强找出那个总是维护太子的最忠实的傲党成员的信息。那家伙总是木衲古板,被那些腐朽的旧思想侵蚀已久,虽说知识很渊博,但过分的追求礼仪之道,以及研究毫无实用的诗词歌赋,向来就是太子忠实的跟班,也不常出头,长得倒也不赖,然而却不引人注目,总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
“你要他的资料做什么?”
“咳,不瞒你说,自从有一次偶然瞥见他后,就对他一见钟情,而且……”小丫头双手捧心,面泛桃花,做出一副陶醉状:“他的诗自从被考古家发现后,就一直是我们那个时代最受欢迎的,我也有幸成为了他的诗粉之一~”
“……我知道了……”天尧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那种家伙也有爱慕者?不过不是天遥就好了。
“不过我要点定金。”
“你问吧。”良姚月乐得笑眯了眼,嘴角几乎咧到耳朵边。
“历史上关于我的过去是怎么记载的?”
“唔……”懊恼的揉揉额头,良姚月蹙眉努力思索:“啊!我记起来有学过一段,虎尧帝乃第九子,生性痴傻,三岁踉跄而行,四岁方能模糊言语,不能识人,帝不喜,置于侧宫偏僻之所,因得细心指导,状况有所好转,六岁时智商如同稚儿,七岁已如常童,但杀性方起,杀伤宫中数人,后被囚,流放至边疆杀虐之所,十三时归,而……”
话还未说完,便被天尧不耐烦的打断:“这什么半古半白的说辞?乱七八糟的,十三岁之后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就不劳你讲述了。”
“哦……”良姚月失望的垂下头,继续吃饭。
“那因得细心指导……”天尧细细回味刚才她的话,发觉出一点古怪:“你可知道是谁?在宫中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理睬一个白痴儿。”
或许是认为他说得有理,良姚月同样疑惑的蹙起眉头,是呀,这似乎与常理不合。
“让我想想……”
天尧微微眯起眼,暗暗叫了一声:‘喂,你知道吧?’
一阵沉寂,就在天尧不耐烦想要再叫一声的时候,天逸终于懒洋洋的开口装蒜了:
‘知道什么?’
‘不要明知故问。’
‘你既然已经找到这个丫头,就问她呗!找我做什么?’天逸戏谑的低笑。
‘你早就知道这丫头的来历?’天尧犀利的目光盯着手中的筷子,似乎要用目光将它烧出一个洞。
‘当然,我无所不知,只是我不想说。’天逸话语间含着得意。
‘那你既然早就知道会灭国,那又让我重生做什么?’天尧颇为不满的皱起眉:‘就算这国家振兴了,也是给花工夫给青龙做嫁衣。’
‘呵~你难道没听到后人评价么?’天逸醇厚的嗓音缓缓的在耳边低语道:‘一代明君……虎尧帝……’
‘不过一个名分而已。’天尧满不在乎的摇头:‘这我还不放在心上。’
话尾方落,对面的良姚月已经恍然大悟的叫起来:“是太子喔!”
“什么?”天尧怀疑自己刚才没听清,揉揉耳朵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太子?”
“那细心指导白痴儿的,是太子啊!”良姚月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胡说八道。”天尧嘲讽的勾起嘴角,那个家伙从小就是那副德行,不去带头戏耍白痴儿就不错了,还会指导?恐怕是关在房里,用鞭子棍棒来教导罢?
“我没有胡说啦!”良姚月愤愤的将头摇成拨浪鼓,用力摆摆手:“史书上是这样说的,当时住在东宫的太子深受皇帝的宠爱,一出生便被冠上头衔,但却偏偏与一个白痴儿甚为要好,每日细心指导,这还是我们史学上的一大奇闻呢!”
“一出生便被冠上头衔?”天尧狐疑的挑起眉:“你确定你真的懂历史?”
“怎么?”
“连我常年在外征战,都知道当今太子天傲是在前年年底才册封的。”
良姚月停住了筷子,怪异的目光盯着天尧看了半晌,才开口:
“谁说我说的是当今太子天傲?”
“那你说的是谁?”天尧满头雾水。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良姚月水灵灵的眼眸瞪得浑圆:“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什么?”天尧对这种绕来绕去,不到重点的说话方式有些不耐烦了:“你直接说是谁吧!”
良姚月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才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
“前任太子,便是当今的怜昕王爷天遥啊!”
什么????
探索真相
浑浑噩噩的站起身,似乎结过了帐,之后又与良遥月道了别。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人已在热闹的街道上,天边早已染上点点红霞。
夕阳为那青山勾勒出一道绚烂的金边,明晃晃的,竟然比正午时更灼烫人的眼球。
天尧难以忍受的微微眯起眼,左右看看,他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怜昕王府的大门前。
不知道五哥在不在里面……还是已经回宫了?他仰脸看看那红得耀眼的门牌,上面层层缠绕纠结着同样艳丽的红缎子,摇摇晃晃的灯笼被高高的系在木雕栏杆上,隐约的遮住那金黄色的大字————怜昕王府。
似乎被那若隐若现的字刺伤了眼,天尧只淡淡扫一眼便别开了目光。
这府,本不该出现在这,而这王爷,本该是太子!
这其中,似乎隐藏着重重的谜团,而他却想知道!想知道为何五哥总是心事重重;想知道今天婚宴上五哥与父皇似是而非的言语究竟何意;还想知道为何一个从小便被赐上东宫头衔,深受皇宠的太子,却成了刚出生便由于病弱而被送到冰山雪野疗养之地,四年前才被接回来的怜昕王爷?!他想知道的东西,很多很多,多到将他向来不习惯思考的脑袋充溢得满满的,乱成一团麻,理不清,也算不清楚。
到底是谁说了谎?是刚才引经据典,款款而谈的所谓未来人良姚月?还是在四年前摆大宴,大赦天下迎接从未见面的第五子的父皇以及配合的兄长?如果是良姚月说了谎,可是她却的确知道未来的事,并且有根有据。况且五哥身上的谜团又该如何解释?若是父皇欺瞒,那么他们的意图是什么?为何要这么做呢?
他只记得,在十三岁时的那个春天,是他与五哥的第一次见面,他站在船下,五哥被簇拥在华丽的船板上,那雾蒙蒙的目光,似乎是被这暖春捂得湿润的眼眸,若有若无的穿过人群,似乎飘向了他的方向。目光相对,那眼眸却不含喜怒,依旧朦胧朦胧的,似乎在认真的凝视着,却仿佛透过他看向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只那一眼,那一刻,他向来只有血肉纷飞的记忆里,第一次深刻的印上了那双眼,那个飘逸宛如嫡仙的人。
啪嗒,啪嗒,似乎是什么东西轻巧的打在额上,然后顺着脸颊滑到脖颈,淌过衣襟,最后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上。
茫然的目光向上移,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
下雨了……
不断有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落在眼里。身旁急匆匆收摊的小贩和归家的路人,嘈杂的声音似乎隔得很远,成为为这点点雨声配奏的背景。
周围刹然的寂静,静到脑海中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清凉的水滴很快便沾湿了一头雪亮的银发,渗透了雪白得纤尘不染的衣,也逐渐抚平那种莫名的悸动。
虽说对天遥的感情还未理清,但他绝不能允许,也不能接受天遥竟有事欺瞒他!他必须全部弄清楚!而不能像上辈子那般,让这真相,这秘密,还未被发掘便沉入地底,化作尘埃。
一直僵直的拳头蓦然舒展开,天尧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缝中透出几许阴鸷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他大步迈进府,坚定的脚步仿佛踏向那谜团重重的真相。
一路走去,倒是看到不少丫鬟奴才一脸慌张的向他行礼。
天尧随手抓起一个奴才的衣领,冷冷的压低嗓音:“你们王爷的寝殿在哪?”
“战……战南王爷??”
那奴才几乎吓破了胆,抖抖嗦嗦的开口:“在……花园尽头左拐第二个门……”
“滚吧。”松开手,天尧鄙夷的斜了他一眼,甩甩袖子,直直走向那奴才所指的方向。
这个屋,比想象中的简朴。
既没有华丽的装潢,也没有水晶翡翠做的珠帘。
屋门正对着碧绿的池,那清澈的水面清雅柔美的荷花半开半合,柔和的清香若有若无的充溢着空气,倒是如梦似幻,宛如置身于仙境。
屋内大得惊人,却显得很空旷,仅有一个木雕精致的书架,整齐的列着几排书;一张式样简单的书桌,摆着文房四宝,以及白玉镇纸下压着薄薄一叠白纸;两个半人高的柜子紧闭着,立于两旁;几扇描着山水的雪白屏风似乎有规律的分布着,遮掩着其后的一张平整的床,以及隐约见到角落横放着的琴架和熏香。
是了,即便是常年征战的他,也常常能听到关于当今怜昕王爷琴棋书画神乎其技的传闻,想来也是不假。
恐怕是由于病弱之体不适习武,只得往文发展了罢?
不过他知道,天遥的轻功却是一绝。
这屋子没有点灯,显得有些昏暗,在推开的门透进的光中,隐约只能看到这些模糊的摆设,不华丽,却整整齐齐的。
像那个人,纤尘不染。
抬脚踏入,迎面而来的便是淡淡的茶药香气。
草药的味道?天尧皱起眉,侧头一看,才发现角落还有着一张长桌,桌上镶嵌在墙中的柜子里密密麻麻的摆着各色的药罐瓷瓶,桌面上整整齐齐的铺着各色的草药。
看来那传闻中天遥的病弱,似乎比想象中更要严重一点。
心底有些隐隐作疼,天尧转眼看向那紧闭的柜子,若说这屋里能有什么秘密的话,恐怕也就是那里了。
刚抬脚,一道凌厉的剑气却陡然破空向他袭来。猛的一侧身,轻松的避过,心下却一惊,刚才他并没有分神,却没有留意到有人接近,想来若非是此人的功夫已经超越他不止一个层次,那便是这屋子有古怪。
他的武功虽不能称第一,然而却几乎无人能出其左右,即便是有,也不会超他太多。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这屋子里有一种阵法,可以隐藏住人的气息的绝妙的隐藏阵法。
听闻天遥对兵法阵术颇为拿手,想来这绝妙的阵法便是他所设。
眨眼间,两人已悄无声息的过了数招。
天尧心下暗暗赞叹,此人虽已稍稍落了下风,但却仍旧能与他拼上百招不分上下,已是极为难得的武学高手了!
见那攻来的剑招招凌厉,却都不是狠招,既不打向要害,又无杀气暗含。天尧稍稍后退两步,用未出鞘的血曜硬生生架住那寒光四射的剑,抬眸看去。
飞扬的剑眉,挺拔的鼻梁,冷冰冰下弯的嘴角,还有那黑得不见底的眼。
星夜?!
天尧微微皱起眉,将剑收回:“你不去保护你主子,来这挡我干什么?”
“未得主子允许,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星夜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你……我是闲杂人等?”天尧紧紧盯着他。
星夜没有回答,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的眼淡淡的看着他,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如果我硬要看呢?”天尧危险的眯起眼。
“恕星夜无礼。”星夜不卑不亢的回答:“将拼死阻挡。”
“你!”天尧虽想将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一掌劈死,却又想起他曾经忠心护他而死的样子,那蓄势待发的手终究还是松了下来,淡淡看他一眼:“日后我将与五哥一同来此!”
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星夜静静的立着,面无表情。
从阴影处悄然走出一道身影,俊逸出尘的五官在淡淡的微光下,烘衬出非凡的神采,宛如仙人飘然从画中而出。
“他终究还是来了。”
淡淡的叹息轻不可闻。
星夜深得不见底的目光看着他,面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他虽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这么做,又是在掩饰什么,但身为属下,他只知道必须按吩咐办事。其余的,他不能问,也管不了。
雨中的交响曲(上)
刚出府门,天逸便迫不及待的在耳边追问道:
‘刚才那个不是你前生的侍卫吗?’
‘不错,星夜是未来的御前第一侍卫。’天尧微微颔首。
‘可是……他本是天遥的人吧?’
‘你看不就知道了?’天尧颇有些不耐烦了。
‘那后来怎么跑你那去了?’天逸好奇的继续追问。
碰巧一个挑着担子卖斗笠的小贩正准备收摊回家,天尧顺手买了一顶。
‘喂,怎么不回答?’
天尧抿紧唇,草草的拢了长发,默不吭声的将那略显过大的斗笠系在头上,任那青色的薄纱稍稍挡住眼前的视线。
‘难道那是你抢来的?’天逸见他是咬紧了牙不愿回答,眼珠一转,使出激将法。
‘你爱怎么说都可以。’天尧皱起眉。
‘……’天逸被那茂盛的好奇心磨得没办法,放软了声音,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乱说。’
‘你想乱说也找不到对象。’天尧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那……’天逸急了:‘那我们也来交换消息。’
‘噢?如何交换?’天尧倒来了兴趣,眼底掠过一抹喜色。
‘唔……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事吗?’天逸见挑对了诱饵,不由喜笑颜开:‘我给你一个提示,让你能更快查清。’
‘直接告诉我不是更好?’天尧不满的皱起眉。
‘哎呀呀,泄露天机的事我可不干。’
‘好吧。’天尧扶正了因尺寸不合而戴得歪歪的斗笠:‘星夜是交换来的。’
‘哎?’
‘就这样啊,你给我一个提示,我也同样给你一个提示。’天尧翻翻白眼。
‘你……太奸诈了!’气得声音抖颤,但天逸却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只得妥协道:‘你再讲一个,我给你两个提示?唔,你是用什么交换的?’
天尧蓦然停住了脚步,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三尺白绫。’
‘什么?’天逸没有听明白,楞楞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