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曲菡音+番外——上月暖

我平静的说着，看着他们都慢慢低下了头，脸上有了悔过深思之色，我的目的达到了，可戏还没演完。

洪田一直跪在雪地里，见我说完恳求道“求大人责罚！”

我正要说话，忽然萧霁也跪了下来“在下见识浅薄，听大人一席话惭愧之至，萧霁恳请大人责罚！”

第十一章：情同手足

他能跪下出乎我的意料，我终于明白了他刚才为什么要求情了！他是想让这出戏更加完满！

我虽然觉得他多此一举，但是既然他自己愿意，我怎能辜负他的‘美意’，于是我说“洪田四十军棍，罚俸一月，下次再犯定当严办；至于萧大人，即是文官自然不能按照武官的规矩来，我就罚你同士兵一起守岗三天可好，体会下士兵的辛苦，也可督促萧大人体会民心，为皇上为大越做更多有益的事！”

他俯身表示心悦诚服！我坐在椅子上，看着脚下跪着的一大堆人，堆出一个夹杂着欣慰和心痛的笑容，让他们看清我也很‘不舍’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回到房间我就跳进了准备好的热水里，我已经冻僵了，这戏演的太恶心！说出的话冠冕堂皇到我自己都没法信服，幸好他们都是朴实的汉子好糊弄，要不哪能这么轻松！

何意给我用姜汁擦了身，终于暖和了起来，我舍不得这份温暖，却还是要出去抚慰一下大家受伤的心灵的。当然最需要抚慰的是我的小洪田，那四十板子挨下去必定血肉模糊啊，可怜的孩子！要不是萧霁来捣乱，你本不用受这么多的苦！

来到洪田的营房，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金疮药的味道，刚刚在外面还听到他的痛苦的呻吟声，可是我一进来，他就连忙摆出笑脸。

真是个傻孩子！他这是怕我内疚啊。

我掀开被子看到青紫见血的伤痕布满腰腿，行刑的士兵已经手下留情了，可是饶是这样依旧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吩咐伺候的小兵出去熬一副退烧化瘀的药来，他这样子很容易发烧伤情恶化！

“让你受委屈了！洪田！”

“不委屈不委屈！当兵的受这点伤算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他这么一说我已经不剩多少的良心更加不安，烛光下，他的嘴唇有些发白，额头上也都是虚汗，却来安慰我！看着偶尔爆出烛花的蜡烛，温暖的感觉就弥漫开来。

可是他却体会不到我的心情，趴在床上像个孩子似的好奇“楚大哥，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兵是假的呢，难道你能记得所有的兵长成什么样子？”

我笑了笑，我为什么能发现那个人是假冒的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看到我的时候眼里闪过的不是尊敬，而是惊艳！已经出发有一阵子了，这些兵每天都看到我，再怎么也不会露出那种表情吧。呵呵，不过这种原因我是不会告诉洪田的，毕竟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带兵打仗的男人长着一张堪比女人的脸，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因为他的绑腿帮错了，他把绑腿的反正弄错了，那是新兵才会犯的错误，可是我们的队伍里没有新兵，所以……”我对他这样说。

“楚大哥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一定好厉害的，你不知道，我在兵部听说是跟您来，我乐得好多天都睡不着，气得我同宿的弟兄要揍我！”

洪田说的眉飞色舞转身就要坐起来，却又哎呦一声跌了下去。我被他的夸张逗笑了，他的话听着真诚，虽然这是夸赞但却不是奉承，他还没有学会做那样的事，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往往让人觉得真诚！

“你很熟悉我？”我想我一定笑的很好看，否则他不会红了脸。虽然我无心魅惑，但是逗逗这样的孩子，还挺好玩的！

他挠挠头，嘿嘿笑起来“没有，只是听过，听过火云公子战无不胜，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让人谈之色变！”

“就为这，就把你激动成这样子？你要知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是很正常的事！万一我是草包……”

“才不会！”他不同意的嚷道，好像我那么说是在侮辱他“你才不会是草包！你是楚老将军儿子，少将军的弟弟，所以，一定是好样的！我跟少将军打过仗，我到现在还能想象出他的样子，就像战神一样……”

我被他语气里的神圣向往惊住了，我想不到，在这个纯净的少年心里，我的哥哥、我的父亲占有那么神圣的位置，以至于，爱屋及乌，连带着对我也爱戴起来“洪田，说说我哥的事情吧……”

他好像被我一句话带进了回忆，趴在枕头上细细的喘着气，眼睛里都是神奇的光彩，过了好久他我才听到他回答“我第一次见少将军，是在刚参军的时候，那时候我刚进军营的门，就看见您和少将军从外面回来，身上剑上都是血，您的腿受伤了，少将军背着你，你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睡着了。我当时就好羡慕，如果我也能有这样的哥哥该有多好。”

他的声音很轻，有着年轻的稚气和热情，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也有过的热情，想起了我的我的哥哥特别宠我，从小就喜欢把我背在背上，喜欢把我当妹妹对待，等到我长大了，可以和他打架了，他还是喜欢把我背在背上，宠溺的说我是他弟弟，他愿意背我一辈子！

洪田抓抓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说“我站在人群里，看到你们浑身都是伤，大家却兴冲冲的跑去灌你们酒，那股子高兴劲，就好像过年一样……我好奇的打听，才知道你们两个人徒手杀了十几个海匪，不但死里逃生还带回了情报，当真是少年英雄！从那天起，我就想我也要当这样的兵，绝不给楚家军丢人！

后来我被分到少将军的队伍里，开始打仗了，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死人，可是能看到少将军我就一点也不害怕！我受了伤，也是趴在军营里不能动弹，后来又发了高烧，可是战事太紧，哪有人顾得上我们，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看见少将军拿着帕子给我擦身上的冷汗，我从没想过少将军能那么和善的对我这样一个小兵，那天的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我都高兴傻了，只会拉着少将军的手哭，也许是烧糊涂了，就顺嘴喊了一声哥，我那声哥一出口把自己都吓傻了，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应了一声，还说，还说他就是我哥哥！”

洪田拉着我的手，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掉的我心里难受，他越哭越大声拉着我的手哭得像一个孩子“后来，后来我被调走了，再后来就听说少将军和老将军都都……，楚大哥，你说少将军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啊……”他哭得像个孩子，哭了好久又忽然七手八脚的擦了眼泪，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哽咽道“楚大哥，对不起，你一定比我难过，我竟然还在你面前哭……”

我摸着他的头笑笑“我不伤心，听见你那么崇敬他怀念他，我替他高兴！他从小就想当大英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

“楚大哥你真好！”

“叫我哥哥吧，叫我哥哥！”我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我的，就好像是以前无数个夜晚，那个和我血脉相连的人对我的那种温柔。

“哎，哥……”

听他说我哥哥的事，我没哭，想起我已经逝去的所有，我没哭，可是却在听到他带着哭音的一声哥的时候禁不住有了想哭的冲动，哥，你看我也能和你一样温暖！你也可以安心了吧……

“哥，你和少将军长的不像！”他已经有了睡意，可是还舍不得我走。

“是啊，我比较像母亲，他像我的父亲！”哥哥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好像会说话，不像我笑起来有些狐媚！哥哥很坚强不像我总是耍赖偷懒，哥哥是父亲的骄傲，不像我总惹祸让人操心……

“可是你们两个的眼神却像！每次看到了，都会觉得暖暖的，好像回了家……好幸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拉着我的手睡着了，拉的紧紧地，嘴边满是满足的微笑。原来这样子就会不伤心了，就会幸福……，原来拉着一个人的手，就不会再伤心了，就会幸福！

走出营帐的时候，夜色正好，冬天的月色更加的干净清澈，慢慢的走在营地里，看着四处巡逻的队伍，恍惚竟然好像回到了以前，哥哥教我骑马，教我喝酒，为了替我挡酒被士兵灌得顶醉，回去被父亲罚跪了好久。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令人安心，远处有火光，那是刚刚换岗下来的士兵在引火取暖，我从暗处走过，正看到被我罚去巡逻的萧霁被士兵们按着灌酒，火光映的他的脸红红的，一双幽深的眼睛里也有了十足真心的笑意，我听到他边躲边可怜的说“哎呀饶了我吧……我可不敢多喝，我酒量浅万一喝多了谁背我回去，再说你们楚大人万一知道我巡逻的时候还敢喝的醉醺醺的，会不高兴的！”

我忽然觉得有些开心，所以决定不那么讨厌他了……，招呼了何意，让他给他们送去一坛上好的烧刀子！再顺便替我问问他我有没有那么凶！

第十二章：北风积雪

队伍再次出发了，什么都没有变，变得是士兵们的精气神、以及我和洪田以及萧霁的关系。

洪田从那天开始就像小孩子一样缠着我，哥、哥的叫的亲切，还时不时的弄出些新鲜东西来跟我献宝，一包蜜饯都能让他开心好久。他比我没小多少，可是却十足的像一个孩子！看见他我总会觉得自己也是快乐的！

不过有的时候，他也缠人的很，自从知道我给了萧霁一坛烧刀子以后，他就开始吃起了萧霁的‘醋’，叫嚷着我偏心，直到我也给了他一坛他才消停下来。十足的小孩子心性，现在可好，乐老爷子倚老卖老悠闲地不亦乐乎，洪田以小卖小耍赖的不亦乐乎，就折磨我一个人，何意那天跟我说，我们看起来都有些三世同堂的味道了！唉，这还是我吗？我有多久没有开心这么久了，这种温暖安心的感觉体会起来生疏的很，生疏到像南柯一梦！

萧霁和我之间似乎达到了某种我也说不清楚的默契，不知道是不是何意那天和他说的话起了效果，他再也没有来‘纠缠’我，所以渐渐地我们的接触也多起来，熟悉了以后，他还会不请自来的还跑到我的车里和我下棋聊天，渐渐地我发现他其实和我很谈得来，我和他聊什么话题他都能侃侃而谈，而且都非常有见地，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不但是壬午年的探花郎而且还是那年的武科的榜眼！难怪深得圣眷，年纪轻轻就做了御史大夫！

他的武功说不上哪里好可是走的是实用的路子，我在一旁看他教洪田刀法，发现他的武功不下于何意，仅次于我，但是若是真的是上了战场，恐怕他的胜算要比我大！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一队车马晃晃悠悠走走停停的，路程也走了大半，可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一路上别说劫匪，就连小偷都没见过……所以，好酒好菜，顺心顺意，我的日子过的啊……可真无聊！

我趴在马车上无聊的翻着几本兵法，闲的难受！何意最近又恢复了沉默，剩我自己好无聊！

“什么时候来个劫匪啊，什么时候来啊……”

“没想到菡音也会发出这种声音，真叫我大开眼界！”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经常不请自来的！我坐起身，他正好进来，黑色的大氅上面都是雪，一沾热气都变成了晶莹的小水珠！

我掀开窗上的棉毡，看外面果真下起了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很漂亮！

“别开窗，你这里太热了，冷热交替，很容易伤寒的！”

“你都快和何意一样‘优秀’了！”优秀的老妈子！

他摇头笑道“我如果能及得上何意在你心里的地位，我就是死也满足了！”

我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抽风，所以也就不当回事！招呼他坐下，可是他却摇头“你不是嫌无聊，我和洪田跟着斥候去前面探探路，你要不要去？”

“哦～原来是叫我一起当苦力的！”

“你不喜欢就算了，我知道你畏寒。我只是看外面雪下得很好，想叫你出去透透气，总在车里会闷出病的！”

他对我总是小心，好像有些怕我生气或怎样，我想大概是我给他的最初印象太过深刻了吧，所以他觉得妖媚无常才该是我的本性！呵呵！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我，可是究竟哪个是最真实的我，我自己也不清楚！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真的？”他有些意外，继而就笑得开心，见何意不在，就动手把我的红狐大氅拿过来要替我穿上。

我坐着没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些讪讪的，脸上也都是红晕，“我，我只是见何意没在……”

见他脸红透了，我哈哈笑起来“看你的样子，那有什么武状元的气魄”我动手在箱子里拿出一件银鼠的斗篷穿在身上，又拿出一双银色紧腿棉靴，“出去查探还穿着大红色，不是明摆着当靶子去了？”

他被我笑得有些恼“好呀，原来你是故意逗我的！”

我跳下车躲过他的拳头，对他笑道“你如果不再说那些唧唧歪歪的话，我就拿你当朋友！我虽然长的不粗犷，但是我也不是娘们！”

他惊讶的看我，好像第一天认识我一样，然后也爽朗的笑了！“好，菡音，那我就直接一点，我不会放手的，我喜欢你，我要定你了！”

“O__O……O__O”……　喂……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第十三章：复闻啼鸟声

斥候要做的工作就是探探前方道路是否通畅、是否有埋伏、是否适合队伍休息，然后回来向我汇报。

可是现在，路程已经走了一半，眼看就要进入人烟稀少的区域了，只靠斥候探查和士兵巡逻已经不太保险了，所以，萧霁和洪田才会时不时的跟着士兵出去查看。最近萧霁和士兵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动辄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喝酒谈笑打闹无拘。弄得好像他才是武将而我才是文官一样，所以我要再不出来动一动，恐怕要被他‘夺权’了！

出来透透气确实很舒服，更何况大雪下得着实好看，此时如果再有点美酒佳人的，就更加美哉了！

精神气十足的士兵们见到我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好像是想让我知道他们很努力，没有给大越丢脸。我回头对萧霁笑了笑，我的那番话虽然有作用但是也不至于过了半个月还在生效，这群士兵现在这样，不能否认是萧霁这些天和他们同食同宿带来的积极影响！萧霁这个人，收买人心很有一套！

大家依例骑马准备出行，我站在马下，把萧霁从马上拉下来，看他吃惊的样子，我忽然想到，这似乎也叫‘拉下马哦～’哈哈。

“跟他们走能探到什么，这一带我熟悉，你跟我走才能探到有用的！

我接过弓箭背在身上，和萧霁一起运起轻功纵身跃了出去。周围都是崎岖的山地，树林茂密山石嶙峋，既种不得田，也不宜通商，所以就显得萧索荒废，但是这里却是杀人越货的绝佳地点。

我纵身跃上一处陡峭的山崖，躲在山石后面，用银鼠大氅把自己包裹起来，远远看去就可以和雪地溶为一色。萧霁也不落人后，学着我的样子也跳了上来。

“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守株待兔啊！

“什么意思？”

我白了他一眼“你没觉得这几天，你们每次巡逻回来鸟都叫的很大声吗？人家都知道你们每次出去的时间了，你们还傻呼呼的瞎忙活！”