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BOSS首先上台说了几句公式的话,这才让晏昔上场。晏昔走出帘幕前,John拉住他给了他一副墨镜。
“戴着吧,一会镁光灯伤眼睛。”
点点头,晏昔把墨镜戴上,沉重地叹了口气,终于走上了前去。
镁光灯连成一片。人们或鄙夷或同情的眼神也被镁光灯隐去了。晏昔的手心满是冷汗,粘湿地难受,他略有些僵硬地坐下,手垂在裤缝处。
紧张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想要吃糖。陡然想到早晨南宫连觉泛着暖意的眸子,慌乱顿时消退。晏昔把手摆上桌面,坦然地接收镜头的高度关注。
记者们在得到允许后纷纷举手,等待经纪人的指点。
第一个被点到的记者,享受着众人暗藏嫉恨的眼神,有些得意地站了起来,语气不禁有些上扬的骄纵:“请问莫衍,对于那碗婴儿汤,你是什么看法?”
“老实说,我没有看法。”晏昔右手握着桌前的话筒淡淡地说。
“为什么没有看法,是吃过就忘了还是吃了太多麻木了?”
“这位记者朋友,在问题提出以前,请先确定问题的真实性,可以吗?”John坐在晏昔旁边忍无可忍地开口,“我记得你们朝华社的记者素质很高,那么就要按照逻辑,明确问题成立的必然性,否则这就造成了诽谤。”
“我没有吃过婴儿汤。”晏昔在此时开口,“照片是真的。”
现场哗然一片。也就是说,莫衍在肯定婴儿汤,却奇怪地否认了吃过这个事实,那么?
“那一晚确实有这一碗汤,可是我没有喝。我没有吃,因为我中途被南宫一带走了。”
又有记者举手,John无奈地指了其中一位。那名记者站起来,手里拿着写了几个字的本子,问道:“在很早莫衍先生出道的时候就有和南宫一先生暧昧的传闻,近期更是爆出了火辣的接吻照片,请问莫衍的真实性向是什么,我们需要真相。另外,刚才所说的被‘南宫一’带走,是不是也从侧面肯定了同性恋的传闻?”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这么想……”晏昔说,“难道你们和哥们出去喝杯酒就是同性恋?兄弟友谊不能归结成爱情。”
顿了顿,晏昔又说:“身体上的亲密也不能代表更进一步的亲近关系,关于性向问题,我拒绝回答。你不能要求一个没有恋爱过的人告诉你他的性向是什么。”
大门却在这时被破开,一个妇女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众人眼里,她的衣服凌乱地不成样子,红肿着眼镜,歇斯底里地哀嚎着:“你这个兽心病狂的恶魔!杀人狂!你还我儿子!”
在那么形态狼狈的妇女破门而入的瞬间,John就知道,这事完了。
公司的保全系统一直那么好,甚至为了躲避记者而多设置了几道防线,现在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突然闯入严肃的发布会,说是没有蹊跷谁信?
John不自觉地将头调转去看右侧的大BOSS,神色复杂。因为在大BOSS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连基本的懊恼或者愤怒都没有,程亮的光头在此刻倒是显得有些讽刺了。因为光头淡定,老板更淡定。
显然是大BOSS暗允了这件荒唐事的发生。
记者在第一时间调转了方向,镜头和话筒纷纷对准了女人。女人在诸多镜头面前显得有些紧张,却依旧愤怒地不能自己,攥紧的拳头在裤缝边缘微微发颤。那个走了John关系的青年记者在众记者背后气的跳脚,以为自己占了一个有利地形,没想到被半路杀出的事故搅得一塌糊涂。
晏昔微微叹息。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现在解释不能,连被害婴儿的母亲都找上门来了,他百口莫辩。
再仔细想想,明明那张照片上面还有其他人,比如那些老板的身影,可是记者却都一致的把口诛笔伐的对象瞄准了自己,这其中的曲曲弯弯,稍微一想也就明了了。说到底,还是那个幕后人指使的。
或者换种说法吧,这一切都是他操控的。晏昔想,那个人恐怕更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说“操控”更妥。
想到高高在上……
记忆急速倒退,本已忘却的记忆突然之间卷土重来,疯狂地袭击了晏昔的神智。那年那个摸骨先生的话,就像一句魔障,不罢休地在脑海中回响:“此子生不过而立,却命运之中多有诡变。是福是祸,皆是未知。”声音清淡,却震耳发聩。
他说,诡变,他说,命运……
而他说的一样一样,现在也都成了事实。
从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恐怕就印证了“命运”。现在……
放眼看着台下疯狂地记者,晏昔抿唇许久,终于扬起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是的,诡变也正在被印证。
他鬼使神差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撑着铺着红色麻布的桌子,向台下仔仔细细地鞠了一个90°的躬,因为低垂而滑落的碎发,将晏昔的眼镜掩盖了。笔直的身板,还有那一双青筋暴起的双手,青色粗壮的血管在那人苍白的皮肤下汩汩流着,记者们静下来,咽了口口水。
这样的莫衍太陌生了。记忆里,一直是一个羞涩的瘦弱少年,几时有过这样充满着力量的气魄?那皮肉下血管里,奔腾着血液,惊涛骇浪。
晏昔狠狠地攥紧了手掌下粗糙的麻布,手指一寸寸收紧,然后突然右手举起话筒,左手猛地发力将半个桌布都掀飞。他死死地捏紧了手里的血红色的飞扬的布,高举过头,对着话筒郑重发誓:
“我,莫衍,以我的人格对着这位母亲发誓!没有伤害过她的孩子,一分一毫!若有违者,自断十指,”他保持着举着话筒的姿势,却松开了手指任话筒从中滑落,掉在桌子上后,“碰”的一声伴随着刺耳的信号干扰声,晏昔张开了自己右手的十指,对着镜头,用力地挺着。
他的手指在灯光下大大地张开,每一条纹路,每一条分叉,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镜头后面地摄影师,不禁打了个寒颤。太惊悚了,那挺着手指的力度,好像要崩裂皮肤让血液四溅。
记者还想要发问,晏昔却抢了话头,说了句众人惊讶的话。
“今天在这里,我借地向这位母亲以及曾经相信我而现在已经对我失望的人说,抱歉。我不能偿还你们什么,就以我退出娱乐圈来作为忏悔和赔偿吧。”
又是一个鞠躬。同样的90°在保持了半分钟后想直起却已是不能。
又是一个女人,从公司内部人员的通道处冲出来,狰狞着脸,将手里闪烁着阴冷寒光的刀尖,狠狠刺进了晏昔的手臂。银白的刀身,很快没入手臂肌肉中。
女人尖利的笑声在几十平米的会议厅回响,颤抖着却又像是复仇后的快感,诡异的音调让人鸡皮疙瘩满身,可是再没有什么比女人的话更让人恐慌。
“莫衍,去死吧!去地狱忏悔吧!我林秀秀说到做到,不让你好过!你知道吗,这把刀地妙处?”
她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将刀从肌肉中利落抽出又一个猛力重新捅了进去。晏昔疼的闷哼一声。
“这把刀,原来沾过艾滋病人的血液,啊哈哈!莫衍,莫衍,莫衍……你知道怕了吗?你将会是一个艾滋病携带者,被人唾弃被人厌恶,最悲哀的是,你会很快死去而身边没有朋友……”
“他们都怕你,怕得要命!怕被你传染,你会不得好死!”
53.呼之欲出的真相
在林秀秀颤抖着地手中的刀第二下拔出时,晏昔皱着眉握住了女人独有的纤细手腕。因为身体的转动导致铁质刀尖在肌肉组织中的挪动,绞痛的感觉让晏昔产生了晕眩:恶心。
上一世临死前那种剧烈的感觉,仿佛又是一次体验。只是这次的,是缓死亡。
他在这一世活了这么久,如果不知道艾滋是什么,如何传播,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好艺人。就在不久前,他还是新升起的冉冉红星时,公司给他安排过艾滋的慈善活动。没想到,他终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没什么,他并不是怕死。只是,死在别人手里,他终有不甘。就像从小他就告诉自己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拒绝宿命一样,他理想中死亡的归宿是自己,而不是他人的促使。
“林秀秀……”晏昔喘息着,忍痛到极致甚至冒出了层层的冷汗,他微微眯着眼睛,望着林秀秀,叹息:“我自认为……并不亏欠你什么,是你自己:给自己……太多不甘。”
闻言,林秀秀的瞳孔猛然放大数倍,像是夜叉一般狰狞,她冷笑着抽出自己的手,把刀扔在地上,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不亏欠我?哈哈,不亏欠,好一个不亏欠!”
她哼哼起来,在原地重重地踱步,用涂满了冰蓝指甲油的手指指着晏昔,声声控诉:“除,除不去!还要被人威胁,我告诉你,莫衍,我早就豁出去了!我现在怕什么?坐牢吗?不除你我也是一样的结果,不如同归于尽,痛快!”
“哈哈。有你和我一起死,当然你死的会比我痛苦,我真的好高兴。去他妈的杜子肖!你们都一样,蠢透了!以为自己有了什么,其实不过是那个人……”话音未落,林秀秀就被数名黑衣男子制服住,恶狠狠地半压下腰,背上是黑衣男子的手肘。
记者们在此刻才算反应过来,尖叫声以及职业条件反射的镁光灯顿时混乱成一片。他们想取材,却又没有那个胆量留在原地进行取材。黑衣男子们首先身份不明,其次,一个艾滋病携带嫌疑人,也是一个定时炸弹。
林秀秀说的没错,再怎么同情艾滋患者,或者明明知道出了性交以及血液传播,艾滋还算是比较安全的病毒,人们还是由内心泛起恐慌。他们怕死,因为工作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晏昔如果确定了病情,那么等待他的是被众人厌恶恐惧,孤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除了制服住林秀秀的黑衣男人,还有另外两个走进晏昔,轻轻扶住他的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询问:“莫先生,你还行吗?”
不行。刺伤部分血流不止,还有潜藏的病毒危险,晏昔的身体状况急需检测。
南宫连觉从那个女人冲进来的门口,缓缓踱步而来。一丝不苟的着装,还有一丝不苟的表情,严肃,庄重,眉宇间带着点点担忧。目光在接触到晏昔痛苦的表情时,他的步伐微微带快了几分。
当脚步停在晏昔面前时,他突然叹了口气。宽大厚实的手掌轻轻覆盖在晏昔眉目间,因为长年握枪的手掌有着厚厚的茧子,粗糙的触感奇异地带着安全感。他轻轻地将晏昔从黑衣男子肩头带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从眉间移开,往下将晏昔抱了起来。
“我们很快就回家去。”南宫连觉轻声道,低垂着头,没有了平日里冷漠的高高在上,而是一种伸手可触的亲近。
他变了。
为了谁,他不说。没人说。
当南宫连觉抱着晏昔稳稳地穿过众惊呆的记者走出门去时,内里的John神色复杂地握紧了拳头,最终将愤恨的目光投向大BOSS时,竟然看见大BOSS惆怅而舒缓地叹了口长气,一副认命的样子。
那个女人看见晏昔要走,尖叫着作势扑上来,被跟在南宫连觉的黑衣男子用结实的手臂格挡住。其中一名男子歉意地回头,说:“抱歉女士,请允许我们先行通过。”
“凭什么!你们要那个食人魔还我儿子!”女人还要叫嚣,却被黑衣男子一瞪给噎住。本来气势汹汹的一句话,在陡然之间息声,颤抖的语调就像主人此刻的恐慌一样,袅袅地想要缩起来。
即使一副礼貌公式的笑脸,黑衣男子给人的感觉可没那么亲近,尤其是他腰间黑漆漆的黑家伙,狰狞地露出自己的枪口,朝女人露出了獠牙。
乖乖噤声的不仅是女人,还有会场所有的记者摄影师。南宫连觉根本没有回头专注背后发生了什么,只是抱着晏昔稳当地走着。很快,奈森的大门近在咫尺。他突然笑了笑,低头对晏昔说:
“再看一眼吧,以后我们就不会来这里了。”
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晕眩的晏昔听到这句话,吃力地睁开眼睛,没有看周围工作了近半年的公司,而是盯着前方那个男人的脸,轻轻笑起来,有些自嘲更多的还是轻松的调侃。
“南宫先生,这是我第二次奄奄一息在你身边,我觉得……很荣幸和安心。”
“下次再也不会了。”南宫连觉把晏昔压在自己怀了,紧实的力度。顿了会,他又说:“最终,你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最后一句,轻的很快消散在风里。晏昔脑中“隆隆”直响,完全没有听见南宫连觉说了什么。
外面车道上,早有一辆车停在路口,周围是一圈让出空位的媒体专用车。南宫连觉走过去,只是点了下头,车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俯身让晏昔坐进车里,南宫连觉直起身子,对晏昔说:“先去医院检查,我有事处理。”
晏昔点了点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关上车门,车子并没有立即驶远,南宫连觉固执地站在车门旁,担忧地看着车里瘫坐着的晏昔。直到晏昔奇怪地抬头,看向窗外时,南宫连觉俯□子,将唇轻轻印在车窗上。
晏昔在那个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放大的瞳孔里,是南宫连觉虔诚的俯身。隔着车窗玻璃,有些虚幻。
一个在玻璃这边,一个在玻璃那边。
那一刻,晏昔的心,跳的慌乱,放松的腿突然细微地颤抖起来。
晏昔慌忙撑起自己的身子,急忙凑上前,因为缺血而晕眩,眼前一片昏暗,最后撞在车窗上,和南宫连觉进行了一次莽撞:却就像预谋很久的,吻。
唇对唇,隔着玻璃。
四目相对,晏昔才恍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退开些许,尴尬地不能自己,只能低下头,不做任何反应。一直看着晏昔反应的南宫连觉,缓慢地退离车窗,温润的唇在玻璃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和里面那个,完全重合。
扬手对着车里的司机数秒,车子在一片沉默中慢慢发动驶远了。黑色的车子带走了晏昔,南宫连觉收回望着远方的目光,回头问身后的黑衣男子说:“她,如何说?”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要和老板你吃顿饭,就你一个人。”
“哼,狐狸。”南宫连觉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瞳孔里按压着潜藏的怒火。
在S市的市郊,有一片负有盛名的紫竹林。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单纯竹林,而是竹林中建立的一个类似小城镇一样的区域。清晨有清新的空气,夜晚有自然悉悉索索的夜语,远离喧嚣尘世的竹林,吸引了太多上流社会有经济支付房价的人。
越是人多,房价越贵,越贵人越富。这是一种奇异地循环,所以在此时历经了20多年的争夺,在这片紫竹林居住的人,非富即贵。不是说暴发户,而是经过淘汰后剩下的有权有势的人。
南宫连觉坐车行驶到紫竹林门口时,被保安礼貌地拦截了下来。经过危险物品的检测后,才被放行。
进入里面,小道旁边都是高大碧绿的翠竹,密密麻麻一阵片,竹叶将整个天空都要遮蔽。在风的吹拂下,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很快到了那个女人制定的竹楼,南宫连觉开门走下车,司机这时也匆忙走下来企图跟上前去,被南宫连觉阻止了:“阿布,你在这等着。”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想要开口的男子不禁摸了摸鼻子,无奈地叹口气:“老板,那你小心,那个女人,非什么慈善之人。”
点了点头,南宫连觉迈步走上竹楼的阶梯。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样一个只有竹子和竹楼的空间里显得有些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