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都南越是宠溺我,我就更加惭愧。歉意憋在心里,没法子说,转化成了没来由的凶暴,出手伤人出口伤心,而我的凶暴导致严都南对我更加的溺爱,我更加的凶暴,每次又都要以折腾到床上去作为结尾。就这样恶性循环下去。
我从没如此期待过工作日的到来。
“从我身上下来。”我拽着粘在我身上的严都南。“我要上班。”
“可我休息。”他从公司里落跑很多天了,全世界的人都疯了一样的在寻找这个人。
“你再这么下去会被电台封杀,被歌迷追杀,被公司雪藏。”
“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歌手EVEN的事情。”他笑着说,“我要陪你去上班,保证不打扰你。”
“你这个样子出的去么?”我冷笑。
他从我身上跳下来,我趁机开始换衣服。
结果他拿着一把剪刀走到更衣镜前,长及胸口的黑发刷拉刷拉的就落在了地板上。
“你疯了,严都南,你真的疯了。”
“只是变装而已。头发可以接回去,也可以再长出来的。”他从我的柜子里拿了一套西装穿上,黑西装加墨镜,他的样子像个十足的公司保安,“我好了。”
“好了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结果是,我拖着大叫如果不让他来就把我们的艳照贴在网上的严都南来到了公司。
大家都看着我身后的这个俊秀的生物。
“林竟,这是你保镖?”有人问。
“林竟,这是新客户?”有人问。
“林竟,你身后为什么跟着严都南?”和我关系最好的一个女生ANN大声尖叫。
公司在那声惊叫中乱成了一团,如果可以收门票钱的话我现在已经坐拥百万了。所有人都凑过去,要签名摸手摸头发拍照片。
“你们在干什么?”卓文扬的到场使得环境安静了一秒钟,然后大家又开始围攻严都南。
卓文扬瞪了我一眼,挤到人堆里。
严都南对卓文扬一笑,伸出手来:“好久不见。”
卓文扬有些疑惑,但也伸出手来:“严先生。”
两人握手。
“卓先生,我们要谈的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卓文扬顺着严都南的话,“哦,去我办公室谈吧。”
两人欲进办公室,我则灰溜溜的跟在他们后面。
“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许对外面说,否则……”卓文扬大声对员工讲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各自的桌子上开始办公了。
办公室里的气压很不稳定。
卓文扬连工作都没有派给我就独自一人埋首苦干,头都不抬,要喝东西也是叫ANN送来给他。
无所事事的我和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严都南。一个坐在位子上,一个仰在沙发里。
我瞪过去,他笑回来;我再瞪过去,他再笑回来,我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结果他被他的一记飞吻气的查点扑上去要揍他。
我站起身来直挺挺的去寻找卫生间,想要抽根烟缓解一下。
关上门,坐在马桶上,清静了不少。
突然门被人踹了一脚,力气不大但是回声相当的大,吓人一跳,这个阴魂不散的严都南。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好吧,老大我很烦啊。你可以走了么?”我拖这长音赖皮狗念绕口令似的。
“我是卓文扬。”
咳,被烟呛到了。“老板你有何贵干?”
“不许再带非员工进公司。”
“我连第一次都不想有。”
“还有……”
“什么?”
“厕所禁烟。”
我把烟丢到马桶里冲掉,却没听到卓文扬离开。
“你等马桶用?旁边有闲置的。”我走出来。
被卓文扬一把抓住按在墙上,快要吻到了的距离,他细长的眼睛瞪圆。
“不许有下一次了。”他开始阐述带一个明星来公司的后果是多么的不好。
他的嘴唇在我的视线里,喋喋不休的,半张开,闭合着,唇型不断的变换,可能是因为太好看了吧。
如果是原来我绝对不敢,但现在无所谓了。
我踮起脚来吻上了那个嘴唇。
很轻的。
四瓣嘴唇的碰触。
卓文扬傻在当场,我缓缓地闭上眼睛。
等待他能好好的吻我。
可他嘴唇的清爽触感从我的唇瓣上突然消失。
我睁开双眼的时候,一个人贴在卫生间的墙面上,卓文扬早就消失了。
我想个雕像一样站在那里,动不了了。
直到严都南把我从卫生间里牵出来。
卓文扬的办公桌是空的。
ANN来收拾茶杯。
“ANN,你老板呢?”
“他提前回去了,说晚上有事。”
ANN看着我身后的严都南。
“小竟,我能找他要签名CD么?”
“好啊。”
“小竟,我能跟他合照爱心照么?”
“好啊。”
“小竟……我能把他牵回家么?”
“好啊。”
办公室里是ANN和严都南的尖叫,还有我的木然。
(三十六)
“林经理,麻烦您锁门吧。”
连最勤奋的在公司加班的最后一个职员都退场了,墙上的表指向十点半。
我和严都南还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我不想动,他要陪着我。
我的手机响了。
“喂?”
“你去死吧。”
“你才去死呢!”我看了看号码,未知来电,直接挂掉了电话。
手机又响了。
“喂?”
“侬果鳖三。钻豆伐洒侬。”
“你才鳖三呢!”又是未知来电。
挂掉的电话立即又响起来,不同的未知号码。
“喂?”
“你丫傻逼。瞅你丫那操性……”
我直接挂掉了电话。
我接到了N个电话,有男有女,我被形容成了贱人、狗、瓜娃子等等低等物件,听着天南海北方言的脏话,后来还有国际长途打过来。我直接关掉了手机。今天真奇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和严都南面面相觑。
我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
“喂?”我颤颤巍巍的接了电话。
“你好。”还算有礼貌,也许是公事。
“不好意思,我们过了办公时间了。”
“你和严都南一起看看各大网站吧。帮我问他好。”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只有一张照片,但娱乐界似乎太需要这张照片了。
照片上是今天早上我们两个人的背影,我露出一个后脑勺,他露出半个侧脸,他把我搂在怀里。
标题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了,要命的是一行小文字里公布了我的行动电话号码。
所以才有刚才的一幕。
我们在一起大半年了,从没出过事,我很莫名其妙。
“刚才有个男人打电话来,要我问候你。”
但严都南的脸色告诉我他明白背后发生了什么。
“你先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给通讯公司,立即注销号码。”严都南对我说。
我打电话的时候,严都南一脸悲愤在屋子里踱步,我从没见过他那么慌张的样子。
“你用完了么?”严都南问我。
我做个手势表示快了,和服务人员谈完话,他直接抢走了我手中的电话。
他按了一串号码,喘着粗气。
“ANDY。”那是他公司的顶头上司的名字“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么?”
电话里为一头激动的说了很多话,隐约能听到一些,他们的意思就是为了阻止严都南的引退,要把他逼出来。
“你们手里还有多少照片?多少关于他的资料?”严都南大声的吼。“在谁那里?有已经拿去排版要发的么?”
对方给了一个简短的回答。
“你等着收尸吧。”严都南用砸得把电话挂掉。
“还有很多照片等着要发对吧?”我猜到了还会有照片,他们不可能只拍到了这种模棱两可的照片也不可能只调查到了我的一只行动电话的号码。
严都南瘫到在地,脸上那是欲哭无泪的表情,想了很久。
“小竟,把电话递给我。”
我默默地把电话交给他,他不用看按键就拨下了一串号码。
“喂……爸。”
“爸,我求你了,把照片的公布拦下来。我答应你,我回家看你。我答应你。”
严都南挂掉电话,开始哭泣。
“怎么了?”我哭了你很有办法,但是你哭得时候我根本应付不来。
“没事了,小竟,不用担心。”
“到底怎么了?”我嚎叫着问他。
“我说了,没事了。”
“你爸要你回家干什么啊?”他和我说过,他跟父亲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
“他就是想要我回家看他。他在找我,恰好公司的人也在找我。”
“你多久没回过你父亲那里了?”
“嗯……”他算了一下,“不记得了。”
“上一次和你父亲讲话是什么时候?”
“大约半年前。”
那是我去地铁站里找他的那天,他给他父亲打电话,要求媒体保持沉默那一次。
“你恨你父亲?”他恨他父亲,但还是为了我去求他。
“可我更爱你。小竟。”
“你是傻子吧?”
“爱你爱傻的。”
“你不是傻子,你疯子。”
“爱你爱疯的。”
“你是我大爷行么……”我动手开始踢他踹他。打那个脸上泪痕还没干透的严都南。
他却伸开了手臂任我打。
(三十七)
我打累了,他抱住我。
“小竟,我很想带你离开,但那不行了。”
他像是唱情歌一样的对我念叨着:“我最心爱的人。我也曾经无所事事浪荡江湖,曾经游戏人间男欢女爱,我认为我能够抵挡一切,包括死亡。可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当爱情降临的时候,痛苦让我们每个人都平等了。因为你我茶饭不思因为你我衣带渐宽因为你我夜不能寐因为你我变得无知因为你我厌恶我自己,因为我你恐惧上了恐惧。恐惧上了死亡。恐惧会要离开你……”
原来一直以为他像条河流一样爱着我,但河流一旦决堤是会泛起洪水的。
为什么他能够自然的说出大段爱我的台词,而我连句我不爱你都说不出来?
“你回去吧。你累了,需要休息。”
“我不走。”
我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你走不走?”
“我不走。”
我扬起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走不走?”
“我不走。”
又是一记耳光,“你到底走不走?”
“我不走。”
第三记耳光,“你走不走?”
“不走。”
“你不走是吧?我走。”
我把那个脸上挂着五个红指印的人扔在那里,冲出了卓文扬的办公室。
公司的天台上,天空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太阳没升起来的凌晨就像阴天一样让人觉得压抑。
冷风开始灌进我的衣服里,起初是冷静,后来是寒冷,站不住脚的寒冷。
“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爱我?你个大傻蛋。”我大声地喊。
而严都南早已默默地站在我身后。
“小竟,我只是想多陪一会儿而已。”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们并排站着。
“小竟,你恋爱了?”
“嗯……”
“对象是个混蛋?”
“比混蛋还混蛋的混蛋。”
“那你还真是喜欢他呢,我最多就是傻子而已。”
“我比你还傻。”
“可我想比你傻。”
“喂!”
“怎么了?”
“我们分手吧。”
“好啊。”
“你还会来找我么?”
“你还想让我来找你么?”
“我也不知道。”
“那就等到知道的时候再决定吧。你找我,我就出现。”
“这样好像仙女教母。”
“呵呵。”
“你会引退不唱么?”
“不,我会一直唱,唱到老死。”
“你找到你一直想要的烟斗了么?”
“突然想抽纸烟了。”
“你会找到你想要的烟斗的。”
“也许会,也许不会。”
太阳突出云层的重围,升了起来。寒冷之中,略微能感觉到一小点儿的温暖。
“你觉得我爱你么?”
“可能爱。”
“这样你都能接受?”
“我说过,我是没有底线的。是真的。”
“你心甘么?”
“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得到你。”
“那是什么意思?”
“我没法说,但是可以做。”
“做来看看。”
“也没法子立即做给你看。或许等我进棺材那天吧。”
“太阳升起来了。”
“是啊。我也该走了。”
我转头看他,他还红着半个脸颊。
我伸手抚摸那个脸颊,他依旧在笑,眼睛弯弯的,被铰的乱七八糟的黑色头发看上去很寒冷。
“小竟。”
“嗯?”
“最后。”他握住了我放在他脸颊上的那只手,把我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对我说最后一句话吧。”
那是一句我真的欠了他太久的话,一直没说的话,早就该说的话。
“严都南,你叫什么名字?”
“小竟,我叫严都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