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了另一个号码,电话一接通,只听那边欢愉的声音响起来,“Hello,我是黎夜,请问哪位?”
“我是蓝铭枫。”
“哦,总攻啊,找我有事儿?”黎夜还是如往常一般叫蓝铭枫为“总攻”,似乎蓝铭枫与薛宁分手的事他压根不知道一样
。
而蓝铭枫却做不到他那样自然冷静,略微愣了愣,他旋即骂道:“黎夜,你给我出的什么馊主意,让我找夏冥去攻击薛氏
,结果薛宁因为这事儿很生气。”
“哦?你真的这么做了?”黎夜的声音听上去不怎么惊讶,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薛宁他为什么生气,你
这还不是为了帮他出头吗?”
蓝铭枫咬咬牙,嗓音越发的低沉,“不错,可是我们都忽略了一点,薛宁他也姓薛啊,前些日子他给肖楠打了通电话,把
肖楠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指责我们试图毁掉的是他父亲大半辈子的心血,你见过薛宁那样骂自己兄弟吗?看来这次咱们
是真把他惹毛了。”
“是薛宁自己说,不准你们动薛氏,因为他也姓薛?”黎夜疑惑地扬声,在得到蓝铭枫肯定的回答后立马沉默了下来,久
之才缓缓启口,“蓝总攻,难道薛宁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吗?薛宁他并不是薛家亲生的孩子啊,他只不过是薛家夫妇领养的
孤儿而已。”
“什么?薛宁是孤儿?我不知道啊!”蓝铭枫闻之一惊,忙又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还特意强调他也姓薛?”
黎夜想了想,脑海中恍然产生了一种猜测,薛宁那小子恐怕是故意的,他要的只是一个甩掉蓝铭枫的理由。有了这层认识
之后,黎夜便也慢慢理出了思绪,但这些心里的恍悟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此时蓝铭枫又道:“黎夜,你说现在怎么办?薛
宁刚打电话约我出去见面,说有话和我说。”
黎夜就像在走神似的,过了很久才回道:“哦?是吗?那就去见他吧,也好听听他怎么说。”
蓝铭枫轻叹一声,又道:“我现在挺怕见他的,你说万一见了面他还是坚持要和我分手怎么办?”
黎夜又静默了须臾,才迟疑地开了口,嗓音莫名的低沉了几分,“那就分吧。”似乎是料准了蓝铭枫会有话说一般,他立
刻抢在对方前头先说道:“蓝总攻,我知道你不舍得,可是你也该知道,强求没幸福。”
伴着黎夜的这番话,蓝铭枫的声音突然阴冷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放手吗?”
喟然长叹一声,黎夜老实地道:“我就是这个意思。”顿了顿,他听对话那边一片宁静,便又接着启口,“蓝总攻,有些
话在我走之前都说过了,我也不想去重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薛宁认识那么多年,我对他的了解不会比你少,不管薛
宁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理由要和你分手,你该相信,这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蓝铭枫依然不打算接受黎夜这样的说辞,继续挣扎着,“可就算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也可能是错的啊!薛然给不了薛宁
的东西,我能给。”
黎夜又无奈地呵出一口气,“你怎就不懂呢?或许你能给他薛然给不了的东西,可是薛宁真正要的,你却给不了。”说这
样的话,黎夜心里又何尝好受,蓝铭枫与薛宁这一路走来,是他亲眼看着的,当初承载了多少祝福的一对,他们这群朋友
中,本来大伙儿都以为薛宁最终会和蓝铭枫走进教堂,却不料原来在薛宁的心里,自始至终不曾忘记过薛然。
蓝铭枫似乎恍然明白了,话语中含了一丝自嘲,“薛宁要的是薛然给的爱,所以,我给不了。”
黎夜没再开口,而两人都那样各自拿着电话,在这份诡异的沉寂中感受时间悄然流逝。也不知他们到底一同沉默了多久,
蓝铭枫才又说道:“待会儿我先去见见他吧,无论是怎样的结果,我都听他的,这样总行了吧?”
黎夜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蓝铭枫真的是这么容易就肯放手的人,“蓝总攻。”他轻唤了蓝铭枫一声,继而又道:“就算全世
界的人都背弃你,你也不要自暴自弃,我早说过,你的条件那么好,没必要为了薛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把目光放远一点
,你也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啊!”
蓝铭枫没有说话,但黎夜却仿佛能听到他心里在说:“不,除了薛宁,我谁都不要。”
又过了一会儿,蓝铭枫才说:“那就先这样吧,我挂了。”想了想,他觉得对黎夜还是得有些表示,于是又跟上一句,“
还有,谢谢你,黎夜。”
断了线后,他才走进洗手间稍稍梳理了一下,再走出来时显得精神了许多,并没有让任何人跟随,他独自一人开着车往音
乐广场的方向开去,在那里,有个人正在等着他,只是明明曾经无比思念的人,这会儿真要见面了,却忽然忐忑起来,隐
隐中有些抗拒这次的见面,犹如对诀别的抗拒一样强烈。
……
咖啡厅的小角落里,蓝铭枫和薛宁相对而坐,薛宁缓慢地撕开糖包,将细糖倒入杯中,而后又用小勺轻轻搅拌,这一番动
作花掉整整十分钟,而其间,他一句话不说,直到咖啡不再那么烫了,他才浅浅抿了一口,继而放下杯子,对上蓝铭枫的
眼,“今天找你出来,是觉得有些话有必要当着你的面说清楚。”
那一刻,蓝铭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股怒气,瞧着薛宁这样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再看他眼中淡漠凉薄的神色,他忽然感
觉自己没法继续保持冷静,“说分手吗?”
薛宁莞尔一笑,倒也坦然地承认,“是啊,说分手。”他坐正了身,双手随意地摆在桌上,目光却自始至终停留在蓝铭枫
的脸上,“铭枫,我原以为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想到你还是不明白。”说着,嘴角的那一抹笑容渐渐退去,取而
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以及刻薄的质问,“你凭什么让夏冥去攻击薛氏啊?我哥就算再不好,也还轮不到你来声张正义,
所以我拜托你以后别再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了。”
其实薛宁会提到这件事在蓝铭枫的意料之内,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那个曾经温婉的少年,这会儿竟会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讲话
,是真的不爱了吗?所以那些伪装的温驯也不需要了?
微微蹙了下眉头,蓝铭枫道:“薛宁,这次确实是我太鲁莽了,我做事前没有考虑到事情的后果,但有一点我一直不太明
白,你是否能给我个答案呢?”
薛宁挑挑眉,爽快地开口,“你问。”
“在出门前我和黎夜通了趟电话,才刚刚知道原来你根本不是薛家的亲儿子,既然你和薛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而薛氏又没
有你的股份,那我动了薛氏,实则对你一点损失都没造成,你这么生气干嘛?”
蓝铭枫的口气咄咄逼人,薛宁却好似在薛然面前历练出来了,对这样的质问也不再感到无措,反是特悠闲地回答:“哦…
…原来是做好功课出来的啊?”他忽然扬起唇角,笑容中带了些不屑,“我也就奇怪了,我的养父养母把我带回薛家养育
十余年,待我如待亲生儿子一般,又给了我家的温暖,我为什么就不能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蓝铭枫,就算他们只是我的
养父母,但他们对我恩重如山,所以你如今这么做,我生气也并不过分吧?”
不过分,确实不过分。蓝铭枫在心里暗暗苦笑,再抬起眼时,他眸中萌上一层悲绝,“所以呢,我做错了事让你很生气,
于是你要把我直接判死刑,就连上诉的权利都一块儿剥夺,是吗?”
“不错的比喻。”薛宁微笑着,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起来,也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儿,铭枫,我们和平点分手不是
挺好,这样说不定以后见面了还能自然地说声‘Hi’,别把关系闹得太僵,这样下去我们兴许连朋友都没得做。”
蓝铭枫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薛宁,许久才不敢置信地问道:“薛宁,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薛然他到底对你做过什么?”
“薛然?”听到这个名字,薛宁不禁冷笑起来,“薛然最近对我好得没话说,我常想,要是我当着他的面把薛家给拆了,
他是否还会一样迁就着我。”见蓝铭枫目露惊诧,他再度耸了耸肩,无可无不可地启口,“不过都无所谓了,他对我怎样
都好,我管我自己过日子,又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是吧,铭枫?”
言下之意便是,我薛宁过自己的日子,和你蓝铭枫也没有丝毫关系。
蓝铭枫自然听得出薛宁这话中的弦外之音,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看样子是隐忍得很辛苦,“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难道要一直留在薛家吗?”
“有什么不好吗?薛家有吃有住,在那里,起码我还是个二少爷,下人们多少还得让着我几分。”他的唇角微微上翘,可
心里却说不出的苦涩,“铭枫,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以后已与你无关。”
“你就非得这样把关心你的人拒于千里之外吗?”蓝铭枫一怒,话音猛地抬高。而薛宁依然冷静地坐着,自顾自地喝着咖
啡,不久后才幽幽启口,“我又凭什么定要接受你的关心?蓝铭枫,说句不好听的,你已经不是我的谁了,就少来管我的
闲事。”
谈话到这里其实已经够了,再说下去也无意义,只会把关系越搞越僵,薛宁不愿闹到那地步,于是干脆站起身,漠然道:
“我要说的就这些,蓝铭枫,我们最后别再见面了。”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而蓝铭枫却飞快地追上来,一把握住薛宁的手腕,“薛宁,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舍不得你。”
薛宁感觉眼睛有些疼,眼眶一片火热,他使劲眨了眨眼,才背对着铭枫道:“何必苦苦纠缠呢,铭枫,做些对你我都有好
处的事儿吧!”
“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事儿?比如分手?”蓝铭枫觉得很可笑,却又一点都笑不出。
薛宁依然没有回头,过了须臾,才冷冷甩下一句,“至少,别再背着我干有损薛氏的勾当,你好自为之。”语毕,他使劲
甩开蓝铭枫的牵制,快步往外走去。
蓝铭枫没再追上来,只是望着薛宁远去的背影,突然,一滴泪划破了眼角。
而薛宁却在走出音乐广场没多久便被意阑带人找到,意阑仍是那一副惯有的假恭敬,“二少爷,请立刻随我回去,大少爷
很担心你。”
薛宁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随之二话不说走向停靠在一边的那辆车,拉开车门自己就坐了上去。
薛宁难得表现出来的配合倒是令意阑以及一群保镖略感吃惊,而惊讶之余,众人也迅速归位,飞快地将车驶回薛家别墅。
薛然事先接到意阑的电话,得知薛宁平安无事,这才安下了心。待车子停下来,薛然已经一早等在门外了,一见薛宁下车
,则一把将他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同时凑着他的耳畔低语,“小宁,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很
怕……”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薛宁狠狠推开,“这么怕我出门的话,怎么不干脆将我锁在房里?”一句讽刺以后,他也无意
再听薛然说什么,径直往宅内走去。
而他并没有直接回房,却是先上酒柜拿了两瓶酒才往楼上走。薛然一见他拿酒,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臂,“薛宁,到底发
生什么事了?”
薛宁瞥他一眼,冷漠地甩下一句,“没你的事。”随后便往楼上去,薛然跟在他身后本想随他一块儿进房间去,哪想薛宁
一进去就把门狠狠甩上,于是他便特无辜地被挡在了外边。
而那一天,薛宁喝了整整一天,午饭和晚饭都没吃。黄昏时他出来过一趟,却是为了再多拿两瓶酒进屋。晚点的时候薛然
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拿了备用钥匙开了薛宁的门。他心里是做好准备挨骂的,不料进去后却没见薛宁,桌上的四瓶洋酒早
已都见了底。
正当此刻,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呕吐声,薛然慌张地冲进去,只见薛宁正伏在马桶边吐得激烈,就像要把五脏六腑都一
块儿吐出来一样。
起初薛然只当薛宁是酒喝多了,于是上前帮着他顺气,“你呀,这么个喝法也实在太乱来了,这会儿自己受罪了吧!”说
话间,他随意地瞥了一眼马桶里边,顿时惊得双眼大睁,“薛宁,你怎么了?怎么会吐血?”
却见薛宁吐出来的那些污秽物里有一滩深红色的血,而薛宁却好似一点不紧张似的,拿手背擦了擦嘴角,他拼命甩开薛然
的碰触,喑哑低喝:“你滚开!”
薛然被这么一撞,倒是冷静了些许,无视薛宁的抗拒,他打横将他抱起走出卫生间,然后疾速往楼下冲去,一边走一边喊
道:“意阑!意阑,快出来!”
意阑从后院走进来,一见薛然抱着薛宁走下来,心知定是出了事,此时忽闻薛然又道:“立刻把车开出来,去医院,快点
!”
Chapter 40
“小宁,我知道你很疼,再忍一忍,很快就到医院了。”薛然紧紧抱着薛宁轻抚着他的背脊安抚着,意阑坐在驾驶座上,
几乎是一路狂飙往医院驶去,眼看着薛宁被抱出来时那苍白的脸色,他亦是一脸的凝重。
而薛宁却已疼得将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那模样叫人看了委实心疼。薛然不停地在他耳边柔声低语,“没事的,小宁,你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只是这话重复得多了,竟连说的人自己都开始怀疑。
又是一个恶心反上来,薛宁再度反胃吐出一口鲜血,这一来是真把薛然吓坏了,看着脚边那滩深红色的血迹,他拼命地摇
晃着薛宁,试图借此让他保持清醒,“小宁,你别吓我,清醒点,薛宁,别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薛宁皱着眉头,胃里的绞痛比千刀万剐还折磨人,耳边薛然一个劲的呼唤他并非听不到,只是实在没有力气去回应些什么
。
“意阑,再开快一点!”在薛然一声令下,车子以一种疯狂到极点的速度向前奔驰。
让薛宁靠在自己的怀里,薛然的手轻柔地抚上薛宁紧攥着自己胃前那片单薄的布料的手,他的话音中已染上了些许哭腔,
“小宁,我在这儿,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不曾离开。”
似乎是在回应这番话,薛宁另一只与薛然十指交扣的手突然施力,紧紧反握住对方,而后他睁开一条很细的眼缝,只是淡
淡地瞥了薛然一眼,却又阖了起来。
哥,你说你一直陪着我,不曾离开,那么为什么六年前我离开薛家,你却没有来找我?有些问题我始终没有问你,但这并
不代表我不在意,哥,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当日我想向你求救,而你却连一个机会都不留给我?
你放任了我整整六年,再出现时又能若无其事地以哥哥自居,然后拿薛家家规来教训我这个有辱家门的不孝子,你可以肆
无忌惮地软禁我、强奸我,也可以含情脉脉地对我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