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季霖脸色一变,掀了被子就要坐起来,曾一杭趁机把被子都裹在自己身上,一边叫“舒服舒服”,闭上眼睛要
继续睡,突然,一个重量从被子外压上来,曾一杭知道以那人性子,决不会善罢干休,又来吵了,早知道昨晚把他赶回
去才好。想着,就头疼地睁开眼睛:“你就让我睡……”
还未说完,眼前一暗,季霖的脸覆了上来,接着,动作太快,两人的牙齿撞到了一起。
“哎哟……这什么……”曾一杭莫名其妙,感觉却不坏。没等他反应过来,跨压在他身上季霖又把唇贴了上来,这次,
他小小的舌尖也探了进来。并不熟练地试探挑逗他的舌头……两个孩子一时便静静吻在一起,曾一杭见季霖垂下睫毛,
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浅浅的一个吻后,季霖心满意足地看着曾一杭。
“好玩么?”季霖笑道。
“这是什么?”曾一杭困意全消,好奇地问,他摸摸胸口,心还跳得厉害,不知是惊是喜还是……
“我问你好玩么?”季霖不答他,倒一直逼问。
“这……这是真玩么?”曾一杭的心里开始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漫延开来,嗫嚅道,“那我同仲书玩玩?”
“你敢!”季霖低低喝道。
曾一杭脸上一热,竟就此怔住。这下,两个孩子又都陷入了沉默。
“霖儿,再不起来,我先走了!”季常在门外敲了三下。
“晓得了,这就来!”季霖应了一声,夺门而去。
曾一杭也飞快地躺下,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
再次见到季霖,便是在傍晚扫雪的时候,仲书也在一边。扫着扫着,仲书用扫帚碰了碰曾一杭的扫帚,努努嘴道:“那
孩子看着你呢!”
曾一杭抬头,果然是季霖站在阶上,头发高高束起,穿着件黑毛裘,脸色有些泛粉,好像特意跑过来一样。不过并不作
声,只是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其实他多虑了,曾一杭再不谙亲嘴这一回事,也不至去和仲书说,更别提和他试了。
“你没真同他玩罢!”季霖一进门就急吼吼地问。
“没有。”曾一杭坐在窗前,哗哗翻着桌上的书,背着他道,窗户外面,夕照正落在林中的积雪上,显出一片淡淡的金
色。
“那就好。”季霖明显松了口气,一气又跳到了床上。
“那你……没同别人玩罢?”
“没有。”季霖否认,“我自己玩,也是第一回。”
糟糕,又沉默了。
“我觉得似乎……不大好。”曾一杭又换了本书,再次哗啦啦地翻着。
“我也觉得不大好,还是先别玩了罢。”季霖慌忙附和,也拿了本书,飞快地翻起来,大概也没有这么心慌意乱过。两
人别扭了一阵,季霖终于受不了,翻身下床,逃也似地走了。
第二十七章
接下来几日,曾一杭都要上山扫雪,扫了两天,仲书也不来了,只留他一个人。他有时十分困惑,虽说几日不扫,雪就
会结得又硬又滑,可纵使这般又如何?明明不见有人走,却又要把长阶扫得干干净净,这是为什么?自己再不济,也来
了几百年,不至于是道行最低的,怎么这长阶一直由自己来扫?难道其实是有人也在扫地,只是自己看不到罢了?
“师兄!”季常的声音,想有季霖在后,所以曾一杭的手抖了一下,却看不见那孩子。
季常站在阶下,像是刚从观外回来。雪刚刚停,他的声音在雪地里显得特别清澈。
“六弟没去找师兄么?”他性格温柔敦厚,体态修长,面如白玉,声音动听,衫衫有礼,是典型的仙家子弟。
“没有啊。”曾一杭答道,轻轻一声,树枝上又有一块积雪掉了下来。
季常道:“大概是去华清池了。”
这么冷的天,去华清池么?华清池水虽冷,但终年不冻,听仲书说是池底有几十上百个温泉眼的缘故。
“师兄要我帮忙么?”
“不必了。这也是……修炼之一,我做惯了的。”师傅交予的事,还是不要轻易找人帮忙。
季霖也是知道的,答应一声,便告辞了。
曾一杭一边扫着新掉下来的积雪,一面开始担心,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季霖。虽然他还在观里,但若不见面,像自己看不
见又确实在观里的别的神怪一样,也是可能的。想到这,又开始飘雪了,大片大片,铺天盖地,好像春天的柳絮一样。
有片雪飘到他唇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冰凉,稍纵即逝,像季霖的嘴唇。
他心里沮丧起来,雪越下越大,刚扫完的石阶上又盖上了薄薄一层,比秋天的落叶还要恼人。群岭也隐在纷飞的大雪里
,什么也看不见,就连曾一杭自己,远远看去,也像个会动的小雪人。
就当曾一杭在无穷无尽的雪中,一点一点扫到顶层,想再回身扫时,手被握住了。
因为手已经冻僵了,所以也没有什么知觉,感觉不到那双手的温度。但曾一杭睁开眼睛,还是看到了坐在阶上的季霖。
当季霖站起来时,曾一杭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瞬间,曾一杭毫无知觉的心,好像又活过来一样。
“师兄,别扫了。”
曾一杭手任由季霖抓着,眼眶奇怪地发热。他记事起就没哭过,也没什么事值得一哭,自然也就忘了哭的滋味。
大雪依旧纷飞。季霖摊开曾一杭冻僵的手心,上面立马落了几片雪,就在它们要融化的当儿,季霖低头把它们都舔走了
。曾一杭轻轻“啊”了一声,酥麻的感觉从手心一直传到全身。
季霖舔完,抬头一笑,把唇轻轻贴在了曾一杭唇上。曾一杭浑身大大地颤抖了一下,季霖眨眨眼,离了他唇道:“师兄
,这么大的雪,没人会看见的。”说罢,又贴了上来。也是,天地之间,什么声音也没有,全是苍茫一片,静止与正在
飞舞白色。两人的舌尖,小心翼翼地碰触在一起,又轻轻分离,两人相视了一下,又再吻在一起,再分离,再吻……曾
一杭心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感觉又随血液流遍全身,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战栗……
雪下了很久,好像决意要把道观盖住一样。曾一杭与季霖长吻过后,地上的雪快要没膝。他俩手牵手走到厢房口,回到
屋内,曾一杭刚点完炭火,季霖坐在一边,笑道:“师兄,好玩么?”
曾一杭抬头道:“好玩得很。好像身子也不一样了,有些想发抖,”他摸了摸胸口,“我心里还有些高兴又难受又发酸
的,不知道为什么,你也会么?”
季霖听了,看着曾一杭,并不答他。
“你在台阶上坐了多久?”曾一杭又问。
“五哥回来,说你一个人又在扫雪,我便来了。”他看着曾一杭,“上元灯节,我们可以到岸上玩。还有,榆塘今年无
雪,有许多花灯看,夜市也有许多好玩的……你也不用成天穿着道袍。”
凡间本是曾一杭最向往的地方,可是听季霖这样说起,他也没有先前那么有兴致勃勃了。眼前最大的兴趣,似乎是季霖
。两人渐渐靠近,又想亲吻。
“还是等上元节再说罢。”季霖突然说,“在这,被师傅发现了不好。”
“为什么?”曾一杭疑惑道,他虽也知道不好,但想不起是哪里不好,现在季霖提起,便想问个清楚,“我们这是什么
?就是刚才那样,算是什么?是什么不好的事么?”
“……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季霖犹豫一下,道,“师傅老讲修仙求清心寡欲,从往过密,还是不要被发现好。不然絮
絮叨叨,有得烦!”
“从往过密?”曾一杭仍是不大明白,“我也只和你家兄弟,还有仲书有往来,怎么是个从往过密?”
他刚来时也听过些清规戒律,但没一个在这样的荒野派得上用场,久而久之也忘了。
“没什么。”季霖目光有些躲闪,“今天我累了,待上元节,我再好好告诉你。”
第二十八章
十二月末几天,季霖便回去了。直到正月初八,季霖才来找曾一杭,这也是先前约好的——榆塘上元节自初八就开始点
灯,比前朝还长了几天。此时山里不再下雪,却更冷了。连季霖一进门,也说:“好冷好冷!”他法力进步神速,个子
也随之飞长,现在已经是和曾一杭差不多高的少年了。
曾一杭关上门,笑着抓起他的手在嘴边呵了口气,季霖扳过他的脖子,两人额头相抵,亲密地笑起来。
“我这些天出不来,想起你,心里就痒痒的,像有虫子爬一样!”季霖小声说。
曾一杭愣了一下,不知如何答他,只道:“我也是。”
季霖听了,有些不满足,又道:“想死我了!”看曾一杭脸色泛红,才问:“你想我不想?”
曾一杭道:“就是难受。也不好问仲书。”
季霖点头道:“对!对!不要问他!今年上元节花灯式样更多更新鲜,你一定喜欢!”
两人都觉得在道观不能随心所欲,不再多说,很快出了华清地界,到了龙宫。季霖正带着曾一杭往屋里走,在廊下碰上
了在东海当差的三哥,六个龙子中,季常季霖与其他几个年龄悬殊,通常没什么话说。
“霖儿,晚上上哪玩儿去?”三哥难得有假,喝得醉醺醺的,还打算出去再喝,见了季霖,乘着酒兴,居高临下,随口
问了句。
“去岸上看花灯!”季霖不想多说。
“你不是从来不看么,叫你去你也不去……”三哥还在摸不着头脑,“你云妹妹来了,不去看她么?”
“初二在西海见过了。她来找五哥的,让五哥去看她!”不得三哥再说什么,季霖早拉着曾一杭跑回了房内。
时值傍晚,一关门,屋里便昏暗下来。两人靠在门上微喘了一阵,都不作声了。
季霖悄悄地握住了曾一杭的手,曾一杭一动,仍任由他握住。接着,季霖又转过脸来,曾一杭突然有点紧张,大气也不
敢出,只觉得季霖试探地用嘴唇碰自己的脸颊,才转过去,与他轻轻亲了下嘴,舌尖碰触一下便分开了,俩人却都好像
很满足似地松了口气。
毕竟在观里还是不敢乱来,一直忍到了今天,感觉中却好像等待很久了。
晚上,季霖让曾一杭把道袍换了身出门的便服,带他到了榆塘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季霖拉着曾一杭的手乱走。四处张
灯结彩,火树银花,看得曾一杭眼花缭乱,冷不防季霖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曾一杭受惊一样四处看了看,周围都是大
人,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俩。
他再看季霖,季霖目视前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也什么也不说地往前走。
街上除了花灯,摊子也不少,各种没见过的玩艺,虽不算精致,却还是让曾一杭觉得有趣。季霖问他有没有想要的,曾
一杭摇头:把这些带回去也没用,真正像这样在凡间走走玩玩才有意思。
他只是拉着季霖的手,紧紧不愿放开。
这时,季霖指着前面围成一团的人群道:“那边有杂耍,去看罢!”
两人个子小,很快钻进了人群。只见中间是个赤膊大汉,正表演吞火、胸口碎大石之类的杂技。曾一杭看得出神,季霖
碰碰他:“你会么?”
“会。可是还是觉得有趣得很。”
“这和你的不一样,可不是法术!”季霖道,一边看曾一杭被火红映红的脸。
“那是什么?”
“你以后自己多看看就明白了。”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巨响,像有什么尖鸣着飞到天空中去,又砰地炸开。人群开始涌动,曾一杭顺着人们的目光向后面
的夜空看去,只见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天幕上绽放,一时间流光溢彩,灿烂夺目。他愣愣地站着,突然想起心中对季霖的
感觉,也如同深不可测的夜空一般……
这个念头过后,他才想到季霖,可往周围一看,哪有季霖的身影!他寻了一阵,开始慌了,虽然有法力,却因为定不了
心神,想不起来怎么用。人群又慢慢汇集到杂耍团这里来,把他推到了最前排,他却一点也不想看了,急匆匆地钻出来
找季霖。
这孩子,不是在耍自己玩罢!他这么想着,就撞上了好几个人,人们都兴致勃勃,没人注意到他,就算被他绊了,也不
会看他一眼。后来,他自己意识 到是逆着人群行走,掉了个头,才避免了一直被撞的窘境。
可是季霖仍没有出现。只有那些摊主还在叫卖,路边的西域舞女的舞蹈十分妖艳,一阵锣鼓开道,舞狮和踩高跷的队伍
又把他冲到了一边……他不是不认得回华清的路,但现在也想不起来回去,心里似乎又回到华清观里,四处见不到季霖
的时候,只不过华清观里的人看不见,而这里看得见罢了。没有季霖的人潮,如同华清山脚东海的浪涛,好像要把人淹
没一样,寒冷无比。他越走越觉得内心像被撕扯一样痛苦和恐惧,几乎就要走不动了。他找了一处大宅的高墙,扶在上
面,想喘口气,可是几乎要哭出来,所以喉头堵得慌。
这时,有人拉他的袖角。曾一杭感到是季霖,却退了一步。季霖很快上前一步,把他拥在怀里。
曾一杭靠着他,好久才道:“你不是上元节要和我讲什么?”
“啊,对……”季霖紧紧拥着曾一杭,手上用力,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是怕和我说,所以走开的么?”
“……”
“我虽然不大明白,也知道我同你做的不是什么好事。”曾一杭的手臂酸麻,他深吸了一口,好使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
抖,“今天能不能……先算了罢?”
“嗯。”少年把头埋在曾一杭肩上,还是低低地说了一句:“我怕我害了你。”
夜空中又有烟花怒放,把他的声音盖过去了……
第二十九章
少年时的情愫太过甜蜜温暖,待曾一杭意犹未尽地还要再回忆下去,却自然而然地醒来了。他不情愿地闭着眼睛躺了一
会儿,仍无法重新进入梦境。耳边海浪的声音,才使他想起自己已醉倒在悬崖上。海风大作,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他坐起来,身上有件衣服滑了下去,顺手一拾,竟是季霖的白衫。一下子让他百感交集,季霖梦中的温情似乎还笼罩着
自己,他立马站了起来,准备去找季霖,是了,他一定在附近。
走了几步,觉得脖子发冷,他又想到白天时被砍头的感觉,又停下了脚步。再怎么样,自己也是送掉了性命,他还说害
了自己,那么被砍头是因为他也未尝不可能……他低头看了看白衣,心又一下子凉了下来:刚才季霖与自己分别时,明
明很是恼怒,为何又把白衣送来?莫不是怕自己受了凉,没办法背他上去?是了,说不定是因为越往高处,仙气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