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孑鲱

能够提他的名字，看他的照片，可越是这样拼了命的想要忘记他，他的脸在我脑海里就越清晰。过去那十几年我像个疯

子一样生活。可是后半辈子我不想再这样了。我会跟Derrick好好过，彻底离开这里，忘了你爸。不然我真的会疯。”

“你骗我！这都是你为自己找的借口。既然那么爱爸爸，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难道我不是爸爸的儿子吗？！为什么还

要结那么多次婚？！”

“因为你爸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不在乎自己再嫁几次。我只想带你过更舒适的日子。”

“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我会过得舒服吗？！你根本就是任性！说改嫁就改嫁！说离开就离开！你从来都不考虑我。”

“是，我是任性。只有你爸爸一直纵容我，所以到现在我还是走不出他的影子。我一直不喜欢孩子。可是为了你爸爸，

我还是生了你。他说他很想要个像我一样的女儿。可我想生个像他的儿子！结果还是我赢了。可你却一点也不像他！你

为什么不像他？让我的感情连最后寄托与缅怀的机会都没有。”

母亲捂着胸口，含着泪幽怨的望着我，让我心里一阵刺痛。

“就因为我不像爸爸，你就不愿意多爱我一点吗？”我哭着大吼，绝望的看着她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是个好母亲。我是只为爱情活着的女人，可是你爸爸走后再也没有人给过我那样的爱情。我为了

他放弃了很多，甚至包括父母。可是他却那么早就离开了我，只给我留下一个一点也不像他的你。”

“别说了！我恨你……”

我看着执着、癫狂、悲伤的母亲，却怎么也无法原谅她。我成了她对父亲执念里最无辜的牺牲品。因为相爱才出生的我

，却被她当成了爱情幻灭的替罪羊。

“小念，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这辈子只爱过你父亲。我一直把他藏在心里，那里是个无人

窥探的角落。因为太爱他，让我变成了傻瓜。你以后不要像我这样，不要这么执着的去爱一个人。只要爱你自己就好了

。”

母亲最后还是跟着那个我只见过一次面的Derrick走了。她之前每一段婚姻都不超过5年，不过跟那个德国佬倒是一起生

活了挺久。大吵之后，她没有强迫我一起去德国。而是把这栋别墅和邹婶留给我。邹婶是照顾母亲和我两代人长大的佣

人。对我而言她是比母亲更重要的亲人，就像我的奶奶一样。后来她的年纪越来越大，我不忍心看她操劳。就送她去德

国的母亲那，让她在那安享晚年。

在母亲离开后的那段日子，我一个人消沉了很久。尽管邹婶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可心里被遗弃的伤痛怎么样也无法忽

视。那时的我俨然成了一个问题学生，走神、翘课成了家常便饭。也正是在那个最空虚、叛逆的时候，欧阳烨走进了我

的生活，并从此改将我的人生推上另一行轨道。

第四章

我坐在飞往新泽西的航班上，望着窗外出神。当初决定去美国对我而言并不容易。虽然那里遥远而陌生，但真正让我犹

豫不决的原因其实还是苏念。

自从前年他将邹婶送走后，那栋大房子便只剩下我和他。可如今我也离开了。

我对苏念究竟存了怎样一种感情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这也是最终促使我选择去美国的一个原因。我想给自己一点

时间，在没有他的地方搞清楚答案。

苏念，这个带给我巨大伤痛，却让我无法忽视的人。他有一个漂亮的母亲和好几个有钱的继父。他从小到大衣食无忧，

却总是不幸福。他笑得最开心的那段日子便是和我父亲在一起的那几年。而这恰恰是我最无法释怀的死穴。

苏念，像个傻瓜一样的爱着我的父亲。在我还不到十二岁时就已经明白我父亲根本不可能给他幸福，为什么他却不明白

？！

我的父亲是高中化学老师，母亲是报社记者。而我外公是我父亲所在的私立学校的校长。我父亲老家是农村的，他可能

也是全村唯一一个考进城里大学生。尽管他一直很努力，可依然摆脱不了凤凰男的尴尬处境。他的一切几乎都是我母亲

和外公给的。所以当苏念出现后，我便对父亲当初决定娶母亲的目的产生了质疑。

那时苏念的母亲刚去了国外，他心情很低落，成绩也落后很多。我父亲又刚好调去他班做班主任。所以就常常带他回家

帮他补习，有时也会留他住宿。而我妈工作很忙常年在外跑新闻。

记得我第一次见苏念的时候，害羞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他的漂亮彻底征服了小小的我。那时的他脸庞圆润白皙，还没有

现在菱角分明，一双明亮的星眸透着淡淡的忧伤。粉嫩的嘴唇总是下意识紧抿着，可对着我却会扬起微笑。其实对于童

年的很多记忆我都已经模糊了，可是关于苏念的每一段却都像是刻在脑子里般清晰可见。

小的时候我很喜欢苏念，几乎每天缠着父亲带他回家。现在想想我那时真的太傻了。不过就算当初我没有对苏念表现出

这种热情，我想今天的一切也依旧不会改变。

我一直都想知道父亲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苏念的主意。是第一次带他回来时就已经萌生了那种念头，还是在长久的

接触后终于抵挡不住诱惑？

我宁愿相信是第二种。

在还没有发现真相的时候，我真的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日子。那时他基本上每天都来我家。父亲在厨房做晚饭时，他

就陪着我玩，给我画画，跟我聊天。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吃饭。那段日子里，晚饭时间成了年幼的我最盼望的时光。

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偷跑去爸爸房间找苏念该多好……如果我能像平时那样早早上床睡觉，说不定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那时苏念刚参加完高考，虽然毕业了可是他和父亲的关系还是很亲近，依旧常常来我家。记得那天吃过晚饭后，父亲便

将我赶回房睡觉。我睡不着就悄悄溜出来想赖着苏念再玩一会儿。

我偷偷拉开父亲的房门，却震惊的发现父亲和苏念正倒在床上接吻。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手脚冰凉。

我尊敬的父亲和喜欢的哥哥，两个男人竟躲在房间做这种龌龊的事。我着实被他们吓到了。

我以为我会大叫出声或是冲进去质问他们。可我没有，实际上我只是轻轻关上门安静的回了房。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害

怕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我就那样茫然无措的选择了沉默。那一晚我躲在房间里狠狠咬着牙，撕掉了苏念所有的照片还有

他给我画过的画。

之后，我不再和苏念说话，对父亲也疏远了。我以为我再也不想见苏念，却生气的发现自己依旧期待他的到来。

刚处于青春期萌动的我，第一次感到了痛苦和迷茫。

那个暑假，只要母亲不在家，苏念几乎都会来。对于我态度的突变，他也感到茫然。

“小岩，你最近怎么了？都不理我，有不开心的事？还是你不愿看到我了？”他坐到我身边，睁着好看的眼睛有些不安

的望着我。

我抬起头忿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推开了他。

“小岩！怎么这么没礼貌！快跟哥哥道歉！”

这时父亲走了过来，狠狠的训斥了我。我心里更加难受，头也不回的跑回房间，在进门前，我听到父亲安慰苏念的声音

。

“小念，你别生气。这孩子早熟，现在正是叛逆期对谁都爱搭不理……”

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了。

我觉得自己被讨厌了，被背叛了，被欺骗了……心中太多莫名的情绪让年少的我无从消化。

直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那时的我最介意的其实并不是父亲与男学生的不伦恋情，而是我被他们从心里遗弃了。尤其是

苏念，原来他对我的每一个微笑，都是因为父亲。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鬼，甚至在他心里连充当过客的资格都没有。

我对他的执念从自己还不知道何为情爱的时候就已经悄悄萌芽。我想要留在他心里，就像他在我心里那样。就连临走前

的暴行，也只是选择了最幼稚与粗鲁的方式想要他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不至于忘了我。

夜晚，机窗外一片漆黑。我发现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

苏念，你把我变成了傻瓜和恶棍。

第五章

欧阳暮岩已经走了一个月。没有电话也没有邮件。

他18岁了，可以继承他外公留下的学校，不再需要我了。这一天他一定盼了很久。

“老师……对不起…… 我还是没能改变什么……”

我把老师的照片贴在胸口，心里隐隐作痛。这六年来我习惯了对着他的照片说话。

我的老师欧阳烨，他是个那么温柔的男人，温柔到让我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只记得他拥抱我时的温度和他嘴唇扬起

的角度。

我爱他，即便看不到未来也无法停止脚步。

我爱他，甚至不敢开口问他是否爱我。

我爱他，没有要求也没有底线。

母亲临走前说：不要像她一样，那么执着的去爱一个人。可我到底还是没有做到。我确实很像她。

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老师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能和他纠缠到一起。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这一切都那么莫宁奇妙而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所以我一直相信我和老师的相遇是命中注定。只可惜命中注定的却未必都是良缘。

“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这是十年前他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当时我旷课三天，主科成绩几乎全军覆没。在母亲离开的那段日子，这句简单温柔

的话，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攻破了我的防线。

我渴望被关怀，就像是在沙漠中渴了很久的人渴望水一样。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我跟在老师身后，随他回家。他身姿挺拔，夕阳的余晖洒下来，在他的颈窝处亮起一层温暖的金

光。我躲在他身后投下的光影里，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一点点复苏。

当他打开大门的时候，一个可爱的男孩子就站在玄关处，眯着眼睛喊他爸爸。这个男孩就是欧阳暮岩。

“小岩，这是爸爸的学生——苏念。叫哥哥。”

老师一边招呼我换拖鞋，一边冲儿子笑笑。可是暮岩只是抓着手里变形金刚，愣愣的看着我不说话。我有些尴尬，走到

他身前向想摸摸他的头，但他却转头跑掉了。

“呵呵，小孩子不懂事，你不用理他。”

老师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我点了点头，可心情还是有点低落。过了一会儿暮岩从房里又跑了出来，手里的变形金刚变

成了一盒小熊饼干。他仰着圆圆的小脸看着我，然后把饼干递到我手里。

“哦，我们小岩好大方啊！平时连爸爸都舍不得给，竟然都拿出给哥哥了。好了，你们两个玩一会儿，我去做饭。”

老师给我端了杯水，就转身去了厨房。就好像我是他家常客一样，没有任何客套和生疏。我有点意外，但这种感觉让我

很舒服。

“谢谢，很好吃。”

我拿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对暮岩笑了笑。他看着我，脸倏刻间飘起两朵红云，可爱得很。我又拿起一块放到他的口中

，看着他眯起眼睛一脸幸福的咀嚼着。我想如果我也有这样一个弟弟可能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我在客厅陪暮岩玩了一会儿玩具。老师很快就做好了饭，并吩咐我帮他摆桌。

番茄炒蛋、清炒西兰花、香菇鸡片还有一大碗黑鱼汤。长这么大我几乎没怎么吃过这种简单丰富的家常菜。我妈不会做

饭，以前一直请厨子，饭菜精致得让人感受不到家庭的气息。这种粗糙却温暖的质感连邹婶也做不出来。

“我手艺一般，你可不许挑食啊！小岩，你别吃零食了，快过来吃饭。”

老师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头，把我按住椅子上。然后又夺走暮岩手中的饼干和巧克力。

“谢谢老师。”我小声道谢，低头扒饭。

“甭道谢，吃完饭我再跟你算账。难道你不知道这是鸿门宴？”老师白了我一眼，往我碗里夹了些鸡肉。然后又给暮岩

夹了些菜“小岩，你别光吃肉，也吃点菜。这几天你都大便干燥了。”

“爸爸！你烦死啦！”

暮岩红着脸，窘得大叫。我则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还有，老师家的饭可不白吃哦，吃完去洗碗去。”

老师看着我，笑得像只狐狸。我点了点头，虽然第一次被人命令做家务，可我并没有觉得反感。

饭后我把用过的碗放下水龙头下冲水，可是油滑滑的总是冲不干净。不知什么时候，老师悄悄来到我身边。盯着我手里

的碗怪叫一声。我吓了一跳手一松把碗磕掉一个小口。

“My God！你从来没洗过碗吗？！”

“恩。”我老实点点头。

“真是温室里的花朵！过来，看我是怎么洗的！”

老师走到我身边，把洗涤剂倒在洗碗布上然后接过我手中的盘碗。

“你不擦洗涤剂光用水冲得浪费我多少水啊？！好了，这回拿去冲水吧。”

老师回头笑眯眯的看着我。把打好泡泡的碗再递给我。我们挨在一起，他沾着泡沫的指尖碰到我的手，传来一丝粘腻而

温热的触感。

第六章

“吃饱了，忙完了，我该开始弹劾你了。”

收拾好厨房后，老师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然后把我推进房里。他让我坐在写字台前，自己则慵懒的斜躺在床

上对我发号施令。

“把你知道的化学方程式都背一遍。”

我坐在那低着头，不肯回答。我不会背，也不想背，书本上的一切我都提不起兴趣。

“怎么不背？一个也不会？”

老师从床上坐起来，抬眼看着我。我还是坐在那不说话。

“都高二了，连这些都不会你以后想干什么？！不考大学了？”老师伸手揉乱我的头发，声音却很温柔。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一直都生活得很迷茫，找不到方向。在母亲没有离开以

前，我想做的只是让她再多爱我一点，不要再离婚、不要再改嫁……

我要的不多，却并没有得到满足。所以她走后，我更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了。

“唉，你被落下太多了。今天开始每天放学跟我回家补课！”

老师见我不说话，于是自顾自坐到我身边，拿起课本开始给我讲课。一直讲到挺晚，他才起身送我回家。

“本来今晚想留你住一天，可我毕竟刚调到你们班，怕你家里担心，还是先送你回去顺便和你家里人打个招呼比较好。

”

在回去的路上，老师走在我身边回头对我轻笑。

“没关系的，我家里也没什么人。”我低着头，用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头。

“你家的情况我之前也了解了一些。听说你现在和保姆住在一起？”

“邹婶不算保姆！她把我带大的，和我妈比我和邹婶更亲近。”我尽量平静自己的声音，可是说出这些话时心底还是忍

不住酸涩。

“那正好，我去拜访一下邹婶，顺便告诉她帮你补课的事。以后补课的时候，若是时间晚了你就直接住我那。”

“不了老师，我不想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