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左庭咬着下唇,狠狠的甩开冷无涯的手。他的身子巨烈的抖着,脸上青青紫紫的又多了些於伤,双手双腿似不能自由行动了一般,伏在地上,却用那双布满血丝,却充满恨意的眼睛瞪着冷无涯。
“哼哼,还跟我清高什么?你还有什么本事?”冷无涯蹲在他身边,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不杀了我不甘心死吧?现在你跟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双臂废了内力,双脚挑了脚筋,你现在连个四肢健全的人都不算,拿什么杀我!哈哈!”
左庭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看看你,只是这蛊毒就要了你半条命了……这样吧,看在你这讨人喜欢的容貌上,你只要依了我,跟着我,带我去端木无极的禁室,我便好好的医你,让你享尽荣华。”说着,冷无涯笑嘻嘻的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道:“我待你可会比他温柔的就是了。”
“啐!”左庭狠狠的向他脸上啐了口口水,冷无涯一个不防,被准准的啐在了额头上。他气急败坏,扬手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左庭的脸颊上。
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左庭无力的倒在地上,豆大的汗水不停的由额头上滑下。
冷无涯顺势扑了上来,凶狠的压在左庭的身上,向他上下其手。
左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内抽痛的蛊毒让他痛不欲生。
“放开他!”万俟争纵身而来,长剑虚剌冷无涯背后,冷无涯吃惊之下,就地一个滚身闪开,万俟争顺势拖起左庭将他抱进怀中,剑守后身,几个纵跃,已退到庭院中。
冷无涯随即而至,笑道:“万俟掌门好功夫,先天八卦阵也拦你不住,莫不是为了这人,万俟掌门拼了命?”
“冷盟主有此雅好,大可走街入巷去那烟花之地,何苦强人所难?”
“莫非左庭他在万俟掌门怀中,便不为难么?”冷无涯还口道:“万俟掌门后起之秀,若是早对我言明,我也乐得做了这个人情,何苦夜闯我天洞派呢?”
“如此谢过了!”万俟争正待转身要走,冷无涯却道:“万俟争,你当我洞庭天洞派什么地方?说来便来说去便去么?”双手一抖,一双银勾由袖里落入双手中,纵身上来。万俟争一手抱住左庭,长剑直进,迎身而上。
转眼间数十招交过,万俟争纵是武力深厚,一手抱住左庭却不得施展,可是洞庭门众听到兵刃相接之声渐渐赶来围在附近,万俟争又不能放开左庭,是以刚过了百余招,已是招招被逼,步步后退。
冷无涯式式杀招,一对双勾便似在万俟争身周画了个光圈。天洞派的门人一见掌门人占了上风,更是渐渐围了近来,只待万俟争一旦失势受伤,便一拥而上。
猛然间几道青光闪过,洞庭派围在近处的十几余门人声声惨呼,尽数被拦腰斩倒在地,那青光闪到万俟争身边银勾之处,“铮”的一声冷无涯一个不防之下,硬生生的一支银勾被震飞离手,转着光圈飞了出去,又打倒了几个洞庭门下。
万俟争站定身形,冷无涯退守门户。
左庭虚弱中夹带着激动的声音道:“宫主……”。
端木无极一身淡灰长泡,发结银簪,手中的软剑随风轻摆,转眼间斩了数十人,却不沾滴血。
“宫主?”端木无极似是没看到旁人一样,双目冷冷的盯着万俟争扶住的左庭道:“你投到洞庭门下过得可好啊?”
左庭咬咬唇。
“我今天便是来手诛你这叛徒的。”说着,端木无极悠悠的转身向冷无涯道:“还有你这老儿!今天一并了结,倒省得我再跟你费心血了。”
6
冷无涯看了看端木无极,又用余光看了看万俟争,心下叫苦。心道:若只是一个万俟争,利用他救人的弱点,还好讨个便宜。现在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却叫人棘手得很了,看来今天非拼个你死我活了。心念到此,一声长啸,却见原本围着的天洞派门人顷刻间退开。
“今日便叫你这魔头有去无回!”冷无涯一声怒吼,飞身而来,一手银勾,另一只手不只何时多了一柄短剑,飞身向端木无极冲来。
万俟争耳听八方,但听泥土翻动的沙沙之声不绝于耳,当下凝神而立。果然猛然间四面尘土溅起,竟从地下冲出四个黑衣人来,各人手执长剑,齐向万俟争攻来。
端木无极纵是武功极强,对手也是号称中原武林盟主的冷无涯,两人一时之间头得难分难解,只见银光成圈,青光如梭,兵刃相交之声竟因二人出手之快,连成了剌耳的长鸣声。
万俟争但觉黑衣人招式怪异,倒似是得了什么东瀛功夫的妙意,当下不敢轻敌,小心应战。各人武艺皆不如他,但依丈那阵法和盾地术,再加上四方黑人,八卦方位又有八人做后应,就如十二条在海面上跃上坠下、神出鬼没的大鱼一般,一时间,万俟争竟无从破解,只得暂求防身,再找机会突围。
左庭心系端木无极安危,苦于无法出手,目光却时时不离的看着远处酣斗的端木无极,浑然忘记自己身在刀光剑影之下。
那十二人似乎看出万俟争救人之心,竟不时的向毫无还手之力的左庭攻来。起初只是一两人偶尔如此进攻,过不多时,余人也看出门道来竟然前赴后继的向左庭发招。十招里竟有八招都是向左庭身上招呼来,待到万俟争救人无睱之际,再向他进攻。万俟争眼见情势不妙,心中甚急,若是再不突围,命丧于此不说,受人一药相救之恩也报不得了。当下边斗之边退之际,一只手将左庭向空中一提,左庭便如一纸风筝般被抛得极高。万俟争顺势凌空跃起,挑、剌、劈、斩一起呵成,一时间竟有四人丧于他剑下。
万俟争落地再跃,正要迎去接落下的左庭,猛然间人影一闪,竟是冷无涯冲了过来,硬生生的犯险将左庭掳了去。
“哪个不知你是来抢你的老相好的!”冷无涯奸笑着对端木无极道:“再出手逼我,我这便结束了他这小命。”
“哼!”端木无极冷笑一声,并不回话,手下却丝毫没手软下来,一招一招的又攻了上去。
万俟争身周没了负担,力时威力大显,心中救人急切,寥寥数招,将那一干人众逼得再无出手之力,当下也不再恋战,随着端木无极之后,追冷无涯而去。
一路追了过去,冷无涯时而用早就设好的旧机关,时而放毒箭暗器……无所不用,只求脱延时间,可端木无极和万俟争这种高手又企会让这种暗器难到,只是稍稍迟开几步,天近晓时,竟将冷无涯逼上附近的峰顶边缘无路可退了。
上得峰来,端木无极也不争进,只是一步步的向着冷无涯踱去。万俟争担心冷无涯出手伤了左庭,只在近处停了下来。
冷无涯一手卡住左庭的下颌,一手执银勾勾在他颈项处,步步后退,口中念念有辞道:“端木无极,你真不顾你这小情人的命么?”
“那不也是你的小情人么?”端木无极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只剩冷冷的杀意。
左庭的蛊毒之痛总算折磨了他一夜稍稍退了下,可是端木无极这句话,却比蛊毒还要伤他,两行泪由眼眶中滑了下来。
“哎,真难为他以身相许来给你换解药,原来不过是你一颗棋子。”冷无涯一步步的退着,边小心的窥伺端木无极的表情。
“那是他自己愿意的事情。就算不换解药,他那种性子也巴不得多几个男人才好。”端木无极的表情更带不肖:“你替我了结了这叛徒,或许我念在你稍有毁意,收你入宫也说不定。”
“……”冷无涯再无它计,勾子动了动,再看看左庭,却终是没下得手去,只得又慌慌的瞄了瞄四周,却全无退路。
“哼!早知你天洞派如此无能,我便早早来了解了你便事。”端木无极又道:“费了我那么多心血来防备……不过这也怪不得你,只怪我多年来闭关修功太多,还以为你是当年设计毒害我父那般厉害,只是忘记了你也只是用用毒计下下毒药之类的把戏拿手,浪费我这许多年来思量你这半个废人。”说着端木无极一步步上前,已将冷无涯逼到崖边。
万俟争见状不妙,纵身上前,拦在冷无涯面前道:“不能再向前了。”
端木无极皱了皱眉,由腰间缓缓抽出软剑:“万俟掌门要在此与我一决胜负么?”
“来日亦可。今天万俟争要救的是左庭,报当日救命之恩。端木宫主你要报仇杀什么人我不管,左庭的性命却不能伤。”
端木无极不再多言,身形一动,便与万俟争斗在一处。冷无涯自是抓紧机会想逃了开去,可端木无极与万俟争,一个要杀他而后快,另一个要救他手中擒着的人质,竟是打半间也把他缠斗进来,半步不让他离开。
三个斗劲斗起来,顷刻间飞沙走石。每当冷无涯夺路欲逃,端木无极便以杀招拦路。冷无涯便以左庭为盾,以求万俟争出手相助,如此反复不知觉间竟斗到了正午。三人皆是内力大耗。猛然间端木无极一声尖啸,竟用出了拼死的打法欲取冷无涯性命。
万俟争见左庭性命无忧,便只跟在冷无涯身近,防他出手伤了左庭。冷无涯便被端木无极这一剌一挑,刺倒在山崖边。端木无极就势纵身上去,便要取了冷无涯性命。
“万俟争!我若死了,左庭那冰蚕蛊毒便无人可救。”冷无崖此言一出,万俟争大惊,又是纵身上前相阻,与端木无极缠斗起来。
猛然间冷无涯一声惨呼,万俟争与端木无极一同停手,向那边望去,竟是左庭用手臂硬生生的将银钩压进了冷无涯的咽喉。
万俟争忙纵身跃到他身边,小心防着端木无极发难,边问道:“左护法,你这是为何?!”
左庭不语,只含泪望向端木无极。
端木无极看了看他,冷哼一声,软剑还腰,转身离去。
“宫……”左庭欲起身相随,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终于气力不支,昏倒过去。
7
万俟争眼明手快,将左庭扶住,眼见端木无极转眼没了踪影,心下思量虽是左庭以死尽忠,以示不二之心,可是端木无极之处看来终是没有他容身之地,当下也无它法,只得将他抱起,到得山下寻了个车夫,命他快马赶回轩辕门去。
轩辕门众弟子见掌门师兄救了左庭回来,虽有异意,一时间万俟争也不让众人多加口舌,将左庭安置入后院一所客房,命人请来郎中,详加诊治。
郎中与万俟争由房内退出,面有难色,万俟争心下甚急,道:“先生但说无妨。”
“伤者四肢尽被挑断筋脉,这等伤患以贵派之力,尚不为患。只是那毒……乃冷蚕混了西域种蛊之毒,毒发之时,蛊入血肉、冰毒侵骨,痛苦难当。若是百日不得天山雪莲解毒、加功深之人以内力推血续命,只怕面百日一过,筋骨俱裂,大罗神仙在世难救啊!”
“依先生之言,不去冰山之处寻雪莲是没有解救之方了?”
“若是下毒之人的解药得得到的话……”郎中言尽于此,摇了摇头:“为今老朽能做的,也只是为伤者开几副被血气、缓痛楚的方子。”
“先生去帐房取了诊金吧!有劳了。”万俟争言罢,命人引了郎中下去。转身入房门,去擦看左庭。
刚刚跨进房门,万俟争不禁大惊。只见左庭半坐在床上,手中拿着床头用来装饰的长剑,剑锋架在自己颈项边,正待一发力道,便自行了结。
万俟争内力弹出,铮的一声响,左庭手中一震,拿捏不稳,长剑掉落在地上。
左庭双目含怨的看了万俟争一眼,低下头来,不再言语。
“左兄弟,有什么难事留得命在解决不了?何以这般轻生?”万俟争快步过去,坐在床沿边,柔声道:“左护法随我去天山吧?那里总可医好你的病。”
左庭惨淡的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万俟争,又低下头,轻声道:“万俟掌门,你的恩也报得够了,任左某人自生自灭吧。”
“受人滴水之恩,甘当永泉相报。更何况左护法是因救我万俟争而落到今日这般伤势,万俟争不尽全力,是良心不安的。”
“别再左护法左护法的叫了,我早就是幕宫弃人了。”左庭眼泛泪光,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他却努力不在万俟争面前落下来。
“左……即是如此,那万俟争便以左兄弟相称如何?”万俟争想了想,又道:“只是不知道左兄弟生年,否则以我们这般生死之交,也可论了兄弟吧?”
左庭淡笑道:“左庭今年刚好二十四了。”
“那万俟争愚长了左兄弟三年,便称左贤弟吧!”说着,他笑了两声,左庭抬眼细看他,长方脸儿,秀剑眉,好一个英气的青年,倒不似自己一个书生般沉静的气质,心中难免感想,若是当年家乡不逢劫难,自己也不会被端木无极所救,若是好好的在农家长大,也该是这豪气男儿一般,活脱爽朗的性格吧?
“万俟掌门随意便好。”左庭仍是垂头,神色间有几分苦痛。
“左贤弟莫非是蛊毒又犯了?我命了人随郎中去抓止痛的药了,只是这冰蛊之毒……左贤弟还是休息过今日,随愚兄同往天山去吧?”
忍着隐隐发作的痛,左庭摇摇头,惨淡的道:“如今……幕宫大敌已去……左庭也不再……不再有什么挂心的事了。万俟掌门你便由得我生死吧!”
“有方可医又何妨一试?”万俟争顿了顿又道:“左贤弟心中之事,万俟争不知一二,但以我所见闻,也猜得一二,若是你人在,还有所希望,若是就这么去了……何况你那宫主,也对你并非不情,否则以你这伤势,他也便早可以在追杀冷无涯时便下手取你性命了。”
左庭闻听此言,目光中先是一闪,看了万俟争一眼,垂首又道:“他也不是不想杀了我,只是万俟掌门相助,未能得手罢。”
“哈哈,左贤弟也高看万俟争的本事了。以端木无极的功力,万俟争自认为专心对敌,倒可不至自身受伤,但要在他手下救人,却是有心无力了。”
左庭又抬眼看看他,垂下头来,双目含泪,不再作声。
门外来人送药,万俟争接过便命人退了下去,拿到床前,对左庭道:“这里是止痛药,喝下去休息吧,别想太多了。”
左庭接过药来,看了看万俟争,低声道:“万俟掌门不会看不起左庭这种人么?”
“什么人了?”万俟争正色道:“左贤弟知恩徒报,忠主不二,又有哪里让人看不起的地方?”
左庭泪垂衣襟,哽咽道:“若是宫主也这般想的话……左庭死而无憾……”言到此处,已是再也说不出话来,身子颤抖的厉害。万俟争知他不仅难过,而且身子痛得很,挡下接过药来,帮他顺气喂了下去,边道:“此中苦情,左贤弟若不忌讳,便讲于我听,万俟争就算不能帮得上什么,也可解解左贤弟的愁苦了。”
左庭咽下药去,身子的痛似是轻了此,由万俟争扶着靠坐在床头,讲此中情由,一一向万俟争道来。
端木无极泡在水烟袅袅的大池中,仰面向天,望着星空中那轮明月,心中思绪万千。
琴声婉婉而起,似哀似怨,凄凄然的让端木无极有些心痛,寻声望去,池边小榭上,粉色纱衣女子,头挽云髻,面如白玉,正是应玄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