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上————生生死死

"我也想你......"柳亦寒挨近了他，低頭輕聲道："不過，目前沒時間談這些，等把楚星的病解決了，我們再談，好嗎？"
楚麟點點頭，想起楚星，便道："如果我弟弟身體好了，你跟他......"
想起楚星對小寒那樣好，拖著病體也要制作"避毒丹"給小寒，這要等他身體好了，不讓弟弟跟小寒在一起似乎很殘忍，可是如果讓他們在一起，自己呢？
"......也到時候再說吧！"
現在要幫楚星治病，他腦子不夠用，沒法同時再考慮其他的事，等楚星的事解決了腦子空閑了再想這些吧。
楚麟明顯看得出來柳亦寒在左右為難。
其實......說實在的，小寒和星弟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小寒真的左右為難，他不介意三人在一起，不過如果小寒有其他想法，那就看看小寒的想法是什麼再說吧，這種事總要聽當事人的意見比較妥當。
"一路奔波，我也有點累了，我先休息一會，晚飯的時候你叫我。"
為防沒事可做楚麟接著問他一些不好回答的話題，柳亦寒爬上床，挨著楚星睡下了。
楚麟看得出來柳亦寒是在逃避，不由苦笑，他其實也明白他的為難之處，經過這五年的變化，他現在身邊有他，楚星，唐雲暮，讓他選只怕不好選，本來是屬於兩人美好的世界，因為唐鵲的一陣攪活，搞得每個人都不安寧，只能說蒼天作弄人，唉......希望將來還能跟這小鬼在一起，要不然，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還真讓他一片茫然。
他目前這樣，都是被唐鵲毀的，有時想起這個女人來，縱是他以俠義著稱，也恨不得生啖她的肉。
柳亦寒大概是真的累了，不多時綿長的呼吸便傳來，他看了眼那個可愛的寶貝，清秀的小臉，紅豔豔的嬌唇，挺直的瓊鼻，飛揚的眉宇，實是越看越愛，便俯下身，輕輕在他唇上印了一吻，怕深入會驚醒他，所以是淺淺的，即使是淺淺的一吻，他也覺得幸福與滿足，比起這五年來的惡魘，能有今日這樣的寧靜，已經很好了，他的所求不多，但求能每天這樣寧靜就可以了。
唇邊還留有愛人芬芳的氣息，柔軟的溫熱的感覺還有印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他真的在逐漸擺脫五年的折磨，楚麟幸福地無聲笑了。
如能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讓他做什麼也願意，經過五年的折磨，他如能再跟柳亦寒在一起，便是他今生幸事，他還奢求什麼呢？
第二十九章
翌日，柳亦寒三人估摸著百草門的開門時間，一大早便出發了。
出了客棧上車的時候，楚麟向後面看了又看，良久方跳上馬車。
柳亦寒看他神色古怪，問："怎麼了？"
"奇怪，這幾天我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們，可是每次看都沒看到。"
他也算機警之人，能跟蹤他而不被發現，這跟蹤的人功夫不弱啊，而且是從楚府一直跟過來的，跟了這麼長時間，這人是誰呢？有什麼目的呢？
柳亦寒倒是無所謂地聳聳肩，道："管他是誰呢，如果是有什麼目的的，總會有露臉的一天；如果沒什麼目的，他想看便看唄，我們又沒殺人放火。"
楚麟笑笑，暗道也是，自己的擔心是多余了。
馬車轔轔離開後，有一個身材修長的黑衣男子從牆後轉了出來，臉有沈鬱之色，歎了口氣，暗罵自己當時為什麼要搞那什麼"欲擒故縱"，以為能讓小鬼好好反省一下，哪知道卻被楚星的病情給破壞了，看小鬼這樣忙，哪有反省的時間？反觀自己本來想過幾天安靜日子，哪知道耳邊是清靜了，心裏卻清靜不下來，反而比往日的辦事效率更低了，心裏想著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所以算了，不讓小鬼反省了，自己找個時機現身吧，不過眼下時機不好，只能接著跟，以便尋找現身的機會。
雖然是一大早，但顯然百草門聲名太響，醫堂裏還是擠滿了人。
因為柳亦寒是跟段雲雲有約的，所以就直接找上了她，問道："段小姐現在有空嗎？我把我朋友帶過來了，您能過來看看嗎？"
段雲雲點頭，道："可以。你帶路吧。"
於是柳亦寒便把她帶到了百草門為貴賓准備的雅間──其實就是個單間，要花錢買的──段雲雲看了看楚星，為他把了把脈，臉色漸凝，道："他這脈象既虛且散，中氣不足，後繼無力，嚴重得很，我也沒把握能完全治得好，用尋常藥草只怕不行，估計需要用‘天心丹'配合‘血蠱'才能讓他五內的舊疾愈合。"
"‘天心丹'我知道是治內傷的，那‘血蠱'是？......"聽起來像是蠱蟲啊，一聽到蠱蟲，柳亦寒就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似的。
"‘血蠱'是療傷聖品，它們喜歡吸食殘血，放進人體內，哪兒有汙血，它們就能一邊吸食一邊吐出凝血的東西讓傷口愈合，對修補細微傷口非常厲害，吸食幹淨了，再用‘天心丹'養傷，可以事半功倍，要不然依他這樣嚴重的狀態，五內積有汙血，光靠‘天心丹'只怕都是無能為力的。"
段雲雲說的相當詳細，又簡單易懂，確實讓柳亦寒刮目相看，暗道看她昨天嬉皮笑臉的，眼下說起正事來，倒是這樣幹脆利落，嚴肅認真，難怪江湖上傳言她醫術高明了，眼下看來倒真有點高手的風範。
"我知道貴門有‘天心丹'，那‘血蠱'哪兒有？我聽說很少有人能養成功‘血蠱'......"一邊的楚星插問。他對這個還是有點了解的。
原來蠱蟲的培育方法其實相當殘忍，《諸病源候論．蠱毒候》上記載蠱蟲的培育方法為："多取蟲蛇之類，以器皿盛貯，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獨在者，即謂之為蠱......"所以蠱從尋常意義上講，是這樣弱肉強食淘汰出來的，但血蠱不同，血蠱若放進器皿裏，必為其他蠱蟲吞食，它們從不反抗，就如同普通蟲子，然而因為它們療傷的作用很大，很多人就想養，於是便不通過這種傳統模式，直接收養，但令人沮喪的是，血蠱並不喜歡為人豢養，因為它們跟那些毒蠱不一樣，它們不需要人類幫忙提供食物，它們的食物多的很，到處都有受傷的人，它們很容易就能找到傷口活下來，所以不若別的毒蠱找到一個幫忙提供食物的人就會認其為主。於是被收養的血蠱經常偷偷溜走，有的甚至絕食死亡，令人防不勝防。正因如此，很少有人能擁有血蠱。
卻聽段雲雲道："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我哥有一只。所以現在的問題是這樣：你們要不要住進我家？這樣才方便醫治，因為像你這樣的病情，不是一顆藥下去就能治愈的，需要輔助藥草調理一段時間才行。如果不住進來，恐怕沒法進行下面的步驟。"
楚星跟柳亦寒互看了眼，柳亦寒便道："那好，我們住到府上吧。"
"這再好不過！......小羊羔，你什麼時候住進來？要不現在就過來吧？我去吩咐人收拾地方......"段雲雲笑得燦若桃花，出其不意間捏了柳亦寒豐頰一把，不僅嚇了柳亦寒一跳，更讓楚星同樣嚇了一跳。
柳亦寒吶吶問："這個......這個......段姑娘估計治好我朋友的病大概要多少銀子？萬一帶少了我好托人再去籌。"
"沒關系沒關系，剛好門裏還欠我一枚‘天心丹'的人情，這個‘天心丹'我幫你出了，至於‘血蠱'又不值錢，不礙事，你們就需要花點調理的藥錢，另外我哥出診的費用可能也會收點，但不會太多的，幾千兩就夠了吧。"段雲雲不是個能正經多久的人，不大會又開始胡說八道了──還當著楚星的面，這簡直是挑戰楚星同學本來就不好的心髒承受能力啊，"要是小可愛錢不夠，我可以幫你付了，記得以後‘以身相許'就行了......"
段雲雲正說高興，楚星正要出聲阻止某人的調戲，柳亦寒正准備閃到另外一邊去躲開段雲雲的捉弄，卻聽外面有人喊，說是來了急症病人，於是段雲雲再次出其不意地捏了一把柳亦寒，再次引得兩人瞪大了眼，哈哈笑道："我中午過來帶你進府，現在是出診時間，我有事，先忙去了。"
眼見得段雲雲走遠了，被驚得屏住呼吸差點閉氣的楚星方緩緩問道："這個段小姐跟小寒是什麼關系？居然張口就送你一顆價值十萬兩銀子、起死回生、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心丹'？"
更重要的是......她跟柳亦寒也太親昵了點吧？那樣的動作，簡直可以用"調戲"來形容──雖然這個詞用在姑娘對男子的模式上不太合適，但用在段雲雲身上怎麼看怎麼合適。
柳亦寒看楚星神色古怪地問自己，神色極為尷尬，打哈哈道："呃......段小姐就是喜歡開玩笑，適應就好，適應就好。"──柳亦寒以為喜歡對別人動手動腳是段雲雲的性格，所以這樣跟楚星解釋。
"是......嗎？"
楚星狐疑，壓根不信。
"那你是說她喜歡我？這怎麼可能？我這樣子怎麼還會有女人喜歡。"
雖然秉持著即使被人壓也不要變成娘娘腔的信念，所以洗去了那一臉亂七八糟的打扮，再換掉了五顏六色的衣服，現在看起來是變正常多了，但只要有人知道他是柳亦寒，知道他是唐雲暮的情人（或許在別人眼裏甚至是孌寵吧），就不可能再有女子喜歡了。雖然這是事實，不過他並不是太沮喪或者在意，自從與楚麟在一起後，他就斷了娶妻生子的想法。因為即使想娶妻生子，他也沒法給對方幸福，所以還是不要害人的好。
第三十章
其實柳亦寒是實話實說，並不是悲觀或者自愧，但他的無心之語還是讓楚星臉色稍沈，低喝道："小寒說什麼呢，什麼叫你這個樣子，你這樣怎麼了，也是一個足以讓少女傾心的翩翩少年郎！"
柳亦寒抹汗，沒想到楚星會對這話如此在意，於是便道："知道了，以後不說了。不過......"柳亦寒轉移話題，道："聽段雲雲的意思，你的病是可以治好的，這真是太好了！而且這樣難治的病只要幾千兩就能搞定，真是想不到的。"
這世上的疑難雜症多如牛毛，一些貴胃之家的人若得了重病為了保命，動不動就懸賞黃金萬兩招奇醫的，並不少見，能幾千兩治愈頑疾簡直跟做夢一般──當然這中間顯然跟段雲雲承諾友情贈送"天心丹"有很大關系，要不然那錢就上去了。
聽了柳亦寒興高采烈的話，楚星輕笑了笑，道："這是不一定的事，你沒聽段雲雲說不一定有把握嗎？還有，他們現在還不知道我的身份，要知道我是楚家的，就不知道會不會給我們治了。"
"哎呀，你別想這麼多，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不給治我們再想辦法嘛，現在別想那麼多了！街增煩惱。"柳亦寒向來是個樂觀的人。"你在這兒休息，我到外面跟楚麟講一下這個事，看看他是跟我們進段府還是回客棧等，要是進段府的話，你說要不要讓你哥易容進去呢？免得給他們認出來還沒進門就把我們轟了？"
楚星想了想，搖頭道："還是別易容，我看我的身份百草門遲早會知道的，這樣一來，大哥暴不暴露身份也無所謂了。我們還是以真容跟他們見面吧，總比他們發現我們隱瞞身份好，至於他們要是發現了轟人，唔，就像你剛才說的，到時再想解決的辦法吧。"
"那好，那我出去了，馬上回來！"
跟楚星告辭，柳亦寒便來到外面，找到停靠在小巷的馬車，跳了上去。
楚麟見他只一個人回來，不免奇怪，問道："楚星呢？"
"安頓好了，段雲雲說醫治要花時間，需要住進段府，中午就接我們過去，你是跟我們一起過去還是守在客棧裏？"
楚麟皺眉想了想，道："我還是跟你們一起過去吧，你一個人照顧星弟太累了，總要休息的。"
雖然段府肯定會派下人照顧他們起居的，但像病人這回事，還是自家人不時陪伴更好，如果柳亦寒累了休息去了，星弟身邊都是段府的下人，那多不方便啊。
不過楚麟也考慮到楚府與百草門先前的恩怨問題，便道："只是我去的話會不會讓段府拒絕給星弟治療啊！"
"這個沒關系的，我看段雲雲人挺好的，如果真的拒絕到時再想辦法，楚星說了，段府遲早會知道他身份的，他們要真想拒絕，你不去也會拒絕的。"
柳亦寒的話有道理，於是楚麟稍稍釋懷，卻聽柳亦寒問道："倒是有件事是目前需要解決的。"
"什麼事？"
"你銀子帶夠了沒有？‘天心丹'可是很貴的。"
雖然段雲雲說要贈送"天心丹"的話，但柳亦寒覺得銀子帶夠了比較好，以防萬一，多一層保障嘛。所以便跟楚麟說了這個，問他銀子夠不夠用。
楚麟笑道："你放心，我已變賣了楚府部分產業，還是夠的。"
楚府每年各項收入約合十五萬兩銀子，不過支出也不小，再加上大部分都購置了產業，銀庫裏的銀子不是太多，為了給楚星治病，楚麟不得不變賣部分產業籌錢，不過變賣的多是房產和田地，商鋪仍在經營，只要有商鋪在，來錢很快的，等來了錢再買房買地不遲。
看了楚麟的保證柳亦寒這才放下心來，暗想著要是不夠，事情就棘手了，因為他也是沒錢的主兒，唐雲暮這兩年雖然送了無數價值連城的玩意兒給他，但那畢竟是唐雲暮送的，他要典當了好像挺不合適的。當然如果楚麟錢不夠，為了救人，也只好暫時典當，等楚麟有錢還他了他再贖回來──不是他不想義務給錢楚麟，幫了人還要他們還錢，而實在是如果他們不還，依他的能力那是永遠也贖不回典當了的東西的。
有時候想想還是挺慚愧的，武功不好，混飯吃的技術也不懂，被趕出了世家的世家公子，還真是可悲，那時候和楚麟在一起他也不需要奮鬥，因為以楚府的家業養活一個人還是挺簡單的一件事，他就收起了本來闖江湖的念頭，跟楚麟過起了家居生活。可現在想想，要是哪天一個人生活時，以他的能力大概也只能到哪家鏢局當個趟子手或者給誰看護院吧，當鏢師或者當懸賞獵人（靠捉王朝懸賞通緝的犯人生活）他的功夫都不到家，這樣想著，柳亦寒琢磨著哪天得想想自己該幹什麼的問題了。五年前剛出江湖，又小又傻，沒想過怎麼討生活，這五年想著報仇的事也沒想過討生活的事，現在人長大了仇也不用報了，是時候做一番事業了，男人嘛，不幹點事業出來只知道混日子是會被人嘲笑的！
楚麟看他放心了，沒別的問題了，便將馬車趕回客棧寄養著，跟柳亦寒一起回到百草門，等候中午進段府。
不提柳亦寒開始思索怎麼幹一番事業的問題，單說到了中午百草門堂醫歇班的時候段雲雲回了來，一進門看到楚麟便是一愣，楚麟好歹是江湖上成名的大俠，她當然認識，於是便眯著眼瞪了瞪楚麟然後向柳亦寒道："你是跟他一道的？"
言語之中頗多寒意，讓在場三個七尺男兒都不自禁心裏涼了涼，暗道壞了，看這口氣，事情只怕要不如意。
第三十一章
柳亦寒聽段雲雲問，一邊在腦裏斟酌詞句，想著怎樣講才不會讓她生氣，一邊慢慢道："並不敢欺瞞，事實上我想請百草門幫忙治的人，正是楚麟的弟弟，楚星。"
"楚星？"段雲雲轉頭看了看那個病號，道："原來你就是楚星，"因為楚星沒出過門，所以江湖上認識他的人並不多，"聽說你久病成醫，真是不簡單了，一般人病痛纏身，哪有心情鑽研醫術，你也算是個有毅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