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卓文扬是我的初恋吧,四年前如同疯子一般的爱上他,伤害了他,也伤害了自己。
今天,这段没有结局的豆芽恋终于敢于被我重新提及。
却被卓文扬一枪毙命。
自始至终,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爱上一个叫卓文扬的人;而卓文扬也什么都没做,只是他不爱我而已。
突然很想听严都南温柔的声音。
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只是‘喂’了一声,我的眼泪就开始狂飙,就只是哭而已,却哭不出声来。
他那电话那边等着我,耐心的等着我。
我哭到气都快断了,深深地吸上来一口气。
对他说。“我……我,终于,失恋了。”
(三十)
如果不是严都南三天后把我从公寓里捞出来,我可能会躺在地板上一直到死。
我手上挂着盐水醒过来。眼睛对上了严都南那双熬得很红的眼睛。
他吻我的额头,我望着天花板。
“小竟……结束了么?”
我点点头。
“还爱他么?”
我摇摇头。
“不爱了还是你自己也不知道?”
我又摇摇头。
“小竟,我退出歌坛吧。我带你走。”
我摇头。
这一下是早就该来的,不过是迟到了一点而已。何必要走?还要扯着一个人跟我一起。
“我想带你走。”
我摇头。真的不必,严都南,我没事的,我很好。
“小竟,我很爱你。”
我对他笑,笑得灿烂。想要尽力表达出我也爱他。
严都南把我接回家,我像和孩子一样被他喂食,然后走路、说话。
黄金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已经能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和严都南打闹,在草地上晒太阳了。
有的人失恋要闹三年,有人闹三个月,我只闹了三天。
所以当工作日第一天我踏进办公室的时候,还有人跟我开玩笑说:“林竟你身材又好了哦!皮肤也闪亮亮的。”总之,我看上去状态太好了。
“卓老板早啊!”我随意的和他打招呼。
“早。”卓文扬笑着问候我。
我们两个看上去像一对相交多年的好友。
从那天起,卓文扬对我的态度温和了很多,工作上的案子每一个都仔细的讲给我听,什么地方可能对方会设陷阱、合同要怎么处理、员工的意见要怎么处理。导致他每天下班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
我会买夜宵来,我们两个人或者捧着酒酿汤圆或者捧着皮蛋粥开始聊天。
他也很能讲的,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讲话也有逻辑。
他会把当年在南高的事情,一件一件的翻出来重新说给我听,我装出“哦原来如此”的样子配合着他大笑。
他记得还真是清楚,小到很多我自己也忘记的事情他都还记得,我像是那个听聪慧的妃子讲一千零一夜的阿拉伯国王一样。只不过,他讲的那些故事里,既没有我们的相遇,也没有那个夜晚,也没有那盘影碟。仿佛记忆被挖去一块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我们之间也会笑闹,比如我会取消他喝倒了的那天被我画在脸上的猫须,他就拈起报纸上严都南的照片画上全套的眼镜小胡子贴在我的电脑上;我偷拍了公司某个高层挖鼻屎的样子,他会笑翻在椅子上。但他不会答应陪我去喝酒,或是看电影话剧。
我们之间,仅限在公司,可那也够长的了。
就这样磨过了元旦,磨到了春节。
“林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接到了卓文扬的电话。
“怎么了?尽管说。”
“有个很急的CASE,明天就要去S城出差。但现在所有人都在休假,根本没有愿意加班的。”
“你想让我去给你做助手?”
“对。可以么?”卓文扬在工作方面决不开任何人的玩笑。
“去是可以。准备一份大礼,还有五星酒店。”
“好。”
“什么时候走?”
“明天的飞机。”
“好,机场见吧。”
“等等,今晚可否来我家。有很多资料要整理,而且我家离机场比较近。”
“行。”
等我到了卓文扬的家,左邻右舍已经贴满了春联和吉祥话,他的房子却像死了亲人一样什么打扮都没有。
“你这里也太晦气了吧!”
“明天就出差了,反正人不在,装饰个房子也没什么用。”卓文扬正趴在文件堆里整理资料。
“我来帮你。”
“不用了,你不知道怎么分类。”
“那我帮你收拾行李。”
“不用,要带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文件。”
“那我做饭?”
卓文扬抬起头来用看到鬼的表情看着我说:“不用。你打电话叫外卖吧。”,最后继续埋头工作。
“靠,那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他不理我。
“妈的,那我回去了。”
“等你回去都十二点了。”
“那你倒是让我干点什么啊。”
“你坐在那里就可以。”
这个死人,不论我再怎么问他,他都不肯和我说话了,只是一直在那里整理资料整理资料整理资料。
播电话给外卖,人家过节也休息了。
我顿感很绝望,跑去翻卓文扬的厨房,还剩一袋方便面和两个鸡蛋。
开火,烧水。
等在锅子前面,怎么都觉得这房子没个吉祥话还真是别扭,我从自己的行李里面抄出一条爱玛仕的红色方形丝巾,找来支马克笔在上面涂上了一个大大的“福”字。
水开了,下面,鸡蛋,捞出来盛到两个碗里。
没有烧焦,没有着火,没有浪费东西,新年夜里运气不错。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
我和卓文扬正在吃基本上已经冷掉了的方便面。
窗外的爆竹声传进来,烟花四起的火光也映射到了屋子里。
“喂,我们去贴福字吧。”
卓文扬嘴里还咬着没吃进去的面条:“你哪来的?”
我扬了扬手里的丝巾。
我们两个跑到屋子外面。
一起贴上了倒着的“福”,也不管那条爱玛仕是不是立即就会被识货的小姑娘拿走。
路边的男孩在放爆竹,女孩拿着烟花棒。
“一起在外面站一会儿吧。”卓文扬说。
我陪着他,站到外套上被熏满了火药味道,大家都回家了为止。
(三十一)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S城在下雪,空乘说这是S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如撒盐,细细碎碎的,南方冬天的湿冷我这是第一次感受到,钻到骨头缝里的寒冷潮气遇到我的体温后就要在身体里结冰。
我哆哆嗦嗦的吸了一把鼻涕,卓文扬把他的羊毛风衣披在了我身上。
“你不冷么?”我说话的时候上牙和下牙一直在打架。
“不冷。”
“靠,出租车不是满地都有么?怎么这么难找?”
“因为今天下雪了。”
我们站在雪地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排到了一辆出租车。本以为上车之后有了空调就会好很多,结果因为车子太过老旧,进到车里温度也没上去,还和冰窖差不多。
卓文扬又把他的西装外套脱掉盖在我身上。
“这个也是羊毛的,能暖和一点。”
“你怎么办?”
“我平时都有健身,我身体好。”
我转头看他,我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了,他却还真是没事。
雪天里车子开的慢,我们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果然是五星顶级套房,空调已经打到了合适的温度和桌子上还有暖身的茶,我立刻飞奔去浴室,开始放热水。
“林竟,你先喝点东西把胃暖起来在洗澡,不然会胃疼的。”
“那你先洗吧。”
“我回自己房间了。”
“那大礼呢?”
“等会儿我去买,晚上送你吧。”
卓文扬抱着他的大衣外套走了出去。我在屋子里折腾了半天,泡好澡,叫了一份客房服务的A餐。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想知道礼物准备好了没有就打给卓文扬,半天没有人接电话,打去他房间,还是没有人接电话,于是叫来服务生把我领去他的房间。
他住在标准间里。灯都关着,黑漆漆的。
“卓文扬,你在么?”我喊他,顺便打开了灯,没有人回答我。
可房间里是怎么回事?他的大衣外套鞋子都在,行李也没有打开过。
我推开浴室的门,发现卓文扬整个人还穿这衣服就泡在水里,他闭着眼睛脸色通红,水早就冷透了。
“救命啊……”这是我的呐喊,但我在房间里就是喊破嗓子也没有人听得到的。
我冲过去,摸到他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烫得像块烙铁一样。他人比我高,又浸了水,很沈,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从水里捞出来。
湿掉的衣服全部粘在身上,脱起来极不方便,我就寻了把剪刀,直接剪掉比较快。
用浴巾把他擦干,拖到床上,用被子裹起来,连壁橱里的备用被褥都给他盖上了。
急救箱里的退烧药也给他灌进去了,但人就是不见醒,泛红的脸色转为了苍白,急促的呼吸声也消失不见。
恐惧感涌上我的心头,这个男人是不是死了?
我掀开被子,趴在他的胸口上,还能听得到他心脏的跳动,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还好,还好。
“小竟……冷……”他还能说话,太好了,“打电话,给医生。”
我急忙把被子重新堆回了他身上,播电话给酒店的医生。
“就是受寒后引起的发热,注意保温和休息,否则容易引发肺炎。”医生说得跟没事似的,“有口服药和内用药。他要是不退热的话你就用那个,我就不管了,你来帮他吧。”
医生离去,我低头看着他留下来的药,半天说不出话来,口服的胶囊没什么的,还有一个子弹形状的叫做,退热拴的小东西。我这才明白了医生那句“我就不管了”是什么意思。
不要吧。卓文扬,我求求你,快退烧吧。我可不想帮你用退热拴。
一阵恶寒,把那颗小东西丢到一旁,我宁愿帮你换冷毛巾。
“小竟……小竟。”他一直在叫我,叫魂似的。
见他想说话,我伏下身去爬在他嘴边,他去一把把我抱在怀里,“我冷……冷……冷。”
我看看退热拴,看看不能动的自己;看看退热拴,看看不能动的自己,你还是抱着我吧,未经他人同意就爆人家菊花不是我这种君子的行为。
我半夜被冻醒了好几次,察看他的温度略有起色。索性我也钻进被子里吧,不要他发烧没好,我也感冒了。
但只要一离开他,他就开始“小竟小竟”的叫我。
真是个债主。
只好继续给他抱着取暖。
可为什么他每次这么叫我的时候,我都觉得很难受呢?
还是快些睡吧,睡着了就没这么多哀愁了。
但为什么梦里也全是卓文扬的声音?
小竟小竟的,一声声如同叹息。
我是趴在他胸口上醒过来的,还没睁眼就先感觉到了他的体温,很正常,退烧了,真好。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红着脸红着眼瞪着我的卓文扬。
(三十二)
难道还在发烧?我伸手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没事了,退烧了。”
太困了,我还想睡,昨天根本就没有睡好。可卓文扬一直死死地盯着地板上的一个角落。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昨天那堆被我剪成布条的衣服。懒得和他解释。
我想把被子拽过来,但卓文扬死死的扥着被子不撒手。
“靠。”我直接从床上跳到了地上,“要死要活得照顾了你一个晚上,你什么意思啊?”
我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继续睡。
“谢谢你。”听到他说话的时候我已经闻到了早饭的香气,他也整个人衣冠楚楚的站在我面前了。
“回过神来了?”
“好多了,不烧了。”
“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衣服是我脱的,我的衣服可是穿的好好的。”这话怎么越说越不对?“我是喜欢男人,但是我有选择的好不好?”
“我错了,我错了,吃饭吃饭。”卓文扬一副温顺的脸孔把一屉小笼推到我面前。
“看见这个了没有?”我指了指还放在桌子上的退热拴,“为了保全你,我都没有用它。”
他一口粥全都喷出来了。
“你这让我怎么吃啊?”
“对不起。”
“我回自己房间了,你好了就行了。这玩艺儿你自己吃吧。”
“等会儿要去见谢氏的人。”
“那你让我睡一会儿行么?”
“行。”
“礼物你再加份儿大的。”
“行。”
我扑向那个还温暖着的被窝,心里觉得亏了,套间放着不住,睡了一回标准间还要再睡一回。
“林竟,起床。”
“嗯嗯嗯,别催。去见谢氏,去见谢氏的谁?”我朦胧着眼从床上跳下来。
顿时觉得周身一片寒冷。这回轮到我红着脸瞪着眼了,我的衣服呢?我抓起被子裹在身上。
“你的衣服是我脱的,你可别以小人之心……”
“我是君子,我是君子,我是君子。我不就睡一会儿么?脱我衣服干嘛?”
“一会儿?”卓文扬拉开房间的窗帘,外面俨然一片夜景。“谢氏的人我已经见完了。”
“我睡了一天?”
“睡得像死猪一样。”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还有谢氏的神经病一样啊?大过年的还办公。”
“谢氏的少东是神经病,我是没办法。我是陪人抽疯的那个。”
“他们少东怎么了?”
“恋人跑了,他就成了工作狂。”
“真是害人不浅。不过,你不是陪他抽,你也抽。一个巴掌拍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