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车上我进一步熟识了和我一起‘共患难’的两个人,知道了户部的老头姓乐,他让我们叫他乐老爷子,倒也好记。那个年轻的副将是我兄长原来的旧部下,难怪一见我就激动的不得了,他叫洪田,看他憨实的样子,我越看越喜欢。基于对他们的关爱,我把原本是给我准备的、最大的也是最舒服的马车让给了乐老爷子,并让洪田跟着保护!
看着他们感谢的目光,我心满意足。我一直都很好心这不算什么,虽然何意说我是因为最大的车子目标最大、出事时最容易受伏击才把车子让出去的,但是这种有损声誉的事情我是绝不会承认的。
我选了一个小车子,红红的朱漆漂亮的像红豆一样,何意把车子又重新加固保暖,现在加上火盆,里面就会温暖的像春天一样。说是小车子,但是车子里面也是一应俱全的,最好的是里面还有床,足够我抱着何意睡的舒舒服服的!
至于其他的人的,比如那个叫做萧什么的其他人,我就管不得许多了……
队伍在官道上晃晃悠悠的前进,前有鸣鼓开道的,后有威风凛凛的兵将护卫,我只管坐着车子吃喝玩乐,日子过得也很不错!有的时候我会爬上乐老爷子的车子跟他下两盘棋,那老头是个老棋迷,一下起棋来两只眼睛都发亮,可是下了几天实在下不过我了,又不乐意的跟我拍桌子瞪眼,今天把我气走了等到明天棋瘾犯了又巴巴的叫我去,真是的……不过,我可不会因此就小看这老朽,哼,能在户部那个深水衙门里乐乐呵呵的混到退休的,哪个都有点真本事!
洪田不会下棋,可是却喜欢听我讲兵法故事,再加上他也算是我的本家兵,所以对我格外热情,我们两个年纪差的不多,他几乎就把我当成了亲哥哥,我也喜欢他,所以就耐着心的讲故事,每到这时,老爷子也不下棋了,就着一壶茶水,闭着眼睛听的享受的很……久而久之,我就成了专业的说书先生!萧霁也会来插一脚,他在听我讲故事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有异样的光彩,我懒得理他却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他摆脱了惊吓的后遗症之后,表现好多了,再也不是战战兢兢的样子,而是恢复了精明和干练,我说嘛,能让皇上看上眼的,怎么可能是个脓包!敢情他那时候真的是被我吓到了。
相对于我和乐老爷子对他的淡然,洪田那个没心眼的小东西,就对他热情多了,不为别的,就因为有一次看过了萧霁练武,就把他当成了英雄般崇拜,由此我知道了,萧霁那小子有不错的功夫在身……果然能文能武!
第九章:一树梅花一放翁
日子过得很快,很快就要出放云城的地界了,我下令三军休整五天,就在放云城边界的一个驿站里。
大家安顿好了,日夜都派了士兵巡逻,在各个角落,也有暗哨盯梢,再加上郡守也派出自己的人马来帮忙,所以,我总算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趴在浴桶边上,任由何意帮我擦着背,这几天的车马劳顿,真是累惨了我,想当初我在军营可是养尊处优的很啊……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何意细细的帮我松着肩膀,舒服的我快要睡着!
何意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越过氤氲的水汽好像有些笑意“听到那外面徘徊了半个多时辰的脚步声了?”
我翻过身子正对上他有些调侃的眼睛“每天晚上都听见!你叫他走,每天晚上都来我门前晃悠,他姓萧的到底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
我气恼的扬了水在何意身上,这个何意越来越不像话!“把他赶走,要不然你就走!”
何意也不恼,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带了点点喜意,好看得紧,说起来,何意长的非常好,如果再多些表情的话就更好了。
“主子真的要赶他走?”何意忽然凑近我,话说得有些不怀好意!
我挑高眉头,打算看他到底打算怎么办!谁知道他却是什么也没做只是为我擦干身上的水渍,替我穿上裘衣,然后指挥下人收拾好,就拉了我上床,吹熄了蜡烛!
“这就完了?”
“自然,你我都‘这种’关系了,他还想怎么样?”
黑暗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我缩在他的怀里吸收他的温暖“何意,你这招不灵,前几天我们也是在一起睡的!”
“可是前几天你都是住帐篷,今天是第一天住在房间里!”
“有区别吗?”
“当然,前几天你我同宿,他还可以理解为帐篷不安全,我需要贴身守护。今天住的是屋子,而且还是在别人的地盘,这样的情况我还明目张胆的睡在你屋里,你说他还能不明白你我的关系?”
“你很聪明嘛……可是他明白了以后呢,真的会死心吗?”
“我可不管以后,你只吩咐赶走他,可没说要绝了他的念头!你听,他已经走了!”
何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愉快,连带着我的心情也愉快起来,这个何意啊,总是那么狡猾,斗嘴我从来都斗不赢他。
我窝在他的颈窝仔细闻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何意,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主仆关系!朋友关系!搭档关系!”他说了一堆就是没有情人……
我继续蛊惑“你在我身边已经三年了,几乎大半时间你我都是同床共枕!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主子夏天怕热冬天怕冷,而我的体温冬暖夏凉正好适合,如此而已。主子你心知肚明,就不要老说些暧昧的话!”
我委屈“我也有邀请你啊,我都色诱你第四十九回了……你都不回应我,难道是我魅力不够?”
他转过身不再理我“要是我真的回应了你,现在早被你赶出去了,你不用一次次试探我,我不爱你,你放心吧!我要睡了,你如果再打扰我,我就回房了!”
“不要,会冷!”我紧紧抱住他的腰……这个男人,对我太好,我不想伤害!
一夜好眠,收拾停当了,我随着洪田四处巡视了一番,看到没什么问题了,就钻到了乐老爷子的房间里,许是知道我要来,屋子里早就放好了火盆子,汤婆子手炉也都准备停当。老爷子早就等在了棋盘边上,恐怕是棋瘾又犯了,我裹着狐裘抱着汤婆子缩在榻上跟他玩,何意站在一旁和洪田一起看我们你争我夺,不知道什么时候,萧霁也来了,坐在乐老爷子的旁边,却不看棋盘,只是盯着我看起来没完,那眼睛里的幽怨痛苦倒像要把我淹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洪田那个没心眼的忽然说“萧大哥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楚大哥看啊?有什么话要问楚大哥的吗?”
所有人都抬眼看他,他说不出话来,直盯着我的眼睛,那双眼睛那个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有人曾对我说,‘阿楚,我只求上天能让我爱你三生三世,这样我就满足了!’
胸腔里空气好像被人硬生生的挤出去,再也进不来,直到何意把手伸到狐裘里握紧我的手,我才缓缓的平静下来。
乐老爷子见我们都不说话,就摸摸胡子乐呵呵的道“若不是老夫忙着下棋,老夫也想盯着菡音一直看呢,你看他裹着火红的狐裘,就露出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多像那山里的小狐仙,到底不愧火云公子的盛名啊!呵呵我说菡音啊,你就那么冷?这屋子,热的连老夫都要脱了夹袄,你却裹着狐裘,这也太不像话了!”
我懒洋洋的就着何意得手喝了热茶,跟他打哈哈“纨绔子弟就是要这样才能显出矜贵,乐老你不懂!”
大家都不以为然的笑了。萧霁忽然开口“是不是你的武功走的是阴寒的路子!”
我不想回答,可是何意却在一边搭了话“主子曾经掉到过海里,时值寒冬,救的又不及时,就留下了病根,致使现在受不得寒!”
我狠狠的掐何意的手,欠嘴!他却仍然面无表情,好像一点都不疼似的。
听了他的话,乐老爷子若有所思道“若说海,恐怕只有白鹭城才是靠海的啊!想当年,楚菡音楚小将军在白鹭城那也是英姿勃发声名鹊起,令敌人闻风丧胆啊!”
我拱手连称惭愧,转头对萧霁说“刚才萧大人想问的不是这个吧!萧大人是御史,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必定奉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准则,所以见我无故休整五日,一定倍感疑惑,所以才欲言又止的吧!”
他是不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转移话题是真的,乐老爷子不是凡人,我不想跟他再做深谈,而且萧霁的目光已经像火一样灼热了,我怕他又抽风吓唬我!
萧霁见我这么问,点点头“愿闻其详!”
“放云城与白鹭城之间郡县繁杂,守备也不如放云城完备,所以必定需要兵士加强警惕,可是现在我们带的士兵虽然精锐,但是都安逸太久过于高傲警戒心不强,若是我们不趁现在整顿,离开放云城后恐怕就会有大麻烦!所以……”我停住不语,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是要杀鸡给猴看。
我拱了拱手,裹好狐裘“所以,这次在下要当黑脸,恐怕要辛苦洪兄弟受一下苦了!”
洪田站起来。爽朗的笑道“我明白,楚大哥放心!”
我摸摸他的头,感觉他就像我弟弟一样“不愧是我哥带出来的兵,到哪里都不会给我哥丢脸!”
我转身走了出去,一刻也没有多留,因为我看到他听到那句话以后,眼圈刷的红了……哥,你看,还有好多人记得你!真好!
走到廊下,冷风灌到脖子里面,我下意识的瑟缩,再睁开眼睛,就看到萧霁站在我面前“菡音,我有话要说!”
“萧大人请讲!”
他不再瑟缩,站在我面前我竟然感觉到了他气势压人,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刚才并没有想问你军队的事,我一直看你,是因为觉得你好看,我喜欢你!楚菡音,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的!你信我!”
我已经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纠缠了,我直接绕过他,他想要拉我却被何意挡住“萧大人,要对一个人好不是用嘴说的!”
萧霁愣在了当场,直到我和何意走出院子,还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
带着何意慢慢的巡视,脚下的雪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攥了团雪弹在何意的脖子里,他本可以躲开,却硬生生的受了,忍过了寒,他拉过我的手暖着“你这么怕冷,下次小的自己来就好!”
“你为什么对他说那些话?”
“不为什么,主子不是无聊?正好萧大人有趣的很……”
“只是因为这个?”
“是的,主子!”
第十章:杀鸡儆猴
四处都遇到巡逻的队伍,几十辆大车都被看管的很好,银子和粮草军需也安全的放在库房里,很不错。
没有当值的士兵都在屋子里面取暖,见我来了,都站起来行礼,倒也不是特别拘谨,这里有一部分是我家原来的本部军,也有从各个守城调来的将士,我长期在军营厮混,所以说来和他们也不算陌生,我和他们闲聊了几句,正要出门,就看见墙边站着的一个人脸生的很,我叫他过来,他也不像其他士兵那样干脆,我顿时疑心四起。
见我似乎不悦,一个小统领跑过来跟我求情说那士兵只是太过木讷,我没搭理他。
叫过那个士兵,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曾祥子。问他家住哪里,曾在那里从军,他说是放云城下郡里的商户,曾在安平四周的郡县做过巡防!
我问的他都对答如流,看到如此情况,我紧了紧狐裘笑了,叫过那个小统领,我一字一句的问他“他真的是曾祥子?”
那统领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我对他摇头“若再不说实话,别怪我军法无情!你这样替他瞒下去,未必就是对他们好,若把他们扣上奸细的帽子,恐怕一家都难逃一死!”现在这里我是最高的将领,他们的生死完全由我。
那统领还想狡辩,我把他推给何意,何意把他制住不让他说话,我蹲到那个已经吓得筛糠的士兵面前跟他微笑着说“若你放心说实话,我洪田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士兵听我这样一说顿时扑上来哭喊道“洪大人,小人说的是实话啊!”
他这话一出,那统领咚的一声瘫软在了地上,我冷笑出声,这军营里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认识我这身红狐裘和我这张脸?
命人绑了二人,我就在雪地里盘问了起来,原来那个士兵确是假冒的,真正叫做曾祥子的是他的妹夫,小夫妻苦于新婚刚过便长久分离,所以就求了哥哥来冒名顶替,而那个将领是他们的同村,所以也就顺水推舟的帮了一把!二人商量好硬抗到底,却没想到被我诈破!
我相信他们说的是实话,也知道新婚夫妻长久分离确实很苦,但是知道归知道,却不能姑息养奸,事情都清楚后,那个小统领再无话可说,乖乖认罪,被我打了二十军棍遣回了兵部衙门,那个假士兵和被抓回来的真正的曾祥子被我各打二十军棍后放回了家!我的处罚虽然不重,但是大越以从军从商为荣,而且尤重诚信,以后他们的名声扫地再想做什么都难了!
我宣布了处理决定,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我却坐在椅子上没动,何意递上了手炉,我就坐在那等着,大家看我不动,自然也不敢动,这时洪田急匆匆的赶来,见到我如此模样,当场就跪倒在地。
我看了一眼四周围观的军士,对洪田冷冷道“洪田,你可知错?”
洪田老实得很,点点头“洪田督下不严实在该死,还请大人责罚!”
“那好,二十军棍,来人,就在这里打!”
我话说的声音不大,可是引起的反响可不小,所有的士兵都跪下来求情,那个刚刚被打完的几个人也都爬过来连连求情,要知道二十军棍虽然不多,但是当众行刑可就太严重了,洪田毕竟是少年将军怎么丢得起这个脸!
我冷着脸“你们想替他求情?”
这时一个人拨开人群来到我面前,拱手道“大人,洪田虽有督下不严之罪,可是罪不致此啊!”来人一双幽深的眼睛,可不就是那萧霁!
我冷笑道“萧大人是想求情了?那好,那就听楚某说完处罚的原因再求不迟!大家都觉得我严苛,可是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们的差事是护送官饷钱粮、武器粮草去边关!边关军士比我们辛苦,如果我们因为松懈路途中有了什么意外,那么他们该怎么办?你我都是大越的子民,那里面有我的兄弟,也有你们的兄弟,得不到钱粮,若是遇到大的战事又该如何,至此大越又该如何?大家可曾想过?好,就算我们不想那么多,那么我们往近了说,耽误了皇上交给的差事,你我都有几个命回去?
第二,大家都知道现在匪患猖獗什么都敢抢上一抢,所到之处惨不忍睹,绝无活口。我们走的这条路通往白鹭城,除了放云城,中间就都是杂落得小郡,那里环境复杂,若我们有些许含糊,就会酿成大祸,今天有一个曾祥子,明天呢,此例一开,大家都徇私情若是被匪患钻了空子,那么为了一个人的私情,在场要有多少弟兄再也不能和家人团聚?
第三,我大越以商立国,国基不稳,四面都是虎视眈眈的强国,可是我们不但没有被灭国还依然强盛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有战无不胜的大越铁军!打仗讲求的就是军心,其他将军就不必说了,单我父兄带兵之时,执法如山,令行禁止,才能使军队战无不胜,你们当中也有我家的本部兵马,你们可以看看自己现在散漫到了什么地步,犯了错误不但不思悔改,长官竟然跟着包庇,军令已下竟然全部赶来求情……长此以往这还是什么军队?大越怎么能依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