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前脚才刚刚迈出去就被叫住了。
“什么?”
“你真是个傻帽!”
许安愤怒了!自己彻夜未眠、劳心劳力的照顾就换来这么一句话?简直太欺负人了!
刚想要发飙,一抬眼却赫然瞧见床上那人咧着嘴、眯着眼,对自己笑得好灿烂……好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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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手里抱着一摞书站在图书馆门口,一颗小心脏砰砰地跳得飞快。身旁的骆遥侧过头来对着他微笑,说:“我们进
去吧。”
许安咽了口口水,重重地点头:“我……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话是这么说,可许安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这么多书……还不知道得赔多少钱呢,况且借钱给自己的还是跟自己关系
暧昧的骆遥,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骆遥好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愈发地觉得眼前这小子实在是可爱,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我相信你会还,不过我
手头还算宽裕,你其实不必急着还的。”
他还不了解许安?欠了债那心里可比猫抓心还要难受呀!
“不行不行!欠债还钱,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许安一听,脑袋立刻摇得像拨浪鼓。
骆遥敛了敛神色,对于他使劲想要撇开关系的举动感到些许不悦,不想在这样没有意义的话题上周旋,于是催促道:
“好了,你想得太远啦,还不知道得赔多少呢。咱们赶紧进去吧,图书馆再过不久就要关门了。”
“嗯,进去吧。”许安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
许安借书的那个窗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颧骨高高的,一张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嘴唇红得有些吓人,一看就
知道不太好说话。
许安忐忑地将书拿出来递给她。
“诶哟!”那妇女一声惨叫,把许安吓了一大跳。
“这位同学你这是吃书呢?”一张刻薄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自己看看你把这书搞成啥样了!”
一摞书加起来大概五六本的样子,全部沾上了大片泥点,被风干之后书页全凹凸不平地翘了起来,以及不同程度的破
损。
“我……”许安支支吾吾地解释道:“不小心被雨淋了,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丫一听这话,嗓门拔得更尖了,馆里这个时段人不多,全把视线集中在了许安身上。“一句不是故
意的就能抵消你所犯的错么?那我要是杀了人再来一句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就不用坐牢了?”
“图书馆馆藏书刊的遗失和损坏,是学校财产的损失,也是读者利益的损失。你损坏的不仅是学校的财产利益,更是
读者的利益!”
许安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白净的脸蛋涨得通红。
倒是一边的骆遥看不下去了。插着裤袋,皱眉道:“我们知道这是不对的,犯了错就得罚,这不是来赔偿了么?您不
用这么咋呼吧,给人留点面子不成么?”
那妇女一听这话,血盆大口没好气地撇了撇,冷笑:“赔?你知道得赔多少么?”
而后把许安从头打量到脚,“同学,你别怪我说话难听,这些书给弄成这样,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七八千还算少的
,这事儿没跟家里说吧,你上哪儿弄那么多钱来赔?”看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家境富裕的孩子,就算跟家里说了,指
不定能不能拿出钱来赔呢。
许安倒抽了一口凉气,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虽然心里早就有底这些书赔起来肯定得不少钱,可……真正听到了又觉
得难以置信。
“等等。”骆遥多长了个心眼,“您能把赔偿方法给咱们具体说说吗?”
女人不乐意了,掐着嗓子嘲讽道:“诶哟,难不成我一大人还骗你一学生呐!”
“不不不,我们没这个意思。”许安慌忙摆手解释,“只是想请您给具体说说。”
她冷哼一声,“听着,这里一共五本书,其中一本是套书,总共是四本。”把书翻过来看了看价格:“单本的价格三
百二十八,一套加起来一千三百多。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偏偏这套书是不再二版的绝版,市面上已经找不到了,所以
根据馆里的规定,得按原价的五倍来赔。也就是七千的样子。”
“再来,这另外四本只是普通的工具书,价格不贵,四本的价格一共不到一千,但同样的,还是得按照三倍来赔,也
就是三千。总共加起来……一万块!”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丫还同情地瞄了许安一眼:“同学,你做好觉悟了吗
?”
39.他……嫉妒了……
许安顿时面如死灰。
怎么会这样?一万……他上哪里去弄一万块钱来?前几天刚刚领到手的那一千五百块工资全部都给乡下老家寄回去了
,一毛都没剩下来,本来还想着这样爸妈手头上暂时也不会太拮据,才稍稍放宽了心。可为什么转眼间又给惹出这么
多事来?
“同学你不用这样,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对。”见他脸色着实不好看,她又缓下语气来劝道:“咱们学校图书馆
其实还是挺人道的,一般出现污损、圈画、损坏书刊的现象,大多只给予批评教育事儿就算完了,可你这情况……我
做了这么多年管理员,还真是很少见过谁能一下把这么多本书损坏成这样的!”
许安白着脸,抖着声问:“要赔这么多……没……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那妇女不以为然地睨了他一眼,“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来后悔有什么用。我可不管啊,这书都烂成这样了,都已经无
法流通了。反正一定得赔,也会通报学校,你想赖也赖不掉的!”
骆遥皱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们说了不赔么?”这管理员的态度实在让人火大。
“最好是这样。”这丫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一瞧见骆遥态度那么强硬就不吭声儿了。
“还要通报学校?”对于许安来说,这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如果通报学校了,那么自个儿的德育成绩铁定会受到相
当大的影响,到时候期末的奖学金就危险了。
“那当然,你可是损坏了学校的财产,数目还不小,怎么地都得往上面通报。”
许安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当时就算闫莫会把自个儿给挤兑死,也要等到雨势变小再走。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说啊。”女人不耐烦地皱紧了一对细细的眉毛,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在市面上买到一样的书,是不是就可以不按照三倍五倍的价来赔了?”
那妇女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不好看了,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好半晌才端过桌上的茶杯哼哼唧唧:“嗯。”
许安心里这才好过一点,没想到她又不死心地加上一句:“不过你得按同版同名同价的来赔,只要版本不一样就不行
。”
“你这不是为难人么?只要内容一个字不差不就结了?”骆遥沉下脸,当下就上前理论。
“你这是什么态度!”女人茶杯往桌上那么狠狠一跺,就借题发挥:“撇开我是学校里的工作人员这身份不谈,好歹
也算是你的长辈吧,你怎么可以这么对长辈说话!你是几届几班的,我倒是要找你们导师好好谈谈了!”
许安慌忙拉住骆遥,扯出难看的笑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脾气不太好,我们这就向您道歉啊。”
“我告诉你,这书你们要不按倍来赔,要不就上市面去买一模一样的回来,记住,必须得同版同名同价,这三个条件
少一个都不成!”又冷笑一声:“但是还有一点你可别忘记了,其他四本书,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市面上是能买到
的。但那其中一本套书是绝版了的,印刷商早就已经不再印刷了。至少在北京是没得卖的!其他地方……也不见得有
!那七千块钱是赔定了。”
“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证明。”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窗口。
那管理员这一去就是十来分钟,回来的时候手里捏了张单子,递给许安。“自个儿把空白处填了,就可以去缴费了。
”
许安接过温热的单子,显然是刚刚打印出来的,定睛一瞧。
证明
兹有本校_________届_________系_________班_________同学损坏校图书馆套书一册,根据相关规定应赔偿金额6360
元。请于三天内到校财务室缴纳赔偿款。
北京市XXX学院
200X年XX月XX日
“你都说了要上市面上去买了,我就没把那四本书的钱算上去了。书买好了就赶紧给送过来,我还要去库里登记,别
影响了其他同学借阅。”
许安连连点头称是,一旁的骆遥沉着脸一直没再说话。女人又叨念了几句,就放他们走了。
一出图书馆大门,骆遥就忍不住开口抱怨:“你做什么要对那管理员点头哈腰的,瞧瞧她那态度,咱们没投诉她就不
错了!”
许安又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一口一个要找导师谈话,自己就算心有不甘又能如何,要是真找上了,别说这学期
的奖学金会打水漂,搞不好导师还会因为这个打电话到家里去。家里本身就不太平,他不想因为这事儿给家里添麻烦
,也不想让爸妈再为自己操心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之所以广泛流传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我怕她真的会去找导师呀!”
骆遥冷哼:“什么真的假的。你还当真信她说的话呀!她也就是那么说说而已。”骆遥家境富裕,从小到大人缘好得
不像话,何曾像今天这样忍气吞声过?
许安愣了愣,瞪大眼不敢相信地扯住他的手臂:“真的?”
瞧见他一副傻样儿揪住自个儿膀子的举动后,肚子里窝着的那一团火就这么唰唰唰地全跑光了,骆遥咧开嘴,哭笑不
得地摸了摸许安的脑袋:“当然了,这些图书管理员跟教师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大交情的,下回来你可别再给她蒙住了
。”
话了,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都四点半了,我们要一起去买书吗?”
骆遥的人缘之所以会好到让人嫉妒,跟人格魅力脱不了关系。他打得还能是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借着买书的名义把许
安约出去,相处的时间一多,他对自己一定会产生好感的。
骆遥对此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许安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又想起今天闫莫跟自己说过晚上不回来吃饭,于是也没多做什么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骆遥一听就乐了,眯起眼笑得贼灿烂。二话不说就拉起许安的手大步往前走。
不远处的教学楼一角,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他凝着一张脸,就这么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
老长,愣愣地出了神。
闫家素来有家庭聚会的习惯,但又因为家族产业太多,家里人经常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一连好几天互相都见不
到一次面,但闫老太爷又不想因此淡漠了家里人之间的感情,于是将每个月十五号定为闫家的“家庭聚会日”。当日
不管有多忙,所有人都必须到场。
这一习惯已经保持了十来年。
但近来却有一个人一连两个月都没在家庭聚会上出现,你问是谁?当然是咱闫非梵闫大教授了。
他为毛会要样做?答案很简单,因为闫老太爷见没能将孙子给弄到自家公司里上班,一口怨气一直就这么憋在喉咙口
,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别提多难受了。
于是某一天在家里翻着家庭相册的时候,突然想起这小子今年都已经三十了!再过两年都要成猥琐的老男人了,身边
却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
这哪儿成呀!
闫老太爷觉得这是个报仇的好机会,越想越是兴奋,嘿嘿,你小子,终于给爷爷逮到把柄了吧!看你这回还怎么翻出
我老人家的手掌心。
一想到这里,诶哟,这心里就别提多畅快了。也不顾时间都凌晨一点了,拿起电话就往闫教授家拨。电话铃跟催魂儿
似的响,硬是生生的打断了人教授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床上运动”。
闫教授铁青着脸自床伴身上翻下身来,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阵骂:“他妈的你这是催魂儿呐,有没有眼力见啊你,这么
久不接电话不知道老子在干啥啊!”
闫老太爷啥时候被人这样骂过?对象还是自个儿孙子,气得在电话另一头吹胡子瞪眼抖呀抖:“你……你你你!你这
个臭小子,老子是你爷爷!”
这一下可不得了,吓得闫教授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嘴里连连认着错,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这老家伙自从自己拒绝进
入家族企业后就不曾再打过电话来,也不知道在别扭啥,今儿抽风来电话必然有诈。
“爷爷,都这么晚了您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儿啊?”
“哼哼!”老爷子一听,怒火啥的当下全跑光光,掐着嗓子阴笑道:“非梵小子,爷爷我今天命令你,半年之内,怎
么地都得给我找个媳妇儿回来,不然……哼哼……杀无赦!”
然后……闫教授人间蒸发了……再然后……每月一次的家庭聚会上再也不见其玉树临风的潇洒身影。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闫家老太爷也不是吃素的。
老子让你躲!你小子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不,改派闫莫来将其缉拿归案了。
可……闫莫没想到,难得来一次这学校,就瞧见小保姆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他……嫉妒了……
40.这小子……土得太他妈可爱了!
结果,许安抱着一摞书在书店里一字不漏地对版号,逛完海淀区所有的书店,眼都快对瞎了才只找到两本。
骆遥二话不说地就要掏钱付账,可许安却觉得不妥。上个学期一共四个月的生活费,每月四百五,因为怕以后会有什
么突发状况要用到钱,每个月的生活费自己都有抠出一百五出来放在一边,如今四个月过去了,前些天领的工资虽然
全给家里寄回去了,身上却也还剩下六七百块钱。
两本书一共四百出头,他觉得既然自己还能够负担得起,就尽量不要让别人帮忙……更何况对象还是骆遥。
骆遥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纵然心里不太高兴他这样的做法,却也没办法,最后只能笑笑地将钱包揣了回去。
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书店里电子时钟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五十五分。
“都这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明天咱们再去别的区找找。”瞧见他急得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骆遥心有不忍,
安抚道: “别着急,会找到的。”
许安可没他那么乐观了:“只剩两天时间了,要是再找不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